我本能地看了一眼馬車,趕車的是一個普通車夫。


    這馬車也極為普通,沒絲毫特殊之處。


    隻是,我心頭隱隱有幾分悸動。


    這悸動來自於本能……


    “大哥,平日裏,紅河來馬車的數量多麽?”我拉住了韁繩,兩匹馬打了打響鼻,停了下來。


    “倒是不多。”蔣盤回答道。


    我沒二話,翻身直接下了馬車,邁步就朝著那輛馬車追去。


    幾個呼吸的時間,我就追到了馬車前頭。


    車夫也籲了一聲,將車停下來。


    他詫異地看著我,不解道:“閣下攔車,有何貴幹?”


    “車上是何人,進紅河鎮,有何事?”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車夫臉上,明顯露出不喜之色。


    “閣下是何人,貿然攔車,便直接問話,好沒禮數。”車夫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麵色不變。


    這樣直接去攔車問話,的確會讓人覺得不喜。


    可我有心悸感,也不可能不問,就坐視他們進鎮。


    尤其是現在我和蔣盤,柳正道,遁空都離開的情況下。


    我眼中多出幾分銳色,看著那車夫。


    車夫顯然怔住了。


    地相堪輿的陰陽先生,當陽算之術達到一種境界的時候,一眼就可看穿人相,對普通人有極強的壓迫力。


    我正要繼續開口,旁邊卻傳來了一個匆匆的聲音。


    “鄙人蔣盤,是紅河的陰陽先生。這是舍弟,近日來紅河頻繁出事,外人進鎮,舍弟警惕,還請見諒。”沒等我扭頭,我就瞧見蔣盤從旁側快步走了過來。


    那車夫臉上的怔然少了一些,卻多出幾分畏懼。


    他警惕地看看我,又有些怔然地看了一眼蔣盤。


    他後方的車門,卻被推開了。


    進入我和蔣盤視線中的,是一個身材削瘦,帶著一副金絲邊,圓鏡片眼鏡的男人。


    他眼眶發黑,臉上有黑氣縈繞。


    不過這黑氣還算稀薄,沒有性命之憂。


    “天元蔣先生?”那男人眼中都是激動,聲音微微顫抖。


    蔣盤點了點頭。


    那男人卻踉蹌從馬車爬下來,居然直接跪倒在地。


    “蔣先生救命!”他二話不說,砰砰的就給蔣盤磕頭。


    蔣盤眉頭緊皺,我臉色也不自然。


    顯然,蔣盤聲名在外,這是個上門求他辦事兒的人。


    隻是我們現在要事纏身,並沒有時間管他。


    我正想說話,因為這男人隻是印堂黑氣,兩眼下暗慘。


    在骨相上,印堂黑氣,非常憂驚,兩眼暗慘,六十日防災禍,他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蔣盤卻先開了口,他沉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曹宇。”男人立即回答。


    “嗯,曹宇,你現在沒有性命之憂,而我有要務去辦,進鎮之後,先找鎮上客棧住下,我回來之後,會命人去找你。”蔣盤又開了口。


    我頓時鬆了口氣。


    我就怕蔣盤會先管這件事情。


    曹宇臉上明顯露出惶然不安,他道:“蔣先生……不行,你得救我,我昨天都差點就醒不過來了……”


    他跪著上前,直接抓住了蔣盤的小腿。


    我眉頭緊皺,蔣盤也掙脫兩下,曹宇抓的很緊,沒有鬆開。


    “蔣先生,你聽我說,我夜裏頭總夢到一個小孩兒,它很恐怖,要掐死我,你看我脖子……”


    曹宇直接拉開了衣領子,露出來的幹瘦脖頸,讓我眼皮微跳。


    他脖頸上,當真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巴掌印。


    這些巴掌印都很小,似是嬰兒的。


    我目光頓時看向了曹宇身後。


    隻是現在天色太亮,我什麽都沒看見。


    不過,這相仿的一幕我是見過的。


    當年替霍坤民辦事,也就是他喪子。


    若是孩子早夭枉死,就會跟在父親身後,一直盯著父親,直到他也死亡。


    隻不過,跟著歸跟著,直接要父命,這事兒卻少見之極。


    蔣盤同樣露出思索神色。


    他抬手,取出來了一枚銅錢,將其遞給了曹宇,說道:“你攔著我,我還是需要出去辦事,這枚銅錢你拿著,可保你性命無憂,我回來後會找你。”曹宇呆呆地接過去了銅錢,又衝著蔣盤扣頭數次。


    蔣盤說了免禮,這才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


    我轉頭朝著我們的馬車走去,蔣盤跟在我身旁。


    回到了馬車上,我又開始趕馬車,蔣盤閉目養神。


    又走出一段路後,我心卻還是有些平息不下來。


    “大哥,剛才那人,你有沒有覺得,還有其他問題?”我開口說道。


    蔣盤搖了搖頭,道:“陰陽,你是不是疑心太重了?”我頓了頓,強笑了一下,道:“若是疑心還好,隻是這心悸感下不去,難道不是因為他們,而是別的?他們隻是巧合,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我低聲說話,同時也在分析。


    “爹爹,娘親,很厲害的。”遁空探頭出了車門,很認真地說道。


    “我隻試符,誅了那一對屍體,就可返回,應該不會過夜。”柳正道開口道:“若是李先生你還是不放心,你和蔣先生就留在鎮內,我同遁空去即可。”


    我搖了搖頭,否定了柳正道的想法。


    那對屍體能撞祟道士,蹊蹺之處更多。


    遁空說的倒也沒錯,何雉的確不弱,身為鬼婆兼棺材匠,即便是遇到一些陰陽先生,正麵應對之下,都要在何雉的板斧劈命數前吃大虧。


    況且,剛才那的確是兩個普通人。


    不再多想,我繼續開始趕路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我們的馬車停在了一座村口外。


    這村口右側有一條河,剛好是從村子裏頭流淌出來。


    這河是直穿村子,並不是橫攔村口。


    此時剛好是正午時分,陽光刺目,河邊還杵著兩個人,剛好是一男一女,正盯著我們的馬車呢。


    也就在這時,馬兒嘶鳴一聲,就像是受驚了一樣,居然直接朝著河裏頭衝去……


    我臉色微變,用力拽住了韁繩,悶哼了一聲。


    車內陡然射出三柄桃木劍,從我和蔣盤的耳側呼嘯而出。


    “蓋聞,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斬除,除去百殃!”


    “一斬去天殃,天逢道路鬼,斬卻諸魔鬼,永遠離家鄉!”


    咒法聲同時入耳。


    嗤嗤兩聲,那三柄桃木劍卻射在了河岸邊的兩株柳樹幹上……


    那裏哪兒有什麽人?!


    兩匹馬又是一陣嘶鳴,堪堪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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