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動漫東東-輕文事務所


    總務:筆君(103rd)


    魔獸的體味酷似女人的氣味。從她們的臭腺裏溢出的獸臭與女人的淫臭相似。雌性魔獸就像總是噴了香水似的,讓那酸酸的,還像奶油般濃鬱的氣味繚繞在自己的身體上。枕在高級妓女裸身之上就好比沉溺在堆成山的金幣之中,然而雌性魔獸隻要把身上的上好毛皮與柔軟乳房朝你臉上蹭過去,就能你體驗到遠遠超過抱女人的欲仙欲死感覺。


    正因如此,人將魔獸選為人生伴侶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在魔都,總能聽到有人偷偷摸摸,抑或十分自豪地這樣主張。


    上代卯月認為,這種觀點非常瘋狂。


    且不談女王陛下統治之下這個帝國中一部分特權階級,甚至是勢力隨著工業革命的進程正穩步擴大的中流階級,一個個都迷戀著魔獸。現已查明,倫賈斯大尉所率的女王陛下的探險隊的船在『新大陸』觸礁就是因為塞壬〈siren〉。據說,成功對捕獲魔獸並進行繁殖,使得飼養魔獸演變成為富裕階層的一種地位象征。最近隨著流行的升溫,還有人為雌性魔獸搞得身敗名裂。


    就在幾天前,前陸軍準將為了退休後的消遣養了魔獸,沉溺於與年輕情人逍遙快活而無法自拔,最終被妻子拿手槍給斃了。卯月跟那位老婦人也是相識,一時間還不敢相信總是謙和地麵帶微笑守候在丈夫身後的她竟會怒不可遏地朝著丈夫舉起手槍。報紙也連日在對某伯爵與魔獸鮮廉寡恥的醜聞以及地下秘密俱樂部開辦人與魔獸亂交派對的事情大肆報道。盡管淨是些真假難辨的事,但卯月看著那些特輯報道不厭其煩地炒來炒去,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魔獸擁有令人瘋狂的力量。


    與生俱來的旺盛好奇心讓卯月對這樣的魔獸產生了興趣。且不論在滿是醫院的東大道(通常被戲稱為『病號街』)開私人診所的父親,至少卯月不過是在普通醫院上班而已,魔獸是他根本無法觸及的東西。


    而對於這樣的卯月來說,父親的顧客推薦他到『魔獸愛好俱樂部』之一的『正當魔獸飼育推薦會』參觀正可謂是雪中送炭。


    「令公子還很年輕,在被推薦加入下流的俱樂部之前,最好先到這裏來露個臉,學習學習魔獸的相關知識。在惡疾加身前應該先注射疫苗,想必醫生也明白這個道理吧」


    這位在大學任教授的顧客遞出的邀請函上所寫的邀請,字句「非常正經」。據說『正當魔獸飼育推薦會』是很少見的,以宣傳魔獸的正確飼育方法為宗旨的俱樂部。隻要經會員介紹,可以免費參觀。隻要是厭惡以滿足性需求而飼育魔獸之行為的先生和女士,都可以參加哦。這個條件對於對獸奸不感興趣的卯月來說再好不過。於是卯月有幸與教授一同乘馬車來到俱樂部開辦場地——坐落於郊外的某所大宅。


    現在,在建有漂亮壁爐的接待室裏,俱樂部的成員們單手拿著飲品,好不愜意。從服務生手中接過一杯威士忌的卯月,左顧右盼四下張望。可以說理所當然,聚集於此的人們都有魔獸侍奉左右。在華美的阿拉伯款式的羊毛地攤上,有許多魔獸如天經地義般趴著。或許是由於排除了性需求,此處的魔獸很多是主流之外的獸形魔獸。


    (地獄犬〈cerberus〉、小型獨角獸、小仙子〈fairy〉,還有用阻燃布包裹的火蜥蜴〈smander〉麽)


    卯月一邊觀察那些知名的魔獸,一邊端起手中的矮玻璃杯。不過,他又看到一位老紳士戴著一隻擁有美麗女人腿的黑犬。這裏還有許多聞所未聞的魔獸,或許是獨自調配的混合種。卯月目光從那位紳士身上移開,停在了一位忽然間吸引來賓們注目的格外與眾不同的人物身上。


    那是一名身襲黑衣的男子,讓人看不出年齡,身材高挑勻稱。他坐在未點燃的壁爐前一把帶扶手的椅子上,翹著那長長的腿。光從他如同在自家般怡然自得的樣子就能推測出他是位英俊非凡的美男子,然而他麵容的上半部分卻隱藏在白色麵具之下。在卯月看來,光這位男人本人就已經夠奇特了,然而將目光轉向他所攜的魔獸時,更是為止一窒。


    (多麽漂亮的哈耳庇厄〈harpy〉啊)


    在一邊的扶手上,乖乖地停著一隻哈耳庇厄。哈耳庇厄是有著女人的上半身與猛禽的下半身,擁有翅膀的魔獸。卯月從未見過如這隻哈耳庇厄那般美麗的容顏,遑論魔獸,就連人類美女都無法企及。


    那珍珠色的皮膚光豔誘人,豐滿的乳房勾勒出魅力十足的曲線,披在背上的金發柔順地讓人不禁想要伸手觸碰。猛禽的部位也同樣出色,以將那毛質濃密的雙翼展開的狀態停在那裏,活似一具超一流的標本。


    這是一隻令他刮目相看,足以將卯月心中的成見(主要對獸臭與淫臭的)一掃而空,非常出色魔獸。


    卯月覺得,這隻魔獸十分高貴,她理當具備出席貴族晚宴的資格。然後攜帶這隻魔獸的男子,其風度也不遜於這隻貌美的魔獸。


    (這個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卯月被愈發旺盛的好奇心所驅使,下定決心去靠近那個被人們遠遠圍住的座位。


    在那裏,男人的右手吸引了卯月的目光。黑皮手套包裹的手中握著一柄手杖。杖頭是一隻相互糾交纏的雙頭蛇,杖柄設計為蛇口將握杖的手吞下去的樣式,是魔獸調教師的證明。而且那杖身閃耀著七色虹光,其質地並非橡木、鋼鐵、白銀,而是……


    「…………山銅杖」


    卯月愣愣地嘀咕起來。


    卯月一得到參加俱樂部的機會,便立刻臨陣磨槍地著手儲備了一定的知識,當時翻找的書籍中便有對山銅杖的記載。調教師之杖對應等級分為六種,分別是橡木、鋼、銀、金、秘銀、山銅。但獲準持有象征最高等級的山銅杖之人物,在國內應該屈指可數才對。


    『飼鷹人』亨利·邁古羅布、『千牙』塔坦軍曹、『憤怒的毒蟲』達拉裘·o·琥珀、『信差』海鬆前筱田、『妓院』k·b、『移動遊樂園』亞麗莎·蕾·克拉福特,然後是『絢爛萬華鏡』高文爵士。


    從外表來看,眼前的男子對不上其中的任何人。


    就在卯月愣愣盯著他的時候,他緩緩地開口了


    「你不必像看到異物一樣使盡地盯著,要覺得可以大可拿去把玩把玩。這東西非常輕,不過是一柄普通的手杖而已」


    「不、不用了。多有冒昧,這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無需介意。不過機會難得,可以讓你陪我說說話麽?我這樣幹坐著也差不多快膩味了。這樣就像被人當做野獸隔著籠子搭話似的,還是算了吧。來,請過來吧」


    男人輕鬆地這樣說道。他的聲音要比他給人的感覺要年輕許多,聽上去大概隻有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卯月接受男子的邀請,坐在了他對麵的椅子上,開口做起自我介紹


    「我叫上代卯月,第一次參加這個俱樂部」


    「上代,你是東洋出身麽?這名字似乎在哪兒聽過」


    「沒錯,我出生在島國。不過,我十歲就來到帝國了。平時在『病號街』的上代醫院做醫生,順便問一下……聽你這麽說我應該有印象,莫非你家有哪位到我這裏光顧過?」


    「啊,莫非是上代醫生?怪不得會覺得耳熟。我在家中曾聽到過將你譽為帝國第一名醫的評價。你認識miss.凱特麽?一位黃色頭發精力旺盛的女士」


    「莫非是那位清潔工?是不是嗓門很大?」


    「沒錯,她正是我家的清潔工。她能夠保持活力,全都是你的功勞。我家的清潔似乎也也是有勞你才維持下去的呢。原來如此,這真是段有意思的緣分」


    男人假麵


    之下那形態優美的唇上,露出平靜的笑容。當卯月得知他是自己患者的雇主後,略微鬆了口氣。盡管此人身上散發著異於常人的氣場,但似乎也是個普通人類,感覺性格上也意外的親切。


    卯月本想順應好奇心急著往下說,但暫且控製住了。


    「方便的話,可否請教姓名?」


    「啊,真不好意思。我叫茨卡伊。本來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茨卡伊,但由於一些原因,繼承了『馬克勞德』的姓氏」


    『馬克勞德』……卯月一聽到這個發音,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名字。


    高文·j·馬克勞德。


    馬克勞德乃是『絢爛萬華鏡』高文爵士的姓氏。


    「你,和高文爵士是……」


    此時,從遠處傳來人們的歡呼聲。隻見接待室的門口有一位體態豐滿的紳士正受到賓客們的熱烈歡迎。他晃蕩著幾乎要把紐扣撐爆的大肚腩,爽朗地與人們握手,一邊撫摸著魔獸的腦袋一邊來到裏麵。茨卡伊點了下頭,站起身來。


