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述一下——我,有著異能。


    呀,你們笑了啊。


    不是,沒關係的。笑吧。


    就算是我自己聽到誰開始說『我有異能』之類的時候,也一定會先笑一遍把他當作傻瓜,然後親切地開導他,最後再為他介紹一家醫院。


    不過接下來我要說的並不是玩笑,而是非常嚴肅的話題。所以,不用擔心我。


    一生一度,僅此一度。能夠超越時間,達到過去也好未來也好的任何一個時刻——我,有這樣的異能。


    希望大家能想想。如果得到了這樣的能力,你要做什麽呢。


    改變過去?


    不是很好嘛。希望務必能代我為之。


    對過去感到後悔,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例如,想要回到第一次惹哭總是陪著我的青梅竹馬的那天,為讓她擔心而道歉,給她擦去流下的眼淚。


    例如,想要回到兩年前,去痛毆一遍我那說了一堆奇怪東西,之後就消失不見的父親。


    但是,我所持有的異能——『隻能超越時間一次』的能力,並不是單純讓過去的事情重新來過。比如假若回到小學生的時候,就會變成小學生——過去的我,與十七歲——現在的我,兩人同時存在的麻煩世界。


    那麽到未來去呢?


    真美妙,那麽也請代我嚐試吧。


    前往未來並了解種種事情的結果之後,再一次回到『現在』,利用得到的情報創造薔薇色的人生……很遺憾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畢竟異能的使用隻可以有一次。


    一旦去了就無法回來。這種好像拿著單程票坐上失控火車一樣的蠢事,怎麽可能做得出來。真是的,為什麽會有這種強得一塌糊塗,卻又半途而廢的能力呢。


    話題有些偏掉了。


    一次都沒使用過的我,是如何了解到這種異能的細節呢。


    原因極其偶然。


    即便是單程票式的異能,也會有人因為未來光明到讓他願意為此下巨額賭注,或是因為過去後悔到讓他願意做出改變,而選擇借此逃離眼前的現實。


    例如,我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以及——現在仍舊在我眼前的,自稱是我女兒的這個女孩子。


    ◇◆◇◆


    「……所以,你說什麽?」


    「沒聽清嗎? 我是從未來到這裏,來阻止父親結婚的」


    嗯…………。


    「從未來,啊。……抱歉,有一點兒呢,不,應該說是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這樣嗎。那我再從最開始說明一遍吧? 我是父親的女兒,和父親一樣繼承了異能。所以——」


    嗯…………。頭開始痛起來了。


    我的眼神背過開始長長說明的女孩子,開始打量起四周來。


    現在是中午,第二學期的終業式已經結束。而這裏是某個咖啡廳。


    從窗邊射入的柔和光線,在地板上映出了處處光斑。


    不是挺常見的嘛,完全都沒有客人來,但卻不知為何沒倒閉的咖啡廳。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準不會錯。而我和那個女孩子——說起來連她的名字都還沒問——就在這樣的店裏,隔著一張小桌子麵對麵坐著。


    「算了吧,這些都是你的妄想吧?」


    「不是妄想。父親也有異能,應該是能明白的」


    頗有魅力的店主大叔給我們端出咖啡之後,開始無所事事地擦起店裏的玻璃窗來。看他不時偷瞄向這邊的模樣,似乎是對我們挺感興趣的。


    「不,就算你突然說起異能什麽的啊。我也什麽都——」


    ——嘎嚓!


    「父親您打算裝糊塗嗎? 『不知道』什麽的話我是不會相信的。這個時代的父親,應該確確實實已經有了異能才對!」


    女孩子有些粗暴地將杯子叩到托盤上,語氣也強硬起來。


    這樣的怒氣令我不由得縮起肩膀。好可怕。怎麽說呢,真的超級可怕。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就像是在拒絕別人……不,應該說主要是拒絕我,又像是主動和周圍隔絕聯係一樣。


