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然而比這落英更加吸引人的卻是在這院落中舞刀的男子。刀,許是太過剛烈而顯得粗獷,然而放眼整個江湖,能夠將刀揮灑出劍的瀟灑與優美的也隻有宋缺一人罷了。一動一靜皆如詩如畫,而舞刀之人偏偏又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即便是梵清蕙,在看到如此的宋缺之後,眼眸中也出現了幾絲迷離。


    刀止,人靜。


    宋缺抱拳道:“梵仙子!”


    年少之時,對麵那人也是自己所有憧憬的美好,那個時候,心心念念都是她,甚至不惜為她遠走塞外,監視祝玉妍和邊不負,然而,如今時過境遷,再見之時,早已沒有了昔日的少年情懷。然而,這僅僅隻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罷了。見到宋缺停了下來,便有仆人上前,手中托著一盤清水和絲帛,然而宋缺隻是揮了揮手,那人便遠遠離開。


    “宋公子……”梵清蕙點點頭,“再過十日便是慈航靜齋與陰癸派一戰,我來,是想請公子來做個見證。”


    宋缺點點頭,是,心中卻是想到了祝玉妍,自從江寧一別後便再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取而代之的是邪王陰後在一起的事情,而他絕不相信,祝玉妍竟然會舍了邊不負而跟著石之軒,然而緊接著的事情,卻是出乎意料,碧秀心失蹤,傳言是和石之軒一同失蹤的。今日,梵清蕙來找他,必然同碧秀心脫離不了關係。


    顯然,梵清蕙也想到了碧秀心,眼眸中露出一絲沉痛:“碧師妹是我慈航靜齋年輕一輩中武功造詣最高之人,不料卻被石之軒所引、誘。原本與陰癸派一戰,我是可以代替她的。隻是,一來對陣祝玉妍我沒有把握,另一方麵來說,如今……如今江湖傳言,為了我慈航靜齋的聲譽,師妹她必須要現身,否則我慈航靜齋的清譽便……”


    梵清蕙搖了搖頭,是,本來,她也可以代替的,但是如今武林中鬧得沸沸揚揚,就更需要碧秀心出戰了。


    宋缺神色一黯:“大明尊教和陰癸派聯手,如今連大明尊教大尊也偕同教中精英盡出,正邪之戰想必一觸即發。這一戰,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想到即將迎來的大戰,宋缺當下也不敢懈怠,嶺南宋家和武林正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觀。


    “寧道長依然沒有任何下落,到時候,我師傅也會出關。不過,眼下卻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需要請您幫忙。”


    梵清蕙清靈的眸光直直落在宋缺的身上,以前,她也曾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宋缺那個時候是心動的。然而,此時卻覺得有些不自在:“無論有何事,梵仙子直說罷了。”


    宋缺因為有些不自在地轉頭,自然沒有看見梵清蕙有些黯然的模樣。但她原本就極為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


    “我已經查到師妹的去向。本來,這是師門之恥,隻是,此事交由其他人來,我卻是不放心。也隻有暗中請您幫忙了。”梵清蕙臉上出現一絲尷尬,似乎頗為難為情,但是終究開口道,“實不瞞宋公子,我師妹的確是和石之軒在一處了。如今,我已經查到了他所在之地,他們如今隱居在無漏寺。我想要勸說我師妹回頭是岸,但是有石之軒在,我卻沒有辦法繞過他去,因此隻有來拜托宋公子了。”


    宋缺點點頭:“梵仙子放心,事不宜遲,我們眼下便行動吧。”


    當下,宋缺便命人準備了行囊和馬匹,和梵清蕙騎馬日夜兼程前往無漏寺。與此同時,祝玉妍也得到了消息,她斜靠在床上,頭發披散在肩頭,一襲紅衣卻襯得她的麵色更加蒼白,額頭沁著汗水。她怔怔地看著手中的迷信——


    “無漏寺!”


    那上麵隻有這三個字,而這三個字足以說明什麽,是的,前世的記憶似乎在這一刻蘇醒了。真是強大的劇情啊——果然命運是不可逆轉的嗎?握著迷信的手越來越緊,指甲都泛著青白色,直到一陣嬰兒的啼哭傳來。


    祝玉妍恍若初醒一般,將身旁哭著的嬰兒抱起,孩子似乎剛剛出身不久,五官雖然還緊緊皺著一起,但是依稀可以見到精致的輪廓。聽見她的哭聲,祝玉妍的心也緊在一起,輕輕抱走懷中,柔聲安慰,然而,當孩子不哭了,砸吧著小嘴,睡過去之後,祝玉妍抱著她,淚水卻是落了下來。


    “婠婠,我的女兒。你的爹爹和別人在一起了……婠婠,日後要我如何來告訴你……對不起……婠婠,我可憐的女兒……”


    聽到她壓抑的哭聲,站在門外的旦梅亦是心中難受,直到再也聽不到哭聲,旦梅方推門而入。手中卻是端著雞湯,走到祝玉妍麵前,祝玉妍小口小口的咽下。旦梅默默收好,正準備出門,卻聽到祝玉妍開口道:“師姐,多謝你照顧我……”


    聽到她的話,旦梅抬頭,才發現祝玉妍的眼圈雖然紅紅的,但是已經再也沒有懦弱和蒼白,隻是堅決:“師姐,為不甘心,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你……”旦梅皺了皺眉,祝玉妍生下孩子不足十天,這個時候……


