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轆轆,連坐在前麵趕車的車夫也聽不見裏麵的對話。


    “京城之中人人都說賈敬一味好道,別的事情一概不管,放縱家人胡作非為。現在看來他人之言不可盡信……”五皇子歎了口氣,說:“人人都在裝,包括……”


    “殿下慎言!”雷才打斷了五皇子的話,“小心隔牆有耳。”


    五皇子意誌有些消沉,父皇派了這樣一個太醫給他看病,足以見得他在父皇心目中是沒什麽地位的。他雖然以前就覺得父皇對三哥和四哥下手太狠,對剩下的兒子也沒什麽親情,但是父皇這次沒將他的性命放在心上,五皇子心中是又酸又澀,難過極了。


    突然,五皇子眼中精光一現,想到了個令人震驚的念頭,他看著雷才,說:“武德,賈敬是什麽時候去的玄真觀?”


    雷才一邊搖頭,一邊說:“怕有一年了吧,他是去年秋天去的。”


    “他知道了,他提前知道了。”五皇子喃喃道。


    雷才這才明白五皇子想說些什麽,仔細想想去年從秋天到過年不過三個月時間,賈敬卸了族長之位,傳了爵位給賈珍,然後就去了玄真觀,也就是這時候傳出他一味好道的消息的。好到什麽程度?連幼女出世,嫡妻仙去都沒回府。


    現在想想,其中卻有蹊蹺,他怎麽就能在這寥寥數月間癡迷上了修道煉丹?迷到什麽都不顧了。


    “他是為了避禍!”雷才震驚道:“他老早就知道先太子要出事。”


    五皇子點頭又搖頭,“恐怕他知道的比誰都早。”


    “你可知道先太子的外室有個沒上宗譜的女兒。”五皇子想了一想,決定從頭開始說,不僅是想讓自己理出思緒,同時也怕自己鑽了牛角尖,因此說出來讓雷才幫他分析分析。


    “隱約記得姓秦。”雷才說,又遺憾的問:“雖說有這樣的消息,但也不知真假。”


    “這是真的。”五皇子看了雷才一眼,決定還是不能說那外室是他母家安排的,連現在養著她的秦邦業都是他的人。“去年年初,那女子年滿十三歲,開始議親。大哥看中了寧府賈敬的孫子賈蓉。”


    雷才點頭稱是,“身份倒也合適,而且寧府主子不多,家產豐厚,是個好去處。”


    “但是寧府跟大哥沒什麽交情,倒是榮府的賈史氏,原先做過父皇的奶娘,而且大哥小時候生病曾經照顧過他一段時間,勉強能拉上點關係。賈史氏是在榮府最輝煌的時候嫁進去的,看著這些年寧榮兩府不複往日榮光,爵位一年比一年低,心裏也很是著急。大哥派人沒說了兩次,賈史氏就同意了,決定給牽線搭橋。”


    五皇子頓了一頓,說:“可惜寧府沒同意,再後來就傳出賈敬去玄真觀修道的消息了。”


    雷才仔細想了一想,有些猶豫地說:“這理由怕是有些牽強,寧府的爵位傳到賈蓉身上就是最後一代了,據說那賈蓉雖然識字,但是完全沒有讀書上進的心,文不成武不就,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賈敬如何不願意;再者先太子那會深受皇帝寵愛,說句犯忌諱的話,等到先太子上位,雖然不能在明麵上承認賈蓉是駙馬,但是找個理由賞個爵位是必然的。而且那賈敬以修道為名,最多隻能躲個一年半載,現在寧府又是賈珍當家,他怎知賈珍不會同意?”


    說到這兒,雷才腦中靈光一現,“除非他早就知道太子會壞事!”這話說完,雷才又有遲疑,“但是時間不對,去年年初先太子想跟寧府議親,今年年初才逼宮,這中間隔了一年的時間。賈敬要是能提前一年知道,那他必是先太子的心腹……”雷才的聲音越說越小,這個理由也很是牽強,賈敬要是先太子的心腹,如何能拒了主子的恩賜,他看看五皇子,五皇子隻是微笑,並不說話。


    難道賈敬是皇上的心腹?皇上一直防著先太子,這麽幾十年對先太子的寵愛都是假的?


