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了梨雪院?”繡嬤嬤先有些不解,隨後了然了,連雀舌這樣的黃毛丫頭都能湊到夏芳菲跟前,梨雪院裏還不知有什麽牛鬼蛇神呢。繡嬤嬤心裏激動起來,夏芳菲終於有一絲駱氏的影子了,“七娘放心,老奴立時找幾個咱們從平衍帶過來的婆子,一起收拾了梨雪院裏的小狐狸精們!”


    “可會驚動母親?”夏芳菲用帕子捂著嘴咳嗽,她不想見到駱氏,一點都不想。


    “不會,夫人哪裏會知道下頭婆子的事?”繡嬤嬤有些憂心駱氏、夏芳菲這對母女還會否有和好那一日。


    “如此,就有勞繡嬤嬤了。”夏芳菲眉目一轉,掃見雀舌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立時道:“雀舌跟著我,哪裏都不許去。”


    雀舌雖平素多嘴多舌,毫無操守可言,可跟梨雪院裏的一幹姊妹,也並非全無感情,此時又想通風報信,又怕被夏芳菲、繡嬤嬤拿住把柄,抓耳撓腮,急得六神無主。


    咕咕的叫聲傳來,夏芳菲有些羞澀地捂著肚子,“繡嬤嬤先去吧,柔敷去廚房要點吃的,雀舌送我回梨雪院。”


    “是。”雀舌小心地答應了,扶著夏芳菲的臂彎慢慢向前去,梨雪院裏靜悄悄、黑漆漆,大門敞著,隻有廊下的雀鳥啾啾叫個不停。


    “七娘小心腳下。”雀舌暗罵院子裏的小丫頭們該死,又想去通風報信,就道:“七娘,我去叫人來。”


    “不必,今晚上這麽熱鬧,她們一準跑出去玩了。”夏芳菲並不鬆開雀舌的手,扶著雀舌進了屋子,眼睛看著雀舌點燈,微微咬唇,想起柳姨娘送來的那枚貴重玉鐲,待柔敷端來的米粥、小菜,就對柔敷招手,待柔敷側耳過來,低聲道:“你把柳姨娘送的玉鐲,藏在屋子裏,回頭叫繡嬤嬤搜到,交給繡嬤嬤處置。不可承認那玉鐲是你親手接過來的。”


    “哎。”柔敷答應了,就去拿玉鐲。


    雀舌東張西望,想瞧瞧柔敷在幹什麽,一扭頭瞧見夏芳菲把蓴菜、莧菜等小菜一股腦兒地拌進粥裏就拿著筷子往肚子裏扒,不禁咋舌,納罕道:莫非夏芳菲被餓死鬼附身了,她往日裏不是半碗飯就夠了嗎?而且,這吃飯的架勢,也著實不雅。


    雀舌自是不知,此時夏芳菲食不知味,隻求吃飽補充體力,旁的一概不求了。


    繡嬤嬤進門後,也跟雀舌一般想法,“七娘,太不像話了,怎梨雪院的院門就這麽敞著也沒人管?院子裏黑漆漆的,連個守門的小丫頭都沒一個?”


    “所以,才叫嬤嬤帶著人抄了院子。柔敷一個人,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嬤嬤仔細些,別叫人藏了什麽符咒進來詛咒我。”夏芳菲吃完了飯,接過柔敷遞過來的茶水漱了漱口,看柔敷眼睛向梳妝台掃,心下了然。


    繡嬤嬤垂著手,臉上略有些慚愧,她原本懷疑夏芳菲輕浮,才會收了駱得意的花朵,如今看,倒是她誤會了,應當是夏芳菲病時對院子裏的事也無能為力,那群小丫頭才肆意作怪,“七娘且歇著,待老奴去瞧瞧那群小狐狸精能做出什麽孽來!”大步退了出去,院子裏已經集合了五個從平衍州過來的婆子,婆子們手裏提著燈籠,未免遇上不自量力的小丫鬟,又將棍棒也準備齊全了。


    “兩個去守著前後門,剩下的,隨著我去搜妖精們的屋子。沒搜完,誰都不許放進來!”繡嬤嬤呼喝了一聲。


    “是。”五個婆子齊聲道。


    這一聲後,驚動了丫鬟屋子裏懶怠出去的小丫鬟露珠,露珠從房裏探出頭,望見“明火執仗”的繡嬤嬤一群人,當即嚇了一跳,待聽見繡嬤嬤說出一個“抄”字,登時不顧此時還穿著睡覺時的單薄衣裙,就向院子外闖去,一邊闖,一邊喊:“不得了了,抄家了!”


    這一聲抄家傳出梨雪院,院子外玩夠了才回來的小丫頭雲丫、月牙兩個分辨出是露珠的聲音,當即也跟著喊抄家了,不急著回梨雪院,先四處逃竄起來。


    繡嬤嬤在院子裏皺了皺眉眉頭,叫婆子毫不留情地把露珠抓住,捆在廊下,看她還要呼號,又指使婆子拿了花盆裏的爛泥塞入她口中。


    “繡嬤嬤,這死丫頭這麽喊,咱們還接著搜嗎?”被繡嬤嬤召喚來的婆子膽怯了,抄家可不是小事,萬一,惹出什麽亂子來,誰也擔待不起。


    繡嬤嬤原是想“將功補過”,聽夏芳菲的話,替她整治一下院子,不想露珠不懂事,竟然喊出“抄家”二字,蹙眉道:“收手吧,回頭就跟夫人說這小丫頭得了失心瘋……”