    「主辦者出場了。機會難得,就向他介紹一下你吧。杜蘭男爵!」


    「噢,茨卡伊君。感謝你今日在百忙之中光臨。這位是?」


    「這是我剛剛結識的朋友,『病號街』的名醫,上代卯月」


    「在下上代,這次有幸承蒙亞維教授介紹前來參加活動」


    「喔,亞維君介紹的啊。感謝你的到來。沒想到你能與茨卡伊君成為朋友呢」


    「男爵,這話說得未免刻薄了吧?為了建立廣泛的交友關係,我也不曾懈怠過呢」


    「哈哈,畢竟優秀之人總容易被人敬而遠之呢。你大可為此感到自豪。而且經過今日這場聚會,你將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大紅人。然後上代先生,今日就請盡情吸納魔獸的魅力以及正確飼育法的相關知識吧。本俱樂部歡迎你的加盟,也請你多多關照茨卡伊君。畢竟他這人實在難以與人深交呢」


    男爵用他肥厚的手緊緊握住了卯月的雙手,卯月的手掌被溫熱潮濕的觸感包裹起來。最後,男爵再次朝接待室的中央走了過去。茨卡伊朝他背後問道


    「且慢。我的夥伴似乎身體欠佳,可否允許她到二樓休息?」


    聽到這話,卯月這才知道茨卡伊帶了夥伴。隻見牆邊擺放的躺椅之中,有一張上麵躺著一位身著禮服並穿著毛皮大衣的女性,禮服長長裙裾垂到地上。卯月一看到她的臉,頓時噤若寒蟬。


    在那烏黑秀發之中臉龐上,上半部分戴著與茨卡伊同款的麵具,但她的不同於茨卡伊,眼洞部分鑲嵌著彩色玻璃。雖然連眼眸的形態都無法看清,但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強烈無比的感覺,讓卯月可以斷定她定是位絕世美人。


    她的皮膚白皙通透,十分細膩,下巴的曲線完美無瑕,鮮紅豐盈的唇讓更顯她的婀娜多姿。但她的肚子鼓得非常大,一眼便知懷有身孕。


    「哎呀,這可不好,趕快帶她去休息吧。你,帶她去二樓」


    「遵命」


    一名侍者行了一禮之後,執起了女性的手。女性稍稍有些搖晃地站起身來,隨後拖著奢華的皮毛,如同在水麵滑行般靜靜地邁開腳步。


    她微微垂下的臉龐,果真沒有血色。緊緊抿住的嘴唇裏一言不發。


    「請問……那位是你夫人麽?她要不要緊?如不嫌棄,就讓我來進行診查吧」


    「不必了,她的血色是天生的,聽說預產期也還在很久之後。我因職業關係也對醫學略同一二,知道她並無大礙」


    「可是,這還是讓人放心不下啊」


    「她並非我的伴侶,孩子也不是我的。她耐不住寂寞才讓我帶她前來這裏,而且孩子的父親也是這麽委托我的」


    說到這裏,茨卡伊食指豎在嘴巴前,示意此事保密。


    「這位是顧客的戀人,不是我太太」


    「喔」


    卯月的目光禁不住追隨女性的背影而去。她那有毒一般的美麗,的確適合那種金粉繚繞的風格。而且那透著幾分妖光的青白色皮膚,會讓人聯想到養在籠中的珍奇之蛇。卯月望著她一動不動,此時茨卡伊向他搭腔了


    「我不太推薦對她太感興趣。很遺憾,她如今正得到非凡之人的寵幸,沉醉於她將落得身敗名裂。她之所以戴著麵具,也是這個原因」


    「不,我並不是你說的那樣。她的確很有魅力,但我喜歡更加清新可人的女性」


    「喔?原來是這樣。我也比較喜歡陽光體貼的女性。畢竟我這個人不夠陽光,而且喜歡譏諷人,感覺若不夠大度是無法跟我攜手生活的呢」


    茨卡伊聳聳肩。但目前來看,他說他喜歡譏諷人的性格絲毫沒有表露出來。此時,響起清脆的鈴聲。


    在場所有人一同轉向鈴聲傳來的方向。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來後,杜蘭男爵將小鈴兒收進胸前口袋,清了清嗓子講道


    「各位女士、先生,感謝大家今日光臨。這一次聚集了許多新麵孔,這令我十分榮幸。在粗鄙下流的俱樂部四處蔓延的當下,選擇本俱樂部可謂十分明智。請大家在盡情享受與魔獸間正當的相互接觸的同時,也慢慢地去體會他們的神秘魅力,盡興而歸」


    杜蘭男爵暫時停了下來,掃視現場。他向來賓之一的卯月投以笑容後,又再次對全體來賓講道


    「近日多虧大家眾位支持,『正當魔獸飼育推薦會』的宣傳活動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在此,我要向為本俱樂部的發展做出寶貴貢獻的各位致以感謝,望諸位互利共勉。首先,容我介紹向帝國雜誌投稿《魔獸的正當飼育法——論近年飼主的墮落》的,mrs.瑪麗安」


    在介紹之下,一名披著緋紅披肩的女性站了起來。她揮手回應激烈的掌聲後,抱起趴在身邊擁有華麗七彩鱗片的蜥蜴。


    她讓自己的魔獸的下巴搭在肩上,一邊撫摸著它的背,一邊用獨特的高音開始講述


    「最近,報紙中充斥著低俗趣味、好奇心與性欲的粗鄙稿件跟特輯報道一味增加。這隻能認為,我國的記者已經墮落,拋棄了傳遞真相的職責。因此,這一次我拿起了筆,以一名真正理解魔獸之人的身份來對魔獸愛好者們指名正確的道路,向良心未泯的帝國雜誌投了稿」


    「這會講很久,不必仔細去聽。這不過是『興趣成果報告』,是他們社交活動的一部分。就好比外行人舉辦的蘇格蘭裙鑒賞會」


    忽然間,卯月聽到一個蘊含笑意的聲音,連忙抬起臉。隨後,隻見茨卡伊嘴角掛著諷刺的笑容,略微點了點頭,然後接著說道


    「既然你本能上理解『魔獸擁有令人瘋狂的力量』這點,那也能看出對魔獸擁有興趣之人的狀態。從那眼神看得出來,隻要再稍稍缺乏一絲冷靜就能成為我最棒的『顧客』,可惜資質差了那麽一點呢。但是,你應該是能夠理解他們的主張有多麽滑稽吧。魔獸不是普通的動物,根本不存在什麽正確的飼育方法。魔獸與人類之間的關係,僅僅隻有『誰服從誰』」


    聽到茨卡伊的呢喃,卯月發覺到一件事。主辦者對有功的會員進行的介紹與稱讚仍在繼續,而他們在聽演說的時候,依舊在不斷撫摸陪伴自己的魔獸。放眼整個會場,僅茨卡伊對魔獸進行了一定的放置處理,其他飼主都是如此。隨即,卯月感到背後一陣惡寒。


    這樣一看,好像人類才是寵物似的。


    此時,杜蘭男爵高聲宣布


    「於是最後,我要向大家介紹一位特別的客人。雖然我曾邀請過多次,但他之前都因另有安排而抽不開身,今日我終於得償所願,有幸請他與大家見麵了。我想很多人就算不認識他的相貌,也聽說過他的大名。他就是愛好者們之間最為熱議的調教師——茨卡伊·j·馬克勞德!」


    茨卡伊颯爽地站了起來,他此刻臉上掛著與他剛才跟卯月交談的內容不相符的清爽笑容,來到賓客們麵前進行問候


    「本人就是茨卡伊·j·馬克勞德。請稱呼我茨卡伊,普普通通的茨卡伊」


    「這位茨卡伊君,便是長久以來一直惠及我等愛好者的調教師之一,那位『絢爛萬華鏡』高文爵士的繼承人。雖然他的顧客之中也包含著我們所厭惡的『思想變態』之人,但也誠如大家所知,若是沒了魔獸的調教師,我等的正當魔獸飼育也無從實現。單論魔獸的購入,直接去找輸入方或繁殖方就行了,但魔獸本不是適合飼育的生物。正是各位調教師從國家批準的業者手中購買、調教,有時還會進行繁殖,藉此培育出更加適合飼育的複合種,然後再出售給我們,我等才得以獲得魔獸們相伴的幸福生活!」


    杜蘭男爵激情四溢地講述,然後激烈地張開左臂,向眾會員示意茨卡伊。


    「而且,這位茨卡伊君是得到高文爵士本人認可得到山銅杖的,帝國最優秀的調教師之一!大家請期待他今後的出色表現,今日盡請聆聽他的金玉良言吧!」


    「在下是個實務經驗尚欠的年輕小輩,倒是希望諸位能多多賜教」


    「這才對啊!」


    茨卡伊表現得謙遜有禮,然而立刻便惹來了奚落。卯月向大聲嚷嚷的那邊看去。


    隻見一位神經兮兮的金發美男子站在那兒,臉上掛著令人生厭的笑容。他骨瘦如柴的手中握著一柄銀杖,杖頭是雙頭蛇的形狀。一隻仿佛從童話的插畫中飛出來般的小仙子坐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正配合主人竊笑著。


