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絡羅雪瑩出月子之後第二天,在園子裏擺了三五桌席,請了眾阿哥福晉不說,娘家姑嫂還來了一籮筐。戲台子上唱得熱鬧,郭絡羅氏將七阿哥抱在懷裏,正在同八福晉說話。


    “表姐瞧瞧,我兒多可愛,同爺像極了。”


    這嘴臉真是看了就生氣,雖然都是郭絡羅家的,八福晉一點也不想同這賤人說話,得勢就猖狂,阿哥後院不是這麽好混的。“我瞧著還是弘相侄兒同表哥更像些,皇阿瑪也說過的,別說外貌,性子才是真絕了。”


    她一開口,立刻就有人附和,都是惡心郭絡羅雪瑩這炫耀姿態的。


    “我瞧著也是,賈側福晉真真令人羨慕,四個兒子都那麽聰明。”


    “這就罷,她那性子也是極好的,寵辱不驚忒有皇家側福晉的氣勢。賈家是祖上積德才有這麽個姐兒。王氏生了二子一女,我看老九這賈側福晉同禦史賈珠才是親兄妹,賈寶玉是抱錯了吧。”


    “別說,我們爺同弘昐也不親,對弘相侄兒真是好極了。”


    “哦?還有不怕老四那張冷臉的?”


    “是了,我也聽說老九那活寶兒子在皇阿瑪那兒討了獅子狗送給老四,這份情誼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


    眾福晉難得能站在同一方,卯足了勁給郭絡羅氏添堵。


    生阿哥沒什麽了不起,除了老八府上,誰家沒幾個,關鍵是能不能養大,能不能教好。人家賈元春還沒得瑟,哪輪到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康熙就是個邪門皇帝,後宮裏阿哥一胎又一胎,別說夭折的,活下來就有二十來個。偏他兒子就很難生出嫡子來。四福晉生了弘暉,活到七八歲就夭折了,除此之外,已經過世的九福晉董鄂氏生過一對雙生子……撇開她們,就隻有太子妃懷著身子。郭絡羅氏地圖炮開得好,猛一下就拉穩了仇恨。


    郭絡羅雪瑩氣得渾身發抖,險些沒把七阿哥抱穩,見著這一幕,大福晉驚訝道:“這是怎麽了?誰把九弟的心肝氣得這樣?今兒可是好日子。”


    五福晉同賈元春交好,看了郭絡羅氏這做派就惡心,她挑了挑眉說:“難不成是坐月子的時候見了風,抽筋了?”


    八福晉用帕子捂著嘴,笑道:“五嫂說得極是,我這表妹最溫柔可人,不與人結仇的。”


    先是一頓諷刺,還給她戴高帽子,想法做都不能。郭絡羅氏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憋出一句:“我是想到賈姐姐,有些傷感。他那弟弟寶玉,瞧著頂出挑的,怎麽會那樣失格。”


    這是諷刺,元春過來就聽到這句。


    她倒沒說什麽,弘晟笑道:“難不成郭絡羅額娘對小舅舅的案子有異議?”


    元寶也哼哼道:“不對不對,四伯和八伯都是鼎鼎公正的,天下人都知道,我看不是有異議,是在為寶玉小舅舅抱屈。”


    “三弟你胡說,郭絡羅額娘為啥要給小舅舅抱屈,我們額娘也說,小舅舅會被關進大牢是因為他做錯了事。”弘暲還沒說完,弘曆就舉起小胖手來:“……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關係好,比額娘和小舅舅更好!”


    郭絡羅氏氣得渾身發抖,這些滿口噴糞的混賬!竟敢侮她聲名!郭絡羅氏正想為自己洗白,八福晉就滿臉驚愕的說:“真沒想到,表妹這樣見多識廣。”


    弘曆用死魚眼盯著八福晉,道:“八伯娘您錯了,不是見多識廣,是人脈廣闊。”


    真是萬幸,沒惹到這幾個祖宗。


    坑死人不償命的。


    他們幾句話就把雪瑩同賈寶玉綁到一起,若不解釋清楚,名聲就壞了。


    解釋?


    嗬嗬,阿哥福晉都不是吃素的,能給她機會?


    大福晉說:“真像弘曆小侄兒說的這樣?你怎麽認得賈寶玉的?”


    “沒聽禦史台的大人說,賈寶玉姑娘緣好,不僅院子裏的丫鬟 ,同青樓女子關係也很到位。”


    “……難為郭絡羅妹妹,竟能放□段與之來往。”


    “你同他玩耍的時候不怕被占便宜?”


    郭絡羅雪瑩氣炸了肺,她正要為自己辯駁,胸前巨疼,“啊啊啊……”她不自覺將手裏的東西摔出去,嬤嬤和奶娘都沒來得及搶救,七阿哥就被摔出去。


    園子裏安靜極了,沒有任何人說話,眾福晉都看著抽搐著的小阿哥。可巧,眾阿哥就是這會兒過來的,他們親眼看見郭絡羅雪瑩把懷裏的小七拋出去。


    元春反應最快的,她斥道:“狗奴才,還不把小主子抱起來,快請太醫。”


    十阿哥唏噓不止:“小九嫂是發了什麽瘋,竟然把九哥的兒子甩了出去?”


