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琪出得擎天府,一路向西,直奔西極雅山而行。一路之上卻也太平,直抵湘西地界。隻緣詹琪惦念元宵佳節與於妙兒成婚之事,一路之上竟是撿些人跡罕至之處,以便可以施展輕功急速前行。


    抵達湘西境內,乍見此處卻是一片化外風情,蠟染服飾滿目盡是。最為引人注目之處即是街鎮之上女子無論長幼,俱是赤足而行,頭戴銀飾,大說大笑,與中原女子閨閣氣息迥然不同。詹琪初見此處風光,心下亦是於這自然古樸之風心甚向往。


    湘西乃是進入西極之最後城鎮,出得湘西,亦即滿目荒涼,叢山峻嶺,僅隻祝融村之類小鎮而已。是以,詹琪打定主意,於此處暫住一日,以便將東窮幫幫主公長朋之訊息做一求證。行至一店房之內,隻向店夥尋了一間上房,隨即吩咐將酒飯送至房內,此外亦是額外要夥計取來三副富餘杯盞,待夥計將一應家事取來,詹琪開言打探道,“有勞小二哥,不知此處風土如何,小生乃是讀書之人,一路閑遊行至此間,還望小二哥賜教。”邊言邊將三錢散碎銀兩托於手中。夥計見了銀兩自是喜笑顏開,言語即刻多了起來。


    “公子客氣。此處乃是湘西重鎮,出得此關再向西行地麵荒涼,崇山峻嶺之間再無大城鎮,是以此處乃是行商出入中原必經之地,倒也繁華熱鬧。然日前竟有幾批背刀之人途經此處,我等村野之人幾曾見過如此陣仗,不免心中驚懼了一陣,好在此等人群卻也安生,未在本地駐留,已是出得關口,我等住戶方才放下心來,安生度日。”


    詹琪聽聞,隻道那公長朋果是耳目靈通,千裏之外情形竟是如同目見。那店夥卻也靈透,竟然未等自己相詢,竟已將江湖人行至此間之事言明。然自己即是自稱閑遊書生,自是不可不問當地人情世故,是以繼續問道,“小二哥,本地人情風土卻又如何。”


    店夥答道,“此處地處西地,民風淳樸,然亦是彪悍得緊,事有不諧亦即動起手來,好在本地府官為官有道,僅令每月朔望之期允許百姓告訴,起初之時,百姓俱是把這府官當做懶散應付差事,誰料,大老爺另有深意。”


    店夥計言之此處,略一停頓,詹琪卻是好奇心起,心下暗思,每月僅隻兩日接民訴狀,當地百姓卻是認可的緊,此中必有緣由,是以問道,“小二哥此言何解,想那為民父母官豈不是應每日與民判斷冤屈。”


    “公子有所不知,此處官司多是民間百姓稍有不睦,或爭房產,或破田園,即是訟之官府,此有一告,彼有一訴,官有一斷,此事即是不可挽回。隻緣那府官大人僅隻朔望之日聽訟,是以民間糾纏自有鄉裏士紳代為調解。”店夥言之此處,詹琪已是知曉期間緣由。


    以官府判斷案情,自是依法而行,對簿公堂已是撕破麵皮,此後事主即便有意重歸於好,亦是礙於臉麵,不肯服輸。似這府官確是聰慧得緊,致令民間自行調解,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明其中緣由,詹琪方才溫聲吩咐店夥離去。


    詹琪用畢餐飯,緩步行至店門以外,與街市之上安步當車,繞湘西城鎮一周,此間並未見得如何詭異之事。返回店房之內,甫又將夥計送來富餘杯盞擺放於房外窗台之上。三隻杯盞鼎足而立,一隻碗口向上,另外兩隻碗口向下。布置完畢,隨即行入房內,靜候訊息。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門外響起輕輕叩門之聲,詹琪亦是身形不動,僅隻開言道,“房外何人擊戶,請入房內一敘如何。”話音未落,應聲行入一年約十七八歲少女。詹琪見狀不免一驚。隻緣自己擺出杯盞,乃是東窮幫召喚幫眾之特有訊息,不知此女是否應訊而來。