    用餘光確認一下周圍,店主大叔的小胡子正悉悉索索地動著……可惡,他是在笑我啊。


    就算這麽說。


    我的目光又轉向這個似乎是我女兒的孩子。


    但就算這樣說,不管怎麽看她也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啊。


    和今天早上見到的時候一樣,四肢修長,身材纖細。即便現在穿上了衣服,胸部也還是一馬平川。


    白色的毛衣對比著光亮的黑發,雙馬尾也很漂亮。挺挺的鼻梁很適合她的臉。白皙但並不過分的柔嫩肌膚,再加上這對盯著我的藍眼睛,或許她是還留著異國樣貌特征的混血兒或者是四分之一混血吧,大概就是這樣。


    要不是這麽不友好的感覺,而且也沒有管我叫『父親』的話,她還算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呢。


    「基本上,就算突然冒出來,然後斷言說『我有異能』,你覺得有誰能相信這話?」


    「如果是父親的話,應該會相信我這個女兒的」


    「都說了我不是你父親啊。而且我也不記得見過你,因為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見麵」


    「這是當然的。因為我在這時候還沒有出生」


    女孩用兩隻手捧著咖啡杯,適應了溫度後,慢慢地一口、兩口喝了起來。糖隻用了一半,剩下的糖包開口被漂亮地折起來,放在杯托的角落裏。


    「哎呀,未來人設定出現了」


    「您說什麽呢,父親?」


    能從女孩子深邃清澈的藍眼睛看出她生氣了,而我沒辦法正視那認真的表情,隻得又移開視線。


    我一麵搪塞滿臉不滿表情的她,一麵在心裏考慮起異能的種種可能。


    不過,連證據都沒有,誰會點頭就說「啊,原來是這樣」呢


    本來我就很討厭這個異能。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我也絕對沒辦法承認那種未來。


    而且她說自己是我的女兒,還說自己使用了異能,這更是未來的我所決不允許發生的。


    還有一點,在這家店裏和一個沒見過的女孩子待在一起,這是很糟糕的情況。


    所以為了打破這個尷尬局麵,我對這個幾乎快哭出來,卻還瞪著我的女孩子說道。


    「抱歉,我不該把你當傻瓜。對不起。但是你突然這麽一說,誰都沒辦法相信吧? 對不對,反過來我要是突然說著『我是你爸爸啊』,然後出現在你麵前,你就能相信嗎?」


    「——……啊」


    女孩聽到後眨了眨眼,接著低下頭去,嘴裏不知在嘟噥什麽。


    好,機會來了!先這樣子讓她沒話可說,然後趁機逃走吧。


    「對不對。不管再說什麽『是因為異能』,或者『我是你的女兒』,或者叫我『爸爸』。我也都還沒結婚,所以一點那樣的感覺都沒有。你在說什麽我真的不知道啊」


    ……雖然其實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就是了。


    我一邊在心裏悄悄為此道歉,一邊將糖包裏的一半糖倒進咖啡,攪勻之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很好喝。醇正的苦味過後是清爽的餘韻。這才是真正的咖啡。


    女孩子的手從桌上落到了膝上,緊緊攥著。像是在忍耐著什麽。


    噢,起效了起效了! 為了補上那最後的一下,我繼續開口說。


    「而且把我叫成父親什麽的,能不能還是別這樣了。怎麽看你和我的年齡都差不——」


    「請您認真聽我說,父親!」


    ——咚!


    桌子被輕輕敲了


    一下。女孩子光亮的黑發也隨即擺拂。


    「我是十六歲,所以在十七歲的父親看來年紀當然是一樣的! 因為我就是選擇了父親十七歲的這個寒假跳過來的!」


    當我和她的視線再度相交時,這個女孩子顫抖著肩膀,如此說道。


    起效了起效了——的想法,似乎完全搞錯了。


    她隻是單純在生氣。是因為忍耐心中憤怒才開始發抖。我說出的話在這樣的關口全變成了火上澆油,傷口塗鹽。偷偷瞄了一下店主,他的肩膀也在抖著。隻不過是另一種意思。


    「請您別再開玩笑了! 爸爸,理解我說的話,然後相信我吧! 不,至少請認真聽完我說的! 還有,不要再偷偷摸摸地朝別的方向看了!」


    這句話在除過我們外沒有其他客人的咖啡廳裏顯得格外響亮。我移開視線,心想『攤上麻煩事了』,卻剛好又和店主的目光相遇,看到他的小胡子正一抖一抖地動著。剛才的偷笑已經變成了明顯的壞笑。


