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毀了艾瑪·哈林頓的人生。


    造訪她家大屋的客人,應該不會有任何一位反對這樣的主張。


    郊外美妙森林中有一片上乘空地,貴族們的莊園紛紛坐落於此。建於其中的『魔獸商』羅巴特·哈林頓的高級大宅,已然淪落成妓院一般。


    宅邸角角落落都充斥著淫蕩雌性魔獸的甜膩體味。


    用粗鄙之言來講,這裏處於非常『淫臭』的狀態。


    哈林頓的一家之主對魔獸不僅僅依賴於自『新大陸』的輸入業,更是早在第一時間便眼見卓識地注重於國內的繁殖業,積累萬貫家財。絲質花紋窗簾、紅木家具、天鵝絨的大床與華蓋……哈林頓家的這些高檔物品,充分地暴露出雅妮塔·哈林頓夫人對上流階層的強烈憧憬。然而如今,這些東西已被熏得喪失本來的氣味,都懷疑那柔軟的床墊壓上一壓會不會滲出女人的蜜汁來。


    在這羅巴特·哈林頓的大屋裏,如今甚至可以說那些雌性魔獸才是主人。


    艾瑪也好,羅巴特也好,都不過是為了養活她們而存在的一介奴仆。


    雖然羅巴特是心甘情願淪為她們的『愛的奴隸』,但艾瑪並未臣服於她們,每天都不懈地抵抗著這喪心病狂的狀況。然而,她精神上的抵抗完全沒有意義,大屋正穩穩地步步淪為那些雌性魔獸的巢穴。


    如今不論大廳、接待室、起居室、餐廳、書房,隨便打開哪扇門都能看到那些雌性魔獸扭著屁股搖著乳房闊步暢行。眼下唯一尚未被侵略的就是艾瑪的臥室,但恐怕要不了多久也會淪陷。


    哈林頓家的情況,就是這麽慘不忍睹。


    (沒錯,我家是『獸之家』。已經不會有正經的客人來我家了吧)


    艾瑪心裏一邊這麽想,一邊坐在玄關大廳的台階上,連著翠綠色的長裙一起抱起雙腿。


    『高雅』的鄰居們全都會在途徑大屋周圍的時候提高十二分的警惕避免接近大屋,曾經門庭若市時的那些客人也不再問津,然而出入大屋的人卻不曾斷絕。


    即便現在,艾瑪眼前仍有人全然不顧會在高檔石榴花紋壁紙上留下慘痛的劃痕,正將巨大的水槽往屋裏搬。看不出有受過什麽調教的雌性魔獸正在綠褐色的渾濁水體中遊動著。擁有大量乳房的異形人魚,身上的鱗片閃爍著七彩的光輝,總是不開心地把腥臭的水濺出來。那豐盈的嘴唇與眼角下垂的淫蕩眼神,形同娼婦。


    可悲的是,身著長袍的羅巴特對搬運工人那粗暴的手法竟然沒有抱怨半句,神魂顛倒地隻顧看著人魚,恨不得立馬架上梯子衝上水槽,在滿是鱗片散發著魚腥味的尾巴上親上一口。這麽說也不對,等那些工人將水槽放置在那原本有個格調優雅的壁爐的地方後,他毫無疑問會迫不及待地那麽去做。


    艾瑪那對稚氣未脫的玲瓏大眼曾被貨真價實(雖已年逾花甲)的侯爵讚譽為『我可愛的雛菊』,現在卻盈滿淚水。她發瘋似的甩動腦袋,紅色的頭發左右亂擺。


    (惡心死了,惡心死了!那些喜歡魔獸的下流之徒,統統趕快遭天譴吧!)


    艾瑪在心中放聲疾呼,然而沒有人會來回來安慰悲痛的她。


    以前來大屋執教的家庭教師,也因為魔獸數量太多而怕得辭去了工作。後來羅巴特沒有再顧後任。自尊心強烈的母親一直空虛地幻想著取回丈夫被雌性魔獸奪走的關愛,然而一天因為聽女仆說丈夫和魔獸做出不齒之事後便發起瘋來,拿起丈夫的獵槍塞進嘴裏,一槍打穿了自己腦袋。


    這種死法倒也很符合她暴躁且高傲的性格,但就連這樣的舍身抗議也沒對羅巴特的內心產生絲毫的震撼。


    盡管母親平時便與艾瑪沒什麽交流或來往,但這件事還是難免讓身為女兒的她深感痛心,同時她淚如雨下地心想,要是母親像報紙裏那個前陸軍準將的妻子那樣把槍口對準羅巴特一槍斃掉該有多好。


    管家和女仆長據說是因前雇主落魄而被留在宅子裏,後來被哈林頓家繼續雇傭的。追究起夫人自殺的原因,一部分確實出在女仆身上,這讓女仆長痛徹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過失。因此,他們緘口不言,隻是專注於維護這個正被雌性魔獸的排泄物與剩飯逐漸侵蝕的大屋。到頭來,現在已經沒有人肯站在艾瑪這邊了。


    要是從外麵出現救世主,她肯定會發瘋。


    她現在也正等待著『他』的到來。


    此時,人魚分明在剛剛已經送達,可又有其他魔獸被幾個男人搬了進來。


    隻見一隻滿是贅肉的巨大女性魔獸在擔架上抬著。那應該是『巨人族』的亞種,與人類的相似程度恐怕能令見者大吃一驚。她的五官非常端正,可以推測出它原本應該非常美麗。但是,它臉上的肉完全鬆弛下垂,眼皮就像從側邊流下來的一樣,臉整體上在肉的重量之下變得鬆鬆垮垮。即便如此,那軟綿綿的肉與牛奶般的白嫩肌膚,也不失為一種異樣風韻。


    羅巴特對魔獸的喜好日益惡化,而且想必他會無止盡的滿足自己。艾瑪深深地歎了口氣,輕易地想象出羅巴特脫掉褲子隨手一扔,迫不及待地把性器埋進躺在床上的巨大身體的腹部贅肉之中,在肉交之中射出來的情況。人魚是他在開始纏綿之前的暫用品。但是,他那火熱的激情也隻在新魔獸送到之前維持了非常短暫的時間。


    羅巴特往返於『新大陸』與帝都,孤獨地參與著魔獸的輸出業與繁殖業,久而久之喪失了理性,變得對雌性魔獸比對人類女性更有欲望,在航行途中的同伴的推薦下沉溺於一邊吸食鴉片一邊與魔獸進行性行為墮落嗜好。不久,鴉片被更加危險的毒品所取代,羅巴特下了一線,開始沉溺於在大屋裏與魔獸進行的淫亂行為。


    他現在要是沒了新雌性魔獸所帶來的刺激就活不下去。


    搬運工在將魔獸送達羅巴特的臥室後,搖著頭離開了。他們一心想要盡快離開有病的顧客家,看也不看那位可憐的女兒。但是,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停下腳步,朝她走了過去。


    「————小姐,你還好麽?」


    「……阿西莫夫」


    艾瑪聽到那溫柔的聲音,抬起臉,凝視那位男性。男性那對甜膩的碧眼之中也映現著她的影子。他的那頭短發,就像經過修剪的草坪。與那短發相得益彰的,充滿男子氣概的臉龐之上露出笑容。


    阿西莫夫,見習魔獸調教師。


    本來是敵人的他,如今正是艾瑪唯一的同伴。


    * * *


    打個比方,他在艾瑪心目中就如同投入地獄的一絲救贖,是上天的光芒。


    在去年那個難以忘懷的冬季,艾瑪認識了他。


    母親都自殺了,艾瑪又哭又喊,但羅巴特還是沒有停止購買魔獸。當她悲歎著這一切,在萬念俱灰中即將變成一副空殼的時候,阿西莫夫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他當時將扁平的帽子按在穿著麻襯衫的胸口上,像騎士一樣在艾瑪麵前單膝跪地。霎時的猶豫之後,他那與他所從事的下作職業完全不搭調的美麗碧眼之中盈滿淚水。


    「可憐的小姐,您竟變得如此消瘦。這話可能輪不到我這個見習魔獸調教師來說,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竟然讓您受這樣的苦,您父親的興趣一定是錯誤的」


    僅因為這一句話,艾瑪墜入了火熱的戀愛之中。聰明的她察覺到,這位在自己受傷時願意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貧窮青年,正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艾瑪雖如平常那樣坐在台階上,但這份強烈的感動令她潸然淚下。她內心的痛苦,想必也傳遞給了這位青年。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見習調教師緊緊地抱住了艾瑪弱小的身軀,將自己強奸的胸膛借給她如孩子般盡情哭泣。


    他說他叫阿西莫夫,是貧民區出生,沒有姓氏。現在在羅巴特


    的魔獸購入點的調教師身邊見習。


    對於貧民區的人來說,實力至上主義的魔獸調教師乃是最能圓夢的職業。但是聽說,他的師傅(本人會到大屋來進行業務,但艾瑪並沒有見過)卻貪得無厭,不是什麽好人。


    他師傅的客人們一個個對魔獸愛得發狂,阿西莫夫對他們的慘狀感到十分厭煩,於是就向其中最可憐也最可愛(艾西莫夫生性害羞,並沒有直接說她可愛,但話語中確實給了她這樣的感覺)的艾瑪搭了腔。


    此後,他(雖然是為了運魔獸進來)每次來大屋的時候,都會給艾瑪帶一些小禮物。有烤點心、紫羅蘭花束、縫製的粗手套。這都是些讓富裕的艾瑪拿來都是些會覺得難辦的窮酸玩意,但阿西莫夫為她著想的這顆心讓她十分開心。


