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已致信赫契知會有變,霍禎還是加派了人手,去打探軍隊動向究竟如何。


    實在太奇怪了,皇帝若當真如此安排……簡直是瘋了!


    急召楚宣回越遼,霍禎想要麵對麵地將他所聽到的事情問個清楚。楚宣到得很快,顯是日夜兼程而來,到了王府更是沒做耽擱,不待人通稟,甚至連門都沒走,一躍便進了府。


    直奔書房而去,在書房門口恰碰上管家,楚宣略一頷首:“殿下呢?”


    管家答說:“天色已晚,殿下已歇下了……”頓了一頓,又道,“待我去請,楚大人去書房稍坐片刻。”


    .


    楚宣進了書房,環顧一圈,目光停在案桌上。桌上紙張本冊不少,亦有一摞書信放在右手邊的位置,楚宣沉下一口氣,穩步行去,一封封地翻看,卻隻看信封。


    淮昱王薑榷。


    又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楚宣遲疑良久,終於將信抽了出來。


    隻抽出半截,恰那信又是最後一頁折在最外麵,上麵隻能看到一行字,再無其他。


    歎了口氣,隻好再將信放回去,放回那一摞信中,連順序也未打亂。


    .


    霍禎在兩刻後到了書房,麵上雖有倦色,目光倒還清明。入內後並無寒暄,闔了房門,直言問楚宣:“如何?”


    楚宣回思著,將聽聞的事情一一又稟了一次,與先前信上所稟無二。語中一停,他深緩了口氣,又道:“臣來時暗中觀察,確有大軍向映陽而去。”


    霍禎一凜:“當真有那麽多?”


    楚宣輕喟著一搖頭:“看不出。再者,又是分了幾次派去的,臣碰上的這些,理應不是全部。”


    還是一團霧水。霍禎心中有些著惱,不知皇帝這究竟是哪一出。一時間甚至懷疑是不是楚宣被發現了,睇一睇他,皺眉問道:“他們不知道你在?”


    “……自然不知。”楚宣輕一笑,“如是知道,怎還會由著臣聽?”


    如此靜默了一陣子,書房中的燭火隻點了一半,昏暗的光線將二人的神色均映得陰沉。須臾,霍禎重重地緩了口氣,複又看向他:“先前禁軍都尉府突然查你……是為何?”


    楚宣一噎。


    霍禎又道:“他們怎麽會突然疑到你?”


    有意地想避開這個話題。楚宣在霍禎的審視下,長久無話。心中的掙紮愈演愈烈,一壁覺得自己理應分清輕重,一壁又難以將那個名字說出來。


    “是誰走漏了風聲?”霍禎又問了一次。口吻中帶了些探詢和懷疑,讓他再無可躲避。


    “臣也不知。”楚宣頷首道。靜了靜神,又繼續說,“那時臣在赫契……沈寧派臣去時應是還未起疑,而後突然查了起來,其間大夏發生了什麽,臣不清楚。”


    霍禎聽著,執起茶盞抿了口茶,沉吟著思忖少頃,未再繼續問他此事,轉而又道:“如今這般,你覺得如何為好?”


    “精兵皆至映陽,殿下何不進軍長陽?”楚宣答得很快,語中信心滿滿。


    是,如若皇帝派了百萬大軍往映陽而去是真的,現在攻打長陽、奪下皇位,皆如探囊取物。


    霍禎神色微沉,又問道:“若有詐呢?”


    “縱使有詐,也確已派兵往映陽而去,祁川亦增派了兵馬。”楚宣說著思了一瞬,又道,“殿下若能有位藩王聯手,此事便不難了。”


    若能有位藩王聯手……


    楚宣說這話自是意有所指,靜等著霍禎回答,他想知道,目下越遼王與淮昱王……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大夏西邊,映陽極北、祁川極南,淮昱在兩地之間。在霍禎與赫契的安排裏,不攻祁川還罷,但竟繞開淮昱,直指映陽,不知是何原因。


    .


    席蘭薇在宮中聽說,霍禎立許氏做了正妃。


    登時寒意徹骨,縱使再不想計較前世之事,她也實在無法平心靜氣地任由許氏過得順風順水。


    這許氏也是好手段。都說“母憑子貴”,可她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尚不知是子是女,便已一躍成了正妃了。


    她蹙了一蹙眉頭,霍祁覷著她一笑:“這麽記仇?許氏也就得罪了你那一次,正妃之事,由著二弟吧,反正……”


    反正他們之間早晚有一戰,她想報什麽仇,都可以那時再說。


    蘭薇點一點頭,神色緩和下來,也不再多想此事。目光移到霍祁剛拿起來的那封信上,信封上有枚鮮紅的蠟印,蠟印上的圖案她不曾見過。


    似是很要緊的信,霍祁雖沒有避她,她還是自覺地起了身,撤下茶盞去換茶,讓他一個人去看那信。


    信中其他內容無甚特殊,霍祁看至一半便知該如何做了。然則最後一張紙……


    與前文毫無關係,上麵隻寫著一個生辰八字,且很是陌生,霍祁思了一遍,基本確信並非宗親的八字,看來隻能讓禁軍都尉府查去了。


    .


