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著刺史家千金的派頭,夏芳菲已經在等著甘從汝怒不可遏了,可半天沒察覺到動靜,反倒覺得一人慢慢地貼了上來,心下詫異,原是側著身,此時忍不住轉過身來,正對上甘從汝挨過來的臉。


    “縣丞?”夏芳菲喊了一句。


    “縣丞就縣丞,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愛做縣丞家娘子就去做。”甘從汝冷聲道,他原是一路翻山越嶺追了過來,本就累得夠嗆,誰知來了後“救出”夏芳菲等人,夏芳菲等卻異口同聲地稱讚霽王,於是憋著一口火氣,緊緊地閉上眼睛,再不說一句話。


    先跟她拿喬了!夏芳菲哼了一聲,待要轉身,腰上又被一隻強壯臂膀緊緊地箍住,隻能麵對麵與甘從汝躺在一處,先熱氣撲到臉上睡不著,隨後聽著三更的梆子聲響起,打著哈欠便也睡了,迷迷糊糊中,隻覺仿佛屋子進了貓狗,那不知是貓兒是狗兒的東西在她臉上舔了又舔。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夏芳菲醒來就忍不住罵了聲賤、人,原來她睜開眼就瞧見自己偎在甘從汝懷中,且昨晚上穿得整整齊齊的裏衣此時都不見了,雖沒覺得身上有什麽異樣,但就那麽□地躺在甘從汝懷中,就已經叫她羞憤難當,見甘從汝在打鼾在熟睡,她隻覺得若他醒來,隻會更尷尬,於是一隻手臂將自己與甘從汝緊貼在一起的胸口隔開,另一隻手臂撐在身後,慢慢地發力叫自己從甘從汝臂膀中滑出去。


    貼著甘從汝胸口的手臂好似被烙鐵狠狠地烙上一般,莫名地火辣辣的疼,將吃奶的勁都費上了,才將半個身子從上邊抽了出去,誰知甘從汝竟然一個翻身,將頭枕在她小腹上,呼吸間……


    夏芳菲臉上赤紅,一股異樣的戰栗彌漫在她身上,許久,在失態前,她忍不住一腳向甘從汝踢去。


    此時外頭天蒙蒙亮,屋子裏暗暗的,恰能叫人看清彼此的輪廓。


    甘從汝迷迷糊糊地醒來,兩隻手在抱住的腿上摩挲了一下,似乎還在迷惘,半天仰頭,就見夏芳菲兩隻手護在胸前憤恨地看他。


    甘從汝眨了眨眼,拿著手在夏芳菲腰上一擰,含糊地道:“縣丞娘子,你脫衣裳做甚?”


    夏芳菲窘迫間,冷笑不出,心道再不能跟這廝共處一室,雖拜過了堂,到底……雖說出嫁從夫,但她就不想跟甘從汝做那夫妻之事,見一隻狗抓子向自己大腿上摸去,顧不得被他瞧去了多少,當即也不再遮掩,冷著臉出了被子,下了床,依舊不見自己的衣裳,便向櫃子中尋去,找到衣裳,原想鎮定地穿上衣裳,誰知才披了一件,眼淚便落了下來,隻得披著衣裳抱著兩膝蹲在櫃子前抽泣。


    她是真的不喜歡我……甘從汝躺在床上,聽見夏芳菲的哭聲,終於瞞不住自己,清楚地明白若是她喜歡他,隻會羞惱發怒,卻不會這般啼哭,因明白了,登時怒不可遏,猛地從床上起來要質問她為什麽不喜歡他,可赤著腳走到櫃子邊,瞧著她那單薄的身影,又怒不起來,看那衣裳下她窈窕的身姿曲線畢露,不單沒有什麽旖旎心思,反倒平生出一股悔意來。


    “咱們拜過堂了。”甘從汝幹巴巴地道,這話與其說是安慰夏芳菲,不如說是給自己打氣,“咱們是夫妻……”


    “夫你奶奶!”夏芳菲抽泣道,起身拿了幾件衣裳,抱著衣裳去隔間裏穿。


    甘從汝不尷不尬地跟著同去,聽見悉悉索索的穿衣聲,竟然不敢探頭去看,“我們是夫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夫妻。”


    “老你奶奶!”