    大阿哥胤褆也是嘴上不積德的,他玩笑道:“總不會來曆上有問題吧?這是當眾滅口?”


    “矮油,大哥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竟然暗示郭絡羅氏給九弟帶了綠帽子。”


    胤禟本來是憤怒夾雜擔心,被兄弟們一打趣,心裏頭的火就竄上來,他闊步走到表妹郭絡羅氏跟前,揪著她旗袍的領子,怒道:“你在做什麽?!!你竟然敢!!”


    郭絡羅雪瑩嚇壞了,她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不是我的錯,小阿哥咬我,對,他咬我。”


    犯了錯誤還不承認,竟敢推卸責任。


    老好人胤禩都看不下去了:“小侄兒才多大,他還沒長牙,休得胡言。”


    郭絡羅氏一驚,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捧著胤禟的手眼淚汪汪道:“我是太氣憤,他們說我同賈寶玉有一腿,我氣不過,就忘了自己抱著小阿哥……爺,您饒了我,表哥,瑩兒錯了。”


    眾阿哥眾福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非把閨房裏那一套擺在人前,不是惡心是什麽?


    郭絡羅家姑娘最爽朗的,怎麽學了董鄂家那套。


    他們用鄙夷的目光看著郭絡羅雪瑩,老九娶了這麽個側福晉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唯獨胤禟和元春……他們進入了第二重境界。郭絡羅氏沒有說謊,小阿哥雖然沒牙,的確咬了她。按照帥鬼的說法是,近親生的孩子不是天才就是殘廢或傻子。本來以為七阿哥屬於第一種,如今方才知曉,她是隱藏疾病沒暴露。


    “九爺節哀順變,七阿哥是瘋狗病,無藥可醫。”


    胤禟受的打擊太大了,這樣的結果他要怎麽接受?董鄂氏亂吃藥草,生了一對天殘兒。表妹郭絡羅氏除了妄言妄行之外,倒沒亂吃什麽,臨盆之前方才知曉,表哥表妹成親容易生出傻子。打胎已經不可能,他天天求神拜佛,就算身子虛弱些都好,千萬要生出正常兒子,之前這一個月,小七的確正常的,為了給郭絡羅家麵子,洗三滿月都辦得很風光,誰知道還有這樣的後患。按照帥鬼的說法是,他是天生免疫力弱,加上郭絡羅氏在懷孕的時候養狗,傳播病疫,以至於七阿哥是天生瘋狗病。


    董鄂氏生出殘疾兒,還能明確的說是她本人的錯,如今這筆賬怎麽算?


    郭絡羅氏是選秀進府的。


    獅子狗是額娘賜下的。


    ……


    生出這樣的兒子,可以說根本不是她的錯。


    關鍵問題也不是誰的錯,而是他要如何直麵這個兒子。


    瘋狗病比沒屁/眼更可怕,平時瞧著好好的,天知道什麽時候就發作了。


    胤禟半晌沒說話,他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冷酷的吩咐道:“小路子你親自去太醫院,把鄒齊請來,將小阿哥送回去,好生照看著。”說著他看了表妹一眼,“郭絡羅氏隨魏佳夫人回去吧,反省好了再回來。”


    郭絡羅雪瑩簡直想不到,她雙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胤禟:“表哥你別這樣對我!表哥……我不回去,我不!!天下人會恥笑我們郭絡羅家的,表哥你行行好。”


    從一開始的死不鬆口到苦苦哀求。


    為了不令天下人詬病,郭絡羅氏連丟臉都顧不得了。


    顯然,胤禟並不是容易心軟的,他扭頭看向魏佳氏:“舅母可聽到了,帶表妹回去,別讓我說第三次。”


    魏佳氏心裏咯噔一下,她比女兒看得清楚,九阿哥胤禟不是心慈手軟好說話的,他發了話,如何能更改?魏佳福晉立刻上前去牽女兒,郭絡羅雪瑩卻一巴掌拍到她的手,她連看也不看親娘,死死抓著胤禟的手:“表哥,你說過你最愛我的,最愛瑩兒……是她們誹謗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嘴臉,真真令人惡心,你自己為賈寶玉抱屈,還不讓人說?賈妹妹可是那混賬的親姐姐,也沒你這麽激動的。七阿哥是你親自丟出去的,話也都讓你說了……天底下沒這麽便宜的事兒。”


    “我們這就進宮去,找太後娘娘評理,你若心裏沒鬼,怎麽會嚇得把親兒子丟了。”


    胤禟臉都氣綠了,這沒眼見的蠢貨,回娘家隻是丟臉而已,不走的話,額娘也保不住她。胤禟不像把事情鬧大,小七這病鬧開了可如何是好。


    本來,郭絡羅氏若承認自己不小心把兒子丟了,他很容易就能瞞下瘋狗病。她為了保住自己,非說是被兒子咬了,這樣鬧開了,太醫院來人檢查還得了。


    他的麵子還要不要?


    說什麽最愛她,嗬嗬……胤禟就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惡心的話。


    這讓春兒聽去,當了真可得了?