    「哎呀,真是得罪了,本人其實並沒有潑冷水的意思。可是正如本人所言,茨卡伊·j·馬克勞德先生實務經驗尚淺。在我看來,要讓俱樂部的各位聆聽賜教,這人選恐難免惹來疑問」


    「先生便是『妖精商』彼得·弗雷德裏克吧。小仙子外表楚楚動人,但擅長使用偽裝魔咒,常對人與房子施加幻術並逃脫,調教起來十分困難。先生專攻該項目而得到以女性為主的廣大支持,並且在帝都好評如潮。今日能親眼一見,不勝榮幸」


    「哎呀,竟然能被『絢爛萬華鏡』高文爵士的後繼者認識,看來我名氣不小呢。我還以為,白銀的光輝根本入不了『山銅杖持有者』的法眼呢」


    「先生太謙虛了。相比手杖的光輝,實績才更能詮釋調教師的實力——這不正是閣下的高見麽?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個普通的手杖罷了」


    茨卡伊隨意地轉了轉手杖,拋向空中,然後用左手輕盈地將其接住,然後直直地注視著彼得肩上的小仙子。


    「原來如此,是一隻正如耳聞一般的優良小仙子」


    小仙子沒有眼皮的大眼睛裏,靜靜地映現出茨卡伊的身影。人與小仙子的視線相互纏結,但身為主人的彼得卻對茨卡伊的讚賞充耳不聞,表情十分抽搐。從他緊緊握住銀杖的樣子中感受到強檔強烈的敵意。


    ——山銅杖對於調教者來說竟然是如此具有象征意義的東西麽?


    卯月在內心之中流下冷汗。但茨卡伊毫不顧及自己的行為會被對方當做更加強烈的挑釁,非常輕慢地聳聳肩說道


    「手杖不過是說要給我,我就接受了罷了。我現在連個稱號都沒有,而且服務對象也隻有過去高文爵士的顧客。不過……這樣吧,我就在這幾月裏成為這個帝都最出名的調教師,如何?」


    「…………口氣倒是不小,隻怕你沒那能耐」


    「這沒什麽,無非是年輕小輩的可愛野心。至於結果,就請日後親眼見證吧」


    茨卡伊將手放在胸前,優雅地微微一笑,輕輕打了個響指。以此為信號,哈耳庇厄展開漂亮的翅膀,從椅子的扶手上騰飛而起,停在了茨卡伊纏在手臂上的皮帶上。


    會場中掀起一陣感歎。哈耳庇厄的側臉美豔絕倫,儼然就是美的化身。


    「這是我從雛鳥進行挑選,培育並調教的哈耳庇厄。今天就為追求美麗魔獸的愛好者,說一說從從雛鳥培育的選擇及其潛質吧」


    聽眾們的興趣轉眼間轉移到了茨卡伊身上。一位攜帶擁有美麗麵容的潘〈pan〉(擁有少年的上半身與山羊的角與腿的魔獸)的婦人走上前去,正要開口向茨卡伊詢問什麽的時候,彼得的臉突然醜陋地扭曲起來,直言不諱地叫喊道


    「我對你是高文爵士的後繼者這件事表示非常懷疑!」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卯月雖然很詫異他所說的話,但還是有認真地聽到了。茨卡伊看到會員們不知該作何反應的困惑樣子,無言地打了個響指。


    哈耳庇厄再次騰飛,乖乖回到了椅子的扶手上。茨卡伊麵具之下的眼睛裏仍舊充滿著笑意,定格在彼得身上。彼得盡管對他的回應有幾分膽怯,但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不管怎麽說,高文爵士之死謎團太多了!爵士死後,就連他唯一的獨生女也跟著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爵士的正式繼承人應該是爵士的女婿!文爵士的女兒要是回來,你還算什麽東西」


    「原來如此。聽說每次有好奇心旺盛的同行,每當顧客谘詢都會把我的事情搬出來說,看來確有其事呢。在對待魔獸的地方拿人類的那些事來作為餘興,還真讓人傷腦經啊」


    茨卡伊緩緩搖搖頭。彼得不以為然地狠狠瞪著他。這時候,杜蘭男爵腆著肚子插進兩人中間


    「彼得,還不快住口。你總是這個樣子,就不能改改你那愛動怒的壞脾氣。茨卡伊君,真是對不住,請不要往心裏去……對了,今天出了茨卡伊君之外,還有許多客人是首次參加聚會。就先讓我們開始遊戲吧!」


    「遊戲?」


    杜蘭男爵為了改變氣氛說出這句話,讓卯月眉宇顰蹙。他沒聽說有這樣的娛樂節目,在心中略微嘀咕起來……新參加的人中沒帶魔獸的就我一個,但願是場不需要魔獸的遊戲。


    男爵拍了拍雙手,呼喚侍從。隨後他的老管家恭恭敬敬地送來了一個珠寶盒。男爵打開它裝飾精美的盒蓋後,從出漏出炫目的光輝。


    「大家請看!」


    杜蘭男爵激情四射地高呼道,同時取出了一件豪華的首飾,穿成三層的鑽石搖擺起來。那些鑽石每一顆都特別大,切割也十分漂亮。折算成錢恐怕不是筆小數目。但就在下一刻,那些鑽石頓時溶化並相互纏結起來,變成了一隻祖母綠的長蟲。卯月吃了一驚,但會員們齊刷刷地感慨起來,就像在說那毛骨悚然的蟲子要比剛才那首飾更加珍貴似的。


    看到大夥的反應,杜蘭男爵非常滿意地點點頭


    「就是這樣。喜愛魔獸的同胞們畢竟都很清楚呢。這是稀有品種『活寶石』!我的外甥不愧是我們家族最成功的人,他參加了本年度的新世界探險隊,並且終於得到了它!我現在就將其拋入大屋之中,讓它擬態成其他寶石。各位都知道,『活寶石』在擬態狀態下,大小顏色等諸多方麵都會發生變化,它會可能會變成項鏈,可能會變成胸針,也可能會變成戒指。就請諸位使用各自的魔獸,將隱身的『活寶石』漂亮地捕獲吧,這裏還為勝出者還準備了一筆微薄的獎金。那麽,遊戲現在開始!」


    杜蘭伯爵將手放開,祖母綠的蟲子將帶有光澤的全身蜷曲起來,隨後消融在了半空中。眾人一邊竊竊私語,一邊出發尋找。他們搜遍房間裏的角角落落,確認完畢後帶著魔獸來到走廊上。卯月正要跟上去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去,隻見茨卡伊回到了扶手椅上。卯月姑且向他問了一聲


    「你不去麽?似乎還有獎金喔」


    「哎呀,你是那種想要獎金的人麽?那我給你個建議好了。部分魔獸具備為實現擬態而讓色素變化的特性,『活寶石』便屬於那一


    類。『活寶石』在找到穩定之所並完成形狀變化前將會透明化,從它確定擬態目標直到完成變形,其間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這也就是說,現在去找是絕對找不到的,隻會白費時間」


    卯月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就像應證茨卡伊所言一般,那些攜帶蟲係魔獸(嚴格來說並非獸類,而是分類為蟲科的魔獸)的飼主們似乎了解其生態,並未行動。卯月雖然接受了茨卡伊的忠告,但還是邁出了腳步。他想對正在搜索的魔獸進行觀察,而且對杜蘭男爵的大宅也很感興趣。可惜他並沒有自己的魔獸,與其幹坐苦等,肯定不如加入到遊戲中來的愉快。


    「機會難得,在這裏等待實在太沒意思了,我就去了」


    「請便,享受遊戲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咱們待會兒再會吧」


    卯月在茨卡伊的目送之下,離開了房間。


    一到走廊上,便看到會員們正舉止可疑地走來走去。有的揭開畫的背後向裏窺探,有的命魔獸去聞櫃子的縫隙……休閑室裏,餐廳裏,就連豪華吊燈的死角與撞球桌底下都沒有被放過。想到他們個個都是身份高貴的紳士淑女,再看看他們現在的行為,可以說甚為滑稽。卯月見一位高雅的老婦人正和地精〈gnome〉一起把臉伸進走廊上裝飾的玫瑰花中,便不禁失笑。卯月的舉動惹得老婦人吃驚地抬起頭,於是他趁著斥責之聲還沒來連忙逃上了附近的樓梯。


    二樓與一樓截然相反,非常冷清。


    卯月不明就裏,很是詫異地離開了樓梯,但他並未返回一樓,反而沿走廊向前走去,拐過了第一個轉角。此時,他聽到地板軋軋作響的聲音,停下了腳步。


    (……那是……)


    從走廊深處出現了一位美麗的女性。她脖子以下直到腳尖都被毛皮大衣蓋住,正是茨卡伊帶來的那位懷有身孕的女性。她撞見卯月後,連忙抬起臉。


    被對方彩色玻璃之下的眼眸在近距離直視,卯月感受到一股酷似背脊發寒的衝擊。那過度的美貌,似乎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


    女性頷首示意後,以滑行般流暢的腳步消失在了近處的小房間之中。看來她之前似乎一直在那間屋裏休息。


    卯月壓抑住悸動的胸口,凝視了一陣子之後,轉念想到不能打擾身體欠佳的人,便搖搖頭直接朝前麵走去。


    他走啊走,走啊走,卻不見半點人的蹤影。所有的房間都上了鎖。


    (有點害怕了啊……上二樓來真的沒關係麽)


