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齊,聽到這三個字,大尊一陣恍惚……多少年了,竟然再也沒有一個人稱呼他這個名字。而曾經這般稱呼過他的人都已經……昆侖山上,鍾鼓饌玉之聲響徹不絕,就如同多年前,他大婚之時。楊修齊低頭,看了看跪在他麵前,淚流滿麵的女子,不再年輕的麵容仍然美貌,隻是在做一場最終的告別。


    他承認,在她喚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仿若有被禁錮的東西被打破了,心,有刹那的鬆動。但是很快,他臉上的柔軟又被冷峻所代替。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你應當知曉自己在做些什麽。”


    在聽到楊修齊冷酷的聲音之後,莉娜依雅心知最後一絲希望也在這一刻破滅了,他當真是個冷酷無情之人,然而自己愛他到早已失去了自我。甚至甘願……


    ……


    ……


    石室中的祝玉妍幾乎也在同一時刻睜開了雙眼,宋缺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當真有意思,自己的心上人要和別人成親了,你卻一點都不著急。”


    祝玉妍翻了翻白眼:“我著急做什麽?不用說他們並沒有拜堂,這堂拜的成拜不成還兩說。即便是真拜成了,隻要不負心意不變,隻要尚未洞房花燭之夜,那麽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再說,這又不是出自於不負的本意。”


    祝玉妍這話當真是驚世駭俗至極,宋缺隻是震驚,心中歎道祝玉妍當真是離經叛道至極,全然不把這些世俗禮法放在眼裏。自他同她坦承心意之後,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也放下。雖然,宋缺承認自己也會不自覺被她所吸引,但他的心境與之前已經大大不同了。對她的是欣賞、愛戀,亦或者又多了幾分羨慕。


    “你當真是和這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不同的。”


    石室之門被打開,莉娜依雅窈窕的身姿在月色下的照影下,影影綽綽,她的身後是數十個帶著麵具的暗部弟子,祝玉妍看見她,諷刺道:“看來,我們真是極有麵子,要勞動暗部精英盡出。”


    “對你們二人,本座亦不敢大意。”


    祝玉妍和宋缺當即起身,旋即走出石室,被關押在這裏多日,一走出來,祝玉妍抬手便看見圓盤掛在夜空。或許是昆侖山高的緣故,在這裏的看到的月圓也比中原看見的要大一些。今夜,月色明淨,而這明淨之下會染上誰和誰的鮮血呢?


    當下,也不停留,在莉娜依雅的押解下快步向大殿而去。


    大殿之上,清冷已經被喜慶的紅色所代替。外殿上,跪伏著眾多教中弟子,在齊聲誦讀光明教義。等上了台階,原本押送他們的暗部弟子也悄無聲息地退去。隻有莉娜依雅帶著祝玉妍和宋缺慢慢步入內殿,內殿之中,一片紅光,然而,祝玉妍走進去,一眼看見的便隻有他而已。


    邊不負一身喜服,他從未此般盛裝打扮過。高官華服,他的頭發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斜眉入鬢,眸如寒星,麵如冠玉。而他在看到祝玉妍進來的刹那,他的目光再也離不開她,而她的眼中赫然也隻有他而已。


    “祝姑娘,今日是犬子大婚之喜,你是他師姐,定當來觀禮。”


    沉沉的聲音傳來,祝玉妍看見了在玉座之上的大尊,他在那裏,似乎永遠都沒有變過。玉座之後,是威儀而莊嚴的大光明神。玉座的兩旁,是燃燒的火光,也映照出大尊和邊不負相似的容顏。


    “大尊所言極是。玉妍今日便是代替陰癸派來參加我師弟的婚禮來的。隻是來的匆忙,玉妍也沒有備有什麽薄禮,也就隻是隨身攜帶了這支白玉簪罷了。”祝玉妍笑著從頭發上取下這支白玉簪,邊不負似乎極為不理解她的行為,皺著眉頭看著她。


    祝玉妍走到尚自披著頭紗的楊令儀麵前,笑道:“令儀妹妹,這支簪子可是不負親自雕刻的,我便將這簪子送給你啦。”


    楊令儀開心地揭開紅蓋頭,紅妝之下,楊令儀嬌俏可人,然而,祝玉妍看著她此時盛裝的模樣,心卻忽然一窒——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楊令儀笑道:“姐姐,多謝你啦。”言罷,偷偷的瞥了一言邊不負如玉的容顏,隻覺得頭暈目眩,手抬起來,想要接過祝玉妍手中的簪子。


    而變故也在這一刹那而起。


    祝玉妍手中的簪子卻是猛然刺向的莉娜依雅,莉娜依雅本有準備,然而當她要回撤之時,卻發現手腕已經被宋缺摁在手中,震驚於宋缺武功的進步。然而就在電光火石之間,莉娜依雅忽然不想反抗了,她抬頭望著玉座之上的那個人,那人的目光淡漠,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她,他亦沒有出手阻止,白玉簪直直地刺入了莉娜依雅的心髒處。祝玉妍出手極快,也絲毫沒有猶豫。