    再等工人們回去後,他就會跟艾瑪談天說地。


    她喜歡阿西莫夫給她說的笑話,尤其是調教師們被魔獸被整得很慘的那些趣事。在這段地獄般的日子裏,兩人之間培養起了溫情的關係。


    然後,阿西莫夫有一點緊緊抱住艾瑪的肩膀,深情地說道


    「我現在還隻是一介見習調教師,無法阻止你父親從我師父手中購買魔獸。而且就算我阻止了,你父親也還會找其他人交易……可是長此以往,你一定會跟著崩潰的!那是我絕不能忍受的!」


    「阿西莫夫,你有你肯對我說這些話。可是親愛的艾西莫夫,我究竟該怎麽辦?父親已經根部聽不進我的話……不對,是根本聽不進所有人的話了」


    「逃走吧,小姐。從這個瘋狂的大屋裏,逃出來吧」


    「逃走……可是要逃去哪裏?」


    艾瑪在回答的同時,一時想起了住在遠方的姨媽。


    姨媽腳踏實地的一直堅守著父輩傳下來的水產店,雖然規模不大但不愁客源。長年的辛苦勞作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地皺紋,已完全錯過適婚年齡,如童話裏的巫婆那般消瘦衰颯。她對渴望奢華生活撲進羅巴特懷中的美麗妹妹恨之入骨。


    羅巴特沒有兄弟,父母苦於祖輩留下債務早已撒手人寰。艾瑪所認識的親戚,就隻有姨媽一個。但艾瑪從很久以前那次見麵的時候,姨媽對妹妹的獨生女那厭惡的眼神來想,覺得她沒可能會對自己伸出援手。


    「不行的,阿西莫夫。我無處可去」


    「小姐,你放心好了,我會帶你逃跑的。小姐,拜托了!請跟我一起逃跑吧!」


    聽到這句告白的瞬間,那種辛福感根本難以言喻。


    欣喜若狂的艾瑪被他完全感動,感覺就像這一生最大的好事化作波濤一口氣朝自己蜂擁而來。艾瑪從見他第一麵的時候就有這種預感,她此刻明白了,命運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這不正是在戀愛小說和歌劇中看到的情節麽?


    「你是我的真命天子,阿西莫夫!我願一輩子跟著你!」


    在這強烈的感動之下,也難怪艾瑪當天便熱情地獻身給了阿西莫夫。


    初次性交本來十分痛苦,再加上艾瑪的身體瘦得隻剩骨頭,彼此都很痛。即便如此,她在精神上還是得到了滿足。在這唯一沒被魔獸侵略的臥室裏,艾瑪事後才害羞地遮住自己小小胸部。阿西莫夫一邊撫摸著艾瑪的頭發,一邊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我們坐上船,離開這個帝都,到『新大陸』附近的港口做生意吧。我有個好主意,那一帶的啤酒很難喝,我們若是吧蘋果酒帶去肯定能賣的不錯。於是,我們就可以買自己的房子,跟那些見鬼的魔獸永遠地說再見了!」


    艾瑪輕輕地點點頭。她閉上眼睛,新生活的美妙景象在腦中鮮明地浮現出來。


    閃爍著金光的醇香蘋果酒一定會大受歡迎,客人將源源不斷地湧過來,大杯大杯地購買。


    艾瑪雖然不會接待客人,甚至都沒什麽做家務的經驗,但她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好。她希望至少要三個孩子,然後和阿西莫夫組建一個溫暖的家。


    他說的沒錯,要跟那些見鬼的魔獸永遠地說再見!


    艾瑪燃氣鬥誌,遵照阿西莫夫的指示,從爛醉如泥的父親身上偷走了金庫鑰匙。


    * * *


    艾瑪·哈林頓是個淳樸(說難聽點就是有點蠢)的女孩。不過,盡管她基本沒有認識到,她依然擁有著從母親身上繼承下來的高傲。


    艾瑪對魔獸雖然厭惡,但從不畏懼,也不像那些辭職的下人們那樣在精神上屈服於那些在家中橫行的大量魔獸。她雖然沒有察覺到,但它擁有著難得一見的國人膽色。可即便是勇敢的艾瑪,每當與兩頭魔獸麵對麵的時候都會感到異樣的緊張。那兩頭魔獸,正立於現在哈林頓家統治階層的頂點。


    一頭是雌半人馬,一頭是擁有貓的身體和女人上半身的複合種,她們可謂是占領大屋的雌性魔獸們的『女王』。


    從外表上來看,那兩頭與其他魔獸不在一個層次。首先,是她們的美,然後,是她們的高貴氣質。


    那兩頭的雙眸盡管蘊藏著火熱的誘惑力,但目光不像其他魔獸那樣淫蕩渾濁。她們總會挑選對象,確認其反應,掌握對方的欲望。那雙眼之中還散發著就像把人吞噬殆盡的攝人氣魄,以及讓人愛她深達骨髓卻還能令其更加饑渴的光輝意誌。


    就連艾瑪也不得不認可這兩頭魔獸的美貌。如果哈林頓家飼養的魔獸隻有她們,大概旁人也不至於會對宅子避之唯恐不及。


    艾瑪說不出為什麽,但就是能夠確信,這兩頭魔獸既沒有發狂也沒有墮落。艾瑪都忍不住對她們萌生出作為女人的特殊敵意與厭惡。


    這兩頭完全蔑視那些被羅巴特玩膩之後在房子裏醜陋地爭奪地盤的其他魔獸,依舊在獲得寵愛。


    隻不過,羅巴特將她們視為特別高貴的存在,隻有在想謁見『女王』拜倒在它們腳下的時候,才會與它們解除。


    平時那兩頭將羅巴特不用的書房當做巢穴,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


    然後,羅巴特的金庫偏偏就在那個房裏。


    (父親大人也真是的,竟然把金庫放在那種地方!)


    艾瑪完全不像做賊心虛,一邊自說自話地咒罵著,一邊溜進書房。


    在描繪『新大陸』港口的油畫下麵,擺著一張大桌子,桌子上麵有打翻的羽毛筆和墨水瓶。那隻貓身魔獸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桌上。


    它本來正用紅色的舌頭舔著胳膊,注意到艾瑪後忽然抬起臉來。那對蜂蜜色的眼睛看著艾瑪,柔軟的尾巴搖擺起來。


    艾瑪按捺住內心的緊張,攥緊拳頭。她已經弄清楚半人馬正在庭院中散步,於是無視於貓身魔獸,走向了堆滿牆壁的豪華書架。她從擺放著魔獸圖鑒全書的暑假左端,將沒有內容的裝飾書一並抽了出來,藏在後麵建造於牆壁之中的氣派金庫便顯露出來。


    艾瑪從胸口把鑰匙取了出來。她有意不去在意雌性魔獸,認為隻被當做性用品的她們不會被安排看守金庫的職責。就算萬一被吼了,羅巴特也正在睡覺,管家等人也應該不會理會。


    艾瑪隻要不要太心急而做出蠢事,就算有魔獸在場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她在心中反反複複地勸說自己,打開了金庫。


    裏麵放著土地、宅邸、魔獸繁殖所以及船舶的物權證明,還有一捆她看不懂的文件和紙條,以及大大小小的漂亮寶石。保管在宅邸之內的現金,應該隻有這些了。但在此時,艾瑪突然想起了一樣東西。


    這個寨子裏,還有一些經濟較之更高,更容易變賣的東西。


    那就是母親留下的珠寶盒。


    點綴雅妮塔·哈林頓生前的奢華飾品就放在裏麵。但是,母親曾留下過一句話,說希望在自己死後,依舊將她心愛的珠寶放在珠寶盒裏。事後依雅


    妮塔所願,雅妮塔一直緊緊地抱著那個上了鎖的珠寶盒。艾瑪身為女兒,實在無法對母親的遺物出手。


    艾瑪覺得,眼前的這些應該就足夠讓她跟阿西莫夫生存下去了。


    艾瑪抓起那疊紙和寶石,塞進布袋。然後,她擦掉顫抖的手掌心中冒出的汗水,舒了口氣之後,舉起手準備把金庫關上。但在此之前,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神經兮兮地轉向身後,結果倒吸一口涼氣。


    那隻貓身魔獸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到了地麵上,並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自己身後。


    「幹、幹嘛。你還有意見麽?」


    魔獸沒有回答,隻是用那對蜂蜜色的眼睛望著艾瑪。


    那眼神能讓人明確地讀取其中的意誌,就仿佛在說它『我對你很感興趣』。艾瑪對它的眼睛感到害怕,倒退了一步。此時,窗戶闖入了視野之中。連人馬都在不知不覺間把頭從合上的窗簾縫隙間伸了進來,就像在深思著什麽似地觀察著艾瑪。


    艾瑪不堪忍受這詭異的狀況與緊張感,失聲尖叫起來。就在此刻,貓身魔獸以人類的嘴巴敏捷地從艾瑪手中多下了袋子。


    貓飛奔起來,用身體的重量壓在羅巴特改造過的門把手上,隨後一下子就溜到了走廊上。人馬也消失在了庭院深處。艾瑪的手掌一張一合,剛才還感受著的那沉甸甸的重量,如今消失得一幹二淨。


    此刻,她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為什麽魔獸會對金錢感興趣?)


