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錢會不夠用,也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我不斷積攢、積攢,再積攢,早晚一定會建立起金錢的高塔。


    惟有累積比誰都多的錢才是勝利者。


    過去我都是這樣活過來的。


    所以勇者,你是我的敵人。


    你的知識很管用,可是你的存在玷汙了我的信念。


    你俯視這個世界,瞧不起它,一直喊著「想回去、想回去,想回去原本的世界」。你不執著於這個世界,也不執著於這個世界的金錢。


    你否定了我死命收集的所有力量,仿佛將之當作毫無價值的垃圾般不屑一顧。


    甚至遲鈍得沒發現我對你的不滿。


    有別於強者特有的傲慢,你真的對這個世界的金錢漠不關心。


    你不曉得多少次在我心上潑灑苦澀的汙泥。


    …………誰要讓你如願以償啊?


    我要把你逼到走投無路,用你棄如敝屣的金錢力量,讓你飽嚐恥辱。


    然後掃除長久積怨的時候到了。


    我總算目睹了渴求已久的景象。


    『…………怎麽搞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嗬嗬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難看啊,勇者,你就這麽重視那些廢物嗎?啊哈哈哈哈!!」


    勇者滿溢悲痛的叫聲聽來十分悅耳。


    我忍不住猛拍桌子哈哈大笑。


    「格隆多大人,這樣太失儀態了。」


    「這怎麽能教人不笑嘛,費格那。看看勇者那副難看的樣子!!」


    在遠處觀察的部下用魔道具傳回了這些影像。


    「嗬嗬嗬,你現在是什麽心情呢?勇者,被麵目全非的孩子追殺……真是淒慘啊。」


    太令人開心了。


    勇者,再讓我多瞧瞧你更痛苦的模樣吧!!


    「啊,好爽。真是太爽了!!」


    不久之後,勇者殺了被我當作棄子的部下,魔道具傳來的影像也同時中斷了。


    「都怪你啊,勇者。嗬嗬嗬,啊哈哈哈哈哈。」


    一切都在預期之中。


    雖然用那些小鬼殺不了勇者,但有那些影像就夠了。


    總之,勇者遲早會山窮水盡。


    勇者確實擁有強大的力量,不過他勢單力薄,不像魔王勢力龐大。


    而且公主近乎異常地厭惡勇者,她總有一天會殺了他吧。


    「不,他現在已經是魔王,不是勇者了。今晚的酒好像會很美味呢,啊哈哈哈哈哈哈……」


    發自內心的笑聲無比暢快。


    用金錢的力量迫使以自身理想為傲的強者屈服,這一刻真是再美好也不過了。


    沾染白灰色的記憶逐漸與我同化。


    我知道。這段記憶絕非虛假。


    不,或許有可能是假的,我卻莫名地不這麽認為。一股不適感硬生生刮搔著內心。


    如今眼前的人捧腹大笑不止,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睥睨、嘲笑著我。


    「這次你盡管跳個夠——在絕望深淵崩壞至死吧!!」


    …………那個人就是勇者。


    ☆


    「別笑、不準笑,你到底想幹什麽!?這段記憶是怎麽回事!?」


    「少囉嗦,豬玀。」


    「嗚啊啊!?」


    「啊哈哈哈,真難看啊,格隆多。」


    我輕輕踹了一腳後,格隆多就醜態百出地滾到地上。


    他渾身都是汗水,加上先前在昏暗的森林裏不停地跑,衣服沾滿了泥土。


    不枉費此刻之前一點一滴的折磨。


    他像生了病似地,臉頰消痩、眼窩凹陷。


    那模樣像極我最後一次見到的養護院孩子們。


    「啊,咕,收起那噁心的笑容,蛆蟲!!」


    「少亂叫啦,這句話很適合現在的你吧?」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快回答我,勇者!!這記憶是怎樣?這狀況是怎麽一回事!?就叫你別笑得那麽噁心了,勇者————!!」


