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寺出了人命案,還一夜之間就死了兩個人,自然是轟動的。


    第二天一大早,青山寺的僧人便報了官,當地縣衙立刻派了推官、仵作、衙役等過來,聚集在禪院裏。


    賈家的下人們都被隔在一個屋子裏,知秀和阿桑將案件過程描述了一遍,推官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但經過仵作的檢驗,證實死者沒有外傷,確係中毒身亡。然後又分開審問了林寶生和春紅,兩人開始還想抵賴,但是兩份供詞一對比就發現漏洞百出,於是重審,這次就沒這麽客氣了,刑罰一上,兩人都說出了實情。


    推官見案犯口供和知秀、阿桑對應無誤,仵作那裏又沒有發現問題,便順理結案。


    這麽個殺人大案輕鬆就審理清楚了,推官很高興,對知秀等人也就沒有為難。


    知秀和阿桑又花了一天時間火化了賈老板和玉露的屍體,玉露是就地埋葬,就葬在青山寺的後山,而賈老板的骨灰則用一個黑瓷的壇子存著,阿桑用布緊緊包裹,背在身上。


    就他們兩人,也就不需要這麽多仆人了,首先把林先生的小廝青峰辭掉,然後又解雇了那兩個車夫,這三人都是墮天府的人,拿了銀錢也就結伴回西北去。


    剩下兩個仆婦李媽、張媽,還有兩個長隨根寶、根生,都是賈家的仆人,跟了賈老板好些年了,便都帶著。雖然知秀是個年輕女子,阿桑又是心智不成熟的。但這四個下人見他們倆親身經曆了那樣驚恐的殺人案件,卻都麵不改色,處理得井井有條的,便不敢小看。


    重新整頓之後。便隻剩了兩輛馬車和一輛大車。


    雖然知秀和阿桑都沒有去過帝都,但一條官道是坦途,越往帝都走便越繁華,隨便問人就知道路了。


    隻不過路上下了好幾場雨,等到知秀和阿桑到達帝都,都已經入冬了。


    “原來帝都的秋冬,也這麽多雨啊!”


    剛從高大的帝都三座西門之一的延平門進來,知秀便挑開了車窗的簾子,望著濕漉漉的地麵,和撐著油紙傘的路人。


    阿桑頭頂帶著鬥笠。坐在車轅上。細微綿密的春雨對他來說。可以忽略不計,根本不必撐傘。


    軒轅朝的光明帝都,如同唐朝的長安一樣被劃分成整整齊齊的豆腐塊。每一個豆腐塊都稱之為坊,安邑坊位於帝都的東部。


    進了延平門,順著延平街一直往前走,過了大半個帝都城,到了啟夏街的時候左轉。


    這裏快要接近東市了,帝都東西二市正是最繁華的地方,西市富人多,東市平民多,但曆來每個城市,富人都是少數群體。平民則是多數群體,所以就人口密集度來說,東市以及以東市為中心的居住圈,是帝都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


    順著啟夏街走,第一個路口右轉,再走過一個路口,便到了安邑坊的坊門處。光明帝都十分繁榮,為使居民交通來往便利,每座坊都有東南西北四個坊門供出入。


    知秀和阿桑到的就是安邑坊的南坊門。


    進了坊門,打聽了顧家大宅,果然很好找,因為這安邑坊中都是普通民眾,經濟並不富裕,在帝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很難有大宅,而顧家的宅子是這個安邑坊中唯一可以稱得上“大宅”的宅子。


    不過給知秀和阿桑指路的人,聽說他們找顧家大宅,神色之間都有些奇怪。


    知秀和阿桑乘著馬車,帶著仆婦、長隨們到了顧家大宅的門前。


    一路上他們都見了安邑坊的居住狀況,可以說是擁擠又陳舊。這個安邑坊屬於帝都的老城區,原先帝都的城市範圍往南到延平街就到頭了。但軒轅立朝後,國富民安,帝都人口不斷增加,到了軒轅四十年的時候,延平街以南已經有許多居民自發建造的民房,但淩亂不堪,極為影響帝都容貌,當時的朝廷便終於下令擴建帝都,於是從延平街往南又多建造出四十九坊,原本按照五行十列的格局,應該是五十坊,但東南角是鷺江池,正好占著那第五十坊的麵積,所以便隻有四十九坊。


    自此,延平街以北稱為內城,延平街以南稱為外城;帝都的老居民為顯示優越感,也以老城新城稱呼之。


    安邑坊便是典型的老城建築,密集、擁擠,充滿了群居生活的味道。


    正因如此,擁有寬闊門臉的顧家大宅便顯得格外豪奢起來,雖然其實它的兩扇大門也已經油漆剝落,露出了陳舊的原木色,雖然它的門臉其實也就隻比兩扇大門再寬那麽一點點,門前也無石頭獅子等闊氣的裝飾,但在這擁擠的帝都老城居民區,依然屬於了不得的大宅子。


    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塊木頭匾額,寫著“顧宅”兩個字。


    兩扇門洞開著,門旁邊倚著兩個婦人,一個站在門檻上,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紫色對襟棉襖;一個則站在門檻下,比前者矮了半頭,穿著一身也是半舊不新的家常青色棉襖,年紀比前者略大。兩個婦人正在一麵聊天一麵嗑瓜子,聊的也無非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知秀和阿桑等人到來,兩輛馬車、一輛大車往門口一停,已然很引人注目。不止顧宅門前的兩個婦人停下說話望著他們,顧宅兩邊的店鋪夥計、過路行人等也都好奇地向他們行注目禮。


    李媽從馬車上下來,上前對那兩個婦人道:“請問這裏可是顧家?”


