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家宴後,顧傾城明白,有些人,總歸是相見不如懷念。


    於是她對外稱病,不再出席有那個人的場合。


    而礙於她那日表現良好,秦夜也就默許了她的行為,由著她去。


    所以這兩日,她總算耳根子清淨了些。


    這日午後,她獨坐在院落一側的大理石桌旁喝著茶,這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不是一般的好。


    蕭逸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被滾燙的茶水燙了一下。


    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站起來,顧傾城忍著痛行了個問安禮:“蕭大人好。”禮不可廢,即使心裏再怎麽不想見他,這該周到的地方,還是要周到的。


    顧傾城淡漠疏離的樣子讓蕭逸心裏不舒服,朝她走上前幾步,蕭逸道:“我打擾到你了?”


    顧傾城本能後退,一臉戒備:“妾身並無要事在身,何來打擾之說?”


    妾身?她這是在提醒他,她如今是秦夜的女人嗎?苦笑了下,蕭逸道:“傾城,我們之間,難道真的非要如此不可嗎?”


    顧傾城不難聽出他話語中的無可奈何之意,當下就愣住了,心微微發軟。


    二人就此僵持著,四目相對,未發一語。


    過了許久,蕭逸才歎了口氣:“我們這麽久沒見,難道你連請我喝杯茶的意思都沒有?”


    顧傾城一臉為難,想了想,她還是道:“蕭大人,請坐。”


    二人麵對麵坐下,顧傾城遣退了站在她後頭的芷心芷柔,而後端起茶壺,滿上一杯茶水,優雅地遞到他麵前:“蕭大人請用茶。”


    蕭逸直直的盯著她,五年不見,她出落得越發水靈,年少的那份青澀已悄然褪去,如今的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風韻。


    暗歎了口氣,蕭逸心中忽然無比惆悵,錯過她的這五年光景裏,他到底錯過了她多少美好。


    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顧傾城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蕭逸這才回過神來。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蕭逸一時找不到話題,便隨意寒暄了句,是那句久別重逢的人慣用的句子,老的掉牙,聽著卻令人心裏泛酸。


    “很好。”顧傾城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地回答,而後就沒有了下文。


    蕭逸等不到他想象中的提問,有些失望,但還是笑笑道:“怎麽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顧傾城抬頭,眉眼犀利,泛著冷笑的嘴角悠悠吐出一句話:“這好像不是我需要關心的吧?”


    “真不關心?”蕭逸挑眉一問,手悄無聲息地附上她置放在桌上的手,笑得雲淡風輕:“我怎麽就覺得,你其實關心得很呢?”


    “蕭、大、人。請自重。”顧傾城勃然大怒,手本能地揮開他。他怎麽可以這麽無恥,五年前顧家落難的時候,是他刺了她最深的一刀。時過境遷後,他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站在她麵前,無所不用其極地撩撥她,然後輕而易舉地撕毀她殘存的,少的可憐的理智。


    起身就要離去,蕭逸卻先行一步抓住她,一臉嚴肅,與剛才的輕佻相比簡直胖若兩人:“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我?一點都不在乎我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顧傾城在他的逼問下紅了眼眶,半響後,她才艱難地吐出一句:“這很重要嗎?”一直老死不相往來不就好了,還說這些幹什麽?


    “對我來說,是。”蕭逸盯著她,肯定道。若她告訴他,這五年,她同樣過得撕心裂肺,沒日沒夜地念著他,那麽他此刻站在這裏,是有價值的,他要傾盡全力去爭取,傾盡全力奪回她。


    顧傾城扭過頭去,眼神黯淡:“就算我說我關心,我在乎,然後呢?你能怎麽樣?別忘了我如今的身份,你還要叫我一聲秦夫人。”


    “你還在怨我,對嗎?”蕭逸鬆開她的手。


    蕭逸這句話,令顧傾城想起最難熬的時光。


    她怎麽可能不怨,他父親懸梁自盡的慘狀,妹妹病的稀裏糊塗的樣子到如今還是曆曆在目,讓她沒想一次,心就抽痛一次。


    淚水一滴一滴滾落下來:“是,我在怨你,我甚至是恨你,恨得巴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當年又不是你,我爹不會慘死,我妹妹不會因此大病一場,顧家也不會散。蕭逸,你怎麽可以...當年要不是我爹,你會有今天嗎?為了你的仕途前程,你下手就這麽狠,連一點餘地都不留。”


