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入齊家


    明玉回到房中,想到方才又羞又氣,姨母當真是蠢得可笑,這種損人利己的事,也隻有她才做的出來。讓自己吃了個虧,難不成她這做姨母的能得到什麽好處,如果婆婆往深處想想,就道她是個蠢人了。攤上這樣的親戚,也是自己的悲哀。


    拿了畫冊回去,見齊琛還未起身,步子立刻輕了些。走到他一旁將快掉落的被子提上,坐在一旁將本子攤開在腿,揭開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紅布,也不知裏頭是什麽。等翻了第一頁,兩個赤身裸丨體的人交纏一起,登時映入眼簾,羞的她急忙合上。還沒緩神,就聽見旁邊有聲響,側身一看,便和齊琛目光對上,麵上更是緋紅。


    齊琛看了她手上的東西一眼,明玉忙抱在懷裏遮擋,低眉起身,“妾身伺候您晨起。”


    等她將那畫冊放進箱子裏頭,齊琛已經自己拿了衣裳穿上。見明玉要伸手,不由擰眉,“不用。”


    明玉微垂了手,“那妾身給您梳發。”


    “不用。”


    明玉稍感疑惑,齊琛這模樣,與其說是像七歲孩童不懂事,倒不如說是執拗的像個孩童。屋裏一有聲響,就有丫鬟敲了門,得了應允才端了水盆捧了臉帕進來。


    齊琛仍是不讓丫鬟伺候,以前什麽事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的,即便是來了這裏也一樣。隻是昨日與今天所想稍微有所不同,如今他沒有尋得回去的法子,說不定再也不能回到現世。難不成他要在這裏抗拒一世?若是接受這些,順應環境,又該如何下手,才不會讓人生疑他已非本尊?


    從下人那隱約聽了些,說他招惹了邪物,腦子不清醒。想一想當初自己醒來後的說辭,確實如此。如今人人都當自己智力受損,多是護著,也沒其他懷疑,如此也好,方便他繼續了解局勢。


    想到這,他又看了一眼在換新裝的明玉,別開視線,隻是這個女人有些難辦罷了。舍不是,要不是。


    明玉瞧著銅鏡中挽起發髻的人,心裏倒是平靜的,齊琛雖然固執,但也不會待她惡劣,至多是說他涼薄,比她想象中好的多了。


    孟氏指給兩小口的姚嬤嬤給她梳發時,附耳輕聲,“待會就出去奉茶了,少奶奶可要照顧好少爺。”


    明玉應聲。等兩人穿戴好,也到時辰請新婦茶。


    快到前堂,明玉微牽了齊琛的衣袖,淡笑,“爹娘都在正廳裏坐著了,就等著妾身奉茶,這是做兒媳的事,三爺不用言語,隻是要勞累您和妾身稍稍跪一會。”


    齊琛不清楚這古代禮儀,聽她這麽一說,倒覺是個細心的,將這規矩婉轉的說了給他聽,不用他待會愣神站著。


    跨著門檻進去,明玉才鬆了手。


    齊老太、齊承山和孟氏已端坐正位,旁邊站著二姨娘朱顏還有四少爺齊杭、六姑娘齊采音。三姨娘楚莊柔和五姑娘齊采蓮。


    齊承山一輩共三房人,嫡出的大哥齊承晏,娶妻吳氏。庶出的二哥齊承林,娶妻蘇氏。


    三房嫡長女齊桉十五入宮,頗得寵愛,十載過去,已成安貴妃,榮耀齊家。嫡長子齊俊身手過人,做了武將,隨軍出行卻不幸戰死沙場。上下悲痛萬分,齊俊的通房丫鬟診出身孕,留下遺腹子,取名齊灝白,如今也有三歲了。


    隻是到底是個婢生子,疼歸疼,卻也是繼承不了家業,便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齊琛身上。隻是齊琛一心學大哥要赴邊城為國效力,想考武將。嚇的齊家上下不安,合計一番,尋了齊桉。聖上素來憐惜她,又念齊家已出了個忠烈,便讓他做了掛虛名的文官少尹,斷了他的念想。


    那日外出狩獵,不知怎的就遭了刺客,一覺醒來變成如今模樣。而今齊家上下就盼著明玉肚子有動靜,好延續齊家榮華。


    看著新人進來,倒也精神,齊承山和孟氏暗鬆一氣,笑意盈盈。


    見明玉跪下,齊琛也隨其後。


    嬤嬤捧了茶過來,明玉雙手捧起,遞到齊家老太太麵前,眉目微低,“祖母喝茶。”


    齊老太看著她的俊俏模樣,心下歡喜,喝了茶便讓老嬤嬤送了她個紅玉手鐲,“進了齊家門,就快些為齊家開枝散葉吧。”


    明玉應聲,又給齊老爺和孟氏敬茶,得了吉言。這才被婆婆輕托了手順勢起身,齊琛見狀也隨她起來。兩人入了座,按規矩聽了家訓教誨。


    孟氏見兒子雖然仍舊是什麽話也未說,但比起之前來已沉穩許多,嘴上不誇,心裏卻滿意。


    請安奉茶後,用了早食,孟氏便讓齊琛回院子裏,獨獨留了明玉。讓婆子給她說了夫妻間的事,聽的明玉麵紅,一一記在心裏。正說著,剛領回來的白貓兒竄到她腳下,纏的厲害,孟氏見她喜歡,就送她了。


    齊琛回房拿了書看,丫鬟瞧見他看的是四五歲孩童初學字時看的簡單詩詞,還總是蹙眉,抿著嘴笑。被年長的嬤嬤見了,好好瞪了一回,這才不敢偷笑。


    又聽了半個時辰的話,明玉才離開孟氏屋裏,早就小心謹慎的渾身不自在。將貓兒給了水桃,踏步進院,心下輕鬆了許多。見到麵色淡淡的齊琛,可也莫名的安心。立身一旁,從水桃那接了茶,輕聲,“三爺,喝杯茶吧。”


    齊琛頓了頓,稍顯狹長的長眸看她,“你可識字?”