    「又在看別的地方……。明白了,那麽我讓您看看證據。請您看這個,父親」


    「啊,不是。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不對,能不能別在這個店裏待了? 好嗎?」


    「好了,請您先看這個!」


    她完全不理會我說的,直接將一張照片放在桌上。


    那是一張稍有些褪色的照片。邊緣已經卷了起來。與其說是在相簿中精心保存,更像是有誰一直將它帶在身邊,而且極其重視。


    照片上是一對男女。我不由得看入神了。


    不可能不看入神。


    因為照片上的女性——和我一直以來深深傾慕的那個女孩子一模一樣。


    即便在這張舊照片裏,明亮的金色長發也依舊光亮。和脖子上的純白色圍巾格外相襯。她的臉頰則微微泛起櫻色,是連我這個青梅竹馬都從沒有見過的表情……。


    隻是,與我暗戀的她不一樣,照片上微笑著的這名女性看上去非常成熟。


    一旁的男人將手輕輕放在她鼓起的肚子上。啊,這是為什麽。那位女性居然也慈愛地將手疊放在男人的手上! 是因為有了孩子的絕頂幸福嗎。還是說是在挑釁。這到底都是什麽,要卿卿我我的話能不能到別的地方去啊真是的。


    豈有此理! 我憤慨地將注意力轉向照片上的男人。


    盯著那張臉,如同要將之詛咒至死一樣地盯——、


    ……咦,這不是我嗎?


    「您明白了吧? “父親”」


    從照片上抬起視線,首先看到的就是眯眼微笑著,仿佛頗有餘裕一般端著咖啡的那個女孩子。


    我的眼睛開始在照片和女孩子的臉上遊移往複。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你別想騙我。這肯定就是那種把戲吧? 照片什麽的要合成還不簡單。不,肯定就是這樣。絕對是詐騙。不可能不是假的」


    好險好險。


    要是承認了照片上的人上就是未來的我,那就是說拿著照片的這個女孩也是從未來而來的,換句話說她說的那些話就是真的,這個女孩子的確是我的……。


    不對不對,不可能的。這種未來是不可能會有的。


    「父親您還不承認啊」


    又一張照片被放到青著臉的我麵前。


    那是我……和我很像『的誰』和小女孩牽著手的照片。


    小女孩一共有兩個人,兩人都有黑發和翠綠的眼睛。


    一個人的頭發長一些,另一個頭發短一些。除此之外她們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長頭發的小女孩緊緊抱著和我很像『的誰』,滿臉天真又幸福的笑臉,短頭發的女孩子則一副驚訝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看著她。