    格隆多難受地扶著頭,朝我怒目相視。


    他大叫的同時,冰冷的晚風刮響草木。仿佛連人的氣息都吹散了,不自然的寂靜短暫支配了現場。


    「…………是複仇喔。」


    如同我的呢喃。


    「你說,複仇……?」


    「嗯,沒錯。你不清楚前因後果也無妨,你隻要知道——這個地方是延續了那無比腐敗的地獄。」


    沒錯,這裏連接著那個冰冷黑暗、痛苦灼熱、鮮血淋漓的世界。


    你的傷口沾附著那些孩子們未曾幹涸的血。


    「哈、哈哈哈哈,複仇!?再怎麽會錯意也該適可而止吧,分明是你自己太蠢了!!你說過『把收益用在孩子們身上』,我隻是照你的話做啊。」


    格隆多毫無悔意地大叫。


    我默默地聽。


    壓抑著想要立刻塞起他的臭嘴的嫌惡感,我繼續聽著腐蝕耳朵的話語。


    「都怪你瞧不起錢的力量,事情才會變成這樣!!錢就是力量,任何人都抗拒不了錢的力量。那些小鬼也是沒錢的弱者,所以才會被剝奪一切!!」


    「…………」


    「錢決定人的價值,叫我用在和平的用途?用來興建養護院?誰要把錢扔到水溝裏啊!?所以那種結果是理所當然的,都怪你叫我把錢花在垃圾身上。」


    「…………」


    「都是你的錯,沒有你就好了!!老是炫耀賺錢的知識,卻對錢一點都不感興趣!!還總是把『想回原本的世界』掛在嘴上,好像這個世界的錢毫無價值一樣!!開什麽玩笑啊啊啊啊啊!!錢是血,錢是命啊!!」


    格隆多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我。


    「……嗯,如同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我的想法肯定也永遠無法傳達給你吧。」


    所以我接著對格隆多說:


    「你說得沒錯,格隆多。在我看來,你大肆搜刮的髒錢毫無價值可言。不過放心吧,格隆多。這樣才對,如果不是這樣可不行啊。」


    太好了,其實我原本還有點擔心呢。


    你得繼續對錢懷有強烈的執著,現在還不能感到絕望。


    因為我接下來才要開始收拾你。


    讓你陷入更深、更深的絕望之中。


    「來,這裏就是你最後的舞台,格隆多。」


    「嗚啊啊啊啊啊放、放手!!」


    我揪住格隆多的頭發,硬是把跪在地上的他拖到燃著熊熊大火的洞穴旁。


    雖然格隆多是我的複仇對象,但他隻是一介商人。


    既然並非經過千錘百煉的戰士,自然沒有足以反抗我的能力。


    「呀,咕。」


    我在洞穴前一把放開格隆多。


    米娜莉絲和席莉亞在那裏等著,臉上滿是冰冷的微笑。


    「妳、妳們是誰……」


    「我們嗎?我們是主人的共犯喔。」


    「不過你不用在意我們啦。接下來我們也隻會偶爾插手而已。」


    「沒錯,事前準備的階段已經結束了。再來隻剩盡情享樂囉。」


    「事前準備?……原來如此,是你們陷害了我吧!!」


    「咦?現在才發現啊?也未免太後知後覺了。」


    「……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跟那些小鬼一樣,我要把你們都,喀啊!!」


    「…………喂,格隆多,你剛才說了什麽?」


    理性還來不及判斷,怒火已讓我下意識脫口發出冰冷的聲音。


    我不假思索地抬腳踐踏格隆多的背。


    「你說想對我重要的共犯做什麽啊?嗯?」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開玩笑了,格隆多。我不會再讓你們這些家夥傷害我的東西。少得意忘形,你……」


    「主人,請冷靜一點,您想現在就讓他解脫嗎?」


    「這樣下去他會死的,那就太可惜了。」


    兩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我這才回過神來。


    然後我緩緩移開踐踏格隆多的腳。


    「啊、嗯,抱歉。謝啦。」


    「喀啊……嗚咳、嗚咳。」


    被踹了好幾腳的格隆多口吐鮮血。


    想必是肋骨骨折,傷及內髒了吧。


    稍微冷靜點也好,的確不能就這樣殺了他。


    (……真是的,所以才說我還不到家啊。)


    我在心中哀歎自己的不中用,同時以【翠綠晶劍】醫治格隆多的身體。


    「嗚嗚,嗚嗚嗚……」


    「喂,別睡。我不記得有準你睡喔。」


    「噗啊!!」


    麵對差點昏過去的格隆多,我迎頭澆了一盆水。


    「那就開始吧。這個洞穴就是你的墳墓。」


    我割開格隆多的靴子,直接抓著他的腳踝把他提起來。


    「啊嗚,嗚喔喔喔喔喔喔!!」


    接著我利用『天驅』躍上空中,將格隆多扔進邊緣點綴著熊熊大火的洞穴。


    洞穴有兩層


    樓深。


    洞穴圓周處保留了一些部分。第一層約三公尺深,圓形的內切正方形四點及中心留下五個立足點。


    接著又往下挖了近六公尺。


    洞穴底部注入大量的水,我們還用細鐵柱組成空隙略大的金屬網,並將之卡進第一層三公尺深處的立足點邊緣固定好。


    格隆多摔向洞內保留的五個立足點中央。


    高度落差應該不至於讓他受傷,我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才特地使用『天驅』。


    考慮到接下來的行動,就算他隻是扭傷腳也會令人掃興。


    「嗚,幹嘛,你想做什麽?」


    由於火焰圍繞四周,這裏充滿了毒辣的熱氣。


    熱空氣灼燒著肌膚,恐怕連呼吸都很吃力。


    「沒什麽,隻是玩個小遊戲。」


    「什麽!?哇噗!?」


    這麽說完,我把從格隆多身上搶走的錢全數倒進洞裏。


    「嗚!?」


    銅幣、銀幣、金幣。


    大大小小,合計數十萬枚的金屬片宛如瀑布般嘩啦嘩啦地落下。


    「住、住手!!」


    「看啊看啊,這是你最寶貝的錢。想必是用你的髒手死命搜刮來的吧。」


    在金屬摩擦聲中,貨幣穿過金屬網沉入水底。


    嘈雜的聲音平息後,圍繞四周的火焰把水麵和底下的貨幣照得亮晃晃的。


    對格隆多而言,這肯定是幕令人雀躍的景象吧。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能享受,又另當別論了。


