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進客棧的前一刻,曲歡往自己頭上戴了個鬥笠,連臉都被一層輕紗遮了個嚴實,因為她在門口看見了一匹白馬,而除了林玉兒那個丫頭,再沒有人有這樣一匹連一絲雜毛都找不到的白馬了。


    客棧裏,果然有一個披著火紅鬥篷的小姑娘在喝悶酒,一杯接著一杯,眼神始終落在自己桌麵的酒上,可曲歡一進門,她就冷不丁開了口,“歡少爺不去風流快活,竟出現在這關外,以為這就能躲著我了?”


    李尋歡被酒嗆了一下,本就止不住的咳嗽更嚴重了兩分,連臉上都湧起一片病態的嫣紅。曲歡盡力讓自己目不斜視,隻當那勞什子歡少爺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的就是你!還喝的什麽酒,說話呀,敢躲到關外來不敢說話了?”林玉兒忿忿地擱下酒杯子,發出一聲脆響,竟是那杯子生生被按得碎了。


    李尋歡忍不住放下酒杯,他似乎從來沒有招惹過這樣一個小姑娘,但是那姑娘一口一個歡少爺,竟像是認出了他的身份一般。幾乎就是同時,他就看到才進門的那個紅衣女子站了起來,仿佛有些不安。


    林玉兒很委屈,她上回被曲歡在林下樓英雄救美了一次,又見她一身貴公子打扮英俊非凡,便生出了十分的好感來,就差沒說以身相許了。實際上,她也這麽對曲歡開了個玩笑,沒想到把人給嚇跑了,甚至這回她一去林下樓就聽見了這人跑去關外的消息,她有這麽惹人討厭嗎?


    “……我沒躲你,是本來就要往關外走一趟的。不過其實我很想躲你哥哥。”曲歡也不是因為林玉兒的一個玩笑被嚇著了,她是被林玉兒那不著調的哥哥嚇著了。


    每次扮了男裝去聽個曲兒看個美人什麽的就被林永玨拿負心漢的眼神看著有木有!每次穿著女裝就被林永玨拿變態狂的眼神看著有木有!她真的是個妹子不是漢子而且完全和林永玨那個二貨的妹子沒任何不正當關係!


    林玉兒嘴角一抽,也想起自家思維不正常的哥哥了,她依稀記得自家哥哥說過這樣的話。


    “玉兒你千萬別陷下去,那個曲歡完全就是個風流種是個變態啊,他不僅眠花宿柳,他為了躲你他還扮女裝啊!哥哥絕對不同意你看上這麽個人!”


    “你是忘了和你哥說我是女的了吧?是吧!讓你每次都歡少爺歡哥哥的叫!”曲歡一眼就瞧見了林玉兒眼裏的心虛,如果沒有林永玨跟在林玉兒身邊,她還是很高興能和林玉兒這麽個直爽又活潑的姑娘一起玩的。


    這樣的發展,使得李尋歡有些哭笑不得,在他眼裏,這不過是兩個姑娘在開玩笑,可是客棧裏其他人卻哄笑起來。歡少爺居然是個女人,這難道還不好笑,誰不知道,林下樓最受歡迎的客人就是這位歡少爺了。


    曲歡和林玉兒都不是好脾氣的人,林玉兒尤甚。這次又是因為她大咧咧叫破了曲歡的身份才招來這事,林玉兒就更暴躁了,她的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鴛鴦劍,“那個誰,你若在地上爬上一圈,再好好給姑娘我道個歉,說不準還能在我劍下留條命下來。”


    “哈哈哈,大哥你且聽聽,這小姑娘倒是有趣,在大哥麵前,也敢班門弄斧。當今天下,難道還有人的劍能快過我們大哥的?”趙老二大聲地笑了起來,諸葛雷也是一副不屑與小姑娘計較的樣子,舉杯暢飲。


    林玉兒銀牙緊咬,雙手一翻就握緊了手中利劍,“我今日便要瞧