    楊令儀驚呼一聲:“師娘!”便是扶住了倒地的莉娜依雅。


    祝玉妍走到邊不負身邊,握住他的手,卻是對著莉娜依雅道:“我可憐你,但是我不得不殺你。”


    莉娜依雅笑了笑:“我知道,在我設計餘夢依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會有今天。但是,祝玉妍,你記住,我不反抗,並不是因為我不能。而是……”


    她抬頭望著玉座上冷漠的男子,心中早已是絕望——而是因為她早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而玉座上的那個人要他死。這便是她的悲哀,這樣的結局早已經注定了。


    “師娘……”楊令儀看著胸脯上不斷滲出鮮血的莉娜依雅,早已慌亂成一片,淚水滾滾,卻是將妝容也花掉了。莉娜依雅看著這個傾注了自己所有母愛心血的少女,心中有些難過和不舍,這個時候,真正為她傷心的也便是隻有她了吧。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好孩子,你莫要哭了。我隻是睡一覺而已。若我不死,你又如何能……孩子,你不是想去中原麽?你等了十七年的男子出現了,你們成親以後,便離開吧!……其實……”


    她的眼中出現一絲憐憫,然後抬頭最後看了大尊一眼,便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大殿之上,也隻是聽見了楊令儀的抽泣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殿之上的那個人突然出聲了,聲音也是冰冷一片:“祝姑娘,本座已經將她的命送給你了,這場婚禮,你也就沒有再阻止的理由了吧。”


    祝玉妍感到邊不負用力地握著她的手,一點都不鬆開,她的確想過即便是血濺當場,也要殺掉莉娜依雅這個毀掉她師叔一輩子的女人。隻是,卻沒有想過,大尊竟然便容忍了她在他麵前殺死她。那麽,大尊的心比她想象中卻是要更加冷酷。她轉頭,踮起腳尖,湊到邊不負耳邊說:“不負,我幫你娘報仇了,你開不開心?”


    邊不負的身子一顫,心中卻是湧起難以言喻的悲傷。他的母親,是的,尚未相認,便已永訣。而她心愛的女孩,在他所謂的“婚禮”上為他的生母複仇了。


    “不負,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把你讓給別人的。”


    邊不負聽完,全身大震,眼中全是驚喜,他一直深深的愛戀著她,看著她的身影,可以為了她付出一切,然而卻不知曉,原來她對自己竟然也會……此時,他在她眼中看見的都是自己的影子,這一刻,邊不負覺得即便是死在了這裏,這一輩子也無憾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祝玉妍突然推開了邊不負,向台階之上走去,對著大尊一字一句道:“大尊,如果合我們三人之力來和您拚上一拚,您認為我們可有勝算。”


    “不過三分罷了。”


    “嗯,三分。”祝玉妍點點頭,“是,三分且是樂觀之下。在這大光明宮機關重重,您武功出神入化,又怎麽可能給我們可乘之機?”


    大尊哈哈笑了起來:“不錯,祝姑娘,那麽,此刻,你便和我一同來見證令儀和不負的親事吧。”


    祝玉妍閉了閉眼睛,似乎是做了什麽艱難的決定,片刻後,她睜開眼,淡淡道:“是,莉娜依雅是大尊要她死的。宋缺公子本與我們之間的恩怨無關,他本是嶺南宋閥的繼承人,你若殺了他,便是與嶺南宋閥為敵。對您來說,毫無幫助。若你承諾放宋公子離開,那麽作為交換,我也同意讓不負和楊令儀拜堂!”


    “師姐!”


    “祝姑娘!”


    宋缺和邊不負幾乎同時驚呼出聲。她沒有回頭,自然也沒有看見他們看她的眼神,一個是動容,一個是痛楚。她自然聽見了邊不負聲音裏的震驚和悲痛,隻是,這個時候,她隻是死死盯著大尊,不放過他麵容上的任何表情。


    大尊似乎也沒有想到祝玉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片刻之後,大尊讚賞道:“真不愧是陰癸派少主,本座允你!”


    “大尊是一諾千金之人,玉妍相信無論發生什麽,您都會信守承諾。”


    祝玉妍回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不負,我讓你今日和楊令儀在這裏拜堂。這是我的命令,亦是陰癸派少主的命令!”


    她的麵容被火光照的明明滅滅,邊不負隻覺得心如刀絞——前一刻還對他溫言細語,告訴他,她對他亦是同樣的心情,讓他歡喜到了極致,而在下一刻,她便冷酷的下命令,讓他和別人成親。


    師姐,你的話,我從來不願意違逆,隻是,這一次,我卻不想再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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