    「你、你這家夥……不過隻是隻蟲子……」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讓你盡情跳個夠。」


    慢慢磨耗的第一幕就此結束。


    你應該已經作足了美夢吧。


    在絕望中也感受過得以仰賴的希望吧。


    所以接下來我會讓你隻品嚐得到痛苦的滋味。


    「嘿咻。」


    我從空中跳到洞穴邊緣。


    米納莉絲和席莉亞已經鋪好坐墊,分別采端坐和抱腿坐的姿勢等著。


    籠罩洞穴的火焰柵欄隻有一處不自然地中斷,那裏是我們觀賞格隆多受苦的位子。


    我從道具袋裏取出一個水瓶,並握著【水妖精雩刃】。


    然後以心劍之力操控事先裝入水瓶的水,在空中製造出直徑五十公分左右的水球。


    接著又從道具袋取出烙印著特殊標記的大皮革袋。


    「那、那是……」


    「哈哈哈,雖然你隻對錢感興趣,但好歹認得這個標記吧。」


    裏頭裝著粉末狀的藍色藥物。


    這是我摧毀『蛞蝓』時取得的『汽水糖』。


    我鬆開袋口的繩子,將它全部加入水球內。


    同時操控著水流一口氣攪拌粉末。


    起了漩渦的水球被染成美麗的水藍色,在蠢動火舌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哎,格隆多。你還記得這『汽水糖』的原料是什麽嗎?」


    然後我取出一枚金幣。


    「原料……?應該是『早生強藥』和其他幾種……該不會。」


    「沒錯沒錯,就是那樣。具有強烈的成癮性以及提升狀態的效果,另外……」


    叮地一聲,我把手裏的金幣彈進水球裏。


    「——可將任何金屬化為零碎土塊的強效風化作用。」


    在宛如水滴到熱鐵板上的滋滋聲中,金絲色的光輝中冒出淡綠色的氣泡,轉瞬化為黯淡的土塊。


    「以這濃度來說,隻要一半的量,就能把沉在底下的錢全部變成這樣吧。」


    「什麽,你、你這家夥!!」


    「好了好了,老是罵同一句很無趣啊。稍微用心點好嗎?」


    我無奈地聳肩譏笑格隆多。


    「來,遊戲從現在正式開始。我雖然也可以直接讓水球掉進底部……」


    「住、住手!!那是我的錢啊!?」


    「沒錯,那是你的錢。所以我給你機會。隻要你把這些水全部喝光,我就不再出手了。如果喝下這麽多,肯定會藥物中毒而無法自拔吧……不過也不至於立刻死掉。我猜大概還能活一年?」


    「你說什麽!?」


    「不然你大可什麽都不管,站在那邊看著自己積攢的錢瓦解消失。金屬風化時產生的綠色氣泡頂多隻會讓你皮膚潰爛,不過隻要看到你痛苦的模樣,還有『商人格隆多之死』,我還可以容許你悲慘地活下去。」


    「咕,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遊戲的結局很簡單。不是失去全部的錢,淪為你過去蔑視的無能弱者;就是守住那些錢,保有你認定的強者身分,在短暫人生中不斷受苦。好了,遊戲開始,加油喔?」


    「!!」


    「你喝得完這顆水球嗎?」


    我刻意露出燦爛的笑,仔細操控水流,讓格隆多得以憑自己的意誌做出選擇。


    「噗,咕喔、喔。」


    水流得稀稀落落。


    格隆多二話不說地張口就喝。當然,那種喝法一開始不可能接得到。液體從格隆多口中溢出,滴到衣服的金飾上,冒起了煙。


    「嗚噗,嗚、咳嗚!!」


    「喔——很拚嘛。照理說應該滿痛的呢。」


    金屬風化時產生的氣體灼燒著格隆多的皮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格隆多大概也明白這點吧,隻見他脫下了綴有金飾的衣服。


    「啊哈哈,這蠢樣真棒。」


    「這頭豬簡直醜態畢露嘛。不過以表演來說還是這樣好,嗬嗬嗬。哎呀,這茶比想像中好喝耶。」


    「好喝好喝,精彩的節目果然可以刺激食欲。」


    米娜莉絲和席莉亞愉快地看著笑話。


    等到格隆多大致能正常飮水後,我暫停了水流。


    「嗚,呼、呼,你這家夥。」


    格隆多喝下的水量不多,大概一個咖啡杯吧。


    由於周圍籠罩的熱氣,格隆多反而流了更多汗。


    「啊哈哈,你就照這樣繼續努力吧。那麽……教程結束了。」


    我勾起嘴角這麽說。


    ☆


    『失去所有的錢』,或是『在保有錢的狀態下早死』。


    哪有這種荒謬的選擇題啊?