    知道旦梅擔心什麽,祝玉妍搖搖頭,旦梅知道自己師妹的脾氣,當下隻是擔憂地看了她一眼。


    “婠婠就請師姐幫我照看了。”


    祝玉妍言罷,從床上起身,她明明還很虛弱,但偏偏有一種給人誰都打不倒她的感覺。她走到梳妝台前,旦梅走過去,幫她挽起頭發,祝玉妍自己對著銅鏡,卻是覺得麵色太過蒼白憔悴,隨即畫了個頗為豔麗的妝,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怔怔出神:“師姐,我美麽?可是,卻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碧秀心。她是出塵的仙子,而我隻是妖女罷了。”


    旦梅心驚,卻不知道祝玉妍何時有了這種想法。


    然而,漸漸的,祝玉妍眼中的迷離盡失,竟然有一種毀滅天地的決絕:“他們讓我的婠婠從出生就沒有父親,我不會放過她們,即便是石之軒,我也不要放過!”


    她起身,輕輕在婠婠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柔聲道:“婠婠,娘親一定會找他要一個公道的。”


    言罷,拂袖而去,似乎感到母親的離開,乖巧的婠婠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旦梅想要去追祝玉妍,但是又放不下哭泣的孩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辦,隻有手忙腳亂地抱著她走來走去。心中歎息一聲,祝師妹的性子還是這般愛恨分明,知道石之軒和碧秀心的下落後,卻是不顧一切的要去問個清楚。若是有一日……


    ……


    ……


    而祝玉妍離開不足半個時辰,旦梅便感到有人到來,隨即警惕起來。這個藏身之所,極為隱蔽,隻有師傅知曉,是什麽人?她本想帶著孩子躲一躲,但是看著依然哭泣的婠婠,卻也無可奈何,索性打開門,然而門外卻是她沒有想過的人。


    “少君哥哥,我告訴你,姐姐就在這裏。”


    門外,卻是楊令儀和邊不負,旦梅看著楊令儀拉著的袖子巧笑嫣然的模樣,心中一沉,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果然,如今的邊不負是和楊令儀在一起了,祝玉妍的親妹妹,有些事大抵就是這種所謂的錯過了,旦梅知道如今這情況,祝玉妍和邊不負破鏡重圓的希望幾乎為零。心中歎息一聲,卻看見邊不負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旦梅懷中的孩子身上,全身大震,目光中事沉痛和悲傷。


    旦梅下意識地緊緊抱著懷著,理智也恢複了幾分——如今,在邊不負的眼中,這孩子便是祝玉妍和石之軒的骨肉。


    “我……可以抱抱她嗎?”


    那眼中有些小心翼翼、期盼和一些難以言說的感情,即便是旦梅,也覺得心中疼惜。點了點頭。


    “多謝!”


    邊不負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說來也奇怪,原本哭泣著的孩子,卻在邊不負抱過去的那一刻,停止了哭泣,眼睛也在這一刻睜開了。孩子的眼眸極為清澈,因為哭泣的模樣,眼圈紅紅的。邊不負卻驀地感到一陣心疼,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孩子撇了撇嘴,似乎要哭泣,邊不負卻是嚇了一跳。


    “怎麽……這就是姐姐和石之軒的女兒嗎?果然,聽娘說,姐姐動了胎氣,所以孩子提前兩個月出生了。”


    楊令儀看見邊不負的模樣,立時出聲提醒“石之軒”“提前兩個月”出生的信息。旦梅冷冷瞥了她一眼,而邊不負在聽到她的話後,身體微微一顫,再看孩子的時候,就多了幾分複雜。然而,明明是皺巴巴的孩子,在邊不負看來,為什麽卻顯得這般可愛呢?尤其是看到這孩子小嘴巴吐著泡泡的模樣,他整個心都融化了:“她叫什麽名字?”


    “婠婠。”


    “婠婠……”邊不負聽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絲溫柔的笑,“真是美麗的名字。這小家夥,一定是一個和妍兒一樣漂亮的女孩子吧……婠婠……婠婠……”


    他念著她名字的時候,有著說不盡的溫柔。而這聲音聽在楊令儀的耳中,卻是感到一種深深的嫉妒。是的,她嫉妒祝玉妍,可以得到邊不負的愛,而她現在,竟然開始嫉妒躺在邊不負懷中,被他溫柔對待這的嬰兒。如此想著,楊令儀望著婠婠的眼神越發詭異。


    邊不負下意識地一擋,警告般地盯著楊令儀,厲聲道:“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這孩子。楊令儀,你要記清楚。”


    楊令儀雖然心中不服,麵上笑道:“您在說什麽呢?這孩子是姐姐的女兒,當然也是我的親人,我當然不會對她做什麽。”


    聽到楊令儀的話,邊不負並沒有放下戒心。而這個時候,在他懷中的婠婠扭了扭身子,似乎極為不舒服。邊不負嚇了一跳,求救一樣望著旦梅,旦梅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尤其是邊不負的眼神中帶了點可憐巴巴的模樣,她驀地就想起小時候的邊不負了。正要走過去,卻忽然看見邊不負臉色一變。


    即便二十年後的婠婠如何風華絕代,而此刻她隻是一個嬰兒,她隻是和所有的嬰兒一樣,都會便便罷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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