    “……你先前還主動躺我懷中。”甘從汝替自己辯駁。


    “那是怕你對我動手動腳才躺的。”夏芳菲在屏風內仔細檢查自己身上,屋子裏內,也看不出身上怎樣,隻能匆匆穿了衣裳。


    “可咱們是夫妻。”甘從汝猛地一拉屏風,竟將那扇十二扇的絹麵屏風整個拉倒在地上。


    夏芳菲正在係裙子,聽那哄得一聲嚇了一跳,哆嗦後,便也氣道:“可我不喜歡你。”


    甘從汝向夏芳菲走去,夏芳菲嚇得連連後退,甚至喊喊聲救命叫柔敷、稼蘭進來相助。


    “當真,不喜歡嗎?”甘從汝失落地問,伸手將夏芳菲塞在衣裳裏的頭發撩出來。


    “不喜歡。”夏芳菲縮著頭,肯定地道,臉上幾乎感覺到了一巴掌落下來後火辣辣的痛楚,等了許久,抬頭見甘從汝自己穿了衣裳回床上躺著去了,不禁鬆了一口氣,瞥見自己指端有些血絲,便向屋子外去,見外頭屏風倒下的動靜驚動了張信之、楊念之,就對他們二人道;“甘縣丞胸口的傷裂了,再去給他上藥。”


    張信之、楊念之看夏芳菲哭得梨花帶雨,不明所以,忙答應了。


    張信之進去,瞧見甘從汝悶悶不樂地枕著手臂躺著,便打趣道:“縣丞老爺醒了?”


    楊念之去點了燭火,又拿了傷藥來,到床邊自去給甘從汝上藥。


    “她興許曾經討厭我,可她如今一定喜歡我,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甘從汝喃喃道,不然,夏芳菲氣成那樣,怎出門就叫張信之、楊念之進來給他上藥?


    等了許久,甘從汝瞧見張信之、楊念之隻給他上藥,竟是不肯去幫他捕捉夏芳菲喜歡他的蛛絲馬跡,當即將張信之的手拂開。


    張信之鍥而不舍地與楊念之一同給甘從汝甘從汝上藥,半天道:“甘縣丞,從長安帶來的書生,還有半路來追殺你的遊俠,都等著見你呢。是不是該洗洗吃了飯,便去見他們?”


    “霽王呢?”甘從汝皺著眉頭,非常不喜歡縣丞這稱呼。


    “這邊沒有更鼓,霽王沒受傷都要日上三竿才起,昨兒個受傷了,怕更是要到晌午才起。”張信之道。


    “那就起吧。”甘從汝莫名地跟霽王較起勁來,隻覺得霽王若懶散,他就該勤奮,“芳菲哪裏去了?”


    “……七娘哭哭啼啼,去尋柔敷、稼蘭了。”張信之道。


    甘從汝起身由著張信之、楊念之給他梳頭,手中握著一柄菱花鏡,緊緊地抿著嘴,沉吟半天,對張信之、楊念之道:“回頭在屋子裏再擺一張床。”


    “縣丞要跟七娘分床睡?”張信之嚇了一跳。


    “嗯。”甘從汝將自己與夏芳菲相識以來的事慢慢回憶一通,隻覺曲江上忍辱貪生、慕青縣主府她市儈勢力,甚至拜堂後,她也勉勵應和他……隱隱覺得自己離著真正的夏芳菲越來越近了,甚至覺得夏芳菲若不是十分依賴信任他,也不敢將那話說出口。


    甘從汝臉上一掃愁容,浮現出一抹誌在必得的笑,搖頭笑道:“到底還是個小妮子,不知情為何物。”


    “縣丞?”張信之不解,甘從汝卻道:“把分床一事告訴七娘,順便請她來吃早飯。”


    張信之答應了一聲是,去請夏芳菲,見夏芳菲不肯來,便來回給甘從汝聽。


    甘從汝聽了便也由著她去,自吃了飯,便去見那些書生、遊俠,將要輔佐霽王修路一事說了,書生、遊俠們,原本就無處可去,況且又聽甘從汝替霽王鼓吹半天,當下也慷慨激昂地答應了。


    甘從汝打聽到霽王終於醒了,又領著書生、遊俠去見霽王,與霽王的人在一起將修路所需的人力、物力合計了一番。


    晚間,霽王府設宴,夏芳菲打聽到霽王府沒有女眷,便也不肯去,早早地洗漱之後,原要在柔敷、稼蘭那邊借宿一夜,又唯恐甘從汝過去禍害了她們兩個,於是隻得回房來睡,見屋子果然多了一張床,且兩張床正對著,疑心甘從汝這是想叫她掉以輕心,上床後將帳子、被子緊緊地掖好,又將銀簪子握在手上,心道那狗再敢無禮,就跟他同歸於盡。