    但我隻能喝著滴落的水,沒有餘裕反駁該死的勇者。


    不曉得是否因為周圍籠罩著熱氣,我的意識比喝得爛醉時更迷濛。


    勇者和他的夥伴在洞穴邊緣悠哉地喝茶嘲笑我。


    這時,水流停止了。


    (白癡……這種水喝再多又如何?)


    我有掛在脖子上的『白金幣』,這能為我消除藥物的毒性。


    事實上就算喝了那種水,我也沒產生藥效中的異常幸福感及感官銳化現象。


    (你太天真了,勇者。我隻要在此存活,就能重新沉潛累積力量……然後把你擊潰。)


    剩下的問題是能不能喝完如此大量的水,不過周圍火焰的熱氣也讓身體不斷流失水分,總會有辦法吧。


    「啊哈哈,你就照這樣繼續努力吧。那麽……教程結束了。」


    「什、什麽!?」


    一度停止的水流出其不意地再度落下。


    不過跟剛才不同的是,水流落下的位置正逐漸移動。


    「嗯嗚,嗯嗚!?」


    「你要盡全力跳喔?」


    在勇者可恨的聲音中,水流繼續移動,不久後便移至立足點外側。


    …………移至被洞穴外圍的火焰烤得炙熱的金屬網上。


    「嗯嗚,嗯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啊哈哈!!很好,加油加油啊,跳吧跳吧跳吧!!不然你最寶貝的錢財就要變成普通的土塊囉!!啊哈哈哈哈哈哈!!」


    滋滋聲響起的同時,我的腳傳來劇痛。


    (脫掉我的鞋就是為了這個嗎!?)


    不是直接用火灼燒,而是間接加熱。如果穿著鞋就不會這樣了吧。


    盡管不知道確切溫度,但赤腳走在上麵,熱得令人難以忍受。


    「嗯喀,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耳邊同時傳來張大嘴巴接水的聲音,以及自己的腳被燒燙的聲音。


    白金幣救不了物理性的外傷。


    「噗哈!!」


    水流總算移到下一個立足點的位置,同時也暫時停止了。


    「哈、哈,喀哈。」


    「嗬嗬嗬,做得很好。恭喜你抵達第一停留點!不過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喔?努力撐到第三關吧!」


    「等、等一,嗚啊啊啊啊啊!!」


    休息不到十秒,水流又再度落下,並往下一個立足點移動。


    我連忙邁步踩上金屬網,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燒灼腳部。


    (好痛好痛好痛!!可惡,為什麽我會遇到這種事情!!)


    就這樣,我好不容易抵達了下一個立足點。


    這時水流又像之前一樣,暫時停止了。


    「嗚哈、哈,拜、拜托,讓我稍微休息,嗯嗚嗚嗚嗚嗚!!


    」


    「喂喂,你才剛走完半圈喔,要放棄還太早吧?」


    不過他仍然不給我時間休息。也不知道有沒有十秒,我又再度跳到灼熱的金屬網上。


    「好啦,第一關也進入後半段了。要稍微增加難度囉?」


    「嗯嗚啊!?嗯咕,嗯咕!!」


    嗤笑聲傳來的同時,水流落下的方式突然變得跟先前不同,開始左右晃蕩。


    「喂喂喂,不專心點的話,你寶貴的錢就要遭殃囉,嗬嗬嗬。」


    (可惡,開什麽玩笑啊……)


    勇者他們似乎正開心地露出嗜虐的笑容。


    我就這樣沿著正方形的四邊回到最初的立足點。


    「恭喜你,格隆多!這樣就突破第一關了。」


    「呼、呼…………!!」


    勇者拍手鼓掌。


    我以手背拭去散發熱氣的汗水,狠狠瞪著笑得不懷好意的勇者。


    雖然腳已經不覺得熱了,現在卻不斷傳來劇痛。疼痛和周圍的熱氣讓思我無法凝聚思考。


    我的臉上滿布沒接到的水、眼淚和鼻水。


    可是抬頭望去,勇者製造的水球隻比原先小了一些。


    「喂喂喂,別這樣瞪我嘛。要是太生氣的話,你會目測失準,接不到水喔?」


    勇者嗤嗤地笑,又接著說:


    「好了,你休息夠了吧?再來是第二關,加油吧。」


    「等、等等,再讓我休息一下……嗯咕嗚嗚!!」


    我不得不踏出腳步,以便接住再度落到金屬網上的水流。


    不過腦袋還來不及思考,我就已經親身體驗到勇者口中所謂的第二關。


    「嗚啊!?嗚咳!!噗咳!!」


    右手突然傳來疼痛與衝擊。我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避免自己噎到。


    (這、這到底是怎樣!?)