    正當他開始感到不安之時,他到達了走廊的盡頭。


    在那裏是一扇大型的雙開式窗戶,光線拉長後投射在走廊之上。卯月走近窗戶向下看去,隔著玻璃看到了大門附近的分水池。水池中屹立著一座魁梧的舉劍男神像,從劍尖不斷鋪出富有魄力的水花。


    在卯月的左手邊,是二樓盡頭最後的一扇門。但是,在卯月伸出手之前,這扇門便咿呀作響著從內側打開了,一名神經兮兮的金發男子從裏麵走了出來。他察覺到卯月後,那雙藍眼睛略微張大,很明顯地繃緊了表情。


    「…………!」


    「您是剛才的,呃」


    「彼得。彼得·弗雷德裏克。按照規定,會員是禁止上二樓的吧」


    「是這樣麽,非常抱歉!那麽,您又為什麽……?」


    「……你不也看到了麽?我被那個冒牌調教師糾纏,感覺糟透了。那個混蛋……我一定要讓他好看。對了,這個房間裏什麽也沒有,所以也沒上鎖。想要抓『活寶石』的話,勸你還是到一樓去。在這裏左顧右盼隻是白費力氣」


    彼得留下這句話便匆匆離去。


    這反而激發了卯月的好奇心,惹他向屋內窺視。但彼得說的沒錯,房間裏確實空空如也,連家具都沒擺,沒什麽值得期待的東西。不過,卯月張望著木製的牆壁與地板,感到了略微的異樣感。


    (這是……怎麽搞的?)


    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就好像裏頭的牆壁正朝自己逼近過來似的。


    卯月感到納悶,但還是離開了房間,走向一樓。


    會員們似乎已經結束了對大屋之內的一番搜索,基本所有人都滿臉疲態地回到了接待室。卯月張望了一番,發現了彼得。他正站在茨卡伊的哈耳庇厄附近,用陰鷙的目光瞪視著哈耳庇厄美麗的側臉,沒多久便離開了。


    卯月慌慌張張地跑到茨卡伊身邊。茨卡伊依舊坐在椅子上,正從侍從手中接過一杯白蘭地。他還沒喝上第一口,卯月便向他問道


    「你沒事吧?」


    「嗯?為什麽這麽問?」


    「彼得……那個『妖精商』好像看你很不順眼,我怕他找你麻煩」


    「哎呀,你待人可真親切。不過,自我繼承高文爵士後,麻煩便成了我的常客,沒什麽問題呢。不說這個了,你瞧,男爵出場了。『活寶石』實在不適合用來做探索遊戲呢,就看看接下來會怎樣吧」


    茨卡伊輕輕地舉起酒杯。


    會員們麵對出現的男爵,紛紛宣泄不滿。杜蘭男爵舉起雙手,擺著煞有介事的笑容,可正當準備開的時候,響起了尖銳的叫聲。


    卯月在貼身的距離上聽到那刺耳的聲音,吃驚地抬起頭來,隻見茨卡伊的哈耳庇厄正發了瘋似地撲打著翅膀。它就像慘叫一樣發出尖叫聲,充血的眼睛四處張望。被那野獸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連卯月也禁不止為之一顫。


    被非人之物的眼球直視,人或許會出於本能,不由自主地感到身體發寒。


    在會員們的嘩然聲中,彼得煽風點火般開始大喊


    「這可真是令人吃驚!身為『山銅杖持有者』的茨卡伊先生調教的魔獸,竟然在集會中害怕了,恐慌了!人們常說,隻注重外在之美,得到的將是精神脆弱的個體,看來此言不虛啊」


    茨卡伊果斷將酒杯交給侍從,默默地站起身來,看也不看吃驚的彼得,徑直走到哈耳庇厄跟前。他隔著麵具,與正不斷威懾周圍的哈耳庇厄四目相交。頃刻間,哈耳庇厄的眼睛激烈地張開了。


    卯月確實無誤地目睹到,當她被茨卡伊的目光強烈地注視後,眼中充斥的恐懼頃刻間便被畏懼完全取代。


    哈耳庇厄急忙折起雙翼,將四溢的唾液咽了回去,如同行禮一般深深垂下臉。見哈耳庇厄克服了混亂,茨卡伊轉身麵對眾會員,盡顯魔獸使風度地將一隻手置於胸前,用另一隻手示意自己的魔獸,行了一禮。


    「我的魔獸剛才失禮了,還請各位包涵」


    會員們都一頭霧水,但動搖漸漸平息下來。卯月覺得哈耳庇厄的反應很不對勁,站到茨卡伊身旁,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究竟發生什麽了?」


    茨卡伊很驚訝地對卯月小聲說道


    「她被投了魔獸的違禁藥物。沒想到,這樣一群人中有人使用興奮劑」


    卯月猛地彈起連,向彼得看去。他見哈耳庇厄一會功夫就平息下來,毫不掩飾內心的煩躁,越說越起勁


    「什麽叫沒問題?你害得大夥冷場了知道麽!魔獸的過失得讓調教師來贖罪,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誠如所言,我感到非常抱歉。作為賠禮,我這就讓氣氛熱鬧起來吧!」


    茨卡伊宣告後,打了個響指。哈耳庇厄應著訊號輕輕俯下身子,從座椅的扶手上騰飛而起。


    全體會員屏氣懾息,彼得跳向後方。但哈耳庇厄就好像表示對大夥沒有敵意,一度停在茨卡伊的手臂上深深低下頭。茨卡伊又打了個響指,隨後哈耳庇厄優雅地飛舞起來,在杜蘭男爵跟前落在了,在空中咬合嘴巴。


    ————吱吱


    『活寶石』被夾在了柔軟雙唇之間。


    現場立刻歡騰起來。在熱烈的


    掌聲中,男爵漲紅了臉,驚慌失措地問道


    「你、你怎麽知道的?」


    「很簡單。剛才因為我的緣故掃了大家的興致,男爵要重新開始遊戲的話,必然會以這個房間作為起點。但是,接待室已經被大夥掘地三尺,如今自然再無『活寶石』的藏身之所。既然如此,『活寶石』唯一的藏身之處便是人的衣服上。不過這樣一來,想要抓『活寶石』的魔獸可能就會弄壞衣服。男爵素來考慮周全,為避免此類事情發生在賓客們身上,應該會選擇用自己的衣服來藏『活寶石』。而且『活寶石』的擬態準備也是時候完成了。隻要明白了這些,要捕捉化為領帶夾停在男爵胸前的魔獸絕非難事」


    茨卡伊閉上一隻眼睛,讓哈耳庇厄釋放『活寶石』,然後他將『活寶石』完好無損地放回到男爵手中。


    來賓們對茨卡伊送上熱烈的掌聲與稱讚,彼得則怒不可遏地跺著地毯。在騷動中,唯獨卯月一個人無法理解眼前的這一幕,納悶起來。


    茨卡伊一回來,卯月便湊到他耳邊道出心中的困惑


    「你說過,『活寶石』在找到穩定之所並完成形狀變化前將會透明化,從它確定擬態目標直到完成變形,其間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對吧?」


    「嗯,沒錯」


    「既然如此,如果說杜蘭男爵為了支持你讓『活寶石』擬態在自己的衣服上,這也說得過去吧。男爵應該在很早之前就下令讓『活寶石』藏在自己身上了」


    「原來如此,你的直覺非常敏銳」


    茨卡伊愉快地笑了起來。隨後他斂去笑聲,僅對卯月悄悄道出真相。


    「『活寶石』是珍稀物種,而在場所有人都是魔獸愛好者。而富裕的他們之所以紅了眼地參加遊戲,是為了親眼見到『活寶石』並據為己有。更何況,『活寶石』隻要藏進口袋裏就能輕易地夾帶離開。因此,男爵不可能將它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吧……所以說,讓它擬態在自己的衣服上是最安全的……不過,我要是如實這麽說的話,你覺得會怎樣?」


    「……大夥就會覺得,主辦者懷疑會員的良心」


    「沒錯,屆時杜蘭男爵將威嚴掃地。他眼下本來就因為遊戲辦得不好而惹來了諸多不滿,所以我剛才給出的,正是平息事態的最佳解答」


    茨卡伊在嘴巴前麵豎起長長的是指,別有深意地笑了笑,低聲說道


    「就像紙牌一樣,一切事物都存在著正麵和背麵。有的時候,還是讓它背扣著更好」


    卯月點了點頭。茨卡伊瞥了眼杜蘭男爵,然後目光移向窗外。此刻,他麵具之下的眼睛驚訝地張開了。卯月也驚訝地跟著他向窗戶看去。


    與此同時,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事情發生的十分短暫,隻有眨眼的功夫。


    一位身著華貴的紳士,在窗外從上麵掉了下來。


    一個男人向窗戶那邊墜落。片刻之後,地上響起肉被砸爛的惡心聲音。清楚目擊到整個過程的,大概隻有茨卡伊與卯月了。靠近窗戶的會員聽到聲音,好奇地向外看去,隨即慘叫起來。茨卡伊朝飛奔窗邊,卯月也緊隨其後。