    站在門檻上、穿著紫色棉襖的婦人便指了指頭上的匾額道:“鬥大的字不認識啊?”


    李媽的確是不識字的,便笑道:“奴婢是不識字的,打聽來這裏是顧宅,請問這位大嫂子可是顧家的人?”


    婦人便上下看了她兩眼,又望了望她身後的車馬,狐疑道:“你們是什麽人,打聽顧宅幹什麽?”


    李媽道:“咱們是西北來的,咱們老爺姓賈,叫賈正,是這顧家的人……”


    她話沒說完,那婦人臉色便一下子變了,冷漠地道:“什麽假老爺真老爺,這兒沒有這個人!”


    李媽愣了一下道:“賈老爺說這是他的家……”


    “哪裏來的囉嗦婦人,莫不是拐子騙子,想訛我們家來的!出去出去!”那婦人不由分說,一下子把李媽給推了出去,然後跳進門檻,拉了兩扇大門便呼一下關上了。


    虧得李媽手腳靈變,沒有摔跤,不過也是莫名其妙。


    “這什麽人哪!”她惱怒地抱怨了一句。


    旁邊就有人拉住她,好奇道:“這位大嫂子,你說你們家老爺姓賈?”


    李媽見她就是剛才跟那紫衣婦人聊天的婦人,便道:“是啊,你是這裏的街坊吧,這家是姓顧不是?”


    這婦人便笑道:“自然是姓顧的,不過……”


    “李媽!”


    這時,馬車上的知秀見李媽問了半天沒回話,便高聲叫了起來。


    李媽應了一聲,握住了那婦人的胳膊道:“這位嬸子跟我來。”


    她拖著這婦人走到馬車前,知秀已經挑起了簾子往外看。


    “小姐,我方才上門去問,卻叫人莫名其妙地轟了出來,不過這位嬸子是這裏的街坊,她知道這家的情況。”


    其實剛才的情況,知秀在車上也看見了,那紫衣婦人的態度讓她很是驚奇,便有了疑惑,這時李媽也是這樣來說,便哦了一聲,看著婦人道:“請問嬸子貴姓?”


    這婦人見她坐著馬車,衣裳又好,以為她是哪家的小姐,便高看一眼,笑道:“不敢稱貴,小婦人姓田,是這裏的街坊。”


    知秀離開西門家的時候,是沒有帶什麽東西的,她的行李都是蘭方越準備,蘭方越出手自然都是好東西;後來又有商月笙給她添置了好多衣裳首飾,以至於她平日所穿所用,竟然都很是講究。難怪這田姓婦人這般高看。


    她想了想,道:“我想向嬸子打聽件事,請田嬸子上車來坐吧。”


    聽見她的話,阿桑便從車轅上跳下來,打開車門讓田嬸子上去,李媽也跟著上了車。


    “田嬸子,咱們是從西北來的,找這顧家要問個人,不知你可知道這顧家的情況?”


    田嬸子嗬嗬笑了兩下,卻不說話。


    知秀想了想,從隨身的荷包裏拿了一串銅錢,塞入田嬸子手裏,道:“請田嬸子喝茶。”


    田嬸子口中推辭道:“哎喲這是怎麽說的。”一麵已經把銅錢給塞進了懷裏,笑道,“小姐要問什麽,隻管問吧,這安邑坊裏,還沒有我不曉得的呢。”


    知秀便道:“我們原是一位賈老爺的家人,賈老爺在西北做生意,如今年紀大了想落葉歸根,讓我們來帝都找他的家人,他說的就是這家姓顧的,不知田嬸子可知道這顧家的情況?”


    田嬸子頓時笑起來道:“小姐見問,我倒先猜一猜,那位賈老爺,今年可是四十多歲的模樣,瘦高個兒?”


    知秀點頭道:“正是。”


    田嬸子便拍了一下手道:“小姐可算問對人了,要說這位賈老爺,我是最知道不過,正是這顧家的姑爺。”


    “哦?”知秀見終於問對了人,便認真地聽起來。


    有了那一串銅錢做底,田嬸子倒是知無不言。不過反正賈老爺跟顧家的關係,鄰裏街坊都是知道的,知秀就算不問她,問別人也能知道,根本不是秘密,所以田嬸子也是有什麽就說什麽。


    (年底工作忙,實在沒有太多時間碼字,本周起先暫時每日一更,如果有時間,會盡量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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