    讓這蠢表妹進門真真是錯誤!胤禟氣得發抖,一巴掌抽她臉上,“你閉嘴!滾回娘家去!”力道之大,郭絡羅氏直接飛出去。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胤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表哥……你為何要這樣對我……表哥……”


    魏佳心疼極了,她趕忙去扶起女兒,“我的兒,跟額娘回去,有什麽話以後再說。”


    “以後再說?”郭絡羅氏瘋瘋傻傻的,“表哥她不要我了,還說什麽?他不要我了,他不要瑩兒不要我們的兒子了……我那麽愛他,為什麽會落到這地步。”


    她這樣,眾福晉心裏都挺別扭,正想安慰魏佳福晉幾句,就聽她破口大罵賈元春。


    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女人沒救了。


    大福晉居高臨下對魏佳說:“你還是快些把她領走,別再惹老九生氣,賈側福晉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她自個兒手抖還往別人頭上扣屎盆子。”


    五福晉點點頭:“還是宜妃娘娘的親侄女,今日發生的事若傳出去,郭絡羅家臉上無光。”


    八福晉比她們都生氣,她指著蔫厥厥一點求生意誌都沒有的表妹怒罵:“阿哥後院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好混,嫁進來一年就生了兒子,這是天賜的福氣,這麽作踐是要遭天譴的。”真是氣死了,本來,表姐表妹,一個是嫡福晉,一個生了兒子,相互之間羨慕嫉妒恨這無可厚非……鬧成這樣真是沒臉。


    大清朝從未有過這樣的事,自個兒把剛四十天的親兒子摔了出去。


    不用去看她就能想到姑爸爸會有多生氣。


    喜事變喪事,眾阿哥福晉相繼告辭,元春親自送他們出去,她不願惹一身腥,特地讓俄日敦塔娜去守著七阿哥。鄒齊來得很快,他都習慣了九阿哥府出事,老五老六都是他幫忙看的,上門一問,喲嗬,老七又出事了。聽說剛滿四十天的娃兒被親娘摔出去砸在地上,他腳步邁得更大,生怕去晚了救不回來攤上罪過。


    進了芙花院之後,他將蒙古福晉打發出去,先看了小阿哥的氣色,摸了他的鼻息,在他後腦上摸了摸,確認沒啥大礙才伸手把脈。


    這下又出問題了。


    鄒齊小心肝一顫一顫的,qaq,他真的不想知道這麽多□□,真怕被滅口。胤禟啥時候進來的他不知道,鄒齊正在哀悼自己悲劇的命運,就聽九阿哥胤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有話就直說,爺受得住。”


    “其實……也不是要命的症狀。”


    胤禟已經知道真相了,他不會因為這句開導的話鬆氣,“別油嘴滑舌,有話就說。”


    看九爺這鎮定模樣,鄒齊又找回一些勇氣,他說:“郭絡羅側福晉可是在懷孕期間養了狗?”


    “是。”


    “……這就壞了,臣懷疑小阿哥是感染了瘋狗病,從脈象上看,方才還發作過……當然,這隻是臣單方麵的意見,穩妥為上,還是多請幾位太醫會診……”


    他沒說完,胤禟就閉上了眼。


    “不用了,爺知道了。”


    “你開張藥方,將情況穩定下來,這事休得聲張。”


    鄒齊立刻舉起右手:“九爺放心,臣是有醫德的,除非皇上問起,絕不泄露此事。”欺君可是滿門抄斬的重罪,兩者相較擇其輕,他寧可惹怒九阿哥。


    胤禟也沒想瞞著康熙,他擺手讓鄒齊退下,自個兒坐在床邊看了小七一會兒,聽小路子報告說,藥方已經開好了,他將七阿哥托付給元春,自個兒進宮去。


    今天之前,她也以為七阿哥是健康的,病發得太突然。


    元春的心情是複雜的,這樣鬧過之後,郭絡羅氏再不敢囂張,不過……苦了這孩子。


    弘晟抱著元春的胳膊,搖了搖:“額娘你別傷心,這不是您的錯。”


    她的另一隻胳膊被弘曆抓著:“分明是郭絡羅氏不積德,天天瞎鬧騰。”


    ……


    “額娘不是在難過,是慶幸,懷孕的時候雖然辛苦,我把你們平安生了下來……額娘的乖兒子都平平安安的。”元春後怕急了,懷孕的時候,超度係統壓根不能給她提供幫助,能夠順利生產真是老天保佑。


    好在她沒亂吃東西,好在她沒養狗,好在她有額娘送來的【孕婦須知】。


    女人懷孕真是非常危險的事。


    這事鬧開了九阿哥府的確要丟臉,元春的情緒還算淡定,她還有精力哄兒子們高興。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四個小家夥齊刷刷說起胤禟的壞來。


    說什麽“男人有錢就變壞,阿瑪把賤表妹寵上了天,對額娘一點也不好。”


    說什麽“若不是郭絡羅額娘自己說出來,還不知道她才是阿瑪的真愛。”


    元春沒覺得怎樣,男人嘛,在床上說的話還能當真?


