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是在秦夜離開後一天了不見的,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一同失蹤的,還有顧安安。


    秦家失蹤了一個夫人,秦府上下亂成一團,秦夜暴怒,以看護不利的罪名發難顧傾城院落的一屋子下人,把他們關押進地牢幾日,算是小懲大誡。


    至於顧傾城是被何人劫走,現在身在何處,秦夜幾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普天之下,敢在他眼皮底下將人擄走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又牽連上顧安安的,除了縛磊,別無他人。


    顧家的女人果然都是禍害,大的讓他又愛又恨,小的讓他那一向本分的二弟公然和他作對。秦夜恨恨的想,心底卻始終掛念顧傾城的安危,她還在發燒,那樣的舟車勞頓可怎麽受得了?


    當秦夜快馬加鞭地趕往縛懸城要人時,意料之外地,縛磊大大方方地承認嫂夫人此刻就在他府裏。


    縛磊自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盤的,他盤算著先讓嫂夫人把病養好,然後找個契機跟她談談,以自己的方式勸說她回心轉意。


    至於他大哥那邊,他也從未打算刻意去隱瞞,當然,也瞞不了,因為他那個無所不能的大哥,隻用稍稍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嫂夫人如今身在何方,然後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過來要人。所以他連派人去秦陽城送消息都懶,反正他大哥早晚會來,無需他多此一舉。


    而縛磊之所以選擇插手,完全是因為顧安安。


    前天夜裏,他在書房打理公務的時候,下人便來報說府外有一女子求見,縛磊本不以為意,但當時恰逢雨天,見外頭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也不忍一個姑娘獨自在府外呆著,便命人把那女子帶上來。


    於是乎他見到了全身濕漉漉像落水狗一樣的顧安安。


    那是縛磊第一次見到如此狼狽的顧安安,發絲亂糟糟地貼在臉上,不斷淌著水,眸子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反而有種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可能是淋雨多了的緣故,小臉發白發白的,小身子微微發抖。


    明明是亂糟糟毫不起眼的一個小姑娘,卻比任何人更能激起了縛磊心頭的憐惜之意,看著她那瘦小無措的樣子,縛磊的心便像被什麽緊緊拽住一樣,悶得發慌。


    顧安安一見到他,衝上來就在他身旁跪下,抱著他的大腿嚎嚎大哭,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縛磊示意她冷靜,喚來婢女帶她去裏屋換了身幹淨的衣物,他這才進了去。


    顧安安還哭著,肩膀一抽一抽的,縛磊小心翼翼地撫順她的背,這才開始尋問她出了什麽事情。


    顧安安邊哭著邊把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最後又說了句:“姐姐叫我一定要來找你,不然她就不理我。”


    因這句話,縛磊心頭漏了一拍,這是顧傾城要尋死的節奏啊,這話中之意,明明就是要把顧安安托付給他。


    他不管大哥和顧傾城到底發生什麽事,但他不想大哥會因此遺憾一輩子。所以為今之計,一定要先保住顧傾城的命不可,於是乎,他答應了顧安安把顧傾城帶離出府的要求。


    那個晚上,縛磊在顧安安房裏陪了她一整夜,即便後來安安已安然睡去,他也寸步不離地守著,直至天大亮。


    縛磊自問沒他大哥本事,但要悄無聲息地帶個人出府,還不足以難倒他,所以第二日,他就不動聲色地把顧傾城帶回縛懸城。


    這會顧安安正給顧傾城喂藥呢。


    縛磊向來知道他這個大哥的脾氣,也知道現下顧傾城和他大哥實在不宜見麵,所以便勸自己的大哥給顧傾城和自己一點時間,等雙方冷靜過後再好好談談。


    在縛磊的勸說下,秦夜總算打消了把顧傾城接回府的念頭。


    **


    顧傾城顯然不知道秦夜也在縛懸城住下,她此刻正在縛磊替她安排的院落靜養,每天由顧安安陪著,情緒明顯比剛來時要穩上許多。


    一日午後,顧安安陪著顧傾城到院裏曬太陽,縛磊在這個時候進了來。


    顧傾城一見是他,不免多了個心眼。


    自她來縛懸城那日到現在,縛磊名義上雖是借了個地讓她住,也好吃好喝伺候著,但卻未曾來探望過她,想必是在為他家兄弟抱不平。


    而這會他卻來了。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此次登門,一定是有什麽話要對她說。


    所以,自縛磊在她對麵坐下那刻,她便支開了顧安安:“姐姐餓了,給姐姐那點吃的好不好?”