    「停下,不要跑,給我停下!還給我!」


    現在想什麽也沒有用,艾瑪回過神來,連忙追趕上去。


    她飛奔出房間,然而走廊上已不見貓的身影。她覺得貓可能會跟人馬匯合,有急忙趕往庭院。不出所料,貓正搖晃著它褐色的乳房,走在庭中的草坪上。


    艾瑪知道用跑是追不上的,隨即撿起腳下的小石子,挨個挨個地朝貓扔過去。雖然沒有一個打中,但貓停下了腳步,向艾瑪投去煩悶的目光。那蜂蜜色的眼睛忽然轉向一旁。艾瑪隨著那眼神看了過去,隨即明白過來……身後有什麽東西。


    剛轉過身去,人馬的腦袋便衝著她肚子狠狠地撞了過來。


    * * *


    吱、吱……不知從來傳來不祥的聲音。


    (……好懷念。嗯,我記得。那是父親做的秋千搖擺的聲音啊)


    艾瑪在黑暗中神遊往昔。在哈林頓家的庭院中,有一個白色的秋千。那是工作繁忙的父親為了獨生女兒親手製作的。那隻綁在高大橡樹之上的秋千,還有那片載著一隻小船的後院池塘,是艾瑪非常喜歡的遊樂場。羅巴特從『新大陸』回家後,艾瑪總喜歡讓他推自己蕩秋千。


    現在想來,羅巴特或許因為擁有父母早亡的經曆,對『理想的家庭』非常固執。可是現實是殘酷的,他若不將精神與肉體已消磨到極限便無法維持的『理想的家庭』,以至於他精疲力竭。


    一個人理想一旦破滅,就會變得非常脆弱。為了填補那份空虛,他不惜追求起了荒淫式的快樂。著一直是艾瑪心中的一個結,難道自己在父親墮落至此前,真的無能為力麽?但是,她這次依舊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靠自己的雙手白手發家的羅巴特·哈林頓處事冷靜,繼承了那份血脈的艾瑪冷靜地做出判斷……現在去想那些,為時已晚。


    接下來隻有兩條路,要麽就逃離那份瘋狂,要麽就被牽連其中,像母親那樣死去。


    艾瑪盡管沉浸在戀愛小說中那種情節之中,但潛意識中仍舊明白這些。


    「…………好痛」


    她捂住鈍痛的腹部坐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被人馬撞倒,似乎昏迷過去。


    艾瑪茫然地向四周張望,隻見哈林頓家的草地已在夕陽的餘暉下金光閃閃。兩頭魔獸已不見蹤影,攀附在鐵柵欄上圍繞著大屋的玫瑰綠籬(到了春天百花齊放,爭紅鬥豔)前麵,巨大的橡樹落下濃重的黑影。下頭空蕩蕩的白色秋千在風中搖擺。


    艾瑪意識凝視著千秋,最後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她現在兩手空空,這樣沒法遵守與阿西莫夫之前的約定。當然,艾瑪就算孑然一身投入他的懷抱,他也一定會非常開心,但艾瑪不想辜負他的期待。


    ——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艾瑪在日暮途窮中東倒西歪地邁出腳步,但她回到大屋附近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她吃驚地張大了雙眼,甚至把苦惱都拋諸腦後。


    「…………咦?」


    門完全敞開著,玄關大廳裏灑落著泥土。


    從東洋輸送進來裝飾在台階側邊的盆栽不見了,從畫家手中直接買來的名畫連同黃金相框也被一並帶走了。放置在曾是壁爐所在之處的水槽裏濺出大量的水,那應該是對某種東西感到害怕,胡亂掙紮弄出來的痕跡。


    她意識到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在難以名狀的恐懼的驅使下之下衝向宅內。


    人魚藏在水槽之中的模型城堡後麵,用陰冷的眼睛瞪向艾瑪。艾瑪根本懶得理她,抓起長裙的下擺就氣勢逼人地飛奔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富家小姐的樣子。


    屋裏所有人的全都被敞開了,裏麵慘遭蹂躪,古董等值錢的東西全被洗劫一空。當她看到連自己臥室裏的櫃子和衣櫥都被翻得亂七八糟後,氣得火冒三丈。但是,宅邸之內的異狀還不僅僅是這些。


    地上零星倒著死去的魔獸。有的是被槍殺,有的是被砸死,還有的是被咬死的。它們身上噴出的血在地毯和牆壁上留下了誇張的血跡,內髒也掉落出來,已經死透。活下來的幾頭魔獸躲在家具後麵,向艾瑪投去畏懼的眼神。不過把這些幸存的和死掉的數量加起來,也完全不夠屋內全部魔獸的數量。裏麵有幾隻不見了。


    走了半天也沒看到管家跟女仆長的影子,不知道他們是逃跑了還是被帶到別的地方去了。此時,她注意到還有個人生死不明,不禁打了個寒戰。


    (父親大人呢?)


    艾瑪想到父親當時正爛醉如泥,便連忙衝進父親的臥室。一進門,她便倒吸一口涼氣,停下了腳步。


    在他的大窗之上,一團巨大的肉塊正痛苦不已地抽動著。大概是被槍打的,它的額頭上開出幾個可怕的洞,它臉上粘著流出來的腦漿,全身的贅肉在瑟瑟發抖,正在嗚咽。那對明膠狀的柔軟的眼睛淚汪汪的,如同苦苦央求一般看著艾瑪。


    生命力頑強的巨人族在這種時候顯得非常可憐。艾瑪也並非鐵石心腸,但對此無能為力。


    她移開目光,向大床裏頭看去。羅巴特之前應該把頭埋在魔獸的贅肉裏呼呼大睡,但此時卻不見他的身影。


    就如同取而代之一般,地板上掉落著一個空盒子。那盒子是低級趣味的粉色。


    那正是雅妮塔·哈林頓的珠寶盒。


    盒蓋已經被打開,裏麵的收拾被全部帶走了。艾瑪朝盒子走近一步,隨即看到在盒子邊上撒開的一隻人手。


    艾瑪短促地尖叫了一聲,駐足不前。但她馬上下定決心,繼續往前走去。


    羅巴特·哈林頓倒在了大床的後麵。他衣衫不整,雙眼大張,已經喪命。他的臉上鮮明地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愕與恐懼,那表情就好像看到死神來迎接自己一般。


    艾瑪緩緩閉上眼睛,攥緊拳頭。她從宅子的慘狀便能隱隱地預料到這樣的結局。家裏恐怕遭到了強盜襲擊,就連母親的遺物都被搶走,父親也慘遭殺害。


    「……父親大人,您是多麽可憐、可悲啊」


    艾瑪嘀咕起來,但她在感到悲傷之前,頭腦首先受到了異樣感的刺激,眼睛向四周掃過。她憑借著從羅巴特那裏繼承到的觀察力,發現了屍體上的疑點。


    (這


    是怎麽回事?)


    羅巴特·哈林頓的遺體上,沒有外傷。


    * * *


    艾瑪在羅巴特的遺體上蓋上白襯衫,像平時一樣在過道的樓梯上坐了下來。


    從這裏看到的情景,已麵目全非。宅子裏扭曲的平靜被打破,雌性魔獸經曆了殺害與掠奪,如今隻顧畏畏縮縮。在某種意義上,現在的一家之中可以說是艾瑪·哈林頓。艾瑪的願望,以諷刺至極的形式得到了實現。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艾瑪獨自在膝蓋上撐著臉,拚命轉動腦子。


    可以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管家和女仆長並未遇害。他們被人綁了起來,暈倒在了外麵的園藝小屋中。


    艾瑪用園藝剪給他們鬆綁,將他們兩個倒黴人(以前的主人落魄了,新的雇主又因魔獸而發瘋,其夫人自殺,最終還遭到強盜襲擊)放在地上躺下來。


    艾瑪很同情他們,但也禁不住懷疑是不是他們克主的命把這個家害成這個樣子。不過,恨他們也無濟於事。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艾瑪又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那無止盡的提問。


    照理來說,這種時候應該向鄰裏求助(管他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或者報警。但是,艾瑪咬緊了嘴唇。


    (我染指了盜竊呢)


    羅巴特的大量大量的現金與寶石被哈林頓家的兩頭女王帶走了。不出所料,艾瑪搜遍了宅內的角角落落都沒發現它們的屍體。那兩頭魔獸不論麵對怎樣的賊人,應該都能迷惑對方來為自己續命吧。


    既然如此,應該是被它們帶走了吧。不過,那兩頭應該在強盜來襲之前就弄暈了艾瑪,離開了宅子。


    為什麽魔獸會從艾瑪手中強奪現金呢?它們去了哪裏呢?


    眼下淨是搞不懂的事情,這讓艾瑪愀然作色,思考起來。


    報警之後,警方應該會對強盜展開搜索,但就算順利抓到強盜也無法要回現金與寶石。隻要指出金庫已經打開的事實,他們應該也會對這件事進行搜查。警察也不是笨蛋,既然金庫上沒有用器具強行打開過的痕跡,他們就會懷疑是內部作案。艾瑪也嚐試過在鎖的部分製造痕跡來作偽裝,但弱小的她根本辦不到。


    警察會不會判斷是強盜脅迫羅巴特把鎖打開的?但根據強盜被捕後證言的邏輯性也能夠想到是艾瑪作的案。已經發生了這麽可怕的情況,萬一要是遭到懷疑,艾瑪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坦白。但是,她就算坦白地交代是魔獸帶走了現金與寶石,著供述也隻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警方恐怕不會采信。


    如果被懷疑存在共犯,搞不好還會牽連阿西莫夫。


    隻要稍做調查,應該就能弄清楚他為逃亡(準確的說是私奔)準備了船的事。這種情況,是不論如何都必須避免的。


    (我到底該怎麽辦呢?)