    雖然能確定是那些家夥在搞鬼,我卻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不過衝擊與疼痛並未就此停止。


    「嗚咕,咳噗!?」


    左肩、右手背和背部不斷傳來衝擊。


    緊接著是某種金屬物體掉落金屬網的聲音。


    「啊,沒打中。」


    「不行啦,要好好瞄準才行。不然錢就白白浪費了。」


    「席莉亞,重點是手腕的揮動方式。畢竟錢又不比飛刀,不是專門設計用來投擲的。」


    (他們用錢扔我!?)


    為了接住水流,我無法在有限的視野中確認內心想法,不過透過傳來的交談聲,我可以輕易想像那幕情景。


    就這樣,我又抵達下一個立足點,進入了短暫的休息時間。


    「你們這些家夥,到底要怎麽瞧不起錢,到底要怎麽瞧不起我才甘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錯嘛,你這不是挺有精神的嗎!?喂,妳們兩個也繼續丟啊。」


    「下次人家絕對要打中,百發百中!」


    「就是這股氣魄,好好瞄準吧,嗬嗬嗬。」


    勇者露出冷笑後,另外兩個女人也對堆積如山的貨幣開心地嗤笑。


    「妳們兩個都要仔細瞄準,不能讓他輕鬆過關。」


    「嗯,人家會丟得很謹慎的。」


    「嗚!?咕喔!!」


    隨著女人的聲音響起,脖子傳來衝擊。


    因為正在吞水的關係,想當然我差點噎住。


    但我還是硬生生地壓抑身體的反應,免得漏接流下來的水。


    之後兩個女人也樂不可支地繼續扔擲貨幣。


    「嗯——沒打中瞄準的地方呢。」


    「沒關係啦,又不是沒打到。」


    (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開什麽玩笑——……)


    從一個立足點又走過另一個立足點後,充滿痛苦的第二圈結束了。


    「哈、哈,嗚、哈。」


    頭上的水球變得比剛才更小了。


    照理說我應該喝下了大量的水,身體卻反而渴求著更多水分。


    不過我全身上下已經傷痕累累了。


    好痛、好痛……痛得不得了。


    疼痛與熱氣逐漸削除多餘的思考。


    我隻感覺得到腳上無比鮮明的痛覺、身體噴汗的不適感,以及那些家夥扔錢砸中我的悶聲。


    我的臉上滿是淚水、唾液和漏接的水,肯定顯得狼狽不堪。


    「喂,這是第二關的高潮了。打起精神接著走吧。」


    水又開始向洞穴中央的立足點落下。


    「嗚咕……嗯嗯……咿……」


    我拖著沉重的身軀踏出步伐。雖然已經感覺不太到金屬網的熱度了,但腳依然不斷傳來難以忍受的抗議。


    就在這個時候。


    「嗯,手腕手腕……是像這樣嗎?嘿咻。」


    「嗚咕!?喀啊!?」


    錢幣以先前無法比擬的力道飛向腳邊。


    我承受不住那份衝擊而失去平衡……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燙、好燙


    完好無傷的臉和手貼到炙熱的金屬網上,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我慌慌張張地準備起身,可是手抓著的金屬網卻崩落瓦解了。


    落在我身上並滴下的水,將部分金屬網變為土塊。


    想當然耳,半空中沒有地方可抓,於是我稍微撐起的身體又跌回金屬網上。


    「咿咿咿咿咿咿啊啊啊呃呃呃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啊哈?太棒了,正中紅心!」


    即使如此,我還是重新調整好姿勢,不過這時已經有些水落到洞穴底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落下的水頂多一杯的份量,可是這樣就足以讓水麵不斷冒出氣泡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盡量掙紮吧,格隆多。再多出點洋相滿足我們。」


    「啊嗚,啊嗚嗚,嗚嗚嗚!!」


    雖然想要起身,腳卻不聽使喚,我隻好跪著喝掉滴落的水。


    「嗬嗬嗬嗬!!真是太有趣了,格隆多。啊哈,啊哈哈哈哈!!」


    「真難看啊,嗬嗬嗬嗬,簡直就像快溺死的魚。」


    「嗬嗬嗬,席莉亞表現得真棒!」


    勇者猛拍地麵哈哈大笑,女人們也譏諷著笑了。


    (可惡,可惡,可惡,我饒不了你們,饒不了你們!!)


