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如果你願意,我們收養這兩個孩子吧?


    這個問題讓她當下一怔。


    過去那些痛苦的記憶像潮水一般向她襲來,天知道,她多希望能有一個孩子,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共同組織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可是這個心願,在殘忍的現實中,已經慢慢變成了一種奢望,就像老天爺故意在捉弄她一樣,有孩子的時候沒有他,有他的時候,又永遠不可能有孩子了。


    沈予墨被她眼中那深深的痛楚的寂寥深深的刺痛了,給叮當使了一個眼色讓他離開,然後,走到她身邊去,把她拉進了懷中:“若溪!郎”


    能不能,重新開始?


    他想這麽問,終究沒有問出口鐦。


    她又何嚐感受不到他內心的痛苦和煎熬?但是,她什麽也不能說,就隻是摟著他的腰,臉頰深深的埋進了他的腹部裏。


    深沉的雨夜,似乎不適合說太多,隻聽到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聲,無情的敲打著人的心房。


    不過是一場相愛,為什麽最後愛到這步田地?


    他輕撫她的頭發,好久,才終於歎出一句:“瑤瑤睡著了,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她點點頭。


    屋外不似屋裏的空氣那麽壓抑,安靜的亭子裏,看不到第三個人影。


    他坐下,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她靠著他的胸膛,靜靜的拆開他手臂上的紗布,換藥,重新包紮。


    最近幾日都是如此,他擁她在懷裏,她溫柔的為他包紮傷口。


    “我拜托你,快點好,好嗎?”她低聲而無奈的歎息。


    “我倒是希望它一輩子都不要好。”


    一輩子,他隻要求這一輩子,一輩子,隻做她的病人;一輩子,她隻做他一個人的醫生。


    然而,這個要求是不是過於奢侈?


    她聽懂了他的意思,沉默許久,終是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若溪——”他喊她。


    “嗯?”


    “如果有一天,你準備離開我了,不要悄無聲息的離開,要告訴我,好麽?”


    “……”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其實,不是因為他的***多麽強烈,而是,他已經感覺到她隨時會離開他,他不敢放手,不敢少看一眼,不敢少愛一分,就怕在她離開以後,他會後悔,後悔沒有緊緊抓住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這個晚上,他們什麽也沒有做,就隻是靜靜的相擁,從深夜到黎明,感受著這一種安靜的幸福,同時,也都聞到了一股暴風雨的味道。


    終於,到了第二天——


    這一天,也是莫菲的起訴案。


    若溪起初並不知道,她是直到開庭前,才從若航口中得知。


    沈予墨不止瞞著她,也沒有讓若航知情,他一個人扛起了這一切。


    盡管,讓他們再一次麵對當年的殘酷真相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是他們還是都到齊了,坐在法庭裏的旁聽席上,予墨和若溪,阿揚和桑榆,若航和簡潔,還有桑梓,他們全都在,唯獨沒有看見莫然和安琪的身影。


    莫家的人,是一個都沒來。


    莫菲被戴著手銬,站在被告席的後麵,披頭散發,腦袋低垂,自始至終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若溪卻是一直看著她,目光冰冷,冰冷的像一把直戳人心髒的利劍。


    沈予墨看著,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然而,莫菲在這一瞬間抬起了頭來,目光準確無誤的對準他的位置,卻隻看到,他伸手把身邊的若溪攬進了懷裏,給予無言的安慰。


    這一刻,每一個人都在莫菲的眼中,看到了赤紅的恨意。


    “經過多方取證,證人證實,莫菲,你涉及殺人犯罪,藍心彤、藍母、司機小王,均是由你主謀,你是否認罪?”法官問。


    “是,我認罪。”


    “犯罪經過,因何犯罪?”


