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了。費格那先生,畢竟也受過你的照顧,我就接受違約金取消合約吧。反正我們也沒因為那起消失事件蒙受損失。」


    「感謝您的幫忙。那我先告辭了。」


    這是第七家。


    我以平常個人密切往來的商會為中心,到處詢問對方是否願意解除采購合約。


    又結束一次商談後,我稍微閑聊一下就離開了。


    「七家之中隻有三家願意接受違約金嗎?有點棘手呢。」


    從現狀看來,合作商家實在不可能接受我們支付違約金解約,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光是有三家願意答應已堪稱僥幸。


    (不過再怎麽算,必須備妥的物資還是超出格隆多商會的庫存……這下必須想辦法確保馬、馬車和道具袋了。)


    要在不引起爭議的情況下用違約金解除其餘合約著實相當困難。


    既然如此,我們勢必得從某些地方籌措不足的部分。


    考慮到運送量和工錢,最後無疑會虧損,不過隻要在其他城市湊齊必要的商品,至少不至於失去這個城市的商業權。


    時值中午,我踏進了附近常去的餐廳。


    店內還是老樣子,現在明明是午餐時間,客人卻隻有零星幾個。


    「喔喔,費格那先生。來吃午餐嗎?」


    「是啊,打擾囉。」


    和熟識的店長稍微打過招呼後,我便坐到幾乎是專屬座位的老位子。


    「該點什麽好呢……」


    「今天我推薦烤魚套餐,吃吃看吧。」


    「烤魚嗎?聽起來不錯,就這個吧。」


    「好,一份烤魚套餐!」


    過了一會兒,餐點隨著烤魚的香味端上桌,托盤上是王國少見的穀物『米』。


    當我開動時,店長在眼前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哎呀,店長可以跟客人一起用餐嗎?」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還沒吃飯。而且熟客們今天都來過了,這時候也不會有新客人上門吧。」


    「我想問題不在那裏……算了,現在才說也沒什麽意義了。」


    我雖然一直對店長提出類似的勸告,不過本人似乎完全沒放在心上,我也就幹脆放棄了。


    「費格那先生,你那家商會好像傳出很不好的風聲喔。」


    「…………風聲?」


    「啊啊,聽說和格隆多商會做過生意後,錢都會從商會中消失……既然連我們這種冷清的小店都知道了,想必外麵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吧。我當然是不信啦,不過你那邊沒問題嗎?」


    「雖然隻是莫須有的謠言,但也不能太樂觀,所以我才像這樣鞭策老邁的身軀啊。」


    「……我知道費格那先生很感謝上任商會會長的恩情,不過應該也夠了吧?我認為是時候退休隱居尋找人生樂趣了。」


    「哎呀,你竟然會出言勸我,真是稀奇啊。」


    「笨蛋,我是認真的……」


    「不行,應該說辦不到。」


    我脫口說出這句話。


    「我已經認定自己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了。現在才推翻的話,過去的一切都會變成無意義的選擇。現在我反而更害怕這種情況。」


    「…………受不了,打從剛認識開始,你就一直沒變。明明無所不能,卻笨拙得要命。」


    「我就當這是誇獎了。再說……」


    (這次最先上當的恐怕是我吧。)


    「再說?」


    「不,沒什麽。不過不管要不要退休,我也差不多該傾力培育後進了。原本打算工作一輩子的,沒想到竟然會出這麽大的差錯……」


    雖然還沒掌握證據,但這次騷動的起點就是那時候沒錯。


    盡管還有許多疑點,但隻要揪出幕後黑手,屆時那部分也能一並確認了吧。


    「那我之後再來。」


    從椅子上起身的同時,我不禁詛咒著不得不服老的衰弱,以及蠢到徹底受騙的自己。


    哪怕是為了彌補自己的失態,我也得努力工作。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屆時再決定我的去留也不遲。


    這麽說完,我便戴上帽子,留下餐費離開餐廳。


    自從我開始行動後,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三天內別說合作過的商會了,連完全納入旗下的商會也幾乎都強硬地脫離了格隆多商會。


    「呼,不過我真的老了啊。」


    我趁著交涉的空檔找尋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以及不知為何避不見麵的諾諾利克大人,可是不論哪一邊的所在之處,我始終苦無線索。