    艾瑪不斷摸索著最佳的選擇。即使不報警,管家和女仆長一醒過來應該也會采取理所當然的措施。在此之前,艾瑪必須做出決斷,究竟是跟他們一起等警察來,還是趁現在趕緊逃跑。


    事情順利的話,說不定能夠趁亂逃跑。到時候,艾瑪應該會每當做失蹤處理。但是,一輩子都被當做失蹤人士也會有很多問題。艾瑪苦惱不已。


    但她還有另一件事想不通的事情。


    (父親大人的死狀明顯很奇怪……究竟發生什麽了?)


    直接把事情交給警察的話,究竟能不能查明死因呢?


    艾瑪不經意地發覺淚水模糊了眼睛。她雖然恨得想讓羅巴特去死,但矛盾的是,她絕沒有討厭過他。


    艾瑪抱著雙腿,把臉埋進長裙之中。她就這樣久久坐在台階上,回想起總是回來安慰自己的那個溫柔的他。


    不久之後,艾瑪毅然決然地抬起臉。


    「對了……去找阿西莫夫,聽他的主意吧」


    逃還是不逃,她想全部交給她的真命天子來決斷。


    阿西莫夫要是選擇在『新大陸』生活,那艾瑪就拋棄一切與他遠走高飛。如果他說去找警察更好,那艾瑪就跟他一起去。


    艾瑪懷著決心站起身來,將一件深色外衣套在身上收緊衣領,衝下樓梯。


    跑到門口,她一度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宅子裏仍舊充斥著淫蕩的氣味,人魚從水槽裏不安地向她看去。


    她不知以後還不會重新在站在這個地方。不過等回來的時候,雌性野獸的數量會減少,屋內會經警察之手清理之後,跟以前應該會大不一樣。


    艾瑪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嘀咕起來。


    「再見了,『獸之家』。再見了,艾瑪·哈林頓的家。我肯定不會再息這個嗆人的空氣了吧」


    她再一次轉過身去,朝著外麵飛奔而起。


    就這樣,艾瑪穿過了薄暮之下的草地,衝向心愛之人的身邊。


    * * *


    「到這裏就行了。嗯,我沒事」


    艾瑪在和善的初老車夫的擔心之下下了馬車,來到了昏暗的夜路之上。


    她很幸運地剛進入小鎮就攬到了馬車。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從廣闊的運河沿岸展開的貧民區東頭,被酒館、廉價服裝店以及不像用來居住但用途不明的建築所占據。其間的狹長胡同頂頭有通向大煙館的地下樓梯,再往前走是卸貨場。據說那裏還有進行麻藥交易,是個可疑的地方。


    艾瑪和阿西莫夫的哮喘應該就在這裏等待著。


    前往『新大陸』的大型蒸汽船預定明早出發。艾瑪他們乘小船入港,等到早晨就混進裝載的貨物之中,藉此偷渡過去。雖說夜晚在河上行駛不容易被發現,但艾瑪還是頭一次到這種治安這麽亂的地方來。而且,她來得要比約好的時間晚了不少。


    她抖擻肩膀,邁出腳步。此時,酒館的門重重地敞開,幾個醉醺醺的人相互摟著肩膀離開了酒館。幸運的是,他們沒有在意艾瑪,興高采烈地唱著改成下流歌詞的流行歌離開了。店門再次被粗暴地關上,畫著牛仔的金屬招牌搖晃起來。


    (錯不了……碰頭的地點就是這裏)


    艾瑪確信後,神色不安地向周圍張望。在瓦斯燈照亮的道路上,沒有人影。


    阿西莫夫上哪兒去了呢?難道他回去了?可是實現應該說好了,他今天應該會一直等下去,以防偷錢不順利的情況。


    正當她被愛守護的心中掠過一抹不安之時,從黑暗中傳來一個腳步聲。有人朝她撲了過來,抓住了她的雙肩。


    「呀!」


    「小姐,你為什麽來的這麽遲?我還以為路上發生什麽不測了」


    「啊啊,阿西莫夫。你聽我說,出大事了」


    「你說什麽?你父親的錢沒出問題吧?」


    艾瑪聽到這話,微微皺緊眉頭。


    (難道他對錢的關心勝過戀人?)


    可是阿西莫夫的表情非常認真,甚至讓人覺得可怕。


    (也許是麵對嶄新的生活心急了吧)


    艾瑪決定寬宏大量地容忍他的態度,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呼了出來


    「請冷靜地聽我說。我順利地偷到了錢……帶了出來。可是被魔獸給偷走了」


    「被魔獸?你究竟在說什麽蠢話」


    「我被魔獸撞暈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家裏遭了強盜,屋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帶走了……就連母親大人陪葬的首飾也沒能幸免。父親大人也被殺害了。阿西莫夫,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才好?我覺得應該去找警察,但我好害怕。我好怕偷東西的事情敗露,給你添麻煩……阿西莫夫,我究竟該怎麽辦?」


    艾瑪本準備繼續說下去,但她倒吸一口涼氣。她看到站在眼前的艾西莫夫並沒有看著


    自己,而是眼睛盯著半空,嘰裏咕嚕地嘀咕著什麽。


    「……見鬼……已經動手了麽……可惡,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阿西莫夫?你究竟知道什麽?」


    「……抱歉,這件事本來不可以告訴你的,但其實這也是我想帶走你的原因。我曾對小姐你說過,『長此以往,你一定會跟著崩潰的』對吧?」


    「嗯,似的。你是對我這麽說過後,要帶我走的」


    「在那個時候,毀滅的腳步聲就已經逼近你的家——哈林頓家了」


    聽到阿西莫夫的低聲通告,艾瑪吃驚地張大雙眼。她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過,毀滅的腳步聲具體是指怎樣的東西呢?被它逼近的話,艾瑪的家遭受怎樣的災難呢?


    「你的父親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破產了。雖然他巧妙地掩飾了起來,但他名下的船舶、養殖場都已經落入他人之手,連宅子都被抵押掉了」


    「咦?」


    「即便如此,你的父親還在繼續購買高價的魔獸……那些基本是從有背景有問題的調教師和業者手中賒賬買來的。但是,他賒賬金額不斷膨脹,已經超出了可支付的範疇……那些家夥為了確保利益,遲早會衝到你家強行回收之前的東西。今次的事情,想必就是那些家夥幹的。搶錢的魔獸肯定也是強盜裏的調教師唆使的」


    「啊……阿西莫夫,原來是這樣。真可怕」


    麵對這恐怖的真相,艾瑪盡管感到一陣眩暈,但心中還是覺得納悶。她怎麽想都不覺得那兩頭女王會受行強盜之事的粗鄙之流差使。


    盡管那兩頭有被完全收買的可能性,但它們的高貴可是足以令羅巴特俯首陳臣,艾瑪在家裏對此可是有著痛徹的體會。所以,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若有人能讓那兩頭女王發自內心地順從,那個人一定是王。


    「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得從那幫家夥手中把搶走的東西奪回來」


    艾瑪聽到阿西莫夫說的話回過神來,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看著眼前的戀人,愣愣地向他問道


    「你知道犯人是誰,人在哪裏?」


    「嗯,我對那幫家夥的聚集地有點眉目。我會去戰鬥的」


    艾西莫夫的眼中正燃燒著在黑暗都藏不住的熊熊烈火。那是充滿男子氣概,洋溢著熱情的光輝。艾瑪無比感動,更加身心這個人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是,就算他有如此決心,羅巴特的生命也已無法挽回了。


    她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一邊在心中流著淚,一邊抓起阿西莫夫的衣袖。


    「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艾瑪表露自己的決心後,阿西莫夫毫不掩飾地皺緊眉頭,就想嚇唬她一樣輕聲說道


    「我可不是去玩,小姐你最好現藏起來等我回來」


    「不,我的父親被殺人死,母親的遺物也被偷走了,這讓我豈能躲躲藏藏。我要親眼看看犯人長什麽樣子……而且我還想知道,父親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


    艾瑪回想起羅巴特死時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是看到死神到來一樣。


    艾瑪不弄清羅巴特是被什麽人用怎樣的方法所害,不弄清究竟那是不是他所應當受到的報應,她便無法甘心。


    艾瑪又補充道


    「而且此行凶險,我必須呆在能夠立刻趕往你身邊的地方」


    可是阿西莫夫又惡狠狠地瞪向半空,嘴裏嘰裏咕嚕地念叨起來


    「……店裏的……魔獸……清單……不……回收就算了」


    艾瑪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可怕,就像是心愛的戀人變成了完全陌生的人一樣。但過了一會兒,艾西莫夫又恢複了平時的狀態,點了點頭簡單地回應道


    「好吧。不過不論發生什麽都請你不要後悔」


    「……嗯,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沒事的,我會保護你的」


    阿西莫夫給她加油打氣,充滿魅力的碧眼閃耀光輝,爽朗地粲然一笑。艾瑪也對艾西莫夫點點頭,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她覺得,要戰鬥。