    和我很像『的誰』看起來比剛才那張照片更成熟,而且顯得非常憔悴。


    「這是我和妹妹小學畢業時拍的照片。怎麽樣,現在有對未來的感覺了吧?」


    照片上的少女,看起來和眼前的少女的確是同一個人。


    這樣一來,我也在照片上就意味著……。


    好像開始流冷汗了。我將咖啡一飲而盡,想潤一下發幹的喉嚨。


    但眼睛卻離不開那照片。一定是合成的。我覺得是合成的。不可能不是合成的。


    但是,照片卻偏偏一點都沒有那樣的感覺。


    因為這張照片——就是在這個咖啡廳前拍的。


    「這樣,我是父親您的女兒,使用異能跳回到了這個時代,這些也就可以證明了吧,父親?」


    「唔……我、我才不會承認,那樣的事情」


    就算退一百步明白了這些,我也絕對沒有理由承認。


    「是這樣的嗎……真遺憾」


    女孩子長長歎了一口氣,帶著寂寞的表情嘟囔。


    「……什麽啊。你這就放棄了」


    「不可能。……為了讓父親您明白這些,我做過充分準備的」


    她小心地將兩張照片收回包裏……然後讓包裏的“那個”露了出來。很明顯是故意暴露在我的視野裏,亮給我看的。


    「……啊,哎?」


    被特意露出來的“那個”——日記本——我是有印象的。那是我心愛的青梅竹馬,每天都精心記錄的日記。而且裝訂粗糙的這個本子是手工做的,不是商店的成品。


    也就是說,這就意味著……。


    女孩子的嘴角微微上翹,表情也緩和了一些。並且驕傲地挺起了貧瘠的胸部。


    「這樣您還不相信嗎? 說起來父親您喝咖啡的方式也沒變呢。『隻加一半砂糖到咖啡裏。牛奶因為會衝淡苦味所以免去。嶽父煮的咖啡實在是極品。所以這樣喝才符合禮儀』,您是不是要這樣說?」


    「…………嗯?」


    的確那是我喝咖啡的方式,也是一直遵守的禮節。但這些東西,我應該從沒對青梅竹馬之外的人提起過才對……。


    我拿起咖啡杯,穩著顫抖的手想把它拿近嘴邊。


    桌子另一邊。那個女孩子喝咖啡的姿勢依舊優雅,而且顯得遊刃有餘。


    證據齊全到這個地步,再想強辯說「不相信」也辦不到了。我能做到的,隻有沉默地盯著瓷杯中搖曳的褐色液體。


    據說是從未來而來的,我的女兒——這個女孩子所說的事情,是真的嗎。


    假設是真的,那我就會在未來和青梅竹馬結婚,這一點倒是的確讓我開心。但是,假設這孩子真的是我們的女兒,未來的我又為什麽會讓她使用異能呢。


    要說她是我未來的女兒,讓人不能理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再說——


    我將杯子放回杯托上,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這個女孩子……。最開始不是說了一句相當驚人的話嗎。好像是……


    ——我是從未來到這裏,來阻止父親結婚的。什麽的。


    ◇◆◇◆


    「啊,遼太郎! 你來了呀」


    ——喀啦,鐺啷啷


    店門上的鈴鐺發出悅耳的音色。我畏懼的事態終於還是到來了。


    正因為長居在此會發展到這一步,我才竭力想要逃離的。


    這個用親切又隨意的語氣,直呼我的名字「湊遼太郎」的人,正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心愛的少女。


    「遼太郎? 什麽呀,別不回答我。我覺得這樣不好哦,無視青梅竹馬打招呼是不好的!」


    她名叫正圓寺阿梨亞。因為全家都搬到了日本所以有一個日文名,但本人卻是真正的英國人。阿梨亞麻利地穿好圍裙,然後走近我們坐的這張桌子。


    「遼太郎,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聽到的話是應該回答的對不對?」


    阿梨


    亞的臉一下子從觀葉植物的空隙間冒出來。


    她翠綠色的眼睛捕捉到了我……和眼前坐著的這個女孩子。


    「啊……歡、歡迎。爸爸! 有客人在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呢」


    完美的金發在綠葉映襯之下更漂亮了。隨著豐富表情而動的碧色雙眼,也如同水底閃耀的夜明珠般美麗。肌膚雖然過於白皙以至於連血色都顯得淡薄,就像是白雪一樣,但在我看來就連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阿梨亞本人則偷瞄著我們。她羞紅了臉,嘴也不滿地嘟起來。


    「在店裏要叫我『店主』,阿梨亞。遼太郎君可是特意演了這一出japanese修羅場,所以我才一直沒出聲,就是想讓我的愛女也來看一看啊」


    那個大叔,果然心裏在打主意。


    實際上,這個咖啡廳就是阿梨亞的家,而店主也就是阿梨亞的老爸。


    阿梨亞從學校回來之後就會來店裏幫忙。平時這裏總是能讓人心情愉悅又放鬆的空間,可一旦招致誤解,最麻煩的地方也就是這裏——咖啡店『英吉』。


    「那個……咦,明明是客人,卻和遼太郎坐在同一張桌子……嗯? 好奇怪啊,那邊的座位也空著哦。 其實應該說所有座位都空著才對啦。誒嘿嘿……嗯,初次見麵,我是湊遼太郎君的青梅竹馬,名叫正圓寺阿梨亞!」


