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那幫小混混了,就連商穆炎都覺得兩名少年是在虛張聲勢,所以他很快爬起來加入了戰局。這是商穆炎第一次打架,身上挨了很多拳腳,疼,但是痛快。


    後援趕到的時候,商穆炎還有點不舍,這麽快就結束了啊,他還沒打夠呢。看著原本來勢洶洶的那幫小混混落荒而逃,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笑得最肆意的就是之前放狠話的少年,黑發黑眼,張揚而隨性。


    “呸,還敢跟小爺叫板,麻溜的哪兒來滾哪兒去吧。”鄙視完畢,少年轉身看向他,“哎,我叫黎辰啟,你叫什麽?嘖,不錯嘛,看著細皮嫩肉的,打架還挺狠的,夠爺們!”


    突然被誇獎了,常年繃著張臉的商穆炎忍不住微微紅了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隻覺得少年臉上的笑容好看得讓他羨慕,輕易感染了他,讓他的心情也好了幾分。不像他自己,哪怕是在笑著也並不覺得有多高興,更不會讓別人覺得有多高興。


    “我叫商穆炎,謝謝你們,否則我今天該吃大虧了。”商穆炎答道。


    “沒事兒沒事兒,小意思。哎我說,大夥都餓了,走走走,回家吃飯,你來麽?”另一名參戰的少年撓撓頭,率先往前走去。


    “呃,好,謝謝。”不想回家也不想再亂逛了,商穆炎第一次厚著臉皮跟著這幫人走了,哪怕明知道剛剛的那聲邀約更多的隻是一句客套話罷了。


    好在,對於他的反應其他人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一大幫子人就這麽嘻嘻哈哈地走著,很快就到了地方。


    看到眼前的這所房子,商穆炎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兒。剛剛他還在感慨著這群少年的無憂無慮,心中滿是羨慕,現在卻明明白白地知道了,這些人竟然都是孤兒。


    一整個下午商穆炎都是在這個簡陋的孤兒院裏度過的,回到家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很快的,商家成為了這所孤兒院最大的資助商,而商穆炎來往孤兒院的次數逐漸攀升。


    徐信皺眉,心情十分煩躁。該死的,為什麽他一定要看著小炎和黎辰啟越走越近卻將自己徹底拋之腦後?在這片狹小的未知空間裏焦躁地飄來飄去,對自由渴望越積越深,讓他有種自己現在的這個形體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因為承載不住這樣的渴望而爆炸開來的錯覺。


    兩年過去了,他還是被困在這裏,被迫觀看著小炎身上發生的一切。但該死的他早就已經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如果是懲罰他曾經犯下的錯誤,他認了,但他更願意親自去補償而不是在這裏忍受煎熬。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心裏已經有數,所以他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哪怕眼前的這一切隻是一份早就發生過了事情的記錄,他也沒興趣再看一遍,更有甚者,他不允許自己再看一遍。眼睜睜看著蹭課的自己傷害現在的自己最愛的人而無能為力是什麽滋味?


    徐信不想知道,所以他必須掙脫束縛,哪怕為此付出慘烈的代價。徐信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的狀況已經是最糟糕的了,所以他什麽都不用害怕。


    徐信的煎熬畫麵裏的商穆炎自然是一無所知,這兩年他過得很充實。跟小辰哥哥在一起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商穆炎十分慶幸自己當初誤打誤撞遇上了小辰哥哥,也十分感激當時的自己受到了觸動後非常積極地說動了爸爸給孤兒院提供了資助。


    拿著手中的請柬,商穆炎加快了腳步,小辰哥哥看到這個一定會很開心的。商家每三年一次的資助生宴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屆時會有很多高校的負責人過來挑選學生。這就是他們商家的資助生的待遇和優勢,他相信隻要小辰哥哥願意,一定可以有所作為。


    眼睜睜看著小炎和黎辰啟激動地擁抱在了一起,徐信心中的怒火狂燒著。哪怕明知道黎辰啟注定是商木易的人,他還是止不住嫉妒得心都疼了。不過是個相識兩年的同齡人而已,他卻怎麽努力都比不上對方在小炎心中的地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徐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原本流逝速度非常快的時間似乎突然之間放慢了速度?他看著商家的資助生宴會開始了,他看著小炎的衣服弄髒了,他看到黎辰啟上樓去幫小炎拿衣服了,他看到……心情不好的自己已經快要喝醉了。


    全身的氣壓降到了最低點,徐信鐵青著臉,任由體內的煩悶、暴躁、憤怒之情驟然聚集。如果不能阻止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切,那麽他至少可以選擇讓這件鬧劇到此為止。或許這個世上的確是有什麽神奇的力量可以創造出某些神奇的事件,比如他現在的遭遇。


    但這不可能成為他徐信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理由,之前的願意忍耐是為了看到更多層麵的小炎。他一直都知道他和小炎之前似乎錯過了很多,以至於他至死都是求而不得。


    直到現在,徐信依然沒有放棄,他就是這樣的男人,性格如此,改不了也不想改。所以,他想最後為自己和小炎爭取一次,直覺告訴他,這一次或許真的可以讓他得償所願。隻這麽想著,徐信的心情就已經無法平靜下來了。