    我還是站不起來,隻能在隔著衣服也足以造成燙傷的金屬網上爬行,好不容易抵達了立足點。


    「嗚、呼、呼呼。」


    「恭喜你突破第二關,格隆多。啊,你真的很努力呢。再來是遊戲的最終關卡第三關了……」


    勇者瞥了我那雙已經派不上用場的腳一眼。


    「最後在那個立足點把水喝光,遊戲就結束了。到時候你就是自由之身囉。」


    (唔,所以才說你天真啊,勇者——)


    「水、水……快點,給我水……!!」


    好難受、好燙、好痛、好熱、好不舒服。


    在過去的人生,我不曾如此淒慘。


    不過再過一會兒就結束了。


    既然不必再跨越燒燙的金屬網,也不用再忍受錢幣高速飛來造成的疼痛,一切就等於結束了。再來隻要把水喝光,撐過這段時間就沒問題了。


    (道具袋裏的白金幣消除了『汽水糖』的毒性,對我來說這隻是普通的水啊,勇者。)


    「喝、喝完就結束了,所以……」


    「……好,第三關開始了。一路走來,好不容易抵達這裏,你可要拚到最後一刻喔?」


    「水————啊啊,咕嗚,咕嚕咕嚕!!」


    (趁現在盡管笑吧,勇者。我一定會讓你見識到真正的地獄,該死的蟲子。)


    我裝出快要中毒的樣子,內心嘲笑著勇者。


    沒錯,白金幣保護著我。


    我不斷喝下愈落愈多的水。


    「喔喔喔喔,不錯,喝得挺豪邁的嘛。」


    「嗯咕啊啊啊、咕、喔、嗯咕。」


    勇者一臉平靜地看著我。


    他大概覺得做到這個分上『已經足夠』了吧。


    所以才說你蠢啊,思慮不周的笨蟲子。


    我在心中嘲笑著勇者。不過下一個瞬間,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突然席卷而來,我頓時停止了思考。


    「————所以差不多了吧?」


    勇者沉穩的表情瞬間切換為惡魔的微笑。


    「!?」


    當初某個地方開始出錯時,我也有過這種不祥的預感。


    還來不及思考什麽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就已經喚來了災厄。


    這次當然也一樣。


    (……啊?)


    最一開始的異狀是微弱的嗶哩聲。


    臉頰傳來仿佛搔刮的輕微疼痛感。


    「嗚……?咕、嗚嗚嗚嗚嗚!?」


    那破口宛如砂雕從頂端開始塌陷般愈演愈烈,我全身上下接連出現了小小的割傷。


    「喀!?嗚啊啊,啊啊啊啊!?」


    (怎麽了?他做了什麽?發生什麽事!?)


    遍布全身的淺淺


    割傷,就好像幹裂的地麵。


    無數小割傷一再交疊,導致傷口變得愈來愈深。


    「呐,格隆多,你知道秘銀是如何發揮解毒效果嗎?」


    「咕噗、咳、啊啊啊啊啊!!」


    比被金屬網燒灼身體更加疼痛,簡直像直接以銼刀削去骨肉般痛徹心扉。


    我雖然試圖理解男人所說的話,思考卻逐漸潰散。


    勇者揮劍止住了水流。


    「咿、嗚、呼、呼。」


    「秘銀的解毒效果其實是小規模的解毒魔法。接下來要出題囉!要發揮具有解毒魔法功效的魔道具,通常需要利用內藏的魔石之魔力。那麽,你覺得秘銀是從哪裏取得魔力呢?」


    「啊?從、從哪裏……?」


    「提示一,多疑的你怎會輕易斷定我不知道你有『裝著白金幣的道具袋』呢?」


    我完全無法凝聚思考。


    除了被疼痛打斷專注力外,還有一種好像飮酒過度的昏眩感覺……


    「提示二,當魔道具吸取過多魔力,超過內藏魔石保險機製的負荷量時,最後將會毀壞。」


    「嗚,你、你在說什麽……?」


    勇者充耳不聞地接著說下去。


    傳來的話語有如斷斷續續的單字串,我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


    「提示三,人類沒有保險機製。好了,答案是什麽呢?」


    勇者帶著竊笑低吟。


    (答案?那是怎樣?所以說,不對,怎麽會,怎麽會……)


    我死命揮去浮現於遲鈍腦袋的答案。


    眼前的勇者像是消遣我似地笑了。


    「噗噗——時間到囉,格隆多。你緊緊抓著不放的錢啊——」


    不要,我不想聽。


    雖然我知道不該聽,但勇者還是不斷說下去:


    「如今正吸取著你的魔力,還有生命喔。」


    「!!」


    「你身上產生的現象,是魔力枯竭後仍繼續被強取魔力的代價喔。來,做出最後的決定吧。」


    語畢的同時,勇者再度操控流水落下。


    我害怕錢熔掉,下意識地張嘴就接。刹那間,全身再度竄起劇痛。


    「嗯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你最寶貴的錢在你身上劃出了這些傷口喔?好了,水還剩下一半以上。讓我看看你選擇哪條路吧。」


    怎麽辦?什麽怎麽辦?


    (是叫我選擇接受這種拷問,還是洞穴底下的錢嗎?)


