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顯而易見的尷尬了起來。


    屋內站著的羅斯小姐臉色有些難看,無論是嘟起的唇還是下拉的眼都清楚地表現出了少女的不高興。但是這裏並不是她的寢室,就連女朋友都還不算是的她沒資格管太多。


    少女有些沮喪,但是在看到普林斯先生陰沉嚴肅的臉之後她就立刻振作了起來。輸人不輸陣,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在情敵麵前輕易地展現出自己的挫敗,她絕不會放棄的,她會證明給奧特萊爾看,她才是奧特萊爾伴侶的最佳人選。


    奧特萊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能歉意地對著普林斯先生微笑。心中的疑慮並沒有表達到他的臉上。昨夜他是很困,但是他並沒有困到神誌不清。所謂的困到對外界沒什麽反應也不過是他的偽裝而已。對一個自己厭惡、卻對你很好的怪人,他能做的就是盡量遠離。他現在不僅僅是一個人了,他要為家族,也要為了孩子而謹慎。


    普林斯先生在看到房內的二人後,原本有些柔和了的臉瞬間變得冷淡。他敷衍的點了點頭,作為對少年歉意的回應,無視了站在床邊打扮得精致可愛的羅斯小姐。他清了清嗓子,在看到羅斯小姐不打算出去——少年也不打算讓羅斯小姐出去後,他抿了抿唇,眉心的皺紋再次地出現在人前,羅馬式鷹鉤鼻為他增加了幾分陰沉,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格外不好親近。


    “抱歉,接下來的這些天我大概無法繼續待在這裏了。”普林斯先生的話讓少年驚訝到忘了握緊調羹,銀質的纖細調羹與象牙碗的邊沿碰撞,發出了輕微的響聲。銀質鏤空雕花的調羹濺起了幾滴白粥,白色的痕跡落在了少年的薄薄的常服上。普林斯的喉頭上下滑動了下,一眼望去無法看穿的黑眸移開了,望向了窗外,或者是在失神地思考著些什麽。


    “……這樣啊。”少年回過了神,他的鼻端深吸了口氣,鼻翼因為過於劇烈的動作而顫動了幾下。銀質的調羹回到了少年的手上,他漫不經心地輕佻攪了攪白粥,幾乎要熬到融化的米粒因為調羹的攪拌而變得更加細碎。奧特萊爾的心裏很複雜,就連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一個自己討厭的人離開自己身邊肯定是值得開心慶賀的,但是那討厭來的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而對方表現出的態度與行為舉止也讓奧特萊爾無法看清。未知才是最危險的,他無法賭對方是否對他懷有善意,因為他賭不起。但是就這樣放任對方離開……他的心中卻又升起了一些莫名的、令人不適的情感,那些令他覺得陌生的情緒在他耳邊輕聲說著挽留對方。


    心中的煩躁讓他有些氣悶,胸前的扣子扣到了第二個,他不能再繼續往下解了。窗戶也是開著的,窗簾因為窗外吹進來的風而輕輕飄起,證明了室內的空氣是暢通的。那他為什麽還會覺得氣悶心煩?


    用懷孕這個理由勉強解釋給自己聽之後,少年終於抬起頭看向了普林斯先生。


    微卷的及肩黑發隨意地披在肩上,頭發上泛起了輕微的油光,完全沒有了之前見麵時的細心打理。身上的衣服也似乎有些異味,大概是對方穿著同一件巫師袍穿了太久。奧特萊爾回想起與普林瑟斯小姐初見時對方所說的話,心中的厭惡不減反增。作為貴族的他自小就沒有停止過每天的沐浴洗漱,在夏季炎熱的時候甚至會一天沐浴兩三次。如今時間還在秋季,但是從對方身上的裝束就可以看出:對方在個人清潔以及儀容儀表上完全不在意。


    斯萊特林學院的學生向來都是貴族,鮮少出現混血。而眼前的男人不但是混血,而且還是在麻瓜界長大的,能被分配到斯萊特林,說明對方斯萊特林的特質極為突出,突出到可以讓分院帽忽略對方的血統。可是從普林斯先生的行為來看,對方隻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斯萊特林而已。在人際交往中,儀容儀表、穿著打扮、言談舉止都是貴族們判斷對方的基礎標準。一個不講究個人衛生、沉默寡言的斯萊特林未免太不符合對方分院時表達出的特質了。


    奧特萊爾心中思索了這麽多,但是時間也不過過去了三四分鍾而已。羅斯小姐嘴邊掛著笑意,顯然是因為知道普林斯的即將離去而歡喜。窗外的鳥鳴聲此起彼伏,天空中輕紗般的白雲被風推著往前飄去,日光下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溫暖美好。


    “真遺憾,不過祝你好運。”有些冷漠的話從奧特萊爾的口中念出,有些低沉的清脆聲音在此時格外的冰冷,令人不自禁地想起品味紅酒時冰塊與酒杯杯壁碰撞的場景。


    普林斯愣了下,他以為奧特萊爾不會這麽輕易地允許他的離去。但是他失算了,對方直接地答應了。他微微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手掌的指尖因為長期使用魔杖攪拌魔藥而長出了些微的繭子,那些繭子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厚,最後變成了無法去除的標記。他喜愛擅長的從來都是黑魔法。