    顧傾城的眼淚,讓蕭逸心一陣痛。


    他伸手想去擦拭,卻被她倔強地躲開,手一時僵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傾城,為什麽你就那麽認定,當時是我錯了呢?”蕭逸苦笑了下,收回了手。


    “我有我的立場,我當時是太子的人,替太子調查,又有什麽錯?當時七皇子謀朝串位,你爹和他的關係模糊不清,當時從你爹賬房找出的那些來曆不明的賬單,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每一頁都是不利他的證據。而且那個時候,也不過是抓你爹去審問而已,若你爹真的清白,他還是可以無罪釋放的......”五年前的事,他欠她一個解釋,現在再提,雖然有些晚,但如果說出來,可以緩解她心中的怨,那麽他願意說。


    “夠了,蕭逸,別白費唇舌了。”蕭逸話未說完,顧傾城便先一步打斷他:“就算你說得你在無辜,也依舊於事無補。這五年我過得很好,秦夜對我也很好,我如今隻想過平淡如水的生活。所以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各不相幹。”


    “你說你過得好,你真的好嗎?為什麽我一點都感覺不到?”蕭逸覺得顧傾城這一番話可信度很低。


    他又不是不知道,顧傾城嫁給秦夜,本來就是一場交易。


    那日家宴,他也不是沒眼睛看。秦夜另外兩個妾侍,正聯手欺負著她。


    再說,秦夜身邊有四個女人,以後還有第五個,第六個,怎麽可能全心全意對她好?


    “我承認,在秦家不像從前,可是隨心所欲任性妄為。但秦夜他真的對我很好,事事為我考慮,所以我現在,很知足,也很珍惜。”


    “他怎麽可能對你好,別忘了他有四個女人。”顧傾城在他麵前肆無忌憚說著別的男人的好,他聽著隻覺十分刺耳,似乎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又似乎是不肯承認自己輸得一敗塗地,最後這句,蕭逸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說他對我不好,你就對我多好?”顧傾城氣不順,也朝他大吼。她向來恩怨分明,可沒忘了當年是誰把她推入深淵,又是誰解救她於水火。


    良久,二人都氣呼呼地對視。


    冷靜過後,顧傾城深覺多說無益,便轉身打算離開。


    蕭逸不信自己會輸,更不相信曾經深愛他的傾城會離他遠去。於是在傾城轉身那刻,他從背後抱住她,緊緊圈住:“傾城,我後悔了...離開你後的每個日夜,我都活在悔恨中...你...別離開我,跟我走。”蕭逸有些語無倫次,口氣將近哀求,一張俊臉貼著她的脖頸極緊。


    顧傾城被他大膽的舉止嚇得不輕,連連掙紮,這後院,雖然丫鬟已被她遣走,但這光天化日的,一個朝廷重臣肆無忌憚地抱著大將軍的女人,若是落在有心之人眼裏,不知道又會鬧出多少事。


    秦夜不知是何時,出現在的後院。


    他冷眼看著眼前拉扯不清的男女,臉色沉得嚇人。


    “蕭大人。”秦夜低沉著嗓音道。


    顧傾城在聽到這陣熟悉的聲音後,頓覺頭頂有一記悶雷劈過,她腳心一軟,攤到在地。


    而蕭逸,早在看到秦夜之時,已先行一步放開她。


    秦夜這才走上前去,一把扶起顧傾城,而後似笑非笑地看向蕭逸:“蕭大人,你來這做什麽?”


    麵對秦夜的質問,蕭逸的臉色變了變,但他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沒什麽,隻是跟傾城多年不見,所以來找她敘敘舊罷了。”


    “哦?你確定是在敘舊?”秦夜反問,話裏有話。敘舊敘到抱著他夫人不放?


    蕭逸也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反正該看到的,不該看到了,秦夜都已經一覽無痕了,那他說下去顯得更假。


    見蕭逸沉默,秦夜冷笑了下:“蕭大人,您此行是例行公事的,所以,這秦家後院,還是少來的好。”


    說罷,眼神清冷地掃向他身後的赫武:“替我送客”而後,也顧不得蕭逸,一把橫抱起懷裏那個早已癱軟無力的女子,往房裏走去。


    蕭逸苦澀一笑,這算是警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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