    爭先恐後蜂用向窗戶確認情況的會員們紛紛呻吟著又離開窗戶,隻有茨卡伊仍注視著外麵,一動不動。卯月從茨卡伊身後目睹到了下方的情況,結果不由自主地呻吟起來


    「……真慘」


    房間正下方有一個噴水池。卯月在剛進大宅裏頭的時候也在很近的距離看到那個噴水池,那是個用石頭將一幕神話重現出來的華麗噴水池。而雄壯地屹立於水池中心的神像,此刻有一名男士插在他的劍上。鋒利的劍尖刺穿了男士厚實的胸膛,從中噴出的水如今已然血紅。


    血沫大量地飛濺著,紳士痛苦地張大著雙眼,最終喪命。


    * * *


    杜蘭男爵派人叫來了警察。


    警方要求所有人留在接待室待命,不得離開。會員們全都擺著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與自己的魔獸依偎在一起。茨卡伊帶來的女性也下樓來到了接待室。她現在正一臉倦意,連著長裙將腳隨意地搭在躺椅上。


    在房間裏,竊竊私語聲不曾斷絕。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卯月靠近窗邊俯瞰下方已經關閉的噴水池。屍體已回收完畢,如今隻剩下作為噴水裝置的劍尖之上還留有少許血跡。水池周圍,身著製服的眾警官正拚了命地物證,不過卯月對此不以為然。


    (屍體被激烈的噴水洗刷過,從那裏應該得不到什麽線索)


    卯月探出身子,仰頭向二樓望去,見正上方的窗戶敞開著。


    屍體被拋下來的地點應該是位於接待室上方的,二樓走廊的盡頭。卯月之前也確認過,從那裏能夠看到正下方的噴泉。


    事件發生當時,會員們都在接待室。茨卡伊的夥伴雖然在二樓休息,但從走廊的窗戶到噴泉,而且還要到神像劍尖,其間距離相當之大,身懷六甲的女性不可能將一個大男人拋出那麽遠。作案的可能是杜蘭男爵的侍從或外部人士。


    而且卯月在二樓探索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過被害人。被害人在遭到殺害之前,人在哪裏呢?他是被誰所殺呢?事件謎團重重。


    「看來你有一顆旺盛的好奇心呢」


    突然有人從背後叫自己,卯月轉過身去,隻見茨卡伊在座椅上悠然地翹著腿,就像根本不理會事件似的。


    「你該不會在思考什麽危險的事情吧?」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畢竟發生了這麽離奇的案件,忍不住去思考難道不是人之本性麽!?」


    「你目睹屍體之後,還真是生龍活虎呢。通常來講,人在這種時候會更加憔悴才對。這或許算得上是當調教師的素質呢。因為職業的關係,我們經常會看到『酷似人類屍體』的東西。哎,反正答案已經非常明顯了,不過當做消遣思考思考也不錯,活動活動大腦還是可以的」


    茨卡伊單方麵地指出別人的殘酷之處,然而自己的言辭也不遑多讓。卯月正要點頭,但發覺有些不對勁,感覺茨卡伊剛才說出而不得了的事情。


    「呃,聽你這口氣,感覺你似乎知道真相」


    「諸位,可否占用一點時間?」


    卯月才問到一半,就被一個低沉而洪亮的聲音給打斷了。


    隻見一位胡須濃密,似乎是現場負責人的警官(好像叫雷亞德)帶著杜蘭男爵回到了接待室。杜蘭男爵可能是去確認過屍體,如今臉上毫無血色。雷亞德警官拍了拍他的後背來鼓勵他,並開口說道


    「被害人名叫阿道夫·卡米斯基,四十五歲。已確認是『正當魔獸飼育推薦會』的成員。他從二樓墜落,胸部被石像的劍刺穿,已經身亡。被害人身上沒有其他明顯外傷,可以推斷,以上便是造成死亡的致命傷」


    「你說什麽?這也就是說,他被插在神像上之前都還活著?」


    卯月不禁探出身子,問了過去。警官可能是沒有想到有人會提問,露出措手不及的表情。警官發出沉吟,濃密的胡須隨著他的聲音擺動起來


    「噴泉噴出的水衝刷過屍體,而且在取下屍體時也對屍體造成過損傷,因此無法絕對肯定地那麽說,但從失血的劇烈程度來推斷,那不是被害人死後所造成的傷」


    「犯人是將他活生生地扔下去的麽……」


    卯月內心感到納悶。屍體之上沒有其他外傷。但以人類的血肉之軀,真的能夠不讓對方抵抗地將一個大男人扔下樓麽?


    卯月嘀咕著沉默下來。警官一臉狐疑地擺弄一番唇須,對眾會員掃視了一圈。然後,他點點頭讓現場平靜下來,接著再度開口


    「這也就是說,在場的各位均可排除嫌疑。畢竟,在被害人被推落的那一刻,諸位都聚集在這個房間


    。哎……諸位之中有許多顯赫貴族,想必已經有了不曉得意見,但還請諸位稍稍忍耐。我們接下要對各位單獨詢問,這可能會造成您的不愉快,但還請配合一下」


    「在此之前,我能提個問題麽?」


    這次,警官又被一個若無其事的聲音給打斷了。警官越來越不高興了,整張臉扭曲得跟沙皮狗似的。在警官目光的前方,茨卡伊在座椅上正合著雙掌,嘴唇勾勒出笑的形狀。警官一看到他戴麵具的臉,立刻驚呼起來


    「茨卡伊·j·馬克勞德先生!沒想到您也在這裏。我聽我的同期提過,多虧您幫忙分析犯人特征並提供擅長搜索橡膠氣味的魔犬,我們才能將『黑傘雨男』事件的損害控製在最小範圍!」


    「喔,你和馬克斯韋爾刑警認識啊。該道謝的是我才對,我在那起事件發生時受過他不曉得照顧,請勞煩幫我向他道聲謝」


    「當時的那隻搜索犬,現在依舊是我們的王牌。它簡直太機靈了」


    「雷亞德警官,這些我們還是之後再說吧,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阿道夫先生的事。警官,你知道他的魔犬麽?」


    雷亞德警官對茨卡伊的提問聽得有些納悶,鸚鵡學舌似地重複了一遍


    「阿道夫先生的魔犬麽?」


    「是的,是一隻擁有美麗女人腿的複合種,是珍貴的佳品」


    卯月記得,剛進接待室的時候看到過那隻魔犬,是一位體態豐滿的紳士帶著那隻擁有美麗女人腿的魔犬。如今想來,那位應該就是阿道夫了。


    雷亞德警官一臉困惑,就像在表達「魔獸怎麽了?」似的聳聳肩,問道


    「茨卡伊先生是魔獸調教師,我很清楚先生你會在意魔獸的事情,但我們是警察,我們的職責就是今朝逮捕犯人,而並不是尋找迷途的小狗。那狗一定是在主人遭到襲擊的時候,逃不見了吧」


    「哎,雷納德警官!你似乎什麽也不明白啊!實在太遺憾了」


    茨卡伊非常浮誇地搖了搖頭,警官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解。茨卡伊說道


    「請試想一下,這裏可是魔獸愛好者俱樂部。他們所喜愛的,都是經過一流調教師訓練的魔獸。當主人遭到襲擊的時候,他們不可能獨自逃脫,而是會奮戰致死,因此要帶離應該非常困難。可有在二樓發現它的屍體?」


    雷亞德警官向身旁的部下使了個眼色,部下搖了搖頭。警官挺直腰板,口吻嚴肅地回答茨卡伊


    「在二樓,包括案發當時上鎖的房間在內,都沒有發現魔獸的屍體」


    「瞧吧,謎題又增加了一個。她究竟小時到什麽地方去了呢?」


    「可是茨卡伊先生,魔獸愛好者也不見得就會從一流調教師手中購買魔獸。有的人對量的追求更重於質。目前,魔獸的地下交易已經成為惡棍們的一大收入來源,而且也不乏用單一魔獸繁衍大量幼崽並進行銷售的業者。而且更有不靠譜的傳言十分流行,說是輸入魔獸的血液能夠延長壽命……在惡劣的環境下售出的魔獸精神會不穩定,非但會對主人不利,甚至還會襲擊別人」


    「天底下竟有如此可悲可歎的事情,簡直難以置信!此乃為飼育魔獸之人所不齒的行為!何等傷天害理!那些可惡的黑心商人,統統遭天譴吧,統統下地獄吧!」


    隨後,麵色鐵青的杜蘭男爵大聲叫起來。『正當魔獸飼育推薦會』會長漲紅了臉,怒不可遏似的上氣不接下氣。


    雷納德警官對他的突變感到有些害怕,再次對茨卡伊說道


    「說、說的沒錯。茨卡伊先生,那隻魔獸是從那樣的業者手中購入的麽?」


    「不,不會的。那隻與橫流於世的黑心商人完全無關,是貨真價實從一流調教師手中購買得到的」


    「為何能如此斷言?」


    「因為她是我創造、調教並最終交給阿道夫先生的」


    雷亞德警官與部下相互看了看,他們臉上有話想說的態度藏也藏不住。卯月也非常理解他們的心情。但置身疑惑中心的茨卡伊拿起山銅杖,坦坦蕩蕩地接著說道


    「她會忠誠地保護主人的生命,用生命陪伴主人,為主人赴死。因為就是我把她調教成這樣的」


    「原來如此,那這樣推測如何?魔獸確實訓練有素,聽主人的命令,可魔獸其實卻另有其他主人的話呢?」


    有人突然插入對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投去。他就是彼得。他靠在蔓草圖案的牆壁上,美型的臉龐之上掛著令人討厭的笑容,接著說道