    “不用收手,快些去搜。”夏芳菲不知何時領著柔敷、雀舌兩人來了。


    “可七娘,萬一鬧出什麽誤會來……”繡嬤嬤頭一個擔憂起駱澄來,若是駱澄病中被那麽一嚇,指不定就一命嗚呼了。


    “嬤嬤以為我不知道抄家乃不祥之兆嗎?”夏芳菲當即在廊下坐下,兩隻手疊在一處,一身玄青衣裳襯得她越發蒼白,“可若縱著她們,我連命都沒了,還管什麽吉祥不吉祥的?嬤嬤抄吧,若是嬤嬤不肯抄,那就回母親身邊吧。”


    “這……”繡嬤嬤猶豫了,她是樂意回駱氏身邊的,可駱氏心裏是盼著她來幫扶夏芳菲的,“既然七娘說抄,那就抄吧。”


    “把抄出來的,不合小丫頭身份的東西,統統拿到我房裏。”夏芳菲掐算著駱氏、遊氏該過來了,緩緩地從欄杆上站起來,弱不禁風地扶著柔敷、雀舌回去。


    “抄,快抄!”繡嬤嬤催促婆子們,一群老而彌堅的婆子們進了丫頭們屋子裏,翻箱倒櫃地搜了起來,搜了半日,頂多是些有心人送給小丫頭們的些許銅錢、首飾、絹料。


    繡嬤嬤抄家時,果然,遊氏、駱氏,甚至是駱得意、駱得仁、駱得閑已經捆著大呼小叫的雲丫、月牙兩個過來了。


    駱氏這次是當真不讚同夏芳菲的舉動,冷了臉道:“你可還知道自己是客?惹出這麽大的事來,坊中鄰居聽見了,那可如何是好?若驚動了坊中武侯,假抄家就成了真抄家。”


    遊氏緊抿著嘴,此時也不裝好人了,緊跟著駱氏道:“外甥女可是有什麽不滿的,若有,說給舅媽聽就是了。虧得老爺早睡了,若聽見抄家二字……不說我們駱家上下不得好,外甥女沒了親舅,將來也會被人欺負。”


    夏芳菲立在門前廊下,麵上波瀾不驚,隻瞅了眼雲丫、月牙,蹙眉道:“丫頭們都來齊了?”


    “還有個露珠捆在後廊。”柔敷低頭,不去看滿臉慍色的駱家人。


    “這三個丫頭果然經不住事,大驚小怪,連抄家兩個字都敢喊出來,實在留不得她們。都怪柔敷,我雖病了,但她好端端的,竟然會眼拙挑出這麽三個小丫頭。”夏芳菲並不覺得自己客居在此,便該忍氣吞聲,若不是駱得計,此時,哪怕落選,她也能光明正大地回平衍州。


    “哎。”柔敷道。


    雀舌低著頭,眼珠子骨碌碌亂轉,慶幸自己沒在露珠之列,本要替露珠三人求情,此時眼瞅那三人被捆了,還被堵住嘴,不敢吱一聲。


    “哼,鬧出這麽大陣仗,你隻是想說自己丫頭不夠好?”駱氏失望了,她原以為夏芳菲有長進了呢,望見繡嬤嬤過來,沉聲道:“繡嬤嬤也跟著芳菲胡鬧?”


    繡嬤嬤悻悻的,將搜來的東西堆在廊下。


    “這是什麽?抄家就為了這麽點東西?也太不將我們駱家放在眼中了,怎地沒抄出金銀鋌子來?”遊氏的怨氣遮也遮不住,當即拉著駱氏,苦著臉道:“妹妹,我待芳菲如何,你是知道的,可今日這麽一出,叫我實在忍無可忍……”


    “芳菲,你還不認錯!”駱氏氣道。


    夏芳菲瞥見柳姨娘急匆匆過來了,先沉住氣任憑遊氏說,隨後背著手,對繡嬤嬤道:“嬤嬤還沒抄過我房裏呢,未免旁人說我不公正,嬤嬤且去抄。”


    柳姨娘莫名地心跳起來,拉了拉駱得仁的袖子,隨即笑道:“七娘,哪有自己抄自己的?況且你一直病著,有什麽好抄的?快罷手吧,仔細又有丫鬟不知輕重,把話嚷嚷開。”


    “想嚷嚷的,盡管嚷嚷就是。我雖臥病不起,可也聽見幾個上躥下跳的小人誹謗我在駱家裏勾勾搭搭,如今就搜個清楚明白,瞧瞧我可是個與人私相授受的人?”夏芳菲連連咳嗽。


    “芳菲的意思,是我們駱家的下人靠不住,會造謠生事?”遊氏柳眉倒豎,再次去拉扯駱氏的手,“妹妹,嫂子……”


    “我知道嫂子難做,既然她要搜,就叫她搜,若搜出什麽東西來,看她怎麽收場!”駱氏開始認定夏芳菲是在自證清白,於是湊在遊氏耳邊說:“嫂子,若她下不得台,正好借口她在駱家生事,把她送道觀去。”


    遊氏咬到了自己舌頭,心歎駱氏果然心狠手辣,對親生女兒也是如此,“妹妹這話當不得真,隻是芳菲要搜,那就叫她搜吧。柳姨娘,幫著繡嬤嬤……”


    “不必!施嬤嬤跟著繡嬤嬤進去搜,其他人,包括我,誰都不許進去。”夏芳菲道。


    駱得意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聽說“抄家”,他登時嚇得魂不附體,萬萬沒料到竟然是夏芳菲惹的事。


    遊氏冷笑夏芳菲挑誰不好,竟然挑了施嬤嬤,施嬤嬤可是沒東西都能搜出東西來的主。


    施嬤嬤本在人群後頭,此時被點了名,趕緊上前來,先疑惑夏芳菲怎叫了她,後想她一準叫夏芳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坐實她與人私相授受的名聲,替駱得計報了今天的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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