    隻要能揪出幕後黑手,證明他令貨幣消失的手段……


    就在我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


    「嘰嘰嘰。」


    「?老鼠?」


    一隻老鼠突然湊到我的腳邊。


    那並非普通老鼠,而是基本上仍歸類為魔物的種類。


    雖然能力外表都與普通老鼠沒有差別,但確實是魔物。


    照理說這種弱小魔物根本不可能靠近人類。


    「這是……信?」


    綁在老鼠背上的是折成四折的黑色小紙片。


    上頭還附注『費格那收』。


    「…………『我在城西的遺跡等你。入夜時一個人過來,不得讓任何人知曉』嗎?」


    黑色的紙上寫著銀色的文字。


    文字和紙張不知道動了什麽手腳,顏色瞬間消去,變成一張白紙。城西在通往鄰鎮的幹道外有段距離的地方。


    坐落於樹林間的遺跡空有其名,其實隻是化為瓦礫堆的廢墟。


    「哎呀呀,離開戰場後,很久沒碰上這種事了。」


    呼出今天不知道歎了第幾次的氣,我開始冷靜地算計。


    在這種情況下,此信有可能成為起死回生的契機。


    我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哪怕是顯而易見的陷阱。


    我悄悄收起紙片,再度邁步前往指定的地方。


    出城後,我在幹道上走了一段距離,接著拐進岔路。等到抵達偏離馬路的目的地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月光照亮了這個荒涼的地方。


    可以看到三個靠在瓦礫上的人影。


    「找我過來的就是你們吧。」


    「啊,沒錯。」


    站在中央的男人回答了我的問題。傳進耳中的聲音顯得毫無溫度。


    站在兩旁的是曾幾何時在城裏見過的兩名少女。


    「哎呀呀,世上還真多奇妙的巧合啊……」


    我的確有些預感。


    在這次事件過程中,我不斷感受到黏膩又纏縛的憎惡。那種感覺曾讓我聯想到她們。


    不過直到這個瞬間之前,我思考時始終排除了這種感覺。是我年老昏贖了嗎?還是離開戰場太久造成的遺弊呢?


    總之,這實在不值得嘉許。


    「難得月色正明,本想慢慢伴各位晚酌,但不巧我諸事纏身,可以快點進入正題嗎?陷害格隆多商會的就是你們吧。」


    「…………」


    聽了我發出的問句,對方並未回答,隻是露出扭曲的笑容。


    「方便讓我知道『理由』和『手段』嗎?」


    「『手段』太複雜了,我不打算解釋,不過『理由』倒是可以告訴你。我想看格隆多,還有你們墜入絕望深淵的表情。從頭到尾,一切都隻是為了這個目的。」


    「!!」


    那是預料中的答案。


    卻遠比想像中更黑暗、深沉、純粹。


    「這樣啊,果然不願輕易揭曉真相嗎?」


    雖然一瞬間有些動搖,但我隨即平複心情,重新振作精神。


    「那麽,至少告訴我那封信是如何偽造的吧?」


    「啊,你是指通報重鑄貨幣的信嗎?真了不起耶,居然能發現那封信是偽造的。」


    不知名的他笑著嘲弄我的『後知後覺』。


    「沒錯,一切都源自於那封提及魔力風暴與重鑄貨幣的信。魔力風暴也是破壞迷宮核心製造出類似的效果吧。看來你相當博學多聞。」


    「多謝誇獎。畢竟我的人生經曆過大風大浪啊。」


    他並未否認,反而大言不慚地說。


    不過這樣就證明了我曾想到的可能性。


    「那封信的墨水裏摻有迷宮核心磨碎的粉末,文章內容也使用了事先決定好的暗號。這些我隻交付給唯一的血親…………你是如何得到消息和墨水的?」


    「這當然是秘密啊。不過,你應該明白吧?」


    他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是嗎?」


    我咽下翻騰的情感回話:


    「既然如此……你又是為了什麽把我找來這裏?」


    「當然是為了複仇啊。」


    不知名的他這麽說完,溢著微笑的臉散發更凶暴的氣息。


    「我要你飽嚐痛苦,痛苦不已、哭叫呻吟地死在這裏。」


    他發出的聲音有如小醜顫顫巍巍的笑聲,仿佛惡魔


    之炎般噴發貪欲的熱度。


    「…………別太得意忘形了,臭小鬼。」


    我依然冷靜地思考,讓自胸中湧現的激情遊走全身。


    「我想確認的事情都問完了。剩下的部分,等扭下你們的手腳後再來慢慢拷問。做好覺悟了吧!!」


    肌膚表麵竄出灼燒感,那是強者的證明。


    對方有三個人,我隻有一人。不過那又怎樣?


