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珠依舊是女子裝扮,心想若是自己這把年紀都被看上,那說明自己的好運真是來了,找機會帖身幹掉郡守就行了。


    但問題還是那一個,幹掉之後自己怎麽撤退?美人計在床上殺他,然後後半夜翻牆逃走?


    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郡守府的地形和巡邏、守衛的狀況自己完全不熟,要怎麽撤退?


    難道要自己賣身為奴進府先去熟悉一下?


    可是人家就算要買使喚婆子——這把年紀當婢女是不可能了——也不可能買個敵國的啊!


    除非,自己能頂一個俘虜的名頭去……


    可是三國之間已經很久沒有發生戰爭了,哪來的俘虜為奴呢?


    自己就是想頂也沒有機會啊!


    要不,先進城,然後夜探郡守府?


    可是如果夜探郡守府的話,就不需要遠距離的槍擊了啊,結果還是得用刀嗎?


    嗯,入城先買兩件行動利索的衣服,然後再找機會行事吧……


    正想著,忽然聽到有人喊她:“阮師爺,你怎麽也在這裏!”


    阮玉珠正在無歧鎮上的一個小麵館裏思索著要怎麽幹掉這郡守,忽然間聽到有人喊自己,也是吃了一驚,但她也是多年訓練的刑警,就算是在全無防備的時刻,聽到有人喊自己,也不會馬上回頭的,而是繼續低頭吃麵,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樣。


    ——萬一有同姓的同行怎麽辦?萬一有個人的名字就叫阮師爺(有可能諧音)怎麽辦?


    師爺雖然不是什麽官職,但自己身在敵境,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急著承認自己的身份。


    於是繼續吃麵,直到自己麵前又坐下了一個人來,並且對她道:“阮師爺,你怎麽也在這裏?”


    阮玉珠略嫌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人:“你問我?那你怎麽會在這裏的?”


    眼前的人,居然是莫誠臣的女兒莫蘭。


    莫蘭麵帶傷逝之情,振了振自己的衣服,歎道:“先父已然亡故,我要投奔身在大齊的堂叔。”


    阮玉珠大吃一驚:“你父親死了?怎麽回事?不是已經翻案了嗎?”


    莫蘭低頭不語,半晌才歎道:“你們要破案,要設圈套,這我理解,但是為什麽就不能事先透露給我父親一點風聲?我父親以為誤傷人命已成定局,悲痛莫名,當日就在獄中嚼舌自盡了。而獄卒玩忽職守,居然在兩天後才發現。”


    阮玉珠聽了一時無語,也是半晌才道:“當時情況很複雜,我們見你父親的精神比較緊張(其實是有一點神經質),所以怕柴貴借探監的機會去接觸你的父親,從他那裏得到線索,所以便連他一起騙過了。若是不讓人探監,同樣也是怕引起真凶的懷疑,卻沒想到,你父親會這麽想不開——便就算是誤傷人命,也是刺配南疆,未必不會有回來的機會。”


    莫蘭冷笑道:“若真到了那一步,回來的十中無一。”


    阮玉珠還不甚了解這邊流刑的具體情況,所以也沒敢搭這個碴兒,隻是在心中感慨,覺得這莫誠臣難道是真的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事實上魏齊梁三個國家在三十年前還是處於戰亂不息的狀態,互相間都有俘虜和被俘虜的人,其中有士兵,也有擄掠的人口,特別是一些工匠。


    三個國家雖然也有互相交換人質的舉動,但是很明顯大家手上的俘虜人數是不一樣的,所以最後總有一些人不得不留在敵國,而作為三國中最強的齊國,這種人自然是最多的。


    莫蘭的祖上雖是大魏的人,但她祖父的親哥哥卻在一次敗戰後作為被劫掠的人口帶去了大齊。


    這樣的人,五代之內不許出仕,但卻不禁經商。莫誠臣的這位親叔叔,卻是一個經商的好手,迅速在大齊致了富,並且開始與家鄉的親人通信。


    三個國家實際上並不禁止這種通信,反而都希望這種通信能夠策反對麵的人,把對方拉過來。


    當然這種通信的內容都是有人嚴密監控的,單方麵的引誘是無用的,過不了對方的監控那一關,所以這種信件通常也就是說說自己的近況,然後表達一下思念之情。對時政,不管是讚揚還是牢騷,全都會被退回,所以慢慢的也就沒人提這些了。