    在他入學之前,他就掌握了相當多的黑魔法,甚至有些七年級的學生都沒有他對黑魔法的了解深,但是他現在成名的卻是他的魔藥。每個人在稱讚他的魔藥時都會提到普林斯家族,可是他並不希望從那些盲從稱讚者的嘴裏聽到這種話,他更希望別人敬佩畏懼他高深的黑魔法造詣。在加入了食死徒之後,他如他所願地順利成名了,但是他成名的原因還是因為魔藥。


    有時候不是不想選擇,而是命運不給你選擇的機會。


    普林斯的嘴角微微上揚,算是露出了一個笑容。隻是這個從沒出現在奧特萊爾麵前過的微笑出現在此時,總讓少年有些心裏不舒服。他胡亂地劃弄著碗裏的白粥,無視了白粥已經一片狼藉。羅斯小姐溫柔但也堅定地端走了碗,然後重新盛了一碗,遞了過去給她的意中人。少女的臉上滿是幸福,她杏仁狀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玫紅色的嘴唇旁是兩個淺淺的梨渦,雙手捧著臉,專注地地看著少年進食。


    莉莉絲的廚藝不錯,起碼很合奧特萊爾的胃口。小菜要麽是清淡中帶了絲清甜,要麽是微辣後升起淡淡酸味,幾盤小菜與象牙雕花碗內的白粥很快就被一掃而光。少年臉上不知名的情緒也消失在享用美食的過程中,隻是從少年有些淡灰色的藍眼睛裏可以看出些微陰霾。


    普林斯的離去對少年似乎並沒有什麽影響。二者的生活本來就是沒有交集的:一個是法國貴族,一個是英國貴族;一個是煉金術師,一個是魔藥師。二者本來不可能有任何見麵的機會,但是大概是命運——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東西的安排吧,二人相識了。短短的小一段相處時間帶來的不僅僅是對彼此的熟悉,也有對彼此的欣賞。


    普林斯雖然以魔藥聞名,但是對方在黑魔法上的天賦也絲毫不遜色。奧特萊爾曾經嚐試過閱讀對方所看的厚重古舊書籍,但是哪怕以奧特萊爾的博聞強識也無法完全理解書中記載的知識。也就是說普林斯先生不但精於魔藥,而且極為擅長黑魔法。並且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隱瞞了自己在黑魔法上的天賦。


    假如普林斯真的選擇了顯露自己在黑魔法上的天賦,那麽他肯定早晚會成為食死徒的一員。屆時奧特萊爾也隻能選擇與對方劃清關係了,就算是奧特萊爾家族想要與群情激奮的平民們對抗也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


    摩納哥夫人製定的治療調理計劃並不複雜,最為重要的是魔藥這一方麵。無論那些醫療魔法如何地神奇,魔藥怎麽樣都是必不可少,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在接受了調理好幾天,飲下了好幾瓶味道怪異的魔藥後,奧特萊爾無奈地接受了對方所說的魔藥不夠的情況。


    魔藥的庫存夠不夠顯然是摩納哥夫人才清楚。羅斯小姐雖然是摩納哥夫人的學徒,但是羅斯小姐天性純真,她從來沒有私自翻過導師的書房、儲藏室之類的。奧特萊爾也知道對方的性格不可能關心這些瑣事,他能做的隻有盡快找一個有實力的魔藥師,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那些魔藥的製作。


    實際上摩納哥夫人的魔藥庫存並不會完全沒有了,但是那些珍貴的原版藥劑總是用一支少一支的。魔藥配方是可以通過調整魔藥材料進行修改,但是這種修改後的配方藥效往往低於原配方的。摩納哥家族不可能為了羅斯小姐未來的夫婿付出太多,更何況羅斯小姐在這麽久的時間裏都沒能成為奧特萊爾的女朋友。


    奧特萊爾對現在的這種情況也心知肚明,顯然是早就與摩納哥夫人有了無聲的默契。他沒有據理力爭,或者是試圖從摩納哥家族的庫存裏榨出幾支藥劑。對他來說,隻要還能不用手段達成目標就盡量不去使用。假如一個人長期沉浸在陰謀詭計中,那麽那個人的生活就會慢慢被陰謀詭計所汙染侵蝕。他不希望自己將來的生活會是那樣的,他希望自己未來的生活平淡、幸福,能夠有一個與他共度白頭的妻子,有能繼承家族的自己的後裔。知足才能常樂,這一點他已經從他的導師處學到了其中精髓。


    少年在各國的報紙上都刊登了聘請魔藥師的廣告。附在廣告上的還有一個魔藥謎題,隻有能解出謎題的人才能進一步的表現自己,展露自己的擅長點。小精靈卡爾在他的小主人不能使用魔法的這段期間替他的小主人做出了許多選擇,有些是奧特萊爾自己下達的命令,有些是交托到卡爾身上的任務緊急無法等待批複。但是卡爾做出的選擇往往都是正確的,奧特萊爾也逐漸放心了下來,專心開始調理身體,為接下來的生產做準備。


    就在奧特萊爾不斷刊登廣告時,普林斯也看到了報紙上的聘請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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