    此女進得房內,目視詹琪,亦是不曾開言。二人對視良久,詹琪隻道此女容貌秀麗,可謂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這女子亦是於詹琪俊美儀容頗為心折。終是詹琪開言道,“不知姑娘來此何為,小生靜候賜教。”


    那女子接言道,“料想公子必是笑書生無異。”詹琪聽得此女一語道破自己行藏,心下亦是斷定她必是東窮幫眾,是以僅隻微笑頷首,算是應是。那女子接言道,“小女子楊雲霓,乃是東窮幫湘西信使,見戶外顯現暗記,是以來此一探,誰料,竟是笑書生親臨此地。幫主已是傳言各處,公子此去西極,如有所需當傾力相助。”


    詹琪聽聞,不由對公長朋又是暗自感激一番,隨即言道,“小生已是向店夥計探明,卻有幾路人馬向西極進發,不知楊姑娘還有何訊息以茲補正。”那揚雲霓竟是微微一愕,停頓之間眼神遊移不定望向窗外。詹琪在江湖之中幾經曆練,見此情狀,不免心生疑竇。


    隻聽揚雲霓言道,“公子所言極是,確有幾批人馬奔向西極,然以我派訊息,此路人馬行蹤詭秘,行事神秘,公子此去亦需謹慎而為。”言之此處,又是一陣停頓,詹琪接言道,“姑娘是否有何事隱瞞在下,果真如此,盡可直言。”


    “幾批人馬奔向西極,必是有為而來,沿途之上定是廣設埋伏,意欲阻止公子赴援西泠閣,以時日計算,公子如是買得腳力日夜兼程,必可於彼眾之先抵達。公子一路小心,小女子就此告退。”言畢竟是頭也不回行出房外。


    詹琪聽得一頭霧水,正欲詢問,楊雲霓已是漸行漸遠。那店夥卻是行入房內,伺候甚為殷勤,詹琪一心俱在楊雲霓言語之中,是以並未留意夥計所為,僅是敷衍一番,夥計反身離去。次日,詹琪於街鎮騾馬鋪中購得一良駒,即刻攢路登程。


    出得湘西,果是人煙稀少,山嶺重疊,一路之上密林山溪卻也愜意得緊,這一日行至一片密鬆林之內,詹琪隻將馬匹信馬由韁,任其啃食地麵青草,自己則是取出隨身幹糧,坐於一株巨鬆之下慢慢咀嚼。突地,一陣破風之聲傳來,詹琪亦是功隨念生,坐姿不動,身形竟是橫著飄出三尺有餘,待得立起身形,方才見得鬆樹之上竟是密密插著十餘枚銅針。見得此物,詹琪不由一驚,此物正是冷月軒慣用之暗器。


    銅針過後,四麵竟是行出十餘條紫衫人影,將詹琪包圍其中。這群紫衣人麵容陌生,彼此之間亦步亦趨,逼至詹琪身前五尺之地。甫自扇形人眾東西兩側起始,兩名紫衣人為一對,揮刀向詹琪劈來。前對兩人出刀之後甫又分向東西兩側縱出,如此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詹琪見此陣型乃是演變自一字長蛇陣法,心下明了,亦是定下心神。隻以飄柳身法左支右突,忽左忽右,間隙之間揮出掌風,意圖並非傷人,僅隻混淆對方視聽。如此往複約莫十餘個來回,已是將這陣法衝突的略顯混亂。


    詹琪窺準時機,待第一對二人向東西縱去,第二對二人未曾進襲之時,身形陡然衝天而起,如此便是脫出對方包圍,第三對二人瞬息之間亦是應變急速,方位不變,身形由平衝轉為拔地而起,隻向詹琪縱起方向追去。


    詹琪見自己計議有功,身形甫又落向地麵,直飄至環形包圍圈身後,化刻成辰功法看去,一群人仿佛木雕泥塑一般,揮刀緩慢已極。詹琪即已脫出腹背受敵之憂,心下亦是再無顧慮,僅隻自包圍圈背後飄身而過,由東向西點住四名紫衣人穴道,甫又由西向東反向而行,此番卻是未曾得手。


    隻待詹琪站立當地,為首一名紫衣人亦是解開四人穴道,一眾瞬即反轉身形,迅疾展開半月形隊形,回複包圍之勢。詹琪正欲故技重施,隻見為首一人呼喝一聲,一群人中俱是飛掠而去。