    她已經不想再獨自抱著腿等下去了。


    如果能早一點拿出這種覺悟,說不定就不用看到羅巴特的屍體了。


    她忽然這樣想到,但她沒有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 * *


    兩人決定首先前往阿西莫夫的住處。聽阿西莫夫說,那裏有他準備的東西(不過想來也很正常)。與不法之徒作戰,武器是不可或缺的。


    「魔獸調教師有魔獸調教師的武器。小姐你看到還請不要驚慌」


    阿西莫夫一邊叮囑一邊帶著艾瑪來到了目的地。


    這些在非法建造的建築物之間自然產生的道路,路不熟的人很難掌握。艾西莫夫就像老鼠一樣非常靈活地穿行其中。穿過密集建築的夾縫,走過乞丐麵前,避開強行攬客的娼婦,最後穿過貧民用的集體住宅(不知出過什麽事,幾乎已形同廢墟)到達了某間倉庫。


    那裏就像棧橋似的向外延伸,周圍能看到夜裏的運河黑乎乎地流淌著。


    在狹窄的土地上,用磚瓦建成的笨重倉庫有規則地並立著,在地上投下陰森的影子。其縫隙間似乎有風吹過,那詭異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人在痛苦呻吟。


    庫區的入口用帶刺鐵絲圍住,將不速之客拒之門外。


    兩人一靠近,大門側旁的管理員小屋中便出現了一位枯瘦的老人。老人用滿是皺紋的手舉起石油提燈,眯著眼睛對艾西莫夫進行確認時,也照亮了艾瑪的臉。


    老人皺緊好像因皮膚病而出現禿斑的白眉毛,露出意外的神情。


    「哎呀,是不是出了什麽差池?跟事先安排的很不一樣啊」


    「是的。約瑟夫,把『獅女』放出來,趕緊準備運送馬車」


    「要放出那家夥?我不知道你這邊出了什麽差池,總之辛苦了。稍等一下」


    老人點了下頭,消失在了其中一個磚瓦倉庫中。艾瑪感到意外,向阿西莫夫的側臉看去。他發覺艾瑪的目光,生硬地說道


    「這裏是師傅買下的廉價廢棄倉庫,用來做魔獸養殖所。那個人是這裏個管理人,我這個大弟子說的話他全都照辦」


    「是這樣麽……你地位還挺高的啊」


    高得都可以背著調教師自作主張了……艾瑪還以為他這個見習調教師沒有闖出什麽名堂。


    阿西莫夫沒有回答艾瑪充滿疑問的呢喃。隻有運河的水流聲和好似人聲音的風聲不斷響起。


    不久,老人乘著馬車回來了。出色菊花青馬拉著的駕座後麵,是一個籠子一樣奇怪的載貨台。籠子的鐵棍看上去非常結實,在內側有黑影正在亂動。籠子裏似乎已經放進了什麽東西。


    阿西莫夫躍上駕座坐在老人身旁,然後向艾瑪示意自己的右邊。


    「雖然坐起來不會很舒服,但還請小姐你屈就一下吧。請不要朝後麵的籠子伸手,被咬到的話可能整條胳膊都會沒有」


    艾瑪十分害怕,但還是遵照他的指示坐到了他的身旁。老人吹著口哨策馬發車,馬車在阿西莫夫的指示下沿運河奔馳。在漆黑的河水中反射的燈火,穿過視野消失在另一頭。可能是路麵維護不到位,車龍總會不時地彈起來。


    艾瑪注意不要到舌頭,向身後的籠子凝目而視。可是裏麵黑漆漆的,連那東西的形狀都看不清楚。隻不過,能聞到裏麵散發出甜膩淫蕩的氣味。


    看來,那武器就是雌性魔獸。


    臉艾西莫夫準備怎樣戰鬥,艾瑪都想象不出來。


    不久,馬車軋軋作響,停在了一家酒館前麵。


    從燈火通明的就觀眾傳來人們嬉笑逗罵的聲音。隻看這些的話,這隻是一家普通的酒館,可艾瑪卻對


    那裏感到不寒而栗。裏麵散發出詭異的味道。充斥其中的甜膩淫臭濃重地凝集起來,甚至將飯菜和酒水的香味完全蓋了過去,飄到了外麵。


    這裏不是家普通的店。在接近不安的恐懼之下,艾瑪向阿西莫夫轉過身去,但他沒有回應戀人的眼神,瞪著酒館的門咋舌咒罵


    「嘁,搞得那麽誇張」


    阿西莫夫把手差進口袋,一粗暴的腳步繞到馬車後麵,解開籠子上的鎖打開門。那個黑乎乎的某種東西發出低沉的吼聲,從籠中躍了出來。但阿西莫夫就在快被那東西咬到的千鈞一發之際,短促地吹響銀哨子。


    隨後,那東西如痙攣一般顫抖起來,停下了腳步。艾瑪觀察它的全貌,眯起眼睛。


    這隻魔獸從腦袋到尾巴被長長的黑布蓋住。能看出它的前足像獅子,但其他的完全搞不懂。


    「……阿西莫夫,這頭究竟是什麽東西?擅自把它帶出來沒關係麽?」


    阿西莫夫淡然地回答道


    「沒問題,這是師傅交給我保管的」


    他把寄放的魔獸帶出來會不會露餡了……艾瑪感到不安,但此時艾西莫夫已用手纏起鎖鏈,拉著魔獸朝店那邊走去。


    艾瑪轉向馬車。老人坐在駕座上留在了現場,正抱著枯瘦的雙腿晃著身體。他發現了艾瑪的目光,露出發黃的牙齒開心一笑。


    艾瑪覺得毛骨悚然,連忙朝阿西莫夫身後追了上去。


    酒館的門上,畫著一隻乳房異常誇張的雌性魔獸的畫,而正好在魔獸陰部的位置上開著鎖眼。阿西莫夫胸口取出雙頭蛇裝飾的鑰匙,毫不猶豫地將其深深地插入鎖眼,把門推開。


    喧囂頓時將他們倆個吞沒。為數相當之多的男男女女正醉醺醺地大吵大鬧。女的有很多是娼婦,男人的服裝五花八門,好像各個階層的人都有。艾瑪跟在阿西莫夫身旁,掃視店內。


    在醉客集中的吧台之上,擺著大量已經倒空的瓶子,老鼠大的魔獸在瓶縫中鑽來鑽去到處亂竄。掛在矮天花板上的老風扇正軋軋作響地攪動著煙草燃燒的煙霧,還有一條女人內褲掛在風葉上隨之舞動。在牆邊,隻見擺放著上半身與下半身被切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魔獸標本。


    在零星分布的圓桌上有男人們在打牌,他們腳下也有大量的魔獸在穿行。小狗形的魔獸正在玩弄肥碩的老鼠。


    一隻魔獸剛把老鼠咬死,其他魔獸也跟著蜂擁而至,將老鼠大卸八塊瓜分殆盡。


    艾瑪默默地掃視店內的那些魔獸。幾秒鍾,她發出了尖利的叫聲。


    「什、什麽啊這是!這是什麽鬼東西!」


    店內的魔獸都很不正常。


    它們都是野獸身上長著人頭的雌性魔獸。與此同時,那些通常來講也都是『不能夠創造出來』的畸形。人和野獸的部位分部得匪夷所思,非常混亂。


    地上竄的幼犬形魔獸,臉是狗的但耳朵和嘴唇是人類的。躺在長椅上的貓形魔獸,人的頭部全然無視於貓的體型大小,長成了成年女性的大小。那眼睛非常渾濁,從嘴裏不斷地流出混著泡沫的唾液。總之那些沒有一頭擁有魔獸的正常外觀。


    艾瑪發瘋似地明白過來,那些東西並不是普通的畸形,而是完全不屬於同一層次的『可怕之物』。


    雖然魔獸的臉與人類很相似,但終歸不過是『模仿人類』的部位。而它們的外觀(即便是自主製造的複合種)也總是遵循著一定的規則。但是,這裏的魔獸則徹徹底底的崩潰了。


    艾瑪見過大量的魔獸,所以明白其中的理由。這些魔獸的人臉並非『相似人體的魔獸的部位』,而就是『人體部位本身』。


    不知為什麽,魔獸的身體與人的身體混合起來,結果產生了那種一樣的外觀。


    擁有人體部位的魔獸……這意味著什麽呢……


    艾瑪感覺到,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這是什麽啊……這些是什麽鬼啊……究竟怎麽回事?)