    在最近幾年,三國也形成了新的默契,如果是未成年的孤兒孤女或者是老無所養的孤老,是允許去敵國投奔親戚的,這樣才有了莫誠臣亡故,莫蘭來齊國的事。


    阮玉珠想通了前後之事,對莫蘭道:“你才十三歲,孤身去投親,如何使得?太不安全了,不如……”


    本想說“不如我陪你去吧”,但一想這一去不知多遠,豈能遠離袁潤這麽長的日子?一時間便猶豫了起來。


    莫蘭笑道:“我自然不是單身上路的,羅知縣派了商隊和我一起上路——這商隊是經過我堂叔住的地方的。”說著對外麵一指,隻見一隊約十輛騾馬拖著的貨車正停在街邊,幾個人正在大聲的叫買食物,其中的幾個人正麵對著這邊,想來是受袁潤指派專門照顧莫蘭的,所以一直看著這裏,見到阮玉珠望過來,也都躬身微笑遙遙行禮。


    阮玉珠也對對方點頭微笑致意,然後對莫蘭道:“既然是羅知縣指派的,應該沒有問題。”其實袁潤才到雲來幾天啊,她能認識什麽可靠的人,還不是手下人推薦的。不過這時候說什麽也沒用,說點好話寬慰寬慰莫蘭吧。


    莫蘭稚嫩的臉上有著不同尋常的成熟:“或許吧。其實我有想過,再在雲來待個幾年,就能嫁人生子了,到時候也不必長途跋涉,去麵對未知的將來,但你也知道的,我父親雖然名譽被恢複了,但畢竟是死在獄中,人們雖然可憐我,但想要嫁個好人家也是很難了,不如去北方了。”


    阮玉珠仍然點頭,不過這次沒有說什麽——她沒有權力,也沒有資格,對莫蘭的選擇說三道四,即便莫蘭就算以古代的眼光來看,也是個未成年。


    讓她說什麽呢?讓莫蘭別去?


    她能給莫蘭找個好婆家?還是能照顧莫蘭?


    她連袁潤都照顧不過來了,還能再拖一個莫蘭?別開玩笑了!


    莫蘭顯然也沒對阮玉珠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隻是因為在異鄉遇到了同為異鄉客的同鄉,又因為對方與自己父親的死多少有些關係,所以半發泄半訴苦,還帶著點牢騷地說了一通,也就去了。


    阮玉珠沒敢去看她的背影——她沒有資本多愁善感,現在隻能做好眼前的事。


    ——連莫蘭跟著普通商隊都追上來了,那麽,那個青年殺手,應該也到了吧,或許,比自己都到得早?


    阮玉珠眯起了眼睛——今天要在這裏搜集一下郡守的線索,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個死有餘辜的人吧!


    ——嗯,找誰呢?


    阮玉珠忽然想到了剛才遇到的那個商隊,於是便趕緊向路人打聽,很快到了收容商隊的驛站。


    出示了行商通行證,順利地進了驛站往裏走,一下就看到了當時在外麵與她點頭示意的幾個人中的兩個。


    “你們好,我是阮玉珠。”阮玉珠走過去打招呼。


    這平實的招呼讓兩個行商者都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忙也對阮玉珠行禮致意。


    “莫蘭是跟著你們嗎?”阮玉珠問。


    二人忙點頭說是,阮玉珠又問:“她在哪兒?我今晚正好沒地方住,能和她擠一間嗎?還是說你們這邊女眷太多,擠不下了?”


    二人忙道:“不會不會,就隻有她一個,開的是單間,阮師爺要和她擠,不如我們另開一間雙人的?”


    阮玉珠笑笑:“不必,我隻要有個地方落腳,你告訴我她的房間,我去找她。就算要另開一間,我單開一間就行了,不必開個雙人間啊。”


    二人一想也是,便都不再多言,隻是點頭稱是,其中一人便引著阮玉珠去莫蘭那裏。


    阮玉珠故意走得慢,在路上問道:“我以為你們會趁著天還未晚,趕著去縣城裏過夜的。”


    那人妝起笑容,低聲道:“大人何必明知故問,您不也在這裏停駐了嗎?”


    阮玉珠皺眉道:“是因為湘川郡的郡守?”


    那人收斂了笑容:“湘川郡守陳方,好色成性,來往客商,不管是齊國的還是魏梁兩國的,女性都不會去湘川縣裏的,更何況莫蘭姑娘這麽漂亮的大姑娘。現在湘川縣周邊的幾個村鎮,就成了攜帶女眷的行商的落腳點。


    阮玉珠點點頭,好色這事看來是真的,但是就憑這個,也不是什麽死罪啊,於是便道:“哦,那你們對莫蘭還不錯嘛,沒有讓她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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