    「那位真正的主人就是你,對魔獸進行調教的茨卡伊先生。魔獸聽從真正主人的命令,將阿道夫先生撞出窗外後桃之夭夭。它完美地執行了你的命令,看說是吧?」


    彼得那藍色的眼眸之中浮現出惡意,嘴唇挑釁地歪了起來。可愛的小仙子在他肩上一邊開心地踢著腿一邊壞笑。雷亞德警官皺緊眉頭,問道


    「又突然出現了一個驚人的假說啊。您究竟是哪位?」


    「恕我冒昧,我叫彼得·弗雷德裏克,在帝都人稱『妖精商』。警官,勸你還是不要太相信那個男人為好。善良的你恐怕有所不知,在我們這一行裏都在傳言,殺害『高文爵士』的凶手正是這個男人。不,我要更正一下,他毫無疑問就是凶手。爵士之死謎團甚多,那個男人竟豈有此理地殺害恩師,篡奪其宅院、財產及人脈,還將其獨生女趕出了家門」


    彼得瞪視著茨卡伊,那眼底之中充斥著濃烈無比的憎惡之色。


    卯月輕輕地點了點頭,總算搞明白他總是過分刁難茨卡伊的原因了。他堅信是茨卡伊殺害了高文爵士,而且他對山銅杖的光輝充滿了嫉妒與忿恨。


    大概是因為沒人反駁,彼得越來越起勁,越說越激動


    「茨卡伊先生主張自己是『一流的調教師』。既然如此有自信,要把魔獸調教得能殺死主人相比也易如反掌吧。畢竟,你是個對長久以來照顧過你的至高調教師恩將仇報的人呢。殺死一位客人而已,你也完全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吧!」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想法了」


    此前一直沉默的茨卡伊,突然開口了。現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茨卡伊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邁出腳步,隨著鞋底發出的響亮聲音,最後駐足於彼得麵前。


    「既然被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辦法了。看來我有反駁的義務呢」


    頃刻之間,卯月不知為什麽感到一股寒氣。他抬頭向麵色鐵青的彼得看去,條件反射地想到


    (莫非彼得·弗雷德裏克動了不可以去動的東西?)


    茨卡伊掄起山銅杖,手杖靠在身體上後立刻停了下來。他將手至於胸膛,鞠了一躬。隨著這一非常優雅的禮,茨卡伊宣布


    「因為我被懷疑了,所以不得不解開謎題。我就接受這個遊戲吧。對於懷疑我茨卡伊·j·馬克勞德一事,還請千萬不要後悔。且看我解決這起案件吧」


    卯月看著他那舞台演員般的浮誇言行,想起了他說過的話。就在剛才,他說話的口氣就好像知道真相一樣。


    「好了,聚集於此的各位魔獸愛好者及優秀的警官們,想必聰明的各位都已經從彼得先生的陳述的想法中察覺到了矛盾」


    突然,茨卡伊向周圍掃了一眼,隨後開始獨角戲。在所有人的目光焦點之上,他輕輕地將長長的食指豎在了嘴唇之前。


    「第一,我要是凶手,為何要指出魔犬消失的問題?」


    「那是你為了主張自己不是凶手」


    「第二,如果是魔犬幹的,那麽那扇窗戶應該會碎掉。阿道夫先生的魔犬雖然長著女性的腿,但前掌依舊是犬科的,她無法打開窗戶。換而言之,她若要將主人推落,主


    人的身體勢必會衝破窗戶。然而,受害人並無其他外傷,也並未聽到有窗戶破碎的證言。請問雷亞德警官?」


    「是的,窗戶沒有破碎,是向外完全敞開的」


    「那會不會是在行凶之前打開的?杜蘭男爵,通常二樓的窗戶是什麽狀態?」


    「二樓的窗戶是關好的,我也不記得女仆唯獨今天有忘關窗戶」


    卯月也舉手提供證言


    「呃,我在不久前也到二樓轉過一圈,確認過窗戶是關上的」


    對此,雷亞德警官毫不掩飾不滿的情緒,表情很難看。


    卯月現在才想起來,二樓在案發前不久的情況屬於相當重要的情報,自己卻沒有說過。不過,還不等他向雷亞德警官說明具體情況,茨卡伊又接著往下講


    「而且,不僅要事先打開窗戶,還得順利地讓主人站在窗前,最後還得把主人撞飛到噴泉上,這一連串的作案手法讓魔犬來完全恐怕非常不現實吧。就算她是受我操縱,但完成如此高難度要求的卻是魔犬自身。彼得先生說的實施起來,會不會太困難了些?」


    眾人對茨卡伊的說法點頭認同,但卯月卻皺緊眉頭。雷亞德警官大概也跟卯月產生了相同的疑問,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您說被害人是被何人,如何殺害的?」


    (茨卡伊先生似乎已經知道了,可是……)


    茨卡伊如同回應卯月的眼神一般,略微地吸了口氣,當即說出了主題


    「他是自己跳下去身亡的」


    「荒謬,豈會有人在別人的宅子裏自殺!」


    「誰說是自殺了?」


    茨卡伊當即對彼得的怒吼聲還以顏色,現場再次鴉雀無聲。


    說人是自己跳下去卻不是自殺……卯月整理並思考他說的話。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隨即,彼得榮光滿麵,激動地喊了起來


    「啊,我明白了。這很簡單嘛!魔犬聽從你的命令企圖殺死阿道夫先生,阿道夫先生在命懸一線之際自己打開窗戶,抱著骨折的覺悟跳了下去,可不幸插在了噴泉之上當場死亡。我說的沒錯吧?」


    「這也不對。他並沒有被魔犬追趕,卻自己跳了下去。至於為什麽我這麽肯定地說這個假設不對,稍後再做解釋吧。我首先要說的是這個,大家請聽好」


    茨卡伊說到這裏,暫時閉上了嘴,而他開口說出的另一段話將聽眾漸漸推落混亂的漩渦。


    「在我們之中,存在著唯一可能實現這一切的人」


    場麵躁動起來。卯月如今才發覺這件事,感到驚訝萬分。


    茨卡伊打算當場指證凶手。


    「在妖精族中,小仙子擅長使用偽裝咒文,難以調教。未被馴化的小仙子常對人與建築物施加幻術,令人產生錯覺,誤以為自己置身於直線小路無限延伸的迷宮之中。譬如說,將被害者喊到二樓之後進行催眠並施加幻術,設置成經過一定時間後自動醒來的形式。如此一來,蘇醒的被害者就會誤以為自己身處迷宮之中,而唯一的出口是窗戶,被害人就會自己往下跳了吧」


    「信口雌黃!你有何證據!」


    彼得大叫起來,他肩上的小仙子露出不安的神情。


    茨卡伊朝他轉過身去,用那上半部分覆蓋在白色麵具之下的臉對著他,說道


    「哎呀,彼得先生,我可沒指名道姓啊」


    「虧你有臉說,在場攜帶小仙子的隻有我一個吧!簡直豈有此理!你自己被當做了凶手就要拿我當凶手嗎!有證據顯示你就是犯人!而且你的推理跟我的推理本來就非常相似吧!你有什麽好自信的!」


    「很遺憾,我的說法是有證據的」


    「什麽?」


    聽到茨卡伊說的話,彼得徹底愣住了。茨卡伊停下了逼近的腳步,與他堂堂正正地麵對著麵。


    「那就是阿道夫閣下的魔獸的屍體。如果我預料不錯,應該就被藏在二樓某處。隻要將其找到,彼得先生的推測便不攻自破,人們聚集於接待室其間阿道夫先生所睡的地方也會隨之水落石出」


    「可是茨卡伊先生,二樓什麽也……」


    雷亞德警官戰戰兢兢地插嘴道。但茨卡伊坦坦蕩蕩地回應道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小仙子擅長使用魔咒。做個示範吧……你,把我包拿來」


    接到茨卡伊的指示,杜蘭男爵的侍從得到雷亞德警官的許可後,從來賓寄存的物品中拿出茨卡伊的皮包送了過去。茨卡伊從中取出一個金屬罐做的藥膏盒。


    他一揭開蓋子,裏麵便呈現出鮮亮的綠色軟膏。


    「這是用四葉草製作的,能夠識破妖精幻術的軟膏。調教師所應付的魔獸中含妖精族的,會隨時攜帶。將其塗在眼皮上便能夠看到本看不到的東西」


    茨卡伊率先將軟膏塗在了自己的眼皮之上。確認似乎沒有危害之後,雷亞德警官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然後他的屬下們與杜蘭伯爵,就連彼得也跟著用了藥。卯月渾水摸魚也挖了一點塗在了眼皮之上,但並沒有受人責備。


    茨卡伊高舉山銅杖,嘹亮地高喊起來


    「事實勝於雄辯,讓我們到二樓見真章吧!」


    茨卡伊走在前頭,雷亞德警官與他的部下、彼得、杜蘭男爵以及卯月跟著登上樓梯。他們一間一間地確認房間,慢慢往走廊深處走。目前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但正當卯月踏入當時與彼得撞個正著的房間時,下意識地叫了出來。


