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因為是死在位上的,因此他的葬禮從重要性和隆重程度上在皇家諸事中排第三,第四的是太上皇的葬禮,第五是皇帝大婚。排第二的是個組合事件,及太上皇退位和新帝登基,排第一的則是封禪。畢竟作為一個皇帝,他一生中必會經曆登基和死亡或者退位,但是封禪,這個可能幾代皇帝的努力才能封一回。


    先皇的靈柩在宮中理論上放了二十七天,實際上已經放了五十多天了。說句不敬的話,幾位皇子都覺得詫異,雖說現在天氣不熱,但是總會有些味道傳出來的。在他們若有似無的暗示下,宮中的管事太監也準備好了香料,隻是最後沒用上。棺材裏一點兒味道都沒傳出來。


    六月初五,先皇出殯。


    先皇的棺材是棺材又不是棺材。畢竟除了皇帝,沒有誰的棺材能用得上金絲楠木,而且也沒誰的棺材能花上數十萬兩銀子,裏裏外外套了三層。


    賈敬的記憶裏沒有關於皇帝葬禮的任何印象,因此在先皇出殯的那天早上,他被嚇了一跳。先說皇帝的棺材,光是抬棺材的人就有密密麻麻七十二人。賈敬是在宮裏陪著一起出殯的,按說這也不合規矩,應該是先皇的妃子皇子等人祭祀完畢之後,再由杠夫將棺材抬出午門。賈敬勉強算是文武百官,而這些人都是應該在午門外等著的。


    不過雖然先皇在賈敬被封做一等公之後就沒怎麽敲過棺材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幾位皇子,包括幾乎都要對賈敬言聽計行的皇帝都覺得反正規矩已經壞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這最後一次了,因此賈敬陪在幾位皇子身邊,還是站在離先皇棺材最近的一處地方,跟著一起走出了午門。


    除了負責灑引路錢和奏樂的儀仗隊,現任的皇帝捧著先皇遺像走在最前麵,後麵就是七十二人抬著的棺材,賈敬和剩下的五名皇子一邊三個,站在了棺材兩側。後麵則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儀仗隊,先皇的陪葬,包括焦大的棺材,也都在這一隊裏。


    沒錯,焦大的屍首找回來了。要說被賈珍留在榮府的侍衛,那也是個妙人,因為身上有功名,又兼著差,雖然不好直接往榮府的內院闖,但是在外院遊蕩一番,也不算太過失禮。


    於是一開始,賈母先是差了榮府的家丁小廝幾十口人去找屍首了,還留著幾個人給侍衛大哥上茶,不過這侍衛一見榮府還有閑散人手,便二話不說,去了榮禧堂,直接對賈政說教了一番。好麽,這下連賈政和賈赦兩兄弟的小廝也去了。


    侍衛大哥依舊不滿足,他對比自己家裏的情形,又去了門房,馬圈和三處偏門,於是不到一個時辰,榮府七百多號下人,性別為男,年紀在十二歲以上,能下得來床的都被派出去了。


    這可是皇帝陛下布置的差事,又關乎先皇的葬禮,你敢不上心試試?!


    要說焦大的屍首,其實也不難找。當初雖然是破席一卷,扔到亂葬崗了事,但是榮府常用的亂葬崗就那麽一個,隻是屍首扔過去那麽好些天,就算沒爛到隻剩下白骨,但是也已經是麵目全非了。


    要是這屍首是別人要,指不定榮府就敢隨便找個糊弄過去了,但是因為是要給先帝陪葬的,因此還真不敢隨便。於是榮府上下三百號男仆,由管家賴大帶隊,用破布掩著口鼻,在亂葬崗裏翻找起來。


    焦大穿著是寧府統一發的衣服,身上還裹著個草席,衣服好認,草席不好認。因為這草席是沒棺材的屍身的標準配置,而且要找到好認的衣服,還必須將草席翻開。


    賴管家表示他已經不想再去回憶當日的情景了,隻能說:連想想都是淚。


    好容易將屍首找到,裝在棺材裏運回榮府。賈母是既傷心又憤怒,一是這等隨葬的好事沒輪到她榮府,二來她榮府的大門裏何時進過這等東西!