    一路之上,如此情形竟是反複四次之多。每次攻擊俱是點到為止,單隻詹琪使出冰火內罡與化刻成辰功法,敵方即是一哄而散。如此卻令詹琪心生疑慮。料想如欲取自己性命,不若將眾人集合起來,好漢難敵四手,自己縱然不死,亦是難免負傷。然對手似乎並無取自己性命之意,僅隻延緩行進而已。詹琪百思不得其解,隻可繼續向雅山行去。


    抵達雅山山腳之下,往事不禁湧上心頭。當年護法白西風攜自己登上雅山之頂,進得黑玉門,習成冰火內罡與飄柳身法,期間辛苦與曆練竟是如許美好。邊念邊行,不覺之間竟已抵達雅山之頂,黑玉門之前。


    詹琪本欲使出內力,按落石門之上機關。然轉念一想,自己切不可魯莽行事,如若泄露西泠閣門戶之秘,致使派中眾人受到牽連,自己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是以,並不急於進洞,僅隻在山頂之上遊藝起來。


    此刻,自山腰之處閃出一條明黃衣衫身影,瞬息之間既至眼前,詹琪一見不由吃驚非小,此人正是冷月軒主。兩人對麵而立,武聖府中,詹琪曾被此人擊中前胸,且此人已是斃命??林?牽?躉崠絲逃詿思湎稚恚?巡懷燒飫湓灤?饕咽遣凰樂?懟?p>  冷月軒主亦是不言不動,雙掌緩緩提至胸前,作勢欲攻。詹琪更加不敢大意,提足十二成功力蓄勢待發,他心中對這冷月軒主武功自是了然於胸,隻待此人出掌,自己即刻閃避,即便此番斃命於此人之手,亦是不可泄露門戶之秘。想至此處,冷月軒主雙掌迅疾無倫向前胸拍來,刹那間竟是勁風及體。即便詹琪複又使出化刻成辰,掌影亦是未見有如何停頓。


    此情此景詹琪雖是亦有準備,然事到臨頭仍是心有不甘。自己行道江湖之誌未申,平亂之心未成,父母家仇未雪,婚姻之事未寧,卻即將殞命於此。心念電轉之間,一股潛力暴湧而出,身形竟是平地拔起二丈有餘,勉強躲過冷月軒主掌風。


    站起身形落回地麵,與冷月軒主四目相對,冷月軒主竟是開言道,“想你小小年紀,既有如此成就,不若歸入我冷月軒門下,打開這西泠閣門戶,日後你之成就決絕在我之上。”


    詹琪隻是冷哼一聲,未作言語。突地發覺,後背靈台大穴竟有一隻手掌覆壓於上。此一驚好似魂飛天外,此人行至近前,自己竟是毫無察覺,即便有冷月軒主於前言語,然此人輕身功夫亦是登峰造極。隻聽身後之人言道,“詹琪,笑書生,將門戶之秘講出,本座饒你不死。”


    聽此言,詹琪心下亦是明了,背後之人卻是冷月軒護法諸葛丹。隻緣此人背在自己身後,是以看不出情狀,隻覺諸葛丹似與冷月軒主以傳音入密交談,片刻之間,冷月軒主竟是轉身下峰,漸行漸遠。


    此地隻餘詹琪與諸葛丹。諸葛丹亦是不敢怠慢,連點詹琪三處穴道,封閉其內力,方才放下手掌,反複勸說詹琪講出進入西泠閣之法。詹琪自知此番有死無生,是以緩閉雙目,不言不動。諸葛丹見勸說無功,直將詹琪牽至懸崖邊緣,甫又威逼道,“詹琪,本座再問一次,如若不識時務,今日你必將葬身這萬丈懸崖。”


    詹琪已是萬念俱灰,隻等最終時刻來臨。諸葛丹此刻亦是自承無法逼迫詹琪吐實,遂即左掌用力,擊中詹琪前胸鳳尾穴,一條身影直向懸崖墜落。墜落之際,詹琪耳邊好似諸葛丹音聲,“你可曾見過一派之主在自己後頸紋刻字樣,這豈不有傷大雅。你即將亡,本座亦是實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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