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成功垂首道:“是!不過,還是請大人稍待,我給他們先洗涮一番,免得衝撞了大人。”


    袁潤道:“免了吧,我都說了我沒那個工夫了,還是等我走了再給他們洗洗,衙門裏還有事呢。不過牢裏這麽髒,當心有疫病,還是弄幹淨點的好,對犯人也要都按時洗澡,別我一走你就又讓這裏髒下去了,我以後再來,如果還這麽髒臭,可以唯你是問。”


    路成功唯唯退下,心中大不一為然——犯人入牢就是受罪來的,難不成還是來享福的,何必把牢房弄得那麽幹淨,還要給他們洗澡。


    袁潤也知道沒法跟這些人說什麽人權的事,但如果不弄幹淨,萬一出了傳染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古代的醫療水平,袁潤想想也就醉了。


    不多時,路成功領了十幾個身穿牢衣的的人過來了,倒還真沒聞到什麽酸臭味,可能是真的洗過了。


    袁潤一數,整整十一個人,便對路成功道:“他們就是堅稱自己是冤枉,不怕被再打板子的?”


    路成功點了點頭,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這十幾個人都喊了起來,紛紛說自己冤枉。


    可是袁潤一問,結果卻是啼笑皆非,這些人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就沒有一個在點子上的,甚至有一位毆傷人致殘的,說自己沒用多大力,是對方身體差,不應該判自己這麽重。


    袁潤氣得把這十一個人統統拖下去,每人重責了五十,再押回牢房。


    “路牢頭,打歸打,別讓他們死在牢裏,都給他們用外傷藥吧,錢到衙門支領。”袁潤打完之後心裏也是唏噓——自己怎麽這麽暴脾氣了?是因為早上鍛煉累的氣的?


    唉,雖然也知道路成功領了錢也不見得會給他們幾個治,但一來自己的心意是到了,二來自己說了這話,路成功多少得上點心,別一下死得太多——古代犯人沒人權啊,死在牢裏就跟死條狗似的,哪可能給犯人請醫生啊,除非是犯人自己的家屬花錢,那大夫一般還不肯來怕晦氣呢,更不用提什麽保外就醫了。


    走吧走吧,自己本就不該指望這裏能出現什麽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看來還是隻能回去看卷宗啊——自己原先還以為卷宗可能看不出什麽,需要親自來看看,看來是低估了這裏衙門的辦案能力,也高估了這個時代“罪犯”的水平。


    心中暗暗自悔浪費了時間,便還是由路成功帶領向外走去,結果經過通向牢房的走道時,卻聽到有人在大喊“冤枉”,於是便對路成功道:“不是說把喊冤的都帶來了麽,怎麽還有人在喊冤?”


    路成功道:“這人就是等待您複審的那個犯人。”


    因為剛才的事,袁潤心裏有些生氣,不由得道:“不是說了要複審了麽,他還急著喊什麽冤?”


    路成功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也怪不得他——他原是個秀才,還是童博士的得意弟子,在本縣原也算得上是名士,但為了這誤傷人命一事,弄得家破人亡,心裏原也是有些憋悶的。”


    袁潤奇道:“家破人亡?”


    路成功道:“不錯,原本他應判個謀財害命的,但他家裏人不服,花盡了錢財,他老娘甚至一頭撞死在刺史衙門前,才讓本州下了文書,讓我們重審。實際上這案子證據確鑿,都可以辦個斬立決的,前任知縣大人看在童博士的麵子上判個誤傷人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他家人卻還不知足,結果老娘也死了,老婆也病死了……”


    袁潤道:“既然證據確鑿,他還喊的什麽冤?”


    路成功道:“從頭到尾,他就是個謀財害命的事,可他總說自己家裏略有薄產,不可能去貪圖這老頭的五兩黃金——可是這五兩黃金,就是五十兩銀子,就是一百貫銅錢,他家裏也有幾畝薄田,不吃不喝也要好幾年才能攢夠這一百貫銅錢,他見財起意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袁潤現在已經大致知道這個地方的物價了,大概一個銅板相當於前世的十美分左右吧,兩個銅板可以買一個燒餅,三個銅板可以買一個肉包子。一貫是一千文錢,也就是一千個銅板,價值一百美元左右,一百貫就是一萬美元,倒真是筆不算小的財產。