    這一點也無法證明情勢對那些家夥有利。


    我雙手一甩,握住從衣服暗藏的道具袋內抽出的兩把小劍,劍的長度約是手肘到指尖。


    然後我重新反手握好左手的劍。


    「我要把你們碎屍萬段,一一受死吧,臭小鬼。」


    「哈哈!!真不得了的殺氣。再怎麽說,好歹你也是『戰場的浴血惡鬼』嘛。」


    「……雖然是早已塵封多時之名,但你們要久違地如此稱呼我也無妨,因為我心情爛透了。」


    「嗬嗬嗬,沒錯,這樣很好。我才不會讓你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隨便死……唔。」


    刹那,仿佛要震破耳膜的尖銳金屬聲撕裂了空氣。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強,你好強喔!!欸欸,為什麽你知道諾諾要發動攻擊呢!?我還以為挑這時候出手,你絕對應付不來呢!!」


    「嘖,你出現的時機真的糟透了!!少礙事——諾諾利克!!」


    諾諾利克手中的劍,從刀身到握柄通體純白。


    另一方麵,少年則用全黑中帶有血紅的劍擋下斬擊。


    兩把劍在我麵前撞擊出哄笑般的尖銳聲響,同時,一隻野獸與一名複仇者的嘶吼打破了寂靜。


    ☆


    諾諾利克隱斂氣息的方式確實相當完美。雖然我無意說出口,但還是不得不誇他了得。


    從瓦礫堆暗處跳出來後,諾諾利克便壓低身子朝我砍來,仿佛要將我斬斷。


    我之所以能在仿佛放慢的畫麵中用【複仇聖劍】擋下逼近的白劍,是因為我確信他如果出手,必定會麽做。


    「咿,呀!」


    「喝啊啊!!」


    應對來自上方的斬擊,我用足以震開對手的力道,從下方揮出心劍。


    諾諾利克借力使力,往後一跳拉開距離。


    他發揮如貓一般的柔軟身段悄然降落,甚至沒發出腳底摩擦地麵的聲音。


    「啊哈哈哈!好厲害啊!!人家都被撞開了!!」


    諾諾利克牢牢盯著我,視線片刻不移,仿佛貓科動物的奪目金眸流露喜悅。


    如果他的態勢稍有不穩,我就會繼續追擊,不過他身上卻不見絲毫空隙。


    「也罷,雖然已經料想到了……唉——沒辦法,費格那隻好讓給妳們了。」


    我粗魯地抓著頭籲了口氣。


    雖說當初多少早有預料,但在情緒高漲時被潑了冷水,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掃興。


    「海人大人,不可以太貪心喔。畢竟您幾乎可以獨占最後的美味,好歹讓米娜莉絲小姐和席莉亞享用前菜嘛。」


    「說得沒錯,主人。這種時候不該吝嗇。再說……那位老人是我的獵物喔,主人。」


    「……也對啦。那就照計劃行事吧,米娜莉絲、席莉亞。」


    目前兩人的實力恐怕還不足以和諾諾利克抗衡吧。


    看不到費格那痛苦的模樣固然可惜,不過也沒辦法——雖然我真的感到非常遺憾就是了。


    「欸欸欸——說夠了吧,小哥。諾諾已經忍不住了啦————」


    「少囉嗦,你這變態戰鬥狂。給我等著,我馬上就收拾你。」


    我並不介意對付諾諾利克,隻要妨礙我們複仇,就是敵人。


    我會確實幹掉你。


    「少自說自話,臭小鬼!諾諾利克,你別出手。這些家夥是我的獵物!不然我連你都殺。」


    「嗯???諾諾雖然知道你平常都披著羊皮啦……不過不好意思啦,好不容易遇上真正有實力的對手,人家才不會挑虛有其表的冒牌貨對付呢。」


    「啊啊……?明明都是些乳臭未幹的小鬼,少一副揚揚得意的樣子,可惡!!」


    費格那發出帶有怒意的低吼。


    不過諾諾利克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捂著嘴躬身,掩飾著嘴角勾起魅惑笑容。


    「總之,諾諾對行將就木的人沒興趣。還是挑新鮮的享受才好不是嗎?既然想跟諾諾打,那就早點動手嘛。」


    這麽說完,諾諾利克又笑得更開了。


    (……嘖,他注意到了嗎?這家夥直覺還是一樣敏銳。所以才說真正的天才很麻煩啊。)