    嗚哇,超恐慌。


    相對地,坐在我對麵的少女……說起來我還沒問她叫什麽的這個女孩子。


    「嗚嗚……。嗚、嗚嗯。……唔、嗚……啊。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媽媽! 媽媽!」


    哭了。而且意味不明……不,雖然感覺自己是明白的,但果然不明白。


    「咦,你為什麽哭了呢? 對不起? 對不起哦」


    阿梨亞慌了。她來回在我和開始哭泣的黑發女孩子間看了好幾次,然後低下了頭。


    雖然現況一片混沌,但總算是得救了……? safe?


    我也看看兩人,撫著胸前鬆了口氣。


    「遼太郎君。哎呀哎呀,能這樣腳踏兩條船,你也不容小視啊。太受女孩子歡迎了。這也是一種能力哪。實在是不像話。小白臉、女性公敵、日本之恥」


    「大叔你剛才不也一直在旁邊看嗎! 不要在阿梨亞麵前故意加深誤會啊!」


    「女性的淚水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美麗的,你不這樣覺得嗎,遼太郎君。即便原因是自己的過錯所致」


    「哎,遼太郎。……那個,究竟是怎麽回事?」


    「阿梨亞,這家夥已經不行了,你還是另選一個吧」


    「哎哎! 騙人的吧?! 真的是那樣嗎!?」


    「等等,等一下啊阿梨亞。不是這樣的,我會好好說明,會好好說明的! 然後! 大叔你能不能也別再煽風點火了! 我求你了!」


    「媽~媽~! 媽媽!!!!!!!!qaq」


    「你也是!? 你也稍稍考慮一下哭鼻子的場合啊!?」


    ◇◆◇◆


    結果,我的苦心辯解依舊化為空響,咖啡店『英吉』變成了真正的修羅場。


    黑發少女在離開時留下了一句「一定會父親您承認的,嗚嗚……」,所以之後我的處境更糟糕了。


    阿梨亞的身體線條很纖細,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虛無夢幻的感覺,在學校裏也時常被叫做『薄幸的阿梨亞』,可在我麵前生起氣來實在非常可怕。因為她身體不好,我試著想勸她冷靜,卻被一聲標準英式發音的「shut up!」封住了嘴。


    按照阿梨亞的命令跪坐在地板上的我,被她就「和黑發少女的關係」執拗地訊問了好久。


    不過,就算阿梨亞是我的青梅竹馬,是我最喜歡的人,不能說的事情還是不能說啊。哪一天我要是真說出『其實我們家族是代代遺傳異能的』,愛擔心的阿梨亞一定會為我聯係醫院。或許還會讓我坐上傳說中的黃色救護車*。


    [*注:日本都市傳說。給精神病人坐的救護車是黃色的。此謠言在70年代即已出現]


    何況——『那孩子是我和阿梨亞的女兒,從未來過來的』。這種話有誰會相信呢。


    啊~啊。


    深深地歎了口氣。明天開始就是寒假了。可我為什麽還要在這冰冷的地板上跪好幾個小時呢。


    今天總算是獲得了解放。雖然看阿梨亞的樣子,之後她一定還會讓我好好說明一番就是了。


    我拖著發麻的雙腿,回到咖啡店『英吉』隔壁,自己的家裏。


    我家和阿梨亞家是鄰居。


    阿梨亞全家搬來日本的時候,我們都還沒上小學。


    隔壁的空地突然建起了咖啡館兼住家,一家英國人搬到了裏麵,他們的孩子還和我一樣大,而且是女孩子! 金發碧眼的美女! 我立刻就被她的魅力折服,喜歡上了阿梨亞。


    ……隻不過,那個“喜歡”明確地轉變成“愛戀”,也隻是在短短兩年前。


    我摸摸褲兜,想掏出鑰匙來開門——


    咦,門開著?


    老媽這個時候就回來了?