    「說吧,格隆多。你要選擇自己的性命,還是自己的錢?」


    聽了這句話後,幾乎磨耗殆盡的心神發出斷裂的聲音。


    「呃、呃、呃———???!!嗚喀啊啊啊啊啊!!」


    接著,我憑藉自己的意誌拒絕喝水。


    「…………啊——你決定這麽做啊。」


    勇者做作地表達無奈,可是表情卻像惡魔找到可以折磨的對象。


    「那就不需要這些了吧?」


    「什麽,住手————」


    「我才不要呢,因為你已經闖關失敗囉?」


    勇者這麽說著,讓剩下一半左右的水落入洞穴底部。


    滋唰啊啊啊啊啊啊啊,水中刹那迸出聲響,有如巨大猛獸的嘶吼。


    同時水麵宛如岩漿般冒出劇烈的氣泡。


    「啊、啊啊,錢,我的、錢……」


    我膝蓋一軟,癱坐地上,看著金屬漸漸失去光輝。


    變了,全都變了了,我的錢都變成毫無價值的土塊了。


    這個事實將我的心踐踏蹂躪得不成原形。


    「啊啊啊啊,住手,快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拚命賺取並打造的四色城堡逐漸沉入洞穴深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錢真的全都泡湯了。


    掛在脖子的道具袋裏的錢一定也會被搶走吧。


    要再一次累積這麽多財富,到底得花多少時間呢?


    「好,那就來進行懲罰遊戲吧。」


    「呃,你又想做什麽!?」


    我不禁猛然抬頭。


    然而勇者卻不以為意地開始進行最可怕的關鍵步驟。


    「——『我饒不了你。我無法原諒你所做的一切。』」


    「什麽!?那、那是……!?」


    仿佛女人高歌的聲音。


    我知道勇者口中正唱著什麽。


    「——『我的指尖令你凍結,我的唇齒令你枯竭,你將化為無人聞問的屍骸。』」


    「住、住手……不、不要!為什麽!那不是被聖女詛咒了,不要,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


    我看過。我看過那把心劍一次。


    現在我也還記得。不,是想起來了。


    雖然當時他的目標不是我,但光是在旁邊看著,我就覺得仿佛從頭到腳逐漸破碎。


    「——『啊啊,可愛的花兒,你將在我懷裏化為永遠的泥濘,再也無法迷惑任何人,再也無法為任何人所見。』」


    我親眼看過靈魂的存在,更親眼看見其逐漸朽敗。


    禁忌的記憶。仿佛船底破了個大洞,藍白色的恐懼冷冰冰地自心底湧出。


    「————『你的一切皆屬於我。』」


    不容抗拒地占據全身。


    帶著扼殺心智的冷冽步步逼近。


    最後終於現形了。


    「————【大罪之劍?羨慕城魔女】。」


    刹那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啊啊……!!」


    那東西看起來不像劍,不,甚至稱不上武器。


    濃豔的黑發,暗紅色的眼罩,灰色的肌膚,渾身捆綁著肮髒而生鏽的鎖鏈。


    一名女性之姿。


    「『唉、唉,真羨慕,真嫉妒,真可恨。難得被召喚卻見不到陽光,所有人都去死吧。』」


    「妳還是老樣子呢,恩維。」


    雖然隻看一眼那個東西,就足以令人心生恐懼,勇者卻麵不改色地笑了。


    「『好過分,太過分了。我明明是你的劍,為什麽完全不用我呢?』」


    「沒辦法啊。妳的缺點原本就夠棘手了,在聖女的詛咒下又多了麻煩至極的副作用。」


    「『我才不管。我知道你使用了其他孩子,可是我卻被施加奇怪的封印,簡直諷刺。』」


    「不,這又不能怪我。想抱怨的話,就去跟女神大人說吧。」


    「『自己以外的事情我都不管啦。太奸詐了太奸詐了太奸詐了,其他孩子幹脆消失算了。』」


    女人體內散發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氣息。


    「也罷,我不會叫妳別嫉妒。畢竟那就是妳,而妳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啊,妳服從我吧。」


    「『……你真的好奸詐喔。』」


    女人收回沉重的氣息,仿佛有些別扭地說。


    接著勇者將視線轉向我。


    「接下來,在現在的你麵前,我不必跟你解釋這家夥的能力了吧?」


    沒錯,我知道這家夥的能力會帶來什麽結果。


    過去激怒勇者的邪龍被這家夥的力量吞噬,全身內傷痛苦掙紮至死。


    那家夥會從物質層麵徹底支配對手。


    能將肉化為鐵,能讓血液沸騰,能任意改變骨頭的形狀。


    明明邪龍的魔耐堪比魔王,卻被那家夥的力量瞬間抹殺——甚至不及稍微反抗。


    而且不隻是殺死而已。


    一旦被那家夥的力量支配,死後靈魂也會受到束縛。


    邪龍肉體消滅後留下藍白色的半透明靈體,最後————


    「不、要……不要,我不要。」


    當時我隻能暗中看著那幕景象害怕地發抖。


    盡管勇者被咬碎一條胳膊,渾身鮮血淋漓,卻滿不在乎地看著邪龍消滅,然後靜靜地笑了。


    那真的可怕至極。


    那股力量的存在真是可怕極了。


    如今那股力量正對著我。


    「對、對了,你隻是在唬我吧!!除非目標體內含有你的血液,否則那家夥根本不可能發揮效果啊!!」


    「你剛才不是死命地喝嗎?——那水摻了我滿滿的血。」


    「什……什麽……」


    我的臉頓時血色盡失。


    就算四處張望也無路可逃。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沉在底下的錢變成淤泥後,你不是就願意放過我嗎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我害怕地大喊,對勇者來說卻不痛不癢。