    總之,得在他多嘴之前讓他遠離此地。


    反正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算現在被拆穿也改變不了什麽,但也沒必要特意讓對方察覺。


    「喂,換個地方吧。」


    「呀!小哥真是的,你想跟諾諾單獨相處嗎?討厭啦——你那野獸般的眼神好嚇人喔!」


    「閉嘴,為了迎合你那無聊的娛樂,我可是錯過了千載難逢的舞台啊。我要盡快殺了你再回來觀賞。」


    「嗯??這種反抗的態度,嗬嗬嗬,決定了——!人家要在不弄壞的範圍內盡情淩虐你,然後再好好疼愛你,讓你變得隻會對諾諾興奮。」


    盡管身材嬌小有如孩童,諾諾利克卻亢奮得露出喜悅的笑容,仿佛誘惑男人的淫魔。


    他握著劍摟抱自己的模樣就像真正的女孩子,不,甚至更為冶豔。


    「…………我真想當場挖出那噁心的腦袋,讓你曝屍於此。」


    真是的,為什麽我非得應付這麽變態的家夥啊?


    饒了我吧,我都快沒複仇的興致了。


    不過等到開始行動後,情緒也會不可控地高漲吧。


    我不能再繼續廢話磨耗鬥誌了。


    「是要我等多久,這群臭小鬼,唔!?」


    鏗鏘!!金屬聲再度響起。


    雖然費格那試圖攻擊邁開步伐的我,以及保持一定距離的諾諾利克,但米娜莉絲和席莉亞操控的盔甲人偶擋下了他的劍。


    「小丫頭給我滾開!!」


    「哎呀呀,跟之前那個自以為是、隨便高談闊論的家夥真不像同一人呢。」


    「一旦言語沒了意義,假麵具也會變得脆弱不堪呢。」


    (啊,米娜莉絲和席莉亞好像真的很樂在其中呢,可惡!)


    就算說我太貪心,我還是羨慕極了。


    我明明那麽渴望和費格那盡情廝殺啊!


    對付諾諾利克一點樂趣都沒有!!


    「之後就交給妳們了。喂,快走吧。」


    「可以啊?但是……」


    諾諾利克突然毫無預兆地加快速度。


    「在抵達之前,你撐得過諾諾的攻擊嗎?」


    「……混帳東西!」


    劍刃再度鏗鏘交錯。


    「主人!」「海人大人!!」


    「妳們兩個別分心!!」


    「「!!」」


    「喝啊啊啊啊啊!!」


    看準兩人分神注意我的瞬間,費格那撞飛了米娜莉絲與席莉亞。


    不過她們似乎也回過了神,徹底將專注力轉移到費格那身上。


    「唔!!」


    「啊哈哈哈哈!!諾諾也討厭別人心不在焉喔。」


    「可惡,誰怕誰啊,死變態。」


    「討厭啦,其實人家希望你不要頑強抵抗耶。要確保砍出的傷口可以醫好,是很累人的耶?」


    「誰管你啊,去死吧。」


    「先○○○再xxx,等到你徹底淪落後,諾諾再好好給你△△△,嗬嗬嗬,真教人期待呀——到時候諾諾會牽著鎖鏈帶你到處逛的。」


    「……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有別於各種層麵的寒氣令我毛骨悚然,幾乎讓我有點想哭。


    這些家夥為什麽都不聽別人說話啊?


    在鏗鏘交鳴的劍戟聲中,我們深入了遺跡周圍的森林。


    「嗯嗯!真搞不懂——為什麽?照顏色來看,小哥的等級肯定隻有個位數吧!?為什麽你對抗得了諾諾的速度和力量!?」


    樹林間回蕩著白刃交接的鏗鏘聲響。


    在雙方試探似地交鋒的空檔,諾諾利克加深了笑容中的喜色。


    「吵死啦,狀態又不代表實力!!」


    (在上一次人生我也曾猜想過,那雙眼睛果然能看穿對手的等級啊。)


    我不敢肯定那是否為鑒定的向下相容版。畢竟不像我完全看不見任何資訊,至少他看得出我的等級。


    「再怎麽說,諾諾也知道狀態不等於力量啦,不過隻有這樣也說不通啊?小哥真的是人類嗎?」


    「我可是貨真價實、百分之百的人類啊!!」


    雙方交鋒的同時,我仍持續探測對手的力量。


    (……戰鬥中看得到嗎?『鑒定』。)


    目前諾諾利克還在一點一點試探我的力量,不,


    是品味樂趣。


    我也還有餘力做其他事情,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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