    “他會算。”五皇子肯定的說道,“賈敬好道煉丹,與其說是癡迷,不如說是精通。我昨夜在他枕頭下翻出了小藥盒來,裏麵的丹藥金光閃閃,香氣撲鼻,我隻聞了一聞,身上就好了許多。而且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看到他屋裏的供桌上擺著三塊用舊了的龜甲,他必是精通周易。”


    “是了!”這就能解釋通了,為什麽賈敬選了個隻能躲大半年的法子,因為他本就沒打算在玄真觀長住。


    “賈敬必要選個日子回寧府的,不是在下月他的生日,就是在除夕祭祖的時候。左右沒幾個月了,到時必見分曉。”


    五皇子和雷才都不說話了。


    五皇子心中想要招攬賈敬的心從三四分上升到了七八分,就算不能為他所用,也得讓他給自己算一卦,算算自己究竟有沒有機會問鼎。


    ……或者,逼問出那個最有可能問鼎大位的人,悄無聲息的幹掉他……


    拉了拉身上賈敬的內衣,五皇子決定過兩天再來一次。


    在賈敬還沒什麽動作的時候,五皇子已經將他腦補成了高人形象。不過要是賈敬知道了他的這份心思,恐怕是要先唾之以鼻,後又沾沾自喜了。老爺我還是很有高人範兒的。


    原主哪有那麽高的情商,不過是長年鬱鬱不得誌再加上確實喜好煉丹,要說怎麽會趕上這麽一個好時候,隻能說是湊巧了。至於沾沾自喜,本來賈敬就是想以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形象打入統治階級內部的,這正中他下懷。


    但是現在,賈敬看著低頭站在他麵前還用餘光掃來掃去的來福,心裏氣就不打一處來。要說賈敬跟來福是沒什麽關係的,按理是不會氣憤的,所以還是原主留下的情緒作怪,賈敬想想上回感受到的兩個願望,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徹底的擺脫原主。


    “太爺,昨日日頭太毒,小的硬撐著將馬車趕回了府裏就撐不住了,因此才耽誤了一天,還好沒誤了太爺的事。”來福聲音很小,可是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是中暑的人。尤其是昨兒玄真觀來了個真正中暑的五皇子,一比之下,來福裝得十分不專業。


    李順瞪了來福一眼。


    沉默片刻,等到心中不屬於自己的憤怒散去,賈敬道:“既然如此,你今天就休一天。”說完,他也不等來福回話,轉身去了丹房。眼下他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做,原主的身體得好好保養,還得煉出第一批丹藥來,為將來打算。賈敬沒打算在玄真觀多待,他打算熟悉了環境又找到營生之後,就離開這個地方,更重要的是,離那一家子不爭氣又運勢極差的賈府眾人遠遠的。


    賈敬輕易的放過了來福,李順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畢竟李順是太爺的心腹,就算現在寧府是賈珍當家,來福的遠房叔叔,寧府的大管家賴升都不敢給李順臉色看,來福就更不敢了。


    李順站在屋簷下的陰涼地方,等到站在台階下的來福被曬出一頭汗,這才問:“人送回去了?住哪兒了?”


    來福暗暗鬆了口氣,恭敬地說道:“路上不敢太快,因此過了晌午才到了府裏。大奶奶給安排到了會芳園的一處小院,很是安靜,又派了四個丫鬟伺候著。”


    李順這才滿意,點頭說:“你屋裏新來了個小廝,叫做玉山。”


    來福驚訝的抬起頭,太爺這錢是從哪兒來的呢?


    昨晚上陪叔叔吃酒,叔叔喝到正酣時曾隱晦的炫耀過,太爺臨走時帶的銀子怕是花地差不多了,估計不多時就會派李順回來支銀子了。


    寧府大管家賴升得意的笑了又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總算找著機會了……”


    總算找著機會幹什麽?來福不敢問,想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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