    “恨!”莫菲那森冷的語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


    “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先是故意讓人給王父錢,讓他去賭博,讓他去欠債,高利貸找上門。接下來,我步步為營,先是讓人慫恿藍母是山上燒香,接著,我把藍心彤從學校裏騙出來,騙她跑到馬路上被車撞死,然後,讓人打電話通知藍母這個噩耗。雲歸山,我當初選擇雲歸山的原因就是因為它的山勢險峻,交通不便,藍母若急於下山,隻能是司機去接。於是我就買通了司機小王,在下山途中和藍母同歸於盡,這樣一來,這樁案子就是死無對證……”


    一連串的陰謀,讓整個法庭裏的人為之震動,因為,這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不止要手段,不止要頭腦,還要掌握每一個人的心理,算錯一步,滿盤皆輸。


    但結果證明,莫菲她贏了,她算準了一切。


    如果用在正途之上,她應該是有一個美好而不可限量的前景的。


    如今清清楚楚的講出了她的所有犯案經過,她突然又向若溪看去,死死的盯著她:“藍若溪,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無論是藍心彤、司機小王、或是你母親,跟我都沒有什麽仇怨,甚至,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無辜的,隻因為你,你搶占了我心愛的男人,你讓他恨著你的同時,還深深的愛著你,寧願被你誤會,被你恨,被你怨,也依然用他的方式來保護你,藍若溪,你憑什麽得到他如此對待?你哪裏比我強?論家世,你不如我;論頭腦,你不如我,論愛他,你不如我;論才華論學識論身材論美貌,我又哪一點輸給你?你們兩次分離整整五年,他哪怕是恨你,也為你忍受著各種煎熬,而我,我即使脫/光了送到他麵前,他也不要……藍若溪,你要我如何不恨你?我不止恨你,我還嫉妒你,所以我設計這一連串的陰謀,哪怕我死,哪怕你們愛到天崩地裂,我用你親人的鮮血和生命做你幸福的墊腳石,你還敢接受嗎?藍若溪,我告訴你,我莫菲得不到的,我也不讓你藍若溪得到,我要讓你們,死都不能在一起……”


    莫菲說完,笑了起來,淒淒涼涼的笑聲,傳遍了法庭的每一個角落。


    很多人的目光,也都不由自主的朝若溪看去,她沒有哭,沒有掉眼淚,隻有手不停的顫抖,被沈予墨牢牢的握在掌心裏,也還是在顫抖,無論什麽力量都溫暖不了她的冰涼。


    終於,本案已告一段落,法官正準備一錘定音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外送來了一份資料,打斷了這個結果宣判。


    除了法官,沒有人知道那份資料到底是一份什麽資料,竟然暫時中斷了這個一目了然的殺人案,法官最後也隻給出四個字:開庭再判。


    “為什麽要等下次開庭?難道莫菲的殺人罪還有轉機不成?”桑榆小聲的嘟囔。


    “如果她這種還有轉機,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天理公道律法了,人人都可以去殺人了。”


    向來跟她鬥嘴鬥個不停的隻有風清揚,但是這會兒,回應她的卻是簡潔。


    除了她們兩個人在說話以外,每一個人都是沉默不語,沒有誰的心情在這個時候還能輕鬆起來,除此之外,大家更擔心若溪的心情,因為這場開庭已經猶如一隻無情的手,用藍家的災難把若溪深深推進了罪惡的深淵。


    走出法庭很長時間,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都散了,始終沉默的若溪,終於把自己的手從沈予墨的掌心裏抽了出來。


    他不敢強留,深深糾結的目光,從始至終隻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她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跟任何人說一句話,機械化的向法院大門走去。


    沈予墨下意識的要跟過去,若航拉住了他的手臂:“這個時候無論是誰,說什麽都沒用,讓她一個人安靜一下吧!”


    “我可以不打擾她,但我必須跟著她,否則她會出事。”沈予墨語氣堅定。


    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走出去,桑梓無奈的歎息:“今天真不應該讓她來。”


    “來不來都一樣。”若航說。


    “什麽意思?”簡潔和桑榆都不解,同時問道。


    “的確,來不來都一樣。”風清揚也是一聲歎息:“她總有一天要知道這一切真相,早一分鍾知道,也就能早一分鍾解脫。”


    “她這樣,還能解脫嗎?”簡潔問若航。


    “阿揚,你想想辦法,我不能看著我姐這樣下去,她會再一次的崩潰的……”桑榆說著就哭了。


    風清揚把她攬進懷裏,罵了一聲:“放心吧,她是藍若溪,她不是你這個笨蛋!”