    雖然心裏疑惑,但還是說了聲「我回來了」,並且走進玄關——


    「父親您回來了。真的好晚啊。是被媽媽說了很長時間嗎?」


    「啊我真是認輸了。阿梨亞這家夥實在是太執著——不對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啊!」


    等著我的正是那個黑色頭發的女孩子。


    「因為,這裏是我家啊。今天早上我也說了的」


    「不對吧,這裏是我家才對。今天早上我也才說了的」


    「那麽,我是父親您的女兒,這裏就是我家了,不對嗎?」


    「唔……」


    雖然不能反駁,但也沒辦法同意,就是沒辦法!


    「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做湊雪音。是湊遼太郎和正圓寺阿梨亞的女兒,雙胞胎裏的姐姐。在什麽情況都不了解的外公那裏,說這些東西太不謹慎了。但是在這裏就可以明白地說出來了,對不對,父親?」


    而且還特意在話末又加上了一句「對不對,父親?」。怎麽看都是想逼著我承認現狀。但是怎麽能輸給她。這種企圖堵住我退路的戰術,在與阿梨亞的長期相處中我早都應對得輕車熟路了。


    「你是我的女兒呀,超越了時間來到這裏什麽的,我可還沒承認啊」


    「一直裝著那樣的語氣您不累嗎? 見到了那麽多證據,您還是要這麽說呢」


    「……總之我是不會承認的。而且再過不久我媽媽就要回來了。就算你再怎麽有證據,也不可能讓她也相信吧」


    來吧,看你怎麽著。這個反擊可是無懈可擊的。雖然依賴老媽這一點有些難為情就是了。


    「不用擔心,奶奶……爸爸的媽媽是不會回來的哦」


    女孩子聳了聳肩,揚起雙馬尾的一條辮子,毫不在意地對我說。


    「你、你說什麽——!」


    「……請不要恐慌得就像人類滅亡一樣。這樣看起來不就像是我把奶奶關到了哪裏去一樣嗎」


    「要不是那樣,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媽媽不會回來啊」


    「所以說,我是從未來跳到現在的哦,父親。很不巧奶奶突然從今天開始了海外旅行。回國是明年的二月末,真是長期旅行呢」


    「……怎麽可能」


    「是真的。媽媽的日記裏是這樣寫的。我就是讀過了日記,才決定跳回到這個時間點的」


    「那種事情我可不管。雖然我媽媽是有點大條,但總不可能什麽都不給兒子說,就一個人跑到海外待幾個月吧」


    再怎麽說這也太誇張了。這種事情以前也就隻發生


    過幾次而已啊……。


    啊,「發生過幾次」。有種不好的預感。


    「順帶一提奶奶的目的地是非洲。理由是不喜歡冷天氣,所以想到溫暖的地方試試看。也想看看動物。關於留在日本的兒子其實沒想多少。已經深刻反省了。日記上是這樣說的」


    「誰管你啊! 不要隨隨便便就添加——」


    嗡嗡嗡嗡嗡嗡……手機開始震動了。看了一下屏幕,是媽媽打來的。


    「我覺得,您還是接比較好。父親」


    「不用你說我也會接的啦! 你看著啊,我現在就可以確認你說的事情有多扯」


    我瞪著黑發的女孩子——暫且當作自稱?我的女兒湊雪音——接通了電話。


    「啊,那個,老媽,我問你一下——啥?


    「啊………………嗯。哎,真的啊。現在你在機場? 嗯,去哪兒呢? 非洲? 也……也對啊,動物是很可愛的


    「對了,從今天開始就要迎接寒假的你可愛的兒子的事情呢? 啊……這樣啊,忘掉了。嗯……這也……沒辦法


    「二月末? 到機場來接你? 老媽你在耍我啊!? 反省什麽的現在已經晚了!」


    我狠狠地按下通話鍵掛掉電話。手到現在還氣得發抖。


    「……所以就是這樣。之後一段時間要受父親關照了」


    雪音——暫時就這麽叫她吧——對我低頭致意。


    然後,挺起那貧乏的胸部,帶著有些得意的表情這樣說道。


    「我一定會阻止父親和媽媽結婚的。不用擔心,這個時代時間是非常充裕的。……敬請期待吧,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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