    侍衛大哥點點頭,說:“不錯,沒想到才半天就找回來了。你們先洗著,我回去稟告總管。對了,這兩天你們要設靈堂祭祀,等三天後宮中會有人來迎的。”


    洗?怎麽洗?難道把爛肉洗掉就剩下白骨麽……


    還有祭祀,這是寧府的人啊,而且因為先皇葬禮,珠兒的靈堂才設到三七就不得不取消了,這竟是騰了地方來祭祀奴才麽。


    總之,折騰了三天之後,焦大的屍首總算是在灑滿了香料之後被裝進棺材裏了。賈母鬆了口氣,總算是過去了。


    哪兒能這麽容易就過去了呢。


    先皇出殯的隊伍,在儀仗隊之後就是文武百官了,說是文武百官,比起上千人的儀仗隊,其實也沒多少,而且這文武百官也不是人人都有名額的。很不巧,賈敬給他兒子賈珍還有他家新進封了三等子的蓉兒找了兩個名額,很簡單麽,他都是國公了,他家裏還出了個能進先皇陵寢的奴才。


    賈珍不算,蓉兒算多進來的一個,那自然就要有人出去。於是賈敬又很不小心的說了一句,“我那弟弟賈政的兒子比先皇先去三天,唉~白發人送黑發人那。”


    於是皇帝體恤,賈政被踢出了送葬的隊伍。


    身為文武百官的一員,但是又不能去送葬,那就隻有一個地方可去了。那就是從午門到安遠門中間,沿著玄武大道一路跪著的人,這裏麵有不在送葬隊伍裏的文武百官,還有文武百官的家眷。


    極其不幸,賈氏一族除了寧府眾人,剩下的都在裏麵。比如賈母,比如賈赦賈政。於是他們在看到第一梯隊的賈敬,第二梯隊的焦大和第三梯隊的賈珍和賈蓉之後,給先帝磕頭究竟有幾分真心,究竟心裏有沒有跑神去罵焦大和賈敬賈珍賈蓉三個,就可想而知了。


    出了安遠門,就換了馬車,一路晃晃悠悠一個時辰到了先帝的陵寢。陵寢是早就修好的了,每個皇帝上位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修陵寢,因此隻要別頭三年就死了,也沒被人篡位,很有可能死後比生前還要風光。


    接下來就沒什麽可說的了,祭祀完畢,先帝的棺材被放入陵寢,抬棺材進去的七十二人都喝了毒酒死在前室,陵寢的大門一關,與世隔絕。


    七皇子,現在是皇帝的七弟,目前唯一沒封親王的七弟,留在了先帝的陵寢,剩下的人又原路返回。


    從安遠門進城,儀仗隊就散了,剩下皇族宗室和能上朝的文武百官回去皇宮。誰知就在他們將到午門之際,從旁邊衝出個人來,直衝衝的跪在了隊伍麵前,口中大喊:“冤枉!冤枉!榮國府逼走寧國公後人,侵占寧國府!”


    “冤枉啊!陛下!”那人不住的磕頭,沒兩下地上就淌滿了鮮血。


    按說遇到這種事情,侍衛是應該直接叉出去的,隻是一路疲憊,等那人兩句說完,似乎是給寧國府喊冤的,侍衛一半看向皇帝的馬車,一半看著依舊是大紅人賈敬一家人坐的馬車。


    半響,皇帝的馬車裏傳出戴公公的聲音,“將好好他帶入宮裏。”好好兩個字說得極其平穩,沒重讀也沒拐調,於是戴公公的意思就是好好的本來含義。


    等到侍衛給賈薔安排了馬車,戴公公則從皇帝的馬車下來,坐到了賈敬的馬車上,還帶來了皇帝的口諭,“原就覺得榮恩公與家人不和,原來裏麵還有這等緣故,放心,朕定與你出氣!”


    皇帝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早在賈敬進榮恩公之後,在他的提議下,在皇帝的默許下,他兒子賈珍以白丁之身升了正五品的監正,他孫子賈蓉襲爵分毫沒降。但是除此之外,可沒見他給他賈氏一族其他人謀過任何好處了,甚至還明裏暗裏的將賈政排出了送葬隊伍。


    賈敬這一支可是賈氏一族的長房嫡子嫡孫,是族長的,就應該為族人謀利才是。


    皇帝覺得他新進的榮恩公這點兒不太好,你看,朕雖然心裏討厭著大哥,對七弟也沒什麽好感,還有粗魯不堪的五哥,但是該給的東西都給了。哪怕是北靜王支持的是大哥,朕也隻要了他一半家產就讓他順利的解決了身後事。


    雖然皇帝挺欣賞賈敬的直率,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過有時候難免妥協,別太過分就行。誰知道今天聽了有人攔路喊冤,又聽戴公公欲言又止,“這攔路的人奴才認得,是榮恩公的孫子,雖不是親生的,但一直在寧府裏跟蓉哥兒一起長大,聽榮恩公說過一次,自從那晚……唉,就找不見了。”皇帝覺得這裏麵另有隱情,聽起來還是他的榮恩公吃了虧。該死!


    戴公公說完皇帝的口諭,又道:“陛下的意思,是讓榮恩公一會稍加回避,也不是不讓您聽,就在禦書房隔個屏風就行。榮恩公放心,陛下說了,一定給您好好出了這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作者的強迫症被殘酷無情無理取鬧的拖延症治好了,似乎還矯枉過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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