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市的秋天來的很晚,九月的天依然是炎熱的,即便是在夜晚,也是如此。


    酒店大門前廣場的路邊上,蘇憶逢目光在往自己方向駛來的車群當中尋找著出租車的蹤跡,隻是雖然發現了,然而卻攔不下。


    不是沒有空車,便是掛上了暫停服務的牌子。


    蘇憶逢低頭看了一下手腕上銀質有種古董表味道的手表,清淡的眉宇之間顯得有些著急。


    “今天是周末,而且現在是交班時間,若是想攔車,怕是要等上好一段時間。”忽然間,一道溫和似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蘇憶逢轉過了身,因為這聲音來的過於的突兀,所以她轉身也轉得急,長發隨著身子的轉動也在夜色之下劃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一瞬間,褚羿似乎聞到了淡淡的百合的芳香。


    蘇憶逢看著眼前的男人,臉上已然沒有了方才在婚禮中的和煦笑容,雙眸在路燈的照射下,瞳孔中的琥珀之色卻是更加的明顯。


    她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有著出色的五官,高大挺拔的身材,那雙透著睿智犀利的眸子笑意溫和,然而卻也因為眸子中的笑,讓原本該被稱之為紳士的男人多了另一種的特質。


    蘇憶逢腦海中浮現了三個字。


    笑麵虎。


    這個男人雖然態度溫和笑容更是溫和,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真實。


    好似帶著麵具。


    這個男人是個笑麵虎。


    這是蘇憶逢對褚羿的第一印象。


    而褚羿此時卻還不知道,而他也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三個字,讓蘇憶逢在很長的時間之內,對他敬而遠之。


    蘇憶逢寧願麵對嚴詞厲色,也不想應對笑容之下的算計。


    “對不起先生,我並不認識你。”


    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麵對陌生人該有的客氣,卻沒有了方才在婚宴上邊的平易近人。


    而褚羿也感受到了剛剛甄素心口中所說的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可以說,褚羿追上了蘇憶逢,除了對她好奇之外,便是為了印證這一點,還有就是他想認識這個讓他莫名地投下過多關注的女子。


    他笑容依舊,卻比之前的多了一抹真實,隻是蘇憶逢卻沒有發覺,因為他接下來自我介紹,“褚羿,方才婚禮的伴郎。”


    他本是想如同往常自我介紹一般伸出右手以是有好,可是,他卻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


    握手,是禮貌,是友好,是禮儀。


    可是,卻也將兩人之間的關係定局在了客套之中。


    褚羿覺得,如今蘇憶逢對他的客套,已然是夠了的。


    蘇憶逢微微訝然,他便是那位從來沒有露過麵的神秘伴郎?


    雖然伴郎無需規定一定要參與婚禮的籌劃,但是,能夠成為新郎的伴郎的,那定然與新郎關係匪淺,而新郎也曾經說過,伴郎是他的多年好友,可是這位身為伴郎的多年好友,卻在婚禮之前,卻從未出現過,包括兩日前的婚禮彩排。


    即便是在婚禮開始之前,她也未曾見到他,而婚禮開始之後,她也因為忙著其他的事情,並未注意那位神秘的伴郎是何許人。


    褚羿見她不說話,便以為她不信,隨後,從西褲的口袋之中拿出了方才隨手取下便放了進去的印著伴郎的胸花遞到了蘇憶逢的麵前。


    蘇憶逢看了一眼那胸花,正是她親自設計的,眼簾垂了垂,粉色的水潤雙唇緩緩動著,“婚禮尚未結束……褚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卻沒有恢複婚禮上的親和笑容。


    其實按理說來,他是她的客人,她該謹守職業道德的,可是,麵對這個笑麵虎般的男人,她無法笑容以對。


    褚羿收起了胸花,看著眼前依然是客氣疏離的女人,微笑道:“婚禮尚未結束,蘇小姐身為婚禮的總策劃師,似乎也不應該在這裏。”


    “我有些事情需要先走,不過褚先生放心,婚禮的後續事宜我已經交代好,我的同事會繼續跟進。”蘇憶逢淡淡地道,“這一點,事先我也向甄小姐說過了,而甄小姐也同意。”


    她心裏猜想著,褚羿的出現,該不會就是覺得她擅離職守吧?


    “蘇小姐別誤會。”褚羿微笑道,“我隻是隨便說說,沒有其他的意思。”


    蘇憶逢抿唇輕笑,卻是那客套始終帶著疏離的笑,“褚先生放心,我並沒有誤會什麽。”


    褚羿終於再一次看見了她的笑容,然而,這笑容卻不是他記憶當中的,雖然他的記憶不過是幾分鍾前印下了的,他微微斂了自己臉上的笑容,“你想去哪,我送你。”


    “不必了。”蘇憶逢想也沒想地拒絕。


    褚羿從來就是一個下了決心便一定要做到之人,“其實,我也並非送你,而不過是想找一個借口離開而已。”


    蘇憶逢眉間微微輕蹙,卻沒有回應。


    褚羿笑了笑,“新娘是我的前女友,我想,如今不管是新娘還是新郎,都不會想我留下來的。”


    蘇憶逢再一次訝然,她從未聽過這件事。


    “所以,還請蘇小姐賞個臉,當我這個借口。”褚羿繼續道。


    蘇憶逢還是沒有點頭。


    褚羿沒有放棄,微笑中帶著真誠,“方才見蘇小姐似乎挺急的,如今正值出租車的交班時間,很難截車的。”


    蘇憶逢看了一眼前麵的車水馬龍,又沉默地想了會兒,最後還是接受了褚羿的建議,“如此,就麻煩褚先生了。”


    褚羿笑道:“是我勞煩蘇小姐了。”


    褚羿的車放在了酒店前方的廣場上,而沒有駛進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也是憑著這一點,蘇憶逢相信,他是真的不想在婚禮之上久留。


    前女友嫁給自己的好友,而他卻還要當兩人的伴郎,蘇憶逢不知道該說他大方還是……虛偽。


    自然,蘇憶逢是不會想到,褚羿所謂的前女友,不過是比尋常的朋友多了那麽一丁點的交流而已。


    車上很安靜。


    蘇憶逢不是一個多話之人,尤其是麵對一個自己潛意識中抗拒的陌生的男人,更是顯得沉默,上了車,係上安全帶,在說出了目的地之後便安靜了下來。


    若不是出於禮節,她甚至不會坐上副駕駛座。


    褚羿也沒有說話,隻是在聽見了蘇憶逢所說的目的地之後,眉梢微微輕挑了一下,他安靜地駕著車,或許真的覺得車內的氣氛過於的不和諧,他伸手打開了車子的收音機,隨後車廂內隨著冷氣漂浮著優美的音樂。


    褚羿聽了一會兒歌詞,卻是一首老歌,他隱約記起名字似乎叫做野百合也有春天,他想起了,方才,從蘇憶逢身上傳入他鼻尖的淡淡的百合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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