    她感到非常惡心,捂著嘴拚命地思考眼前這可怕一幕的含義。但是,她的精神一直深陷混亂之中,無法順利地找到答案。等她平靜下來,將發酸的胃液咽下去的時候,她注意到店內已變得鴉雀無聲。


    無數雙眼睛正盯著艾瑪和阿西莫夫。


    艾瑪不斷轉動眼睛,身旁的阿西莫夫則默默地拉著鎖鏈,反手關上了門。隨後,屋內隻剩下風扇咿呀作響與魔獸發出的微小聲音。


    此時,阿西莫夫憤怒地低吼起來


    「理考德呢?」


    一名身襲黑色稀碎大衣(似乎一開始這種款式)的男人舉起酒瓶,充滿醉意地回應道


    「嗨,阿西莫夫!我也正有事找你啊,『色鬼』!」


    這個被叫做理考德的男人開開心心地喝了一大口啤酒,醉意已染紅了他顴骨突出的臉上。


    艾瑪看了看他的脖子,不禁為之一窒。以前裝飾在雅妮塔·哈林頓豐滿胸部之上的豪華項鏈,如今正掛在他桶子一樣粗大的脖子上閃閃發亮。不僅如此,成套的戒指與手鐲正戴在依偎在他身上的男裝女性手上。最可惡的是,大顆的祖母綠耳環掛在了女人的臉上長著狗眼的詭異魔獸的耳朵上。


    艾瑪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


    「那些是我母親的!」


    理考德看了看艾瑪的臉,驚訝地略微張大了眼睛。


    「怎麽了怎麽了,這不是哈林頓家的獨生女麽?果然是被『色鬼』帶走了啊,可你還倒貪心不足地跑到俺們這兒來。喂,你什麽意思?小心被貪欲害了性命啊」


    「說不定是想把自己那份兒分我們呢,畢竟是闊綽的『色鬼』大爺呢」


    「怎麽可能啊,那家夥的錢袋收得可是跟他媽屁眼一樣緊啊。有意見就先聽聽吧,快點說吧」


    艾瑪沒有認真去聽這些話,在盛怒之下顫抖起來。她回想起雅妮塔·哈林頓美麗的側臉。雖然艾瑪朝母親抱上去,母親裙子被弄皺都會生氣,但母親那總是散發著香氣的肌膚、柔軟的乳房、無與倫比的美貌,在孩子心中都是值得驕傲的東西。在艾瑪年幼之時,年輕美麗的母親就是不可觸碰的美的化身。


    可是那個男人究竟在對那些曾經裝點過母親之美的首飾做什麽。露出胸毛的男人身體之上,哪裏有地方能配得上那些美麗的東西。至少艾瑪·哈林頓無法容忍這種事情。


    她放縱心中的憤怒向身邊的圓桌看去,有一副牌、一把刀、一堆幹酪、橢圓形的盤子還有紅酒瓶進入她的視野。艾瑪霎時間抓起幹酪,當她後悔沒有抓起酒瓶時,便已在下意識間猛地將幹酪扔了出去。


    「哎呀」


    幹酪勾勒出拋物線,竟非常精準地命中了理考德的額頭。幹酪掉在地上後,魔獸立馬聚了過去。理考德沒有表現出憤怒,反倒愣愣地向艾瑪看去。


    這樣的反應反倒讓艾瑪感到屈辱。艾瑪大叫起來


    「你們殺了我的父親,搶走了我母親的遺物!」


    「啊?這丫頭說什麽鬼?」


    「……嗯,她好像是這麽想的」


    女人在理考德身邊發出甜膩的聲音。她將被魔獸要歲的幹酪屑拈起來,扔進自己豐盈的嘴唇之間。然後,她發出聲音地吮舐手指,撐起臉說道


    「小丫頭,俺們對你老爹什麽也沒做」


    「少說謊!那我父親大人是怎麽死的!」


    「俺曉得你不會信。你老爹照俺們說的打開珠寶盒後就當場倒下了,俺們都被嚇了一跳,當時還罵過離得最近的家夥。他大概是淫亂過度,心髒受不了就去了吧」


    「這、這怎麽可能……」


    「你們倒是乖乖把能拿出手的統統拿出來,俺們也不會隨便開殺戒」


    「說的沒錯。殺人隻


    會落下麻煩」


    理考德也一副嫌麻煩的表情,對女人的說法點點頭。


    艾瑪頭腦混亂了。羅巴特那表情表現出來的,隻是對突然降臨的死亡之痛所感到的害怕麽?艾瑪並不那麽認為。那定格在恐懼之上的眼睛,確確實實直視著勒緊自己的死亡之手。可是,眼前這兩個人不像在撒謊。


    女人點起上好的雪茄,一邊放進嘴裏一邊接著往下說


    「就是就是,俺們可是很厚道的,跟那邊『色鬼』不一樣」


    艾瑪無法理解女人話中的意思,但她條件反射地向身旁的戀人看去。


    能夠做出這樣的動作,或許就表示她已經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真相。


    因此,給她帶來的意外與衝擊沒有那麽強烈。


    「……阿西莫夫」


    心愛的戀人如今判若兩人,看上去十分可怕。他的碧眼之中充滿了負麵情緒,注視著理考德和女人。女人嗬嗬一笑,甜膩地繼續解說


    「小姑娘,我看你一無所知就告訴你好了。這家夥是正式的魔獸調教師,根本不是什麽見習。他就是把魔獸賣給你父親的家夥之一」


    女人的話猶如一記忠犬重重地打在艾瑪的腦袋上。與此同時,她感覺心中那些疑問紛紛還原清楚。


    (倉庫,老人,魔獸)


    隻要試想一下,答案便顯而易見了。而且,艾瑪從未見過他所謂的師傅來大屋與父親談生意的情況。即便如此,當真相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的心依舊很痛。艾瑪攥緊了拳頭,然而女人的話卻還沒說完。


    「這家夥轉喜歡挑你這種為魔獸癡狂的顧客的女兒,將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唯一的同伴來籠絡女孩,教唆女孩將財產帶給他,而且連女孩本身也要完全榨幹,是個壞事做盡的惡棍。你如果覺得我在說謊,大可以到那家夥引以為豪的用廢棄倉庫做的『繁殖場』去看看」


    難怪阿西莫夫一見到艾瑪首先就問資金的情況。想到這裏,艾瑪咬緊了嘴唇。但女人把理考德的酒一口喝光,如同給出最後一擊般接著道出了更為可怕的事情


    「那裏麵用鎖鏈拴著不少用撐口器塞著嘴巴防止自殺的裸替女孩,到死為止都要不斷地被雄性魔獸侵犯呢」


    「什麽?咦?騙人的吧」


    艾瑪實在忍不住發出驚愕的聲音。憑艾瑪『正當的』性知識甚至無法聯想到女人所描述的情景。她會想起前不久到過的廢棄倉庫。


    難道說,那些成排的磚瓦建築中正進行著某種事情麽?從那邊能聽到好像人在痛苦呻吟的詭異聲音,本以為那是攢風從縫隙間吹過的聲音,可那究竟是什麽?


    女人全然不顧艾瑪的混亂,噘起嘴說道


    「咱們很好奇那個家夥能做出怎樣的成果,而且跟那家夥也彼此彼此,就沒報警。說真的,這可真腳踝啊。竟然趁我們正是將女兒交給債主之前搞誘拐。雖然很胡來,但讓研究最省錢的方法呢」


    「你、你們也是?研究……那種」


    「『人與魔獸的配合種』」


    裏考得把最後的話接了過來。聽到這個,艾瑪感覺就像自己被雷劈到的衝擊。


    剛才她深陷混亂之中無法順利地回想起來,但身為『魔獸商』羅巴特·哈林頓女兒的艾瑪知曉這個情報。


    『人類與魔獸的配合種』是禁忌的存在。


    魔獸與人類相吻合的特征很多。女王決定開始從事魔獸進出口與繁殖業後,給過科學學者與煉金術師們一個命題,並讓他們得出了結論。學者們最終一致認為,『兩者的配合實驗會對人類這一種族構成威脅』。此後國家便頒布法令,對圖謀配合兩者之人施以嚴懲。但是,這裏充斥著違反該法令的存在。


    艾瑪向遍布店內的人與魔獸的配合種望去。


    那些東西恐怕都會因為畸形而早死,作為『研究成果』全都是失敗品,但是……


    「為什麽……要製造出那種東西」


    怎麽會有製造那種東西的需要……


    就在艾瑪茫然地嘀咕起來的同時,理考德開口了


    「魔獸的體味與女人的淫臭相似。那些東西就是『比妓女更上層次的替代品』。多高檔的妓女也敵不過抱魔獸的那種舒適。正因如此,人將魔獸選為人生伴侶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在他說完的同時,另一位客人站起身來。那位艾瑪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紳士將手放在他上好的上衣胸前,接著理考德的話說了下去


    「但魔獸確與人類有異,語言不通,無法與人互訴愁腸,而且體位也很有限。所以有一天,有人這樣想到。魔獸越混合就會越美,那跟人類女人混合會怎樣呢?」


    又有另一個人站了起來。這次是位穿扮寒磣的商人。他之前腿上那隻擁有人類鼻子的魔獸雖然不斷流著口水,但擁有其他魔獸不能比的良好毛質。


    「隻要能製造出擁有魔獸性狀的女人——」


    坐在他身旁的男人也站了起來,這次是個富態的醫生。


    「——那將是超越人類女人的女人」


    艾瑪看到這就像演戲的一幕,自然而然地明白過來。聚集於此的人,全都不正常。


    他們明知是失敗品,仍在不斷玩弄著那些挑戰的成果,同時道出瘋狂的理論


    「換而言之,那就是女神。這是一種——沒錯,是信仰」


    「信仰是需要活祭品的吧?」


    看到客人們全都擺著相同的笑臉,艾瑪渾身猛然一顫,禁不住後退了幾步,背撞到了門上。她將手伸到背後轉動把手,可這扇門好像離開時也需要鑰匙,沒法打開。艾瑪用求救的目光注視戀人的背影。


    艾西莫夫深深地歎了口氣,朝她轉過身去。艾瑪直視著他冰冷的眼眸,對他說道


    「阿西莫夫……這些是真的麽?你真的想拿我用來去做那種可怕的研究?你說你愛我……那個美妙的夜晚,都是騙人的?」


    「我說啊小姐,魔獸可是最棒的雌性,我覺得為什麽要抱你這種瘦得可憐的騷貨?這是因為被魔獸侵犯的時候,被幹過的要比處的更能忍。以前還出現過非但沒有懷上,一開始就瘋掉的……不過,我這次已經不想用你了」