    不過這隻是推測,不是實據,就連動機都說不上是肯定的,如何能拿來定罪呢?但這時袁潤也不好說什麽,便道:“正好我晚上要與童博士一起去赴宴,問問他的看法倒是順便的事。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先看看卷宗。”


    因為這事反正是要複審的,所以袁潤也不急,不怕出現什麽還沒搞清楚上麵就來個斬刑什麽的。


    “他叫什麽名字?”袁潤又問。


    路成功道:“他叫莫誠臣,今年……嗯,也有三十六七歲啦,自幼失父,現在老娘也死了,妻室病死,隻有一個女兒莫蘭,因為父親的關係,到現在也沒嫁出去,都已經十八了,就在文學館做些雜事幫忙。”


    袁潤點點頭,心想回去便再查查這件案子的卷宗,於是便讓路成功去安撫一下這個書生,也不必陪自己,便一個人回縣衙去了。路成功要求了幾次陪同,不見袁潤同意,心想城裏太平,也不會出什麽事,便也沒再堅持。


    於是袁潤一人回去,一路上果然也沒什麽事,回到衙門卻也近中午了,值班的衙役見了都紛紛給她見禮,其中一人道:“大人,高主簿說您要的東西都已經紛呈你放到您後院的主屋裏去了。”


    袁潤點點頭,心想高知山辦事的效率倒是不錯,便問:“今天衙門裏可有什麽事?”


    眾衙役都是一陣搖頭,紛紛道一切平安無事。


    袁潤卻心想,要麽就是真的無事,要麽就是這個社會的官僚體製太好,縣令不需要成天煩一些瑣事,日常的政務都由縣尉縣丞和主簿來負責,另外還有諸如牢頭、博士、驛長、裏正等大大小小的一批有身份的人替縣令來處理一些瑣事。就好像縣一級的事就讓縣來解決,達不到州郡級別的,不會讓州郡級別的來管一樣。


    不過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時間長了自然會知道的,袁潤也不多打聽,以免漏了餡。


    回到房裏,如月從房裏迎了出來:“大人,事情辦完了?高主簿送來的東西都在堂上擺著呢。”


    袁潤點點頭:“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先去吃午飯吧,我等一下再吃。”


    如月道:“哪有我們在大人前用飯的道理。”


    袁潤道:“我讓你去就去,聽我的話就好了。”


    如月臉紅了一下,似乎有些憤懣,但又不敢多說,隻好點頭稱是下去了。


    袁潤進到屋裏,果然看到客廳裏的大桌上放著三堆書籍,過去一看,一堆是本縣最近的辦案卷宗,剩下兩堆都是典章籍冊。


    其中最上麵的一本,上書《大魏律例》,袁潤原本倒是打算先看這一本的,現在倒是不急了,而是要先看看有關於那個莫誠臣的卷宗。


    袁潤翻了一會兒,總算是把有關於莫誠臣的卷宗找到了,於是和《大魏律例》一起搬到了外麵院子的亭子裏,然後讓如月把午飯搬到亭子裏吃——邊吃邊看吧。


    看了這莫誠臣的卷宗,也差不多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莫誠臣家境倒不是一塌糊塗,但也的確不怎麽富裕,而且是原本鄉下的一戶富農,後來家道又破落了些,他也一直沒有考取秀才之上的舉人,又不事生產,漸漸地住不起客棧,住到歸文學院管理的城裏驛站的幾個房間。


    到得後來,他連這個也住不起了,便經人介紹住到了一個孤老的家裏,把媳婦也趕回了鄉下,好節省開銷。


    結果他在這個孤老家裏住了一年多,便把這孤老殺了。


    不過他是怎麽殺人的,當然也是沒人看見了。事實上這個孤老有個遠房的表侄,也是這個莫誠臣的同學,更是把莫誠臣介紹給這個孤老,讓他在這孤老家裏搭夥住下的人。這人名叫李德,結果這天正好來拜訪自己的遠房表叔,敲了半天不見開門,翻牆進去,卻看到自己的表叔倒在他的臥室裏,身上被捅了數刀,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再一看房裏,莫誠臣還在宿醉之中,手邊放著一把帶血的刀。


    李德趕緊在門口大喊起來,並且讓人去報官。


    莫誠臣被眾人弄醒,完全不知是怎麽回事,結果衙役一搜,在他房裏又搜出了那五兩黃金,一問,他倒也老實,說這是李德的表叔的,結果這下是人贓並獲。


    過了兩遍堂,證據確鑿,打了一頓板子,什麽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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