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五郎那麽聽話。”終於,康平公主先開口了。


    在座的女子,但凡有一點“差了”規矩的,沒有不被甘從汝咬過的,是以個個不敢置信。


    夏芳菲謙虛地笑道:“如今在外頭呢,他這是讓著我。”說著,神態坦然地去看在座女子身上錦雲緞的衣裳,口中道:“這花樣真好,顏色也新鮮。”


    “若是五郎沒鬧出這麽多事,如今你是個郡王妃,也能穿上這樣的衣裳。”康平公主全然忘了自己上一任駙馬了,此時仿佛當真與那案子不相幹般,神色恬淡地說道。


    夏芳菲笑道:“無妨,回頭叫五郎去查查這料子用什麽燃的,我們回嶺南慢慢染去。哎,五郎這人就是太聽話了,據我說,一個男人該有些主見才是。”一說三歎地,心裏心花怒放,心道有能耐你們也來比。


    “……叫駙馬不要送栗子糕來,這會子是在宮廷裏,要什麽沒有?做那小家子氣的行徑做什麽?”康平公主略冷了臉訓斥身邊婢女。


    婢女聽了,忙退出去,須臾果然捧著一碟子栗子糕來,跪下道:“奴婢跟駙馬說了,奈何駙馬不聽。還請公主恕罪。”


    “駙馬這是心疼公主才會如此。”


    “正是,到底是駙馬會體貼人,公主看在駙馬一片真心的份上,且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


    康平公主睥睨著眾人,懶懶地道:“我最不愛這樣小家子氣的行徑了,給他扔回去,告訴他,再這麽著,我可不會輕饒他。”


    “是。”婢女捧著一盤子噴香的栗子糕又向外去。


    夏芳菲在心裏嗤笑一聲,心說康平公主這戲也未免太假了一些,饒有興致地看擺在房中的各色花卉,心道長安城有什麽,這些花朵嶺南漫山遍野地開著呢。


    眾人正稱讚康平公主的現任駙馬,忽地見幾個執事太監過來,眾人便不言語了,依著誥命整齊地排列出來,須臾又聽見編鍾的清越鳴聲,洪鍾大呂,令人不得不肅穆起來,便隨著執事太監整齊地向外去。


    夏芳菲如今是沒有誥命的,便站在隊伍最後,心裏也很有些緊張激動,生恐冷不丁地冒出一個拚死勸阻的老臣來,隻見自己隨著一群人出了後宮,慢慢地踩上了一片漢白玉台階,隨後編鍾聲停下,隊伍也停下,她餘光向兩邊看去,隻望見大隊的宮女、太監,竟是瞧不見甘從汝等人如今站在哪裏,微微騙了頭,見太監眼神銳利得很,也不敢左顧右盼,隨著前頭人頷首等著。


    直站得兩腿發軟,忽地見隊伍跪了下來,便也隨著下跪。


    才一跪下,就又聽見編鍾清脆明亮的聲音傳來,隨後就是笙簫琴鼓合鳴,聽見一陣整齊腳步聲傳來,偏頭去看,隻望見一堆穿著霓裳的女官舉著碩大的扇子。


    跪得兩腿發麻,正疑惑太後什麽時候登基,就見隊伍起身了,也隨著起來,又站了大半日,卻見隊伍又隨著鍾聲退回到早先的大殿中。


    在前頭站著的公主們個個神色激動,仿佛下一個登基的就是她們一般,誥命夫人們也是滿口稱讚蕭太後登基是眾望所歸,隻是眾人一時嘴上改不過來,還依舊叫陛下為太後。


    夏芳菲什麽都沒看見,白跟著來湊了一回熱鬧,隻聽聽別人怎麽說,待聽前頭的誥命夫人說太後登基時有金龍從天而降入了太後體中,就知道前頭的人也沒瞧見什麽,略等了等,又見宮中賜宴,因沒幾個人搭理夏芳菲,夏芳菲甚是自在地飽餐一頓,見有個宮人來說:“甘娘子,五郎在宮外等候,請你一同家去。”


    夏芳菲見殿上康平公主等人都不言語了,心下得意,口中說:“又做這小家子氣的事,哎,公主該有空替我教訓教訓他。”


    康平公主淡淡地道:“駙馬也不是個叫人省心的,本宮怕沒有閑暇替你教訓五郎了。”眼皮子一跳再跳,心道難道狗也能改得了吃、屎?這甘從汝昔日何等討人嫌,如今這是改邪歸正了?隻是瞧那夏芳菲隻模樣略好一些罷了,除此之外,她還有什麽呢?


    夏芳菲謙和地笑了又笑,此時天才略有些昏黑,宮裏已經掛滿了明燈,照得四處恍若白晝。


    夏芳菲出了這宮門果然瞧見甘從汝站在燈下等著呢,往日裏隻道看慣了,誰知他如今這模樣分外惹人垂涎,兩三步走上去,隻是含笑看他道:“虧得你是幾外甥,沒人攔著你,不然誰有膽量過來接?”


    “你瞧,那邊來了個有膽量的。”甘從汝呶了呶嘴。


    夏芳菲望過去,見是個十□□歲俊秀少年,心裏猜著這當是被康平公主召喚過來的。因還在宮中,並不與他多說,出了二層宮門,上了轎子,待回了甘家祖宅,立時討好地挨近甘從汝,堆笑道:“委屈夫君了,夫君大仁大義,妾身感激不盡,今生做牛做馬來生結草銜環,也難報夫君大恩大德。”


    甘從汝聽她這話膩歪得很,嗤笑道:“得了吧,若不是因為我,你哪裏能受那份委屈?”