    捱到二更時,聽見明間門被推開,夏芳菲躺在床上,嗅了嗅,見沒聞到酒氣,想起那狗說過再不飲酒的話,心道那狗竟然說到做到了?趴在床上透過帳子偷偷看去,瞧見那狗進了屋子,不叫張信之、楊念之伺候,自去洗了臉,然後慢慢地開始脫衣裳。


    夏芳菲別過臉去,可又怕甘從汝過來對她用強,於是眯著眼睛偷偷望去,先見他脫去外頭衫子,露出雪白裏衣,後見他猶不罷手,又將雪白裏衣脫去了,露出了精壯的後背;隨後他一動,雪青色褲子便滑了下來,露出……


    夏芳菲臉上發熱,忍不住裹緊被子,心道那狗脫光了,等會就會來找她了。攥著簪子的手心裏冒出汗來,可等了許久,趴在床上的手臂有些發麻了,卻見那狗光著身子在屋子裏晃蕩了許久,竟是瞥都不向她這邊瞥一眼,就吹了燈,上床睡了。


    “咳。”夏芳菲憋了許久,嗓子癢的難受,忍不住咳嗽一聲。


    “芳菲沒睡?”甘從汝沒事人一樣地問,餘光向夏芳菲床上一瞥,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


    “渴了,想喝杯水。”夏芳菲隨口找個個借口,決心多喝點茶水,如此晚上有精神,也能免得那狗又悄無聲地地脫了她的衣裳。


    “我來倒,我一個小小縣丞,能有福氣服侍您這刺史家千金,實在是三生有幸。”甘從汝掀開被子起來,不嫌麻煩地去點蠟燭,然後去暖壺裏倒了溫茶給夏芳菲。


    夏芳菲隔著帳子,掃見甘從汝晃蕩著某物,大大方方地去倒茶水,待他將茶水端到帳子外,隻覺自己眼睛瞎了,更覺得那盞被赤身裸、體的甘從汝倒來的茶水已經染上了淫、靡的臭氣,再喝不得了,於是並不伸手去接,躺在床上背過身道:“我不喝髒了的茶水。”


    “那我喝了?”甘從汝仰著脖子站在床邊將茶水喝了,才慢悠悠地去放茶碗。


    “你把衣裳穿上。”夏芳菲忍不住掀開被子坐起來,雖告誡自己要忍,要把甘從汝視若無物,可他那麽大個的人,身無寸絲地轉來轉去,瞎子才能當他不存在。


    “縣丞我睡覺不愛穿衣裳。”甘從汝有意在夏芳菲床前轉了兩圈,才滿意地回床上躺著,躺著時,也隻拉了被子蓋在腰上,將緊實的胸膛、修長的兩腿露在外頭。


    興許是張信之、楊念之以為甘從汝會嫌棄床簡陋了,甘從汝就會回去跟夏芳菲同床,於是這新抬來的床上隻鋪了一層單薄的褥子,睡上去,幾乎能覺察到床板間的縫隙,動一動,又有吱嘎聲在暗夜裏響起。


    甘從汝枕著手臂,心裏埋怨張信之、楊念之,聽對麵床上夏芳菲輾轉反側,越發來了興致,心道既然你也睡不著,我也睡不著,那不如都不睡了,於是起床,將早幾日霽王送給夏芳菲的琴拿來彈奏,輕揉慢撚,怡然自樂地將幼時學過的曲子一一彈奏起來。


    夏芳菲拿著被子蒙著頭,聽他在那彈,雖沒向他看,但眼前也不禁浮現出他彈琴時的模樣,胸口不住地發燙,咬牙切齒地把賤、人,無恥等話都罵了一通,最後忍不住掀開被子,要跟他再理論,卻聽見屋外傳來一陣簫聲,正與甘從汝的琴聲纏綿在一起,偏此時那琴簫合奏的又是一曲《比目》,忍不住一陣膩歪,嘲諷道:“那霽王定是以為我彈琴才拿著簫附和,若他知道是縣丞你坦蕩蕩地彈琴,不定會怎麽惡心呢。”


    甘從汝的手指一頓,因聽與他合奏的是霽王,那曲纏綿悱惻的《比目》怎麽都彈奏不出,將琴丟到床內,心道食色性也,他就不信以他的姿色引不來夏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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