    兒子們不懂這些,他們單純的認為這是背叛。


    阿瑪最愛的是郭絡羅氏,他們就不是心肝寶貝了。


    蠢兒子們說完了閑話就趴在元春身邊睡著了,進宮去報告的胤禟簡直是大悲劇,上次那一對殘廢兒已經給他,給皇阿瑪,給額娘帶來了陰影。


    一個沒屁/眼,一個陰陽人,還不夠,如今又來了個瘋狗病。


    胤禟跪在乾清宮裏,簡直不知如何開口。


    康熙等了半天也沒聽他說出個子醜寅卯,就不耐煩了,他揉了揉額頭,道:“老九啊,有什麽話你就直說,要是受了委屈,朕給你做主便是,傻跪著作甚?”


    “兒子難以啟齒。”


    “讓你說你就說,婆婆媽媽算什麽男子漢。”


    胤禟猛地抬起頭來,他眼眶都紅了,情緒極度不穩,“皇阿瑪,我是造了什麽孽啊。”


    ……我擦,有話就說啊,這樣簡直太讓人著急。康熙還想催促,老九終於主動說了:“我府上七阿哥方才發病了,請鄒齊看過,他說是瘋狗病。”


    好像幻聽了。


    康熙掏了掏耳朵,問:“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我說表妹生的兒子有先天瘋狗病。”


    康熙已經驚悚了,他沒法理解,為啥倒黴的總是老九,整個京城的殘廢兒都生到他家去了?與康熙相比,李德全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九爺你這樣不對,不能因為皇上身邊隻有一個人伺候就忘記屏退奴才……聽了這種秘密,他還能好好活下去?若是讓郭絡羅家的知道,不搞死他?


    “好好的,怎麽會得這種病?”


    胤禟看著康熙老半天,說:“大概是因為額娘賜了條獅子狗給她,不知怎麽就染上病疫了,郭絡羅氏本人還好好的。”胤禟這三個兒子連續刷新了康熙的下限,他讓李德全親自把鄒齊找來,問他是怎麽回事。鄒齊說了嚇尿康熙的話:“臣拜讀過神醫林家留下的孤本,他們提出了一種概念叫‘近親產子’。”


    康熙挑眉:“何謂近親產子?”


    “意思是,若是三代之內的血親,譬如表哥表妹,生的孩子大多不平凡,有三種可能。”


    胤禟已經知道結果了,林家遺鬼對他說過這個,這會兒聽鄒齊提起,他隻有一個想法:果然是這樣。姓林的也是個混賬,早不告訴他,非得等悲了個劇之後。


    o(╯□╰)o


    他也不想想,若沒有實證,滿口胡說誰信?


    胤禟心裏百轉千回,康熙卻被鄒齊勾起了好奇心,佟貴妃也是他表妹,康熙倒沒注意,還有這個規律。他問:“哪三種。”


    “文韜武略,聰明遠超常人……這種是極少的,餘下兩種,其一是天生體弱,很難長大;其二便是天殘。”


    康熙被嚇得不輕,老半天才緩過勁來,表哥表妹成親自古就很多見,仔細想想,的確如鄒齊所說,極少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康熙的三觀再一次被刷新,他難得憋出一句話:“瘋狗病同天殘還是有差別的。”


    “臣認為,小阿哥並非天殘,而是體弱。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郭絡羅側福晉無礙,他卻染上了瘋狗病。因為他天生抵抗力若。”


    從前不覺得,胤禟如今方才覺得,鄒齊真是有本事的。


    這個概念從未有人提起,他隻看過林家一些雜亂的手稿就能推出這樣的結論,真不容易。


    顯然,康熙也相信了他的說法,當初覺得表妹身子不好才沒生下兒子,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近親產子”恐怕真有弊端。因為很難證明,康熙沒有頒布律法,而是在心裏記了一筆,以後絕不往兒子房裏指親戚。


    ……


    可憐九阿哥,犧牲他一個,幸福所有兄弟。


    人家不用擔心了,他的悲劇卻已經釀成。


    康熙清了清嗓子,道:“這事兒就瞞著,讓鄒齊想個法子,盡可能不讓七阿哥發病。”排行五六七的都是悲劇,胤祺是老五,他在戰場上傷了臉,若不是老九找了祛疤的方子,破相妥妥的。六阿哥胤祚直接沒活下來,至於七阿哥……他天生跛腳。他的兒子這樣,老九的兒子也這樣……康熙險些就對這三個數字產生陰影了。


    別看胤禟長得漂亮過頭,他實際堅強得很,因為這事,竟啪嗒啪嗒流下淚來。胤禟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我為何這樣命苦?皇阿瑪,我為何這樣命苦啊!!”


    他這樣,康熙看了也心酸得很,憋了半天才說:“賈氏給你生了那樣聰明的兒子,老九你要惜福。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康熙是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安慰手段,隻得說這樣的大空話。胤禟情緒崩潰的時間很短,比起在這裏痛哭流涕,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額娘那裏該如何說?”


    “鬧成這樣她也有錯,你直說吧,正好讓宜妃對她那倒黴侄女死心。”


    說得容易,你也不想想她受不得受得住。


    從乾清宮出來,胤禟就去了翊坤宮,宜妃正在繡荷包,見胤禟過來就將針線別到布上,放回籃子裏。她讓小桃紅倒熱茶來,將胤禟迎到榻上坐下。


    “今兒個你府上不是設宴?雪瑩出月子吧,怎麽到額娘這兒來了。”


    胤禟將杯子放在手邊,讓小桃紅退下,這才對宜妃說:“表妹生的阿哥……有病。”


    宜妃一抖,“你說……什麽?誰有病?”