    明玉淺笑,“認得幾個。”


    齊琛抿了唇角,古人說話謙遜為主,說認識幾個,實際卻是隻有幾個不認識的吧,想著她心思細膩,嫁進來恐怕也知道自己是個“傻子”,心下對這種攀附華貴的女人還是有些排斥。


    兩人不知對方境遇,還沒生了感情,倒先有了距離。


    齊琛瞧這些字像篆書,有許多不認得,頭疼得很。將書給她,倚身長椅,閉上眼眸,“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念給我聽。”


    明玉沒有多問,自小就觀人顏色而活的她,知他不是個喜好囉嗦的人,雖然心中疑問滿滿,可也沒多舌。翻開扉頁,從那詩名到詩人,詩句甚至注釋一一念與他聽。


    待聽見翻頁聲,齊琛便睜眼攔了她,將書拿回細看。整頁的字共有四百一十二個,而她念的音節也全都吻合,一字不落。如此一來,終於是可以快速安心的認字了。


    明玉耐心坐在一旁,不敢驚擾他。因過兩日就要隨孟氏去見齊家大房、二房,還有族中長輩,未免出了差錯,想去偏房喚老婆子過來請教一二,免得擾了他清靜。誰想剛要起身,就被他拉住了,“去哪?”


    別說明玉,就連屋裏的幾個下人也詫異,這才剛成親就黏上了?


    明玉不管他是何緣故,但既然親近自己了也是好事,那話晚些問也沒關係,便重新坐回身,笑道,“坐的稍累,想站站。”


    齊琛這才說道,“那你在屋裏走走,別走遠。”


    等明玉幾乎將一本薄冊都念完,齊琛這才讓她走。出了屋,水桃便低聲,“小姐,我瞧著姑爺也不傻呀。”


    明玉也覺他不傻,可就是有點說不上的奇怪。等明玉到了偏房,喚了婆子過來。那好事的婢女才和水桃說,“少爺那樣還不傻呀,抱著本孩童看的書愣神,還讓少夫人念。更傻的是,放著個美人不要,自己睡長椅,這不是傻是什麽。”


    水桃抿嘴,“我不跟你們多舌,免得小姐責備我。”


    那婢女輕笑,“真當少夫人是寶呢,還不是指望著她的肚子爭氣。可少爺不同房,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麵上敬著,可心底還是跟往常一樣,不過是家裏多了個人罷了。”


    水桃聽的越發氣,這語氣聽來,分明就是自己也低她一等了。


    明玉在門後聽的真切,齊府的下人見多了貴婦人,哪裏瞧的起她這種沒娘家的。沒了夫君做靠山,更是放肆。這話當著她的麵不敢說,背地裏怕是要議論開了。如果現在出去罰她,下人心底也不服氣,弄不好連公公婆婆也要說她剛進門就多是非。衡量一番,眸色微冷,也沒開門出去。


    夜裏用過晚飯,明玉沐浴回房,逗小白貓兒玩了會,便去拿畫冊。


    齊琛回來時步子並不重,等明玉察覺,他人已到了前頭。本著反正讓他瞧見也好,指不定就不用自己多費什麽心思,明眸看去,也不躲閃。齊琛瞧見那本子,生活在開放的年代,隻看了一眼就知曉了。


    明玉鼓了勇氣,起身道,“讓妾身服侍您吧。”


    齊琛攔了她的手,“不必。”


    明玉聲音微輕,“明日母親又會來詢問……”


    齊琛最見不得女人委屈的模樣,“我會和她說是我不願,她就不會指責你了。”


    明玉苦笑,這種事在婆婆眼裏,橫豎都是自己的錯,怎麽可能會怪她的寶貝兒子。


    齊琛想了片刻,聽這話裏的意思,是她被母親責怪了。心下又告訴自己,這是他的妻,日後無論他喜歡不喜歡她,她又是不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在這夫為妻綱的社會,自己就是她一世的倚靠。默了片刻說道,“你乖乖睡著,不要過了楚河漢界就是。”


    明玉不知他說的意思,等見他攏了被子攔在床中間,忍不住笑了笑,果真是個孩童的做法。


    齊琛認真道,“你要睡裏頭還是外頭?”


    見他不似在開玩笑,確實是讓她選,明玉無奈,“裏頭。”


    “嗯。”


    齊琛又挪了挪被子,給她勻了大半地方。見到那被褥下塞著四角白帕,就算非古人,也在影視裏見過。便拿了掛在床頭辟邪的匕首,割了指肚往上麵抹紅。明玉輕聲驚呼,忙尋了藥給他塗。


    齊琛以前還覺得這法子雷人,現在倒覺得好用。那點傷口並不算什麽,隻是明玉認真塗抹的模樣,到底還是讓他這大男人微覺心動。將染了梅花落紅的帕子扔到床上一角,反正翌日總會有婆子來努力尋它。


    做完這些,齊琛便讓明玉早歇,出去洗漱了。等他一走,明玉喚了躲在桌底下的白貓兒,將它從窗外放了出去。


    貓低吟一聲,立刻消失在院子裏。明玉看著被屋簷燈籠映照的院子,明眸閃爍,略帶涼意,隻等著明日天亮,好好籠絡一下下人的心。即便她是個沒娘家的,也不能讓那些個下人看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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