    顧安安這幾日正為顧傾城茶飯不思而發愁,這會顧傾城能開口喊餓,顧安安正高興呢,想都沒想就屁顛屁顛地跑開了。


    縛磊眼看顧安安跑遠,他才緩緩開口:“怎麽你以為把安安托付給我,你就可以置身事外?”


    “不是嗎?難道你會對她不管不顧?”顧傾城也不惱,一個眼神回了過去,她賭的,就是縛磊對顧安安的感情。


    縛磊聞言冷笑:“大嫂,您可以高估您自己,但千萬別高估你妹妹。我承認我對你妹妹很有感覺,但天下女人何其多,你覺得我可能為一個搗蛋淘氣的小丫頭跟我大哥作對嗎?為一個小丫頭傷了自家兄弟的和氣,我縛磊沒那麽傻。”


    縛磊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盡可能地小心翼翼,盡可能地把語氣控製得平緩,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察言觀色厲害得緊,而他畢竟不是經常說違心話的人,實在是怕他說出來的話令人難以信服。


    顧傾城因他這幾句話煞白了臉。這...這不可能...她明明感覺縛磊喜歡顧安安喜歡得要命,難不成是她看走眼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縛磊看,可縛磊卻是一慣的麵無表情,顧傾城實在看不出他這幾句話是出自肺腑還是別有用心。


    縛磊很滿意顧傾城的反應,他就想要這樣的效果。顧安安一直是顧傾城的軟肋,這一點早在顧傾城入府之時他就看得明明白白。


    而此次顧傾城之所以讓顧安安投奔他,無非就是吃定他不會對顧安安不管不顧,若他真把顧安安收下,那顧傾城就可以無後顧之憂地離他大哥而去。


    不得不承認,這顧傾城的如意算盤打得那真叫一個響,但再響又如何,他縛磊豈會任一個小女子擺布?顧傾城千算萬算,還不是算漏他的心?


    要不要顧安安,隻需他一句話,一個表態,如今他已表明立場不接納顧安安,顧傾城又能奈他何?


    隻要把顧傾城的後路堵死了,她才會為了安安心甘情願地回到他大哥身邊。


    拿著置放在桌上的茶杯抿了口,縛磊淡淡地勾起嘴角,雲淡風輕道:“還有,別妄想用死來威脅我大哥,那樣太幼稚,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難不保會找人為你陪葬。”


    “拿這些來威脅一個女人,你大哥就這點出息。”顧傾城聞言眸色冰冷,說出的話也沒有一絲溫度。


    縛磊一聲冷哼:“他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他隻是不屑於用那些辦法把你強留在他身邊,但不代表他下不去手。你跟他那麽久,多少了解他一些,不會不知道,跟他作對的人最終都落個什麽下場...”


    縛磊欲言又止。


    顧傾城沉默了。


    戰役首度告捷,縛磊自信滿滿的,末了要走時,他又道:“忘了告訴你,因為你的失蹤,你院落裏的下人都以看護不利的罪名被我大哥關在地牢,其中包括你的兩個貼身婢女。”顧傾城平日看似冷清,但絕非無情之人,那麽多無辜受她牽連,縛磊料定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所以他又不動聲色地加了劑猛藥。


    果然,貴傾城一張小臉徹底失了血色。


    縛磊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轉身離去,他料定,不多久,顧傾城便會乖乖回到他大哥身邊,不管因為什麽,不管有沒有愛,隻要把他們牽回一起,沒什麽事情解決不了。


    當縛磊鬆了口氣往院外走時,目光對上了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不遠的顧安安,當下嘴角勾起的淺淺幅度就僵住了。


    “你...你...什麽時候在的。”縛磊心一陣慌,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安安卻隻是笑,一直笑,沒心沒肺的樣子:“我去給姐姐拿吃的,剛剛回來。”


    “安安,我...”縛磊剛想解釋,顧安安卻從他身邊然繞開往顧傾城的方向跑去。


    縛磊不是沒有注意到,安安的手中空空如也。


    也許所以誤會的因便是在那個時候種下的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後來那些年,顧安安對他的若即若離讓他隱約猜出個大概,而橫在他們之間的所有質疑和不信任,歸根究底也是因當時那幾句話而起。


    後來的後來,縛磊無數次悔恨不已,如果時光能夠倒回,他一定不會再說出那樣涼薄的話,即便當時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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