    “我兒子,表妹生的兒子今天發病了。”最痛苦的時期已經過去了,胤禟反而開始認命,他平靜的說出這番話,簡直把宜妃嚇壞了。


    “你騙額娘的對不對?你怎麽可以開這樣的玩笑?”


    胤禟還是那樣,他重複道:“七阿哥天生瘋狗病,鄒齊說表哥表妹生的孩子就是這樣,這是正常的……”胤禟嘮嘮叨叨的說起在自家園子和乾清宮發生的事,本來宜妃還在糾結瘋狗病本身,見胤禟這樣,她心裏簡直七上八下。她已經有四個又聰明又乖巧的孫子,七阿哥怎樣都好,他沒有胤禟重要。


    宜妃握住兒子的手,道:“皇上這樣說,你就聽話,額娘不該送獅子狗過去,額娘對不起你……都是額娘的錯,你別懲罰自己。我的兒,有弘晟、弘暲、弘相、弘曆就夠了……賈氏是有福氣的。”


    “不是額娘的錯,都是她自找的,養胎那幾個月總不安分,又要跟去大草原,又要挑釁福晉。”本來,俄日敦塔娜與郭絡羅氏之間,是各打五十大板的關係。她們都有錯,自從她摔了七阿哥,又查出瘋狗病,康熙宜妃以及九阿哥胤禟對她都十分不滿。親侄女怎樣?那也沒有兒子重要,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宜妃就想通了,“這事不傳出去,也不會影響整個郭絡羅家,就讓她在娘家好生反省,暫時別去接人。除了董鄂家的女人,本宮真沒見過這樣蠢的,真是自作孽。”


    好在老九早就向皇上投了誠,作為禦用錢袋子,他拿出那麽多錢,總要享受到特殊待遇。這兩年,宜妃在宮裏的地位超然了許多,胤禟也學會了將麻煩推給康熙。


    之前,宜妃還在感慨,兩個兒子都走上了賢王之路。


    這會兒他才覺得,這是好事,若非如此皇上能這麽維護胤禟?


    天塌下來都有萬歲爺頂著的感覺真是不錯。從又驚又怒到擔心胤禟受不了,到現在輕鬆愜意的閑聊,宜妃的境界都升華了。她算是明白了,老九後院有了賈氏,他的福氣已經夠了,再指多少女人過去都沒用,除了鬧事就是添麻煩給府上丟臉。宜妃下定了決心,除非胤禟求到她跟前來,以後選秀賜婚都沒他的份,如今儼然就有“指的女人越多,生的殘廢越多”的趨勢。


    宜妃骨子裏就是個迷信的,她怕了。


    將事情同額娘說清楚,胤禟就不擔心了,郭絡羅家那邊,有額娘擔待,至於七阿哥,仿照弘愛,少出門活動便是。有病就治,沒啥大不了的。


    除了康熙、李德全、宜妃、賈元春、四個小阿哥、胤禟以及知道很多秘密的太醫鄒齊之外……其他人看到的隻是事件的表象。郭絡羅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魏佳福晉無奈了,遞牌子進攻來求宜妃。她想解釋,想幫女兒脫罪,用手帕抹了抹眼淚,正要哭訴,宜妃一個被子砸下來。


    魏佳氏心裏咯噔一下,她忙不迭跪在宜妃麵前。


    “娘娘您莫被賈氏蒙蔽了,要相信雪瑩,她是您親侄女。”


    宜妃擺手讓小桃紅退下,這才諷刺道:“本宮讓她不要爭寵,安心養胎,生下阿哥才是正經。她非和我鬧,先是跟去科爾沁,後是變著法給福晉俄日敦塔娜上眼藥。滿京城誰不知道蒙古福晉是最沒有威脅的,皇上不會容許有蒙古血統的阿哥出生……她是怎樣做的?萬歲爺指著本宮的鼻子罵,說我侄女不僅沒教養,生個兒子還有病!”


    魏佳氏簡直嚇壞了,生兒子有病是什麽意思?


    她不住搖頭,“不,不會的,我們雪瑩那樣健康,不會的……”


    “你閉嘴,本宮今兒個就把話撂在這兒,便是能回到府上,她的死活我是不管了。再有,七阿哥的身體狀況你若是敢宣揚出去,有什麽後果皇上會讓你知道,既然把女兒接回去了,就好生教養,別給郭絡羅家丟人。”宜妃雖然接受了天生瘋狗病,她一肚子火不是虛的,大罵了魏佳氏一通這才舒坦了。