    「這房間比之前要大!裏麵的牆壁應該更靠前才對!」


    卯月一進屋,就發現讓他產生壓迫感的牆壁已蕩然無存。那似乎是妖精用幻術製造出來的虛假牆壁。


    卯月當時感到不對勁,是由於屋內被隔成小於原本麵積的關係。


    然而,在被歡迎牆壁隱藏起來的房間深處,有一隻死去的黑犬。


    杜蘭男爵嘀咕了一聲


    「……是阿道夫先生的魔犬」


    黑犬的身上長著女性的腿。用手指戳一戳,身體已經僵硬。它目眥盡裂,痛苦地伸直了舌頭,嘴上沾滿了白沫、血液以及黃色粉末,地上有一片混著濃濃粉末的嘔吐物。


    茨卡伊在她身旁蹲了下去,用手指揩了點黃色粉末。


    「這是對魔獸使用後會造成異常興奮的藥物。攝取過量會引起急性心髒病致死。這跟我的哈耳庇厄之前被投的是一樣的東西」


    「天啊……這怎麽可能」


    「稍作分析,就能證明我所言是正確的吧。然後,這東西的使用者是……」


    茨卡伊從麵具之下,靜靜地朝彼得投去冷酷的眼神。彼得不停搖頭,一點點地往後退,結果當即被雷亞德警官給抓住了。


    警官製服住企圖逃走的彼得,搜他褲子的口袋,結果一袋黃色粉末從裏頭掉了出來。彼得驚異地睜大雙眼,一邊掙紮一邊大叫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確實用過藥,但我沒有殺人!這、這一定是哪裏搞錯了!為什麽會這樣!」


    「還不束手就擒,彼得·弗雷德裏克!有話到警署再說!」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彼得聽到雷亞德警官說的話又哭又喊,向卯月投去求救的目光。卯月看到那混亂到極致的藍眼睛,下意識剛張開嘴,但沒來得及說話。與此同時另一方麵,小仙子從彼得掙紮亂動的肩膀上滾落下來。茨卡伊大概出於調教師的本能,用手掌捧住了她。茨卡伊與小仙子四目相交,用手指撫摸她的背來安撫她,然而小仙子卻粗暴地揮開了茨卡伊的手指。在下一刻,她就想聽到了什麽似地朝彼得轉過身去,如出膛的子彈一般飛向空中,釋放刺眼的金光。


    「唔!」


    「眼睛!我的


    眼睛!」


    直接遭到光照的雷亞德警官及部下們慘叫著倒了下去。卯月雖然也感覺到視野發生了扭曲,但多虧有人站在他前麵替他擋住了光線,隻出現了輕微異常。


    「茨卡伊先生!」


    「你沒事吧?」


    茨卡伊保護著卯月卻依舊鎮定自若。卯月從他身後像前麵看過去。


    彼得呆呆地愣在一邊呻吟一邊打滾的警官們之間,他發現卯月與茨卡伊後,表情激烈地扭曲起來,奪門而出逃進走廊。但是,茨卡伊迅速地跟了上去,並從他身旁包抄堵住了逃往台階的去路。卯月也慌慌張張地衝向了房間門口。


    「唔唔……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彼得兩眼充血,痛苦不已地死命抓撓自己的頭發。他忽然轉身背對茨卡伊,穿過卯月麵衝向走廊頂頭。


    (——————難道!)


    卯月倒吸一口涼氣,可正當他來到走廊上的那一刻,彼得在敞開的窗戶前麵一躍而起。


    「咦……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拖著長長的慘叫聲,身體短暫地浮在了半空中,雖然傳來肉身被什麽東西刺破的沉悶濕響。


    幾秒鍾後,茨卡伊靜靜地走到窗邊向外看去,搖了搖頭。雖然這一舉止已經充分說明了結果,但卯月還是鞭策著發軟的雙腳向窗戶走去。


    他好不容易抓穩了窗框,橫下心來向外看去。


    彼得定格在手伸向半空的狀態,已然斃命。他的身體被石像的劍深深刺入,從撕開的胸膛噴濺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全身。


    這血沫橫飛的死狀,與之前的受害者如出一轍。


    * * *


    幾星期後,卯月造訪了建在郊外森林深處的一所黑色大屋。


    當他按約定時間站在鏽跡斑斑的大門外後,一位完全看不出表情的女仆出來迎接了他。


    她那烏黑光豔的秀發猶如墨汁匯成的河流,嘴唇如滲血般鮮紅,反而皮膚之上沒有血色,白若瓷器。


    那超塵脫俗毫無生機的美貌,儼然如同畫中的人物。茨卡伊身邊的女性,不論是人還是魔獸都美得超乎常理。


    卯月內心雖然被她的美震懾住,但還是向她說道


    「那個,我是上代卯月,跟茨卡伊先生有約」


    女仆抬起憂鬱的眼睛看了卯月一眼,不知為何細細地呼出一口氣。但在下一刻,她擠在圍裙裏麵顯得十分憋屈豐滿胸部搖擺起來,深深地行了一禮


    「卯月先生對吧?這邊請」


    茨卡伊的大宅隱藏在陰森森林的綠蔭之下,而且還更為茂密的青藤包裹著。而且,刷成黑色的牆壁已有所欠缺,基本腐朽不堪。論外觀,完全可以當做靈異小說的劇情場景,但室內裝飾卻出乎意料的得體,絲毫沒有留下供幽靈出沒的餘地。


    走廊和玄關完全沒有擺放繪畫或古董一類的裝飾,地上鋪著單調的灰地毯,許許多多的魔獸在上麵隨心闊步。從敞開門中能看到一些房間裏的情況,可以看出大屋內部進行過完全無視於裝飾美,注重於適合魔獸飼育的改造。


    那些在屋內自由來去的魔獸,似乎全都已經調教過了。她們似乎受過要歡迎客人的訓練,每當卯月走過,她們就止步,深深地低下頭。如此放養的目的,大概是為了趁著出貨之前的這段時間讓它們適應人類的屋子。


    茨卡伊無力的魔獸,果然雌性很多啊。有別於哈耳庇厄、拉彌亞mia〉,以及正用苦惱的眼神盯著這邊的魅魔〈subus〉等純正魔獸,而且複合種也很多,裏麵竟還有豹子身體擁有人類女性乳房的魔獸。


    卯月深刻地感受到,人的嗜好多種多樣,且千奇百怪。


    一隻赤裸女性身體長著狐狸尾巴的魔獸向卯月送去一抹媚眼,讓卯月略微打了個寒戰。盡管她貌美非凡,但被非人之物的眼睛直視後,他仍舊會感到幾分害怕。即便如此,看著毫不遮掩乳房與性器官走來走去的它們,仍未免顯得有些下流。而且她們的體味酷似女人的淫臭,這更加激發了那種感覺。光聞味道的話,這個昏暗的宅子就像一所奢華的妓院。但是,這裏的女性全都不是人類,而是魔獸。


    就在卯月感到坐立不安的時候,女仆將他帶到了某個房間。


    「這邊請」


    女仆用平坦的語調說出與剛才相同的台詞,將門打開。


    裏麵仿佛是把整個大宅中的東西全都硬塞進了一個房間裏一般,看上去非常糟糕。


    地上鋪著帶腦袋的虎皮與熊皮,右側靠牆位置堆著空鐵籠,左側靠牆位置擺著塞滿各種厚實的專業書籍的書架,壁爐之上放著鱷魚標本,那鱷魚背上不曉得為什麽插著幾把小刀。


    在散亂著大量資料的桌子旁邊,放著幾把做起來好像很舒服的藤椅,茨卡伊便如同沉浸其中一般坐在一把藤椅上。他翹著長長的腿,正愜意地喝著咖啡。卯月再看看他的腿上,結果大吃一驚。


    一隻臉與上半身基本屬於人類,手臂和下半身屬於貓的雌性魔獸,雙手雙腳都被綁住,嘴裏還塞上嘴箍,以趴著的姿勢被束縛在茨卡伊腿上。她細膩的淺黑色肌膚之上冒著豆大的汗珠,富有光澤。她用那雙深深的蜂蜜色眼睛像卯月看去,銳利的眼睛裏充滿了憤怒與煩躁,但同時在深邃之處卻又透露出濃烈的情欲之火。


    茨卡伊看也不看這隻魔獸一眼,隻是用手不斷撫摸著她肩胛骨突出的光滑背部。


    茨卡伊發覺卯月進了屋,驚呼起來


    「哎呀,你來了?歡迎歡迎,可我交代過不要把你帶到這裏,而是帶到客廳後通知我才對……那孩子又在給我找茬呢」


    「抱、抱歉,打擾你了」


    「沒事沒事,算不上打擾。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正在接受調教的魔獸『難看』的樣子了,若不嫌棄請坐在那邊的椅子上舒服舒服吧。比起客廳,我倒是更喜歡這間屋子」


    卯月不敢推辭,小心翼翼地,與茨卡伊麵對麵地在一把藤椅上坐了下去。


    這大概是別國的東西,用細纖維編製的厚厚靠背雖然會讓身體深深地沉下去,卻十分穩定。


    坐上去感覺確實不賴,但卯月還是對魔獸介意得不得了。


    「啊,你不用在意這東西,她很聽話,不會咬人的」


    卯月也這麽覺得,畢竟她雙手雙腳還有嘴巴都被封住了。


    她嘴角流著粘糊糊的唾液,不開心地搖擺著貓尾。茨卡伊用手指在她尾巴根部彈了一下,她柔軟的後背立刻激烈地反弓起來。茨卡伊重複了幾次這個動作後,她先是激烈抽出,一邊釋放濃重的體味一邊翻著白眼,最後徹底癱軟下去。