    阿西莫夫撇掉了口音,一邊吐出粗鄙之言一邊對艾瑪溫柔微笑。與此同時,她落下了披在魔獸身上的黑布。看到燈下顯露出來的異形,艾瑪慘叫起來。


    阿西莫夫命名為『獅女』的魔獸,要比其他魔獸更加駭人。


    它擁有獅子的頭和前半身與山羊後半身和蛇的尾巴,它的背上還長著山羊的頭部。不會錯,它的父親應該是嵌合體。然後圍繞在漂亮鬃毛之中的獅子臉正中央,有張女人臉就像浮雕一樣掛在上麵。


    雖然生長方式不正常,但女人臉大小正確,也在本來的位置上,因此算是比其他失敗品『做得更好』的種類吧。現在,它沒有早死,已經長成了差不年輕獅子的個頭。但是那張臉『已經死了』。


    她眼睛發白渾濁,烏黑變得色頭就像蛞蝓似的從發青的雙唇間吐出來。即便如此,客人們依舊對那隻釋放著淫臭與屍臭的魔獸讚不絕口。


    「太棒了,棒極了,不愧是『色鬼』!」


    「終於成長到這種程度了啊!幹得不錯嘛!」


    「嗯,今天也算是讓它亮個相。你趕快把命令魔獸從哈林頓家金庫裏帶走的現金與寶石還來。那是我的獵物。你要是不願意,我就讓你成為『獅女』的餌料」


    無關的客人紛紛吹起口哨,拍起手來。


    坐在理考德附近男人們帶頭挪開桌子,騰出場地給即將展開的決鬥,所有人一邊拍手起哄一邊喊著壓錢。


    興奮的魔獸叫喊起來,艾瑪顫抖著原地癱軟下去。


    麵對以許多女孩的痛苦與


    犧牲最終創造出來的可怕魔獸,她茫然地嘀咕起來


    「……瘋了。你們全都瘋了」


    「小姐啊,這是在誇獎我們啊。不論在那個時代,實現偉大壯舉的都是瘋子」


    阿西莫夫笑著答道,隨即抓住了艾瑪的手腕。他從腰間取出藏在襯衫下麵的匕首,壓在了她的脖子上。艾瑪緊張地咽了口氣。


    阿西莫夫盯著理考德,說道


    「對魔獸相性最好的偶聊就是人的新鮮血肉,尤其是女人的血和肉。讓雌獸吃下之後,能力將突飛猛進。雖然會背上得不到新的女人來產仔的風險,但隻要能得到哈林頓家的財富也算回本了。我接下來就要把這家夥喂給『獅女』。跟她打,你覺得有勝算麽?」


    「……我明白了。我帶在身邊的『第二』留在家裏了呢。不過啊,『色鬼』」


    他的回答將決定艾瑪的生死。艾瑪一邊顫抖一邊注視理考德。隨後,理考德卻出乎意料地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搖了搖頭


    「我是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沒有讓魔獸去偷金庫裏的錢啊」


    「什麽?你少給我裝蒜。不是你理考德幹的還能是誰?向哈林頓家放魔獸的,除了我之外就數你最多,隻有你會去收債吧」


    「我前麵不都說過了麽?我還以為肯定是你甜言蜜語騙了那丫頭,搶在我們前麵把錢拿走了……要不是金庫空了,我們才不會把人家屋子弄那麽亂好吧」


    雙方都感到困惑。與此同時,艾瑪回想起以前思考的問題。


    沒錯,就是在聽到阿西莫夫的推測的時候。她在對恐怖的真相(從現狀來看,破產已經不是什麽大事了)感到驚愕的時候,同時內心卻感到了納悶。


    她怎麽想都不覺得那兩頭女王會受行強盜之事的粗鄙之流差使。


    (沒錯……)


    若有人能讓那兩頭女王發自內心地順從。


    那個人,一定是王。


    就在此刻,門從外側被破壞了。


    突然之間,門毫無預兆地遭到可怕力量的打擊,徹底粉碎。那些就像被怪物之手擊碎的目前飛灑得到處都是,同時一股濃鬱、甜膩且令人討厭的氣味散發出來。


    那股根本不能用『性臭』這種簡單的詞來形容,如同女王蜂的荷爾蒙一般濃鬱的氣味,如同征服一般將酒館中那些魔獸的氣味徹底掩蓋。那些魔獸可能是對氣味產生了反應,齊刷刷地抬起臉。


    它們將頭抬到極限,欣喜若狂的嚎叫劃破夜空。一名男人攜一隻魔獸集讚美般的吼叫於一身,走進店裏。


    艾瑪看到出現的人物,吃驚地張大了雙眼。


    那個男人身上穿著一件仿佛融於夜色一般的黑色風衣,臉的上半部分隱藏在白色麵具之下,包裹在皮手套中的手中握著一把裝有雙頭蛇,煥發著七彩虹光的手掌。


    匕首從艾瑪脖子上拿了下去。阿西莫夫轉向入口,茫然地嘟噥起來


    「……竟然是,山銅杖?」


    這句話的含義,艾瑪也十分清楚。調教師的手杖對應等級分為六種,分別是橡木、鋼、銀、金、秘銀、山銅。而允許持有象征最高等級的山銅杖的人物,在國內屈指可數。


    換而言之,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男人,毫無疑問是立於帝國之巔的魔獸調教師之一。


    就如同證明他的身份一般,男人攜帶的那隻長著女人上半身與魚的下半身,從腹部長出的六隻狗的前半身支撐住其身體的魅力雌性魔獸正依偎在男人身旁。


    艾瑪感到頭暈目眩。那頭魔獸名為斯庫拉〈scy〉,乃是神話中描述的怪物,一般調教師無法創造出來。艾瑪的目光,現在被它的身影奪走了。


    眼前的斯庫拉是那麽的高貴。那豐滿的乳房美麗而挺拔,盡管腰部與野獸的軀幹連接在一起,卻還是美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抱上去。


    盡管擁有著長著六隻狗的頭部和十二隻腳的可怕身體,但那高傲自信充滿著無限慈愛的臉上卻掛著令人敬畏的完美笑容。


    這隻魔獸的氣質,大概還要在君臨哈林頓家那兩頭女王之上,應該稱之為女帝。


    男人帶著這樣的魔獸,而且還擁有山銅杖……艾瑪看著男人威風的樣子,這時有人嘀咕起來。


    那是與這個男人所散發出的氣質完全相符的稱號。


    ————『獸之王』。


    * * *


    「失禮————請問miss.艾瑪是哪位?」


    男人一開口便這樣說道。他大概二十六七歲,聲音出乎意料的年輕。客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艾瑪身上。被男人麵具之下的眼睛盯著,癱坐在地的艾瑪開始發抖。


    男人點了下頭,隨著皮鞋發出的響亮腳步聲走進店內,但沒有任何人向他搭腔。


    他停在艾瑪麵前後,甩動黑色大衣單膝跪在地上。客人們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紛紛屏氣懾息。這時男人執起艾瑪的手,以流暢的動作吻了下她的手指。


    這不分場合的行為令艾瑪吃驚地張大雙眼。男人將手掌輕輕壓在自己胸口,說道


    「初次見麵,miss.艾瑪。我是茨卡伊·j·馬克勞德,請稱呼我普普通通的茨卡伊。事不宜遲,這些是哈林頓家購買魔獸的合約,請過目。令尊的遺產我已確實收到,但貨款還不太夠。今天請讓我收取剩餘的部分」


    男人——茨卡伊非常流暢地說道,突然將文件交給了艾瑪。


    艾瑪聽到這些出乎意料的話感到茫然,但目光還是落在了紙上。


    合約共有三張。


    第一張是人馬的合約,艾瑪看到上麵所寫的金額(普通魔獸的四倍)後啞口無言。同時,她回想起人馬與貓獸帶走的現金和寶石。剛才茨卡伊說,他已確實收到父親的遺產。


    那兩頭魔獸是在羅巴特遭強盜襲擊喪盡家財前回收了自己的貨款。艾瑪猛然抬起頭,盡管茨卡伊臉上依舊掛著平靜的笑容,但在某種意義上根本毫不留情。茨卡伊接著說道


    「拿到令堂的遺物後,金額正好就夠了」


    「慢著,你想獨吞哈林頓家的錢和寶石麽?」


    阿西莫夫聽完兩人的對話後,似乎搞懂帶走哈林頓家財產的人是誰了。


    她將『獅女』拉到身邊,厲聲一喝。『獅女』一邊大量流著唾液一邊發出低吼。阿西莫夫不耐煩地繼續說了下去


    「少開玩笑了。我知道你是個相當厲害的調教師,但我們也要錢來做研究。你要全部拿走?做夢吧」


    「『人與魔獸覺的配合種』」


    茨卡伊揚起山銅杖,指向『獅女』。阿西莫夫聽到這唐突的詞匯,肩膀猛地一顫,但還是點了點頭。茨卡伊一氣嗬成地站起身來,掃視店內的魔獸。


    那評估般的眼睛,收入了那些人與魔獸的部位混雜不堪的東西。


    最後,他點點頭,很平淡地斷言道


    「各位的研究方法,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得出了『失敗』的結論。以同樣的方法走同樣的路是浪費時間與金錢。還是罷手吧」