    宜妃拍了拍手讓小桃紅送客。


    魏佳氏還是蒙的,就被遣了出去。


    出了宮門之後她才意識到宜妃娘娘說了多不得了的話,魏佳氏不敢有任何逗留,立刻吩咐抬轎子回家,原封不動將這事說給老爺聽了。


    郭絡羅家怎樣風起雲湧,外人並不知曉,五福晉懷孕的事卻在幾天之內傳遍了京城。


    進門十多年沒有任何動靜的他塔喇氏懷孕了。


    大福晉、八福晉跑的最快,親自送賀禮上門。


    道賀是假,打探秘方才是真。他塔喇氏一句話就讓八福晉郭絡羅氏眼前一亮:“其實都是賈妹妹的功勞,是她教的法子。”伊爾根覺羅氏完全相信她這說法,賈元春是誰?她是一胎生下四個阿哥的女豪傑!她支的招那必須有用,大福晉馬屁拍了一籮筐,他塔喇氏就是不說方子,她又說了兩句就轉身走人,在大街上買了幾件貴重禮物又改道去了九阿哥府。


    伊爾根覺羅氏運氣不好,招待她的是繼福晉俄日敦塔娜。


    別看這蒙古女人不聰明,她最記仇,見伊爾根覺羅氏笑得跟啥似的,她挑了挑眉:“大嫂到我們府上來做什麽?是來看望七阿哥的?”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接禮物,卻被大福晉躲了過去。


    “這不是給七阿哥的。”


    “我們府上一不做壽二不過節,你送禮做什麽?九爺說了,如今正在打擊結黨營私,這幾盒要不是給七阿哥的我可不敢收。”


    大福晉氣得不輕,她恨得一巴掌朝蒙古女人扇過去。


    賤人!非和你爺爺作對!


    心裏這麽想,她不敢真這麽幹,非但不能甩臉子,還得賠笑道:“我來看賈妹妹。”


    “賈妹妹?看賈妹妹幹啥?不就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逼她揭自己短處是不是?


    為了生兒子,伊爾根覺羅氏已經顧不得其他了,她咬牙切齒道:“本福晉大婚多年無所出,找賈妹妹取經,九弟妹還有何問題?”


    沒有,你連這話都說了,還能有什麽問題?


    “生育嫡子可是大事,大嫂你放心,我陪你過去,若賈妹妹藏私我也幫你勸勸。”


    本福晉一點都不想同你一起!你滾好嗎?!伊爾根覺羅氏從沒見過這麽討厭的人,簡直看不懂臉色。她裝作沒看到俄日敦塔娜,讓府上奴才帶路,徑直往留花院去。


    伊爾根覺羅氏的到來挺讓人意外的,至少賈元春並沒有想到,她正在給弘暲講故事,就見丫鬟匆匆忙忙進來稟告說,“大福晉來了。”


    賈元春自認同她不熟,皺了皺眉,還是放下書,帶著兒子出去迎接。大多數時候伊爾根覺羅氏都是怨婦臉,今天卻熱情極了,她朝旁邊使了個眼色,那丫鬟就捧著禮物盒子上前來:“賈側福晉吉祥,這是我們福晉親自挑選的禮物,希望您喜歡。”


    此時此刻,賈元春就一個想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還沒說話,元寶就開口問:“大伯娘送的什麽?”


    ……為了保證得到真正的生子秘方,伊爾根覺羅氏下了血本,她讓丫鬟把盒蓋打開,禮物有兩份:“不知賈妹妹喜歡什麽,我隨意撿了兩件。其一是金身無量壽佛,其二是南唐李後主禦筆題的詩作。”正好合元寶及弘曆的胃口。


    他們同時看向元春,眨巴眼道:“額娘~!”


    生兒子就是來討債的,元春在他們臉上掐了掐,“你們大伯娘的禮有那麽好收?”


    伊爾根覺羅氏笑容燦爛極了,她道:“賈妹妹放心,我所求之事在你看來簡直不能更容易。”她話音剛落,俄日敦塔娜就猛點頭,說,“大嫂說她成親這麽多載都沒生出兒子,找你問秘方來的,看看,多有誠意,賈妹妹你就別藏私了。”


    這真的是幫忙?不是揭短?伊爾根覺羅氏恨不得打死這最賤的混賬,蒙古女人這麽說,她也不好反駁,隻得尷尬的笑道:“事實正是如此,還望賈妹妹憐憫。”


    賈元春皺了皺眉,“大福晉怎麽想到來找奴婢?”


    “五弟妹說的,多虧你提點,她這會兒正在準備謝禮,不多會兒就要來了。”


    這樣才說得過去,賈元春扶扶額,“我隻是把母親的囑咐和自己的經驗告訴了五福晉而已,也不敢說一定能懷孕,恐怕要讓大福晉失望了。”


    伊爾根覺羅氏擺手,“不怕你笑話,這些年我什麽法子沒試過,失望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我今兒就把話說在這兒,你放心,懷不上就算了,若上天成全,本福晉定當登門重謝。”


    雖然大福晉平時挺討厭的,那也不是對她,元春點點頭,她進屋去鋪開宣紙,將注意事項一條條寫下,吃什麽,喝什麽,院子裏不能有什麽……她還特地謄了兩幅補藥方子,一並交給伊爾根覺羅氏,“補藥每天都得喝,三餐按照上麵寫的吃,回去把院子好生清一清。”


    雖然看起來內容不多,伊爾根覺羅氏簡直高興壞了,她對賈元春千恩萬謝,又說隻要生下麟兒必登門拜謝,將幾張紙疊好放在旗袍的內袋之中,這才出了院子。與她臨時抱佛腳相比,八福晉已經照著秘方吃了一個半月,得知五嫂也是從賈氏那裏拿的秘方,她步子都放輕了,回去這一路走得那個小心。