    而茨卡伊則若無其事地又喝起了咖啡。


    就在卯月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時候,女仆送來了咖啡。她進來的時候沒有一點動靜,突然哐啷一聲粗暴地放下了杯子。飛濺出來的液體濃得發稠,根本不像咖啡,而且黑得讓人懷疑它根本就烤焦了。


    「讓您久等了,請用」


    「不,呃,這個……」


    「請用」


    女仆行了一禮,又悄無聲息地離去了。卯月懷疑自己被找麻煩了,看了看茨卡伊的杯子之後,吃驚地張大了雙眼。茨卡伊杯子裏也是相似的東西。


    茨卡伊若無其事地喝著那濃得可怕的咖啡,說道


    「喝上個幾次就習慣了,對於提神來講效果正好,就是有種在喝猛藥的感覺呢。如果我什麽時候不明原因突然死亡,那十有八九是咖啡因害的,屆時還請幫我向記者作證」


    「說起來,這屋子這麽大,該不會隻有她一位女仆吧」


    「然後就隻有一位上班的清潔工了,就是我們的miss.凱


    特。由於調教魔獸有很多秘密,頻繁出入屋子的人員越少越好。那孩子雖然做飯和打掃方麵已經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但總之不愛說話,很聽話。真是幫大忙了」


    卯月見這咖啡泡成這樣,開始有些擔心他的飲食。就在卯月盯著杯子的時候,茨卡伊,準備起身。


    「不過,我可不能讓你也被毒死了。如不嫌棄,就讓我來給你重新泡上一杯吧。這裏有最新式的咖啡壺,我的手藝可是很不錯的」


    「不,沒關係,不勞費心了。倒是你最近還好麽?」


    卯月回絕了茨卡伊的提議,開始跟他聊起來。卯月跟茨卡伊聊了聊近況,還有今年流感很難對付,兒童因水質汙染罹患皮膚病等話題之後,又刻意地道出了造訪這裏的主要意圖


    「不管回顧多少次,都覺得前些天的事件很慘呢」


    「畢竟被迫直視了屍體,大部分會員都會覺得很慘吧。不過,在這魔都從髒器販子到過路魔,再從強奸、殺人到縱火什麽都有,堪稱犯罪的大博覽會。到貧民窟看看,更慘的事情就像家常便飯一樣」


    「即便如此,那件事跟我車上了關係,所以讓我特別感興趣……不瞞你說,其實事後對事件報道過的新聞我全都看過了」


    「這可真厲害,你家附近賣報的肯定很有福氣吧」


    茨卡伊的口吻中,佩服與吃驚各摻一半。卯月取出從報紙裁剪下來的報道,一邊把它們放在散亂的資料上,一邊講出上麵的內容。


    「被害者阿道夫先生,似乎也不是什麽好人呢」


    「請繼續說」


    「他是黑心的魔獸商,參加全帝都的魔獸愛好俱樂部以建立人脈,藉此擴大魔獸非法地下交易的客戶網,靠著這樣的方法瘋狂斂財。據說向那個臭名昭彰的亂叫俱樂部輸送大量雌性魔獸的就是他」


    「常言道『人死也能扒層皮』,說的就是這個呢。真令人討厭。他背後隱藏的醜聞,在名為新聞記者的盜墓者手中大白於天下。人不可貌相,受害者不一定就是好人,但這也不算稀罕事」


    茨卡伊一邊撫摸雌獸的後背,一邊平淡作答。從他的反應上看,似乎已經掌握了卯月帶來的情報。即便如此,卯月還是把這個話題接著說了下去


    「再說說我從認識的實地記者那兒獲得的情報吧,彼得似乎在第二次得到『正當魔獸飼育推薦會』的邀請後,立刻就購入了違禁藥品。據說他為確認效果實際購買了獸形魔獸並反複進行測試……這似乎是一起相當有計劃的犯罪呢」


    「是啊,他的藥買得相當早」


    「你知道此事?」


    「畢竟違禁藥品的獲得渠道非常有限,在調教師之中可謂是順耳聽來的情報。由此我再次認識到了彼得的執念之深」


    「原來如此……什麽都被你看透了呢」


    「這太過獎了」


    卯月感歎地歎了口氣,茨卡伊則謙虛地搖搖頭。卯月對他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


    「你在事件發生之際也出色地鎖定了凶手。正因你有如此一雙慧眼,所以我有些問題想問問你。在那之後,我開始在意事件之中的漏洞,連工作都無法投入」


    「漏洞?此話怎講?」


    卯月探出身子,向如此正在納悶的解決事件之人,紛紛問出在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


    「物證確實已經完備,被害人也並非平白無故招人怨恨。可是,我還是找不到被害人與凶手之間的交點。你對此怎麽看?」


    「阿道夫先生曾與許多人結怨,被他我有把柄的不光隻有愛好者,其中也不乏調教師。就算『妖精商』是其中之一,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年輕的調教師要在帝都闖出名聲,不借助他人之力恐怕十分困難。實際上有情報稱,彼得為了讓難以搬運的妖精鎮定下來借助了走私販之力」


    「而且,彼得究竟想拿魔犬的屍體怎麽辦?就那樣放著不管的話,遲早會被發現的吧」


    「關於這一點,我同樣有疑問,不過隻要使用小仙子的力量,要重新入侵大屋應該並非難事。雖然多少會有些風險,但等警官離去之後,在晚上應該是可以搬運的」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他為什麽準備得那麽周全,卻要選擇那所大宅作為行凶現場?隻要使用小仙子,應該能夠讓死亡顯得更加自然吧」


    「……這件事我實在不願意自己來說,他確實對我恨之入骨」


    聽到茨卡伊透著幾分苦澀的口吻,卯月恍然大悟。茨卡伊用長長的指尖敲了敲魔獸突出的背骨。他每敲一次,魔獸褐色的肌膚就會激烈顫抖,但他沒有理會魔獸的反應,搖了搖頭之後將兩手手指交扣起來。


    「『絢爛萬華鏡』高文爵士是一位致力於栽培後生,受眾多調教師尊崇,屹立於巔峰的調教師。但是,他的後繼者卻是我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家夥。因此,彼得對我抱有疑問,甚至對我產生了殺意。他之所以選擇在那個地方行凶……是因為『杜蘭男爵告知過他,我已應召參加聚會』。光這一點就足夠了吧」


    「…………這……」


    「他想要將殺害阿道夫先生的罪名嫁禍到我的頭上,藉此來讓我償還殺死高文爵士的罪吧。這對於他來說,想必這一定是必須揮下的正義鐵錘吧」


    茨卡伊壓抑著感情這麽說道,麵具之下露出的眼睛難過地垂下。


    回想起被當做殺害恩師的凶手,他心裏豈會好受。


    卯月咽了口氣,以堅毅的動作向他低頭致歉。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問了你這麽冒昧的問題」


    「沒關係,別一直思考這樣的話題,還是趁早解決,把它忘掉才好。既然它會耽誤你工作,那就更應該這樣了。還有什麽其它疑問麽?」


    「其實還有一些,但沒關係的。老是依賴你的話,我豈不是太遜了!剩下的就讓我自己來琢磨吧」


    卯月自豪地說道。他知道對事件一直追查不放不太好,下定決心憑自己的力量來滿足自己那顆旺盛的好奇心。


    茨卡伊下定決心的卯月,茨卡伊嘴角勾勒出新月般的弧線,笑道


    「是啊,你是個聰明人,你一定會導出真相的吧」


    茨卡伊就像幹杯一樣,將咖啡杯輕輕地高舉起來,將杯中沉澱著粉末,形同焦油的液體一飲而盡。


    * * *


    「請再來玩,我的朋友很少,所以很沒意思呢。你來的話,我非常歡迎」


    卯月此次來訪十分冒昧,然而茨卡伊依舊用溫情的話語為卯月送行。


    卯月再次在女仆的引導下穿過走廊,他一路上觀察那些向他低頭的魔獸。來時見到過的魅魔、拉彌亞還有哈耳庇厄,再次用乞求般的火熱眼神注視著卯月走過。那眼睛依舊讓人不寒而栗。卯月與魅力的她們分別對上了目光,不經意間停下了腳步。


    有種如同遭受雷擊一般弄不清是值得衝擊向卯月襲來。


    (怎麽總覺得有種……)


    剛才印入眼中的某種東西行程了信號刺激,從內側撞擊他的頭骨。


    女仆狐疑地轉過身來,卯月一麵連忙跟上去,另一麵感覺到但愛開始劇烈運作。與此同時,當時因茨卡伊難過的反應而亂了方寸以致沒能即刻浮現的疑問,如今噴發而出。


    (想讓茨卡伊先生來頂罪麽?這個理由感覺很正常。然而相對的,彼得的『茨卡伊先生為凶手之說』卻能夠非常輕易地證明出其中矛盾。他購買魔獸並事先對藥物進行測試,可見其計劃有多麽周密,反而讓茨卡伊先生定罪的那一部分卻捏造得太不自然。這究竟是為什麽……而且……)


    有件事令卯月遲遲無法釋懷,盡管這是一則看似與事件並無之間聯係的情報,實際上卻有著重要的關聯。即便卯月現在並未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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