    “可是,我姐到底做錯了什麽事,為什麽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


    沒人能夠回答她這個問題,因為,誰都不知道,若溪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好不容易從傷痛中振作起來了,因為這一場起訴,她又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自從這天開始,她把自己鎖進家裏,也鎖進自己的世界裏去,再也不想出來,再也沒有對誰說過一句話。


    沈予墨每天都到藍家去,雖然每次都能見到她,但是看著她迅速的消瘦下去,他也跟著消瘦下去,除了心痛,好像再也不能為她做什麽。


    法庭上傳遞的那一份資料,他也有了消息,是一份精神評估報告,不必說,是莫然遞上去的。他已不在乎予墨會如何看他,正如予墨起訴莫菲已不在乎他的心情一樣,他們一個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想要拯救自己唯一的妹妹,而這一份‘保護’和‘拯救’竟然衝突在同一件事上,這一段兄弟情義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


    風清揚也不能置身事外,他有原則,講義氣,明是非,再加上桑榆的關係,所以,他從始至終是站在沈予墨這邊的。


    沈予墨既然從一開始對莫菲所作的一切沒有背著莫然,就表示他根本不怕莫然做出任何事來,但是現在若溪這種狀況把他牢牢的絆住了,他擔心她,瘋了一樣的擔心的她,再也無心應付任何事。


    這一天晚上,風清揚,藍若航,桑梓他們都在樓下討論事情,她依舊一個人躲在房間裏。


    沈予墨靜悄悄的上樓,走進她的房間,她連燈都沒有開,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環抱著雙腿,臉頰深深的陷進了膝蓋裏去。


    沈予墨的內心一陣陣的抽痛,在她麵前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捧出她的臉,黑暗中凝視她的雙眼:“若溪,你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跟大家說過話了,你跟我說句話,無論說什麽,隻要一句話,好不好?”


    他的語氣很輕,很溫柔,生怕會嚇到了她。


    然而,她始終不發一語,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人。


    過去任何一種情況,都沒有現在這樣糟糕,他真怕,真怕她會突然間精神崩潰,莫菲的那番話,是徹徹底底的把她擊潰了。


    他恨莫菲,更深更徹底的恨莫菲,就連曾經得知莫菲害死自己的孩子時,他還有一點理智,現在卻一點理智都沒有了,抵著她的額頭,痛苦的低喃:“其實我早就應該殺了莫菲,若溪,我真後悔當初沒有這麽做,至少你現在不會崩潰,若溪,我現在就去殺了莫菲,好不好?你停止折磨你自己,也停止折磨我,然後我們離開這裏,你說好不好?”


    她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他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呼吸,感覺不到她的心跳,安靜的像一個木偶,冰冷的像一具屍體。


    他已經沒有辦法了,依舊捧著她的臉,拉開一點距離,緊盯著她的每一個細小的反應,再一次問道:“若溪,回答我,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主見了,我隻要你一句話,好不好?”


    他等了許久,她還是沒有反應。


    他終於點點頭,慢慢的放下她的臉,咬著牙說:“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他早就該這麽做了。


    誰知,就在他舉步踏出時,她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褲腳。


    他震驚的回頭。


    她終於看他了,盡管是在黑暗中,他還是看到,那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他的心也在顫抖,耐心的等著她的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她卻終是沒有說出來,隻是輕輕的搖頭。


    夠了,隻有這一個動作,也夠了,他狠狠的閉了閉眼睛,說:“事到如今,你還在為莫然考慮嗎?若溪,你保全了所有人,到頭來苦了你自己;甚至,你親手為他們設計幸福,他呢,他還在乎你嗎?他還是你認識的那個莫然嗎?”