    「唉,你真的很蠢耶。所謂的契約是建立在信用上。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語氣毫無感情,沒有譏笑、沒有侮蔑,沒有任何起伏。


    「求、求求你,我向你道歉。我會洗心革麵,不再從事黑心買賣,也不再對養護院出手。這次我真的會出資……唔!?」


    「所以說,誰會相信你啊?你自己不也說過嗎?一直以來都是你


    獲得的錢保障了你的價值吧?既然如此,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保障你了。」


    「那、那是!!」


    「我說過了吧,如同我過去曾在你掌心起舞,這次我要讓你跳個夠。哎,你真的以為我會放過你嗎?明明那些孩子死得不成人樣,為什麽你還覺得自己可以活下去啊?」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不想死。別讓我一無所有地死去,你口中的孩子不是還活著嗎?我什麽都沒做!!我什麽都還沒——」


    「喂,閉嘴。別開玩笑了。」


    仿佛轟隆作響的壓力幾乎令我崩潰。


    「咿、啊、啊、啊…………」


    我明白了,被迫理解了。


    完了,已經束手無策了。


    「格隆多,你話已經說得夠多了。我連乞求活命的權利都不會給你,所以就先毀掉你的聲音吧。」


    「『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喔!?」


    喉矓突然凝固了。


    我連忙伸手摸向喉頭,手裏傳來了金屬冷硬的觸感。


    雖然我想大叫,喉嚨卻隻有氣息通過,沒有一點聲音。


    「總算走到這一步了。來吧,這次輪到你了。像孩子們一樣,連聲音都叫不出來,在痛苦中去死吧————唱吧,恩維。『薔薇水晶冰雕畫』。」


    然後勇者鏗啷鏗啷地搖響鎖鏈。


    「『咻啊啊啊啊啊啊,吼喔喔喔喔喔喔喔!!』」


    「????————!!咻,咻——!?」


    四肢末梢開始傳來疼痛。


    仿佛被無數的針刺了好幾個孔般刺痛。


    我下意識低頭望去,隻見自己的手腳冒出了小小的紅色結晶。


    我見過這種景象。邪龍亦是這種下場,血液變成冰刃,最後化為一座針山。


    「『吼喔喔喔喔喔,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每當宛如淒厲慘叫的歌聲震撼耳膜,血之冰柱也一再從血管冒出來,噗滋噗滋、咕啾咕啾地刺穿我的肉。


    手、腳、肩、腰、肩。


    血冰包覆全身,我仿佛一具原本就被如此雕塑的塑像。


    (啊啊,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被疼痛與痛苦漂白的腦海裏,最後浮現了這樣的疑問。


    「嘻——呼??呼嗚呼呼??」


    身體已經動彈不得,卻還能如此思考,連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麽呢?在火光的照射下,血冰顯得耀眼璀璨,幾乎讓人無法直視。這應該是一幕美麗的景象啊。」


    疼痛斷斷續續襲來,不容許我就此昏厥。


    化為金屬的喉嚨甚至無法慘叫,嘴巴隻能嘶嘶地漏氣。


    「可是、可是啊!!我無論如何都感受不到任何價值啊!!為什麽你還活著!?呐,有必要殺了那些孩子嗎!?那些孩子拚了命地活下去,為什麽要你讓他們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模糊的視野前方已不見勇者的身影。


    那隻是臉上流露憤怒與憎恨的魔王。


    「在第二次的世界裏什麽都還沒做?那第一次那些孩子們又怎麽說!?隻因為從頭來過,你就要我忘記一切嗎!?開什麽玩笑,哪怕一切尚未發生,我還是記得一清二楚。我才不會讓你粉飾太平!」


    (啊,這樣啊。這就是我——就是我們製造出來的魔王嗎?該死的怪物,可惡可惡。)


    「所以你去死吧。跟你最重視的東西一起——化為塵土。」


    魔王下達了不帶絲毫溫度的最終告知。


    「————唱吧,恩維。『硬結蒙灰』。」


    「『啦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響徹四方的聲音不像肉聲,反倒像金屬聲。


    那聲音尖銳得有如嘶吼,可是不知怎地,我仿佛在傾聽一首神聖的讚歌。


    嗶嘰,嗶嘰,我的身體顯然正逐漸化為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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