    席蘭薇沏好新茶回來時,霍祁已將那封信重新收好。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淺啜一口,他笑道:“你快去睡吧,這麽晚了。”


    “臣妾中午睡得久了些,還不困。”席蘭薇笑了一笑,又垂首莞爾道,“陛下先歇息吧,臣妾幫著袁大人一起將這些折子收一收,陛下明日再接著看。”


    知道都是要緊的東西,能不讓旁人宮人動便不讓。她已習慣於和袁敘一起親手收拾這些,且總是依著他習慣的順序去放。


    這日的奏章格外多些,摞得高高的,禦前隨來的宮人不多,皇帝又在此歇著,他們不宜走開。席蘭薇想了想,便讓秋白小霜隨著袁敘一同往宣室殿送一趟,省得再另叫人來。


    徑自去盥洗更衣,穿上寢衣便被染了一層倦意,席蘭薇輕打了個哈欠,吹燈上榻。


    腳踝被一攥,席蘭薇在黑暗中瞪了過去,繼而聽得一聲低笑,很快便被他擁進了懷裏。


    二人氣息愈漸紊亂,席蘭薇推了一推他,維持著三分清醒道:“待得此事妥了……陛下別再支開彤史女官了。”


    “嗯?”他仍吻著她,隨口問了聲,“為何?”


    “若臣妾有孕……自然還是要在起居注上能找到相應的日子為好。”


    霍祁聽得笑出聲,不知她是想得太明白還是過得忒糊塗。若他一月中來漪容苑一兩次也還罷了,如今但凡招幸嬪妃便是她……她還指望著一旦有孕能從彤史裏查出具體時日?!


    .


    一夜好眠,次日起了榻,仍是一絲不苟地更衣梳妝。她發髻一貫綰得簡單,發飾亦不喜繁複,可便是如此,要將一頭烏發皆盡梳順、綰好也需些時間。


    她在妝台前坐定,清和執著的木梳剛在發間梳了兩下,便見秋白匆匆忙忙地進了房來,草草一福,急道:“娘子,出事了。”


    席蘭薇一驚,連清和手中的梳子也是一停:“怎麽了?”


    秋白正了正色,又道:“昨晚奴婢和小霜隨著袁大人去宣室殿送奏章,回來的路上碰上宮正司的人,什麽也未說,就押了小霜去問話……”她說著眉頭緊蹙,肩頭有些微微地打顫,“奴婢一個人,也攔不住;又礙著陛下在,昨晚不敢擾娘子……”


    押小霜去問話?


    席蘭薇輕一喟歎,睇了清和一眼,將妝台上的另一把梳子拿起來,交予秋白,示意她幫著清和一起梳理發髻,口氣平平緩緩:“不必急。小霜如何,咱們都懂,傳她去‘問話’,不管是受誰的意,都是有心要找漪容苑的錯處。所以先去向景妃問了安再說,若讓人在這上麵尋了錯,就太可笑了。”


    算起來,後宮也太平了好一陣子了。任由著她這麽獨寵,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了。


    “暫且不用稟給陛下,不就是宮正司麽,咱們自己料理了便是。”她又道。言罷向秋白一伸手,“去取套護甲來,有日子沒戴了。”


    .


    舒顏宮中無甚異樣,人人都是笑容淺淡、對景妃滿是恭敬的樣子。在眾人的交談中,席蘭薇的目光緩緩劃著,尋著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待得看到之時,不免一怔,心中一陣失望與嘲笑摻雜著,引起唇畔一抹複雜的笑意。


    猶記吳氏說她沒嫉妒過哪個嬪妃,卻獨獨嫉妒了她,目下又是一個……


    看來她的風頭確實太盛,過得確實好到足以引得眾人皆嫉恨。


    自舒顏宮告退出來,席蘭薇坐上步輦,吩咐去宮正司。秋白揚音向抬轎的宦官傳了話,再看向席蘭薇,神色有些不安:“娘子就這樣去麽……尚不知是誰,如是開罪不起的人……”


    “沒什麽開罪不起的。”席蘭薇清冷一笑,羽睫覆下眼中的蔑意,“是欣昭容。”


    “昭容娘娘?!”秋白大驚,滿是不信,“怎會……”


    “我進宮兩年了,頭一回見欣昭容用這麽重的脂粉。”她回思著欣昭容眼下那用脂粉都遮不住的淡淡烏青,輕笑出聲,“這是昨晚等信兒來著。她平日裏不爭什麽,偶爾一爭,自然格外不安。”


    “也可能是沒睡好罷了……”秋白仍不敢相信,思忖間竟不由得替欣昭容辯白了一句。


    “可她今天早上去過宮正司了。”席蘭薇淡聲駁道,“而且是從宮正司直接來的舒顏宮。袖口上有炭火灼燒的痕跡,很小,夾雜在衣緣花紋裏幾乎尋不出,是迸出來的火星灼的。”深吸一口氣,她的麵色愈發冷了下去,“大夏天的,誰宮裏會生炭火?”


    除了宮正司刑房用來烤烙鐵的炭火,應該就沒有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是誰猜要有嬪妃出來作祟來著#


    #其實嬪妃們這些算計我好想劇透啊#


    #動誰不好偏動簡小霜,玩家席蘭薇召喚前世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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