    她還是搖頭,好久好久之後,她終於顫抖的吐出一個字,隻有一個字:“你……”


    一個星期沒說話,她的聲音早已沙啞的不成樣子,不仔細聽,真的聽不清楚。


    他卻聽到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她不是為了莫然,她是為了他,為了他沈予墨。莫菲再可恨,她也不要他為了她讓自己的手沾滿血腥。她在告訴他,他和莫菲是不一樣的。


    他忽然之間衝動了,衝動的再次把她摟進了懷裏:


    “若溪,你終於肯說話了,謝天謝地,你終於肯說話了,若溪,若溪——”他聲聲低喚她的名字,把她揉進了胸膛,在她耳邊低喃:“恨我吧若溪,用你所有的力氣來恨我,打我罵我,就是別再跟你自己過不去,否則崩潰的不是你,而是我。”


    她哭了,為他這句話,她哭了,把眼淚流進了他的胸膛。


    最痛苦的,已不是她和他不能再在一起,而是她的愛親手毀了她全家人的生命,還有她那兩個可憐的孩子,還有無辜的小心彤。


    她恨,為什麽死的不是她?


    全家人都很擔心她,風清揚和桑榆幹脆都回到藍家住了下來,就擔心她會再度尋死。可是很奇怪,盡管她生不如死,她已沒有再產生過一了百了的念頭。


    而沈予墨,用這一整個晚上的時間來陪她,用這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在心裏裝滿了她的眼淚,和著他的血液,流淌在他身體裏的每一個角落。


    接下來,他突然變得很忙碌,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麽。


    他也沒有再來藍家,隻是當天晚上,他發給若溪一條短信息:


    如果命中注定相愛是罪過,就讓我代替你承擔這一切苦果。


    如果你無法從罪惡中解脫,崩潰的邊緣,我陪你一起墜落。


    第二天,他依舊沒有在藍家出現,她又收到他的一條信息:


    過去我一直害怕失去你,忽然之間,我不害怕了,因為,若溪,你永遠不會失去我。


    她沒有回信息給他。


    到了第三天,他還是沒有再出現。


    她也始終沒有問起他的行蹤。


    連藍若航都覺得奇怪,問風清揚:“那家夥到底在忙什麽?你知道嗎?”


    “no!”


    “no?”桑梓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這天底下還有你風清揚不知道的事?”


    風清揚很無語的聳聳肩,他是真的不知道。


    起初大家還以為,沈予墨忙著收拾莫菲,但現在看來,不是,他要收拾莫菲也要不了這麽久的時間。


    而莫然,也始終沒有出現,大概已經沒有臉麵麵對這裏的所有人了吧。


    倒是安琪出現過一次,當時隻有桑榆和簡潔在,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把安琪給轟走了。隻因為那份精神評估報告,讓她們已經恨透了莫然,以及安琪。


    “風清揚,給你那兄弟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看看我姐,沒有他這麽半途而廢的。”桑榆命令她家這口子。


    “我打了,沒人接。”


    “沒人接你不會換個人打?給他公司打,給他家裏打,給他爺爺打,難不成他還人間蒸發了?”現在除了沈予墨,已經沒人能勸得了若溪了。


    “笨蛋!”風清揚狠狠的敲她的腦袋,不客氣的罵道:“你老公比你還笨?”


    “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目前來說沒有什麽事比若溪更重要,他就是忙,也是在忙若溪的事。”


    若溪在房間裏,清楚的聽到了他們一聲比一聲響亮的叫罵,當然,他們不是故意說給她聽,這是他們夫妻之間慣有的分貝,可聽到他們不止一次的提到她和予墨的名字,她還是不可抑製的震動了一下。


    這是沒有他的第三個晚上,她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再收到他的短信。


    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傾噬著她的心房,看一眼窗外的雨夜,這是他走後的第三個夜晚,這雨,也淅淅瀝瀝的下了三個晚上,陰暗了她的整個世界。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她居然接到了林秘書的電話:


    “若溪,沈總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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