    暴漲的情緒在不斷膨脹的過程中遭遇強硬地壓製會出現什麽情況?徐信不知道,但他正在努力著。


    黎辰啟已經上到了二樓,徐信沒空同情黎辰啟接下來的遭遇,一邊注意著場麵中的自己的狀況一邊注意著樓下的小炎的狀況,他全神貫注地尋找著切入點,通往自由的切入點。


    久久等不到黎辰啟,商穆炎上樓了。徐信的呼吸都凝滯了幾秒,他隱隱察覺到了什麽,於是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來,不允許絲毫差錯。


    商穆炎永遠都不可能想到,當他第一次打開哥哥的房門時,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副不堪的畫麵。誰來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為什麽小辰哥哥在哭?為什麽哥哥會壓在小辰哥哥身上發了瘋似的聳動著身體?為什麽空氣裏有血的味道?為什麽……他又一次看到了這種畫麵?為什麽……是他最喜歡的兩個人?


    如果說三年前不小心偷窺到父親和管家的那一幕對商穆炎的造成的衝擊是巨大的,那麽這一次的……就是毀滅性的。很久以前開始,比起溫和地對他笑著卻從不把他放在眼裏的父親,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的哥哥的形象反而更讓他信賴一點。比起一直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的認識了十幾年的管家,僅僅相識兩年的小辰哥哥是他唯一的朋友。


    眼神對上,商穆炎清楚地接收到了黎辰啟的難堪與絕望,平凡的少爺不明白也無法接受正在自己身上發生著的慘劇,身體的疼痛比不上心理上的重傷。從來都是樂觀向上的小辰哥哥居然也會有這樣脆弱的表情,商穆炎的心暮然一疼。


    他知道自己應該去救小辰哥哥的,他知道自己一定得救救小辰哥哥的,否則他的小辰哥哥就毀了啊。可是,為什麽他的腳步在後退,為什麽房門被關上了?最後的最後,商穆炎看到的是黎辰啟絕望到空洞的眼,沒有任何神采,自然也不會再有他的身影。


    那一瞬間,商穆炎的眼也跟著空洞了起來,是不是從此以後,他連小辰哥哥也都一並失去了?那……那他還剩下了什麽?摔倒在地上的疼痛沒能拉回商穆炎的神誌,唇被吻住,耳邊有人在一遍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衣服被扯開,粗糙的掌心在他的身上滑動著。商穆炎遲鈍地反應過來,哦,原來不是他退後了,不是他關上了房門,不是他不救小辰哥哥,而是有人拉住了他,有人關上了房門,有人壓倒了他而已啊。


    可是,有區別嗎?結果是一樣的啊。一門之隔,隔離不了門內陣陣淒慘的痛呼聲,商穆炎覺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了,汩汩地流淌著鮮血。


    下身一涼,有什麽東西強硬地頂進了他的體內。身體像是被劈成了兩半,商穆炎確定,自己也已經死了。早知如此,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去招惹小辰哥哥的。原來人真的是不能夠任性的,後果太嚴重了,誰能保證一定承受得起?


    另一個空間裏,雙眼充滿血絲的男人滿臉的苦澀。一步錯步步錯,已成定局,再多的解釋都是枉然。天知道一開始他真的隻是醉得想要找個地方睡覺而已,樓下太吵了他才會往樓上跑。然後他看到了激烈交纏在一起的商木易和黎辰啟,這是一對怎麽都不應該組合在一起的配對,所以肯定是夢吧。


    再然後他抱住了商穆炎,做夢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沒什麽大不了的吧。裏麵那對太吵?沒關係,關上門就好了。唯一讓徐信覺得不滿意的是,這一次的夢境跟以往的有些微的不同,商穆炎竟然是像個死屍般一動不動地躺著的。


    徐信不高興了,這小子整整三年沒有理過他一次就算了,居然做個夢都不讓他痛快的,那他為什麽還要溫柔?於是,粗暴地,毫不留情地占有!至此,大錯已然鑄成。


    咬咬牙,靈魂狀的徐信命令自己專注眼前。隻是的隻是,上帝視角看到的一臉死灰色的小炎還是讓他心疼得無法呼吸了。僅僅是這麽看著就讓他這麽心疼了,正承受著這一切的小炎當時是什麽感受?


    忽然,眼前的小炎睜開了雙眼,原本沒有焦距的視線似乎鎖定了他的位置?大驚之下,徐信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調動了起來,前所未有地調動到了極致。暴喝一聲,徐信知道切入點已經來了,是他的小炎給予他的!


    意識快要消失之前,徐信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已經做好了付出一切代價去補償的準備,徐信的意念堅定萬分。眼前的一切畫麵都消散了,徐信放任自己的思維也跟著消散了。


    從那片神秘的空間裏消失的徐信並不知道,為了這一次的機會,他需要付出的代價既不是灰飛煙滅也不是轉世投胎,而是重生與遺忘。


    遺忘的不是記憶,而是感情。清楚了前塵往事與自己的決心,卻獨獨忘記了喜歡一個人的情緒,這來之不易的重生中,他將如何挽回?又或者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依然還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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