    表哥那側福晉真是送子觀音,這回好了,妥妥的有戲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說八月六號發新書,那會兒舊書也該完結了,給蠢編輯報備的時候她建議我提前,qaq,我又翻了黃曆,決定挪到七月九號,下麵是新書預覽,敲鑼打鼓求預收:


    001:神棍穿賈赦,大凶大煞,諸事不順


    榮國府大爺賈赦在芙蓉樓對戀慕已久的婉姑娘求愛不成,反被揍。他暈迷了整整三天,再次睜開眼,皮囊還是那副,芯子卻換了。賈赦抬頭看著上頭的床帳……無論樣式或者顏色都完全不對,他看了腦門生疼。


    職業病犯了。


    賈赦是個擺攤算命的神棍,兼營風水和測字業務。本人五行缺火,自從掌握了風水學,他就沒再用過除紅色以外別的床帳……如今頭頂卻是謙謙君子般的水藍色。


    藍色旺水,水克火,倒黴鬼的搭配。


    詛咒了不對勁的床帳之後,他又發現了新的問題,作為北宋大觀年間的神算,他從業許多年,隻堪堪混了個小康而已,這床的材質,這舒適的被麵……顯然不在他用得起的範疇,說到被子,賈赦低頭看了一眼,嘖嘖,又是這坑爹顏色。賈赦可以百分百確定這不是自個兒家中……他伸出胳膊,攤開雙手,白皙修長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指頭上一點繭子也沒有,必定是文不成武不就,瞧掌心這紋路,早年富貴中年放蕩晚年蕭條……這麽洋氣的手相和他完全對不上!


    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


    手相告訴他,自己成功奪了別人的魂,原主的家庭背景還相當不錯。


    這簡直是再好不過的消息,賈赦對過去一點也不留念,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有錢了,算命鋪子有著落了。他掀開絲被,翻身坐起,想仔細看看新屋,隻一眼,他就心塞。


    別的不說,屋子的大小就不合適,風水上有種說法叫“宅小人多氣旺”,指的就是睡覺這裏,因為每日少說有三四個時辰待在這裏,風水就顯得尤為重要。屋子小可以防止氣場流失;若太大,就成了吸人氣的凶屋。


    他這新鮮出爐的臥房比從前那狗窩大了三四倍,裏頭擺著看不出品種的珍貴木家具,還有各種古董擺件。瞧著高端大氣上檔次,實際又壞了。所謂古董,都是別人用過的舊東西,越舊,經手的人越多,保存越完好,越值錢。這玩意兒用來顯擺家世不錯,放在臥房就不好,二手貨代表上麵有原主人殘留的氣,這玩意兒堪稱敗風水利器。


    好吧,其實這屋也沒啥風水可敗。所有的物品的質地顏色大小以及擺放的位置……都不合適。


    賈赦腦門突突的,完全不能容忍自己住在這樣的地方,他有很嚴重的強迫症,院子裏所有的物品都要招財轉運升遷……最差也要能化煞。隻要看著這樣倒黴的環境他就覺得頭好疼,人生簡直沒指望。當他還在北宋汴京行騙,哦不,是算命的時候,曾攢過一筆錢,不是買不起鋪麵,而是找不到合適的。


    他太挑剔。


    賈赦覺得自己病了,看到這屋子的擺設腦袋就昏昏沉沉,他簡直不能想象,原身怎麽能在這種黴氣衝天的房子裏住這樣久。賈赦揉著額頭穿過臥房往外走,繞過屏風就看到一個甲字臉的婦人,柳葉眉,眉與眼的距離短,眼並不十分清透,鼻梁榻,嘴角下吊,還長了好幾顆黑痣。說她命差,又能嫁高門,她愛財並且有野心,就是命途坎坷,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在嫁富貴人家,不討夫君歡心,無錢無權無子……嘖嘖,從夫妻宮就能看出來,她男人不是啥好鳥,出身的確好,長子,能襲爵的。就是為人不正派,吃喝嫖/賭就罷,做的都是偷雞摸狗之事,對倒黴婆娘一點也不好。


    賈赦盡可能的讓自己仙風道骨一些,他想說隻要銀子到了位,包治包好,改命也行。對方卻先一步開口了:“老爺,您昏迷了好幾天,怎就下地了?還是再躺躺,莫讓……妾擔心。”


    老爺?妾?


    ……快來個人扇他一巴掌?


    這倒黴女人是他媳婦?


    那啥出身高貴,喜歡吃喝嫖/賭,淨做偷雞摸狗事的就是他自己?


    上輩子的確胡說八道騙了不少黑心錢,報應咋就來得這麽快?


    這身體的原主也夠倒黴。


    從房屋風水到室內擺件,沒一件合理的。好吧,這個還有救,換新的就成。


    婆娘倒黴了怎麽換新的?


    搞死了再娶一個?


    事實上,賈赦一直覺得娶媳婦出身不重要,好不好看都沒關係,隻要是個女的,她寬容善良勤儉節約,命道不好不壞,關鍵是不能克夫!!