    夏芳菲連連稱事,忙追問道:“你可瞧見太後登基時是個什麽模樣?我站在隊伍後頭,一眼也沒瞧見。”


    甘從汝笑道:“隻顧著看嶺南王了,誰有心去看太後?虧得嶺南王王想得開,並沒露出悲戚模樣,不然,太後登基後第一件要料理的事,就是嶺南王在太後登基時不敬了。”見嘴上還沒改過來,又連聲說了兩次陛下。


    夫妻二人說笑間進了屋子裏,才進了屋子,甘從汝忽地道:“哎呦,忘了賽姨、恭郎還在丈母娘那邊。”說著就要出門去接。


    夏芳菲伸手攔住甘從汝,調笑道:“好不容易沒人了,你又去接?今晚上就叫妾身好生犒勞犒勞你。”


    甘從汝見她模樣甚是嫵媚,心裏癢癢,於是由著她牽引進了房中,被推倒後,一扭頭就聞見床上的奶香味,於是再按捺不住地問:“你說,今晚上誰陪賽姨睡覺?”


    “自然是你丈母娘。”


    “那我丈母爹呢?”


    “你丈母爹有自己的地方睡。”夏芳菲有些掃興地蹙眉,這會子提起她爹娘,無疑是件敗興的事。


    “那你說,丈母娘是摟著賽姨睡呢,還是摟著恭郎?”甘從汝枕著手臂,“咱們家兩孩子沒受過委屈,若是丈母娘摟著恭郎,不理賽姨,又或者叫個婆子陪著賽姨去睡,那可怎麽辦?”


    夏芳菲愣住,翻身倒在床上,“現在也出不去了,太後登基城裏戒備森嚴,你這會子出去,少不得要被人當成反賊。”


    甘從汝連連點頭,心緒不寧地道:“我怎麽聽見賽姨在喊我?”


    “你這是耳鳴。”夏芳菲幹脆地起來,自己去洗漱沐浴一番,待回來了,望見甘從汝還焦躁不安地翻覆,嗤笑一聲,將他撥開,自己個躺在床上拉了被子睡了。


    “你怎麽能睡著?”甘從汝自己不安心,也不肯叫夏芳菲安睡。


    夏芳菲打了個哈欠,將兩隻腿支起來,“左右有你擔心呢,我還費個什麽勁?左右你也睡不著,替我揉揉腿。”


    甘從汝一巴掌打在夏芳菲腿上,氣咻咻地道:“你也算是做娘的?”起來後向外走了一拳,正待還要再向外,就被張信之、楊念之兩個摟住腿。


    “五郎,出去不得!”張信之低聲道。


    楊念之哽咽道:“賽姨、恭郎沒回來,咱家比五郎還掛心,早去瞧了,坊中一堆堆人拿著刀劍巡邏呢。”


    甘從汝咬牙切齒地重新回房,見夏芳菲已經睡著了,便伸手將她弄醒,兩三次後便也在夏芳菲背後躺下,到底心緒不寧得很,隻覺得昔日床上滿滿當當地躺著四個人,叫他心裏也滿滿的,如今空出一大塊來,又叫他心裏失落落的,恭郎還就罷了,尤其是賽姨,想到賽姨晚上蹬被子亦或者橫趴在枕頭上了,以駱氏的手段,定會用布帶將她綁起來。


    心緒不寧地等了大半夜,終於聽窗外張信之、楊念之二人說快到開坊門的時候了,於是趕緊起床,洗漱之後,又拉扯了夏芳菲也起來。


    夏芳菲嘟嚷道:“若你這會子過去,恰我父親母親好不容易團圓一次呢?你也知道我父親母親難得團圓一次,你若回去若拆散了他們呢?”


    甘從汝一怔,不免想夏刺史從來都是跟駱氏分房睡的,若果然被他攪合了,他這罪過可就大了,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駱氏怕……這麽一躊躇,當即也不好立時去夏刺史租住的院子去,見夏芳菲還要睡,一意拉著她起來吃早飯,難得閑下來,就叫人拿了這兩年祖宅這邊的賬冊來看。


    夏芳菲一聽到賬冊,果然不困了,立時抖擻精神,換了衣裳,對著鏡子塗脂抹粉,打扮得精致非常,才與甘從汝一同看賬冊。


    甘從汝疑惑不解道:“為什麽你看賬冊要打扮?”


    夏芳菲笑道:“不看賬冊打扮,那什麽時候打扮?”待見張信之送了賬冊來,忙去看,略翻了幾頁,見這幾年長安這邊賺的不如花的多,登時沒了喜色,須臾想明白了這邊的銀錢大多挪用去修建碼頭、租借船隻了,這才漠不關心地將賬冊推給甘從汝。


    待天大亮了,不等他們去接,駱氏已經帶著賽姨、恭郎回來,望見駱氏帶著大包小包,夏芳菲忙問:“母親是要過來住著?”


    駱氏坦然地道:“我放心不下賽姨、恭郎,再者說,你父親那邊也沒什麽要我費心的。”難道不來看著外孫外孫女,回家去守著庶子生的孫子孫女?


    夏芳菲連連稱是。


    甘從汝強忍著激動地握著賽姨、恭郎的手,忍了又忍,終歸忍不住問駱氏:“嶽母昨晚上是摟著誰睡的?”若是賽姨還罷了,若是恭郎,那賽姨心裏該是多委屈!


    駱氏一愣,須臾紅了臉,低低地啐了一聲。


    甘從汝立時就覺繡嬤嬤、柔嘉等人看他的眼神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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