    「……什麽?你說我們前無古人的試驗是什麽?」


    「死刑犯多朗·敢達,秘銀級,稱號『婦產人科醫』」


    富有張力的聲音響了起來。突然冒出死刑犯的名字,這讓客人們麵麵相覷。


    茨卡伊就像教導愚笨的學生一樣,用手杖戳了戳地板,接著說道


    「有人讀過他留下的論文麽?雖然被定為第三位禁書,但從競得遺物的部分收藏者手中有抄本流出。加入舊書店街的魔獸專業書聯盟的俱樂部就可以讀到。他和他的眾弟子一同,以從新大陸為主累積誘拐五百名少女,在短期內製造出上千頭魔獸,但結果全都失敗了。最終得到的結論是,用該方法不可能製造出


    人與魔獸完美的配合種」


    現場的氣氛凍結了。客人們紛紛向自己攜帶的失敗品(得到女神的第一步)。阿西莫夫也吃驚地向『獅女』看去,但又連忙從那發白渾濁的眼珠上把目光移開,顫抖地進行抵抗


    「但、但這些裏麵存在沒有早死,並成長起來的個體。隻要反複試驗,總會……」


    「這麽做毫無意義,結論早已得出。魔獸與人雖然能夠交配,但這樣不僅會破壞兩者的性狀,而且其後代不具備生育能力。有人去參考過那傑斯博士的研究和設施麽?有人讀過被定為第六位禁書(到達秘銀級便可以閱覽)的《魔獸遺傳學論》麽?高盧秘密結社(以魔獸與惡魔見的近似點為基礎,搞無聊崇拜的愚蠢團體)的惡魔複活論·以煉金術的角度對人與魔獸交配開辦的研究會議,有人參加過麽?」


    凝重的沉默充滿現場,而這如實地表明了他們的回答。茨卡伊失望似地深深歎了口氣,掃了遍客人們的表情之後,目瞪口呆地說道


    「各位是白癡麽?為什麽連基本中的基本都沒有搞清楚?人與魔獸相配合這種事,早在人類發現魔獸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斷進行研究了。換而言之,許多的嚐試都已暗中進行了」


    他的話讓客人們表情抽搐。看到那表情,艾瑪明白過來了。


    阿西莫夫剛才被說成是瘋子時非常開心,還說『不論在那個時代,實現偉大壯舉的都是瘋子』。想必他們堅信著這個觀點,為這個夢想一路付出了大量的金錢與犧牲。在艾瑪來看,他們的試驗的確非常非常瘋狂。但是茨卡伊卻不屑一顧地否定了他們的一切成果


    「這可是就連普通愛好者都在宣揚『人將魔獸選為人生伴侶是非常自然的事情』這種觀點的時代啊。從各位帶著失敗品招搖過市來看,可見各位非常沉醉於自己的行為之中吧。不過,如今創造人與魔獸的配合種根本不是什麽瘋狂之舉,隻是單純的一門科學」


    他輕讓聚在酒館中的那些人所堅信的瘋狂客人。茨卡伊如同從酩酊大醉之人手中奪走就被,將裏麵裝滿的酒倒掉一般,斬釘截鐵地說道


    「也就是說,諸位落伍了」


    與方才性質截然不同的沉默充滿現場。犬形魔獸用人嘴裏吐出的舌頭舔舐主人的腳。本來之前對魔獸疼愛有加的男人,竟連忙把腳收了回去。


    茨卡伊在這被絕望壓垮的氣氛之中,接著說道


    「因此,各位得到了資金也是白費。我既沒有把錢往陰溝裏扔的虛報過去,也不打算做無謂的投資。還是由我來拜領吧」


    「慢、慢著,你別想得逞。我們起會輕易相信你說的話。而且我們也賣了魔獸給哈林頓家,怎麽能讓你一個人獨吞!」


    「哎,說的沒錯。你不要胡說八道,瞧不起人小心吃苦頭」


    理考德站到阿西莫夫身邊,吹起了同項鏈一起掛在脖子上的銀哨子。


    吧台搖晃起來,野獸從內側現身。那是擁有年輕駿馬身體,卻長著一隻角的魔獸——獨角獸〈uni〉。有兩張已死的女人臉像腫瘤一樣掛在脖子上。


    魔獸釋放著腐臭,蹄子重重地踏在地上,邁出腳步低下頭,在連忙退讓的人們中間朝著茨卡伊擺好了準備衝擊的姿勢。


    「既然是調教師,就用魔獸來廝殺吧!咱平日裏總是讓她吃人肉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怎樣,但決不會輸給你的魔獸!」


    理考德喊道。阿西莫夫也點點頭。茨卡伊微微歎了口氣,手指扶在麵具之上。


    守候在茨卡伊身旁的斯庫拉就像等待夫君指示的伴侶一般,略微歪起腦袋。


    「————好罷。終歸不過是雜碎而已」


    聽到茨卡伊的話,斯庫拉點點頭,將手掌平放在胸前,用微笑表達出對主人的深深愛意與忠誠心那微笑是那麽的美,甚至連身為女人的艾瑪都在短暫的那一刻對茨卡伊感到嫉妒。


    與此同時,阿西莫夫和理考德尖銳地吹起口哨。


    『獅女』與獨角獸的利角與尖牙同時指向茨卡伊,凶猛地衝了過去。


    斯庫拉魚的下肢向前蠕動,從腹部長出來的狗的上半身伸了出去。


    僅僅隻是如此而已。


    下一刻,狗的血盆大口咬掉了『獅女』與獨角獸的頭部。


    噴灑著熱血的軀體當場失去平衡,頹然倒地。斯庫拉全身沐浴在鮮豔的赤紅色之中麵帶微笑,將那充滿慈愛的笑容平等地投向了阿西莫夫與理考德。


    阿西莫夫隻是張開了嘴,還不等他慘叫起來,狗嘴裏吐出的獨角獸腦袋便分毫不差地命中了他的身體,角深深地刺穿了他的腹部。斯庫拉在血海中搖擺著向前走出幾步,然後用另一隻狗腦袋輕而易舉地撕碎了理考德的軀體,撕扯下來的內髒被狗兒們噘碎吞掉。


    茨卡伊看也不看抱著獨角獸的角苦悶不已的阿西莫夫,說道


    「你有每天堅持投喂屍體麽?要投喂死肉的話,就跟刑場、墓地、福利院簽約吧。中間間斷幾天就沒意義了」


    阿西莫夫咕嚕咕嚕不斷吐出血泡。他鬆開了角,顫抖的手在半空中彷徨,如同尋求依靠一般將手指伸向艾瑪。


    艾瑪搖了搖頭,無情地漠視了曾經的戀人。


    茨卡伊轉向苦苦呻吟的艾西莫夫,淡然地繼續進行講解


    「定期投喂活餌會更有效果」


    斯庫拉腹部長出來的六隻狗將理考德的身體大快朵頤地漸漸吃了下去,但女人的上半身去依舊維持著美麗。艾西莫夫絕望地看著這一幕,最終徹底不動了。


    客人們紛紛推到牆根,嚇得不敢作聲。


    茨卡伊掃了眼這些在絕望之下無法動彈的人,用下巴指了下大門。


    「————不許說知道麽?」


    客人們聽到得救的信號,爭先恐後地飛奔起來,踩到滿地都是血液和髒器一路打滑向外逃竄。臉之前不知多在哪兒的疑似店長的人物也混在人群裏逃之夭夭。茨卡伊看也沒看那些逃竄的人,但突然伸出手去。


    「東西留下」


    「……!」


    「左手的戒指可以拿走」


    女人正把所有首飾全部扯下來,聽到茨卡伊說的話後又停了下來,不明就裏地想茨卡伊看去。


    茨卡伊盯著她的眼睛,接著說道


    「你不是調教師呢。是跟理考德搭手的運輸業者——本職是情報販子。你待會到我這邊來,就說找茨卡伊·j·馬克勞德。走吧」


    女人猶豫起來,但還是簡短地點了下頭,將左手戒指之外的所有收拾交給了茨卡伊,飛奔而去。


    茨卡伊掃了眼被留在店內的諸多失敗品,又跟理考德帶來的幼犬四目相合。


    人臉上長著狗眼的幼犬乖乖跑到茨卡伊腳下,用後腿靈巧地從耳朵上取下了祖母綠耳環,一邊搖著尾巴一邊把耳環遞給了茨卡伊。


    「真乖」


    茨卡伊摸了摸幼犬的腦袋。斯庫拉在旁邊的地板上吐出了項鏈。


    血海之中擺放美麗的首飾。茨卡伊撿起一顆光彩非凡的寶石。


    獨自被留下來的艾瑪癱軟地坐在血泊之中,望著眼前的情景。在她身旁,阿西莫夫已淒慘地失去了生命,而這也意味著艾瑪得救了。


    艾瑪茫然地望著茨卡伊,猶豫著不知該說什麽,最終鞠了一躬


    「那……那個……非常……感謝」


    「miss.艾瑪,為何向我道謝?我並沒有對你做任何事情喔」


    茨卡伊微微一笑。那表情十分平靜,但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稱得上感情的色彩。


    茨卡伊的笑容之中缺乏人所應有的東西,這讓艾瑪全身微微一顫。但艾瑪知道,若是茨卡伊沒有趕到,自己難逃一死。正當艾瑪打算開口的一刻,茨卡伊接著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獸調教師 茨卡伊·J·馬克勞德的事件錄{獸之王如是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綾裏惠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綾裏惠史並收藏魔獸調教師 茨卡伊·J·馬克勞德的事件錄{獸之王如是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