    快來個人把這連累全家倒黴的婦人叉出去!


    日子沒法過了!


    那婦人又開口了:“老爺您到底怎了麽?”


    看她就要過來扶自個兒,賈赦避了避,他扭頭看了看外間風水。


    ……人倒黴都是自作孽。


    這屋窗戶開在北邊,北窗行水運,他的命格之中水本來就重,唯獨缺火來調理平衡,這屋子卻是典型的敗火之相。唯一的好處是北麵生水旺事業,應是好惡相抵。那窗戶正開著,外頭正對一顆樹,光禿禿的枝幹對著窗,這是犯了火形煞,不開窗無大礙,若總開著,住這屋的就會發疾病,或者意外受傷。


    東北方是文昌位,管學問,喜黃/色與土色。這兒卻擺了個古董架子,上麵一個鬆鶴延年的盆栽。木破土,別說本人,一家子都沒有中舉的命。


    東南方主財,五行屬木,喜綠色。這一角卻放了個古董花瓶攪亂風水,裏頭空無一物。代表主人家有錢守不住。


    正南主聲名,正西主子孫,西南主桃花,西北主貴人……統統不對。


    賈赦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麽坑子孫的布置了,他顧不得摸清這一家子的情況,隻想將風水改成適合自己居住的模樣,“夫人啊……”


    “啊,老爺您終於肯這麽稱呼秀兒了。”那婦人眼圈都紅了,要用手帕抹淚。賈赦這才想起來,他雙手的夫妻線上都有明顯斷痕,前半截清晰明朗,後麵就雜亂多分岔……這婦人恐怕不是原配。他是有嫡子的,這倒黴婦人卻不能生,這說明什麽?小子是原配留下的,年紀還不小,已經同自個兒離了心。


    如今這樣還不如在汴京擺攤的時候。


    簡直大凶大煞,諸事不順。


    賈赦讓表情更冷些,仿原主模樣,對那婦人說:“裏屋床上的床帳被褥枕頭全部換新的,要紅色,喜氣。那些個古董也都撤了,打包收回庫房去,過了病氣不能再用。外間也要重新布置,怎麽看都倒黴,難怪老爺我要生病。”


    那夫人皺起眉:“老爺,那些都是您最喜歡的,說了不讓動。”


    “我!讓!你!撤!掉!若聽不懂就換個人來做!”


    這冷硬的表情不耐煩的話。


    方才那聲“夫人”果然是幻聽了。


    中年婦人低下頭,應是。賈赦這才滿意了,他抬腳往外去,剛邁出半步,又聽她問:“這個……妾不知擺什麽能令老爺歡喜。”


    連風水都看不懂難怪生不出兒子!


    賈赦看都不看她,道:“你別管,我自己挑去。”


    折騰了兩日,他才把自個兒院子擺出財運享通的風水位。移動了屏風位置,讓內室小一些,床帳鋪蓋都換成喜慶的紅色,那些古董全鎖進了庫房,一件沒留下。將內外兩間都布置好了,賈赦蒙頭睡了一晚,醒來就聽倒黴婆娘說,母親派了人來,說有要事相商。


    他昨個兒對著銅鏡看過自己的麵相,長得最好的是胡須,有上髭而無下髯。這是長壽富有之相,隻是沒有官運。當然人的運勢不能由一個部位決定,除了這兒,別的部位都坑爹。


    額頭左右不對稱,這代表少年時父母就會分離。


    他爹死得早。


    中正骨有塌陷,兒女育災媚。


    他的獨子賈璉已成功長歪,成了混賬。


    眉是人的紫氣星,眉棱高,稀疏、清淡、秀美則一生居於人上。


    他卻長了個掃帚眉,前麵清淡後頭稀疏並且與眉分離,這預示著兄弟相互欺騙毫無情意,家中子孫一二人,不再有後代,並且不善理財老來貧。


    ……


    居富貴人家卻生出這樣倒黴的長相,真真少見得緊。


    觀其整張臉,都是這樣,少年豐祿,中年揮霍,晚年貧賤。


    麵相手相是注定的,改不了,作為北宋算命第一人,賈赦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他準備吃飽喝足就開工,以風水破煞命。沒眼色的倒黴老婆就帶了個姑娘進來。


    蜂腰削肩,鴨蛋臉,烏油頭發,瞧著可人得緊。


    她施施然行了個禮:“鴛鴦見過大老爺。”


    隻來了兩三天,這名字他就聽了好幾回,說是母親身邊得用的人。賈赦端起燕窩粥喝了兩口,這才瞥了她一眼,“母親支你過來可是有話吩咐?”


    從前一見麵大老爺就打趣她,說要抬她做姨娘,鴛鴦平日躲得緊,被老太太派來大房傳話還磨蹭了半天,不曾想這色/胚竟然改了性子。她鬆了口氣,笑容多了半分誠意,道:“老太太昨夜做了怪夢,叫兩位爺過去說說話。”


    賈赦又喝了幾口燕窩,他上輩子都是青菜配稀粥,難得有這樣的好命。


    他腦子轉得飛快,“怪夢?”


    府上金碧輝煌,怎麽看都是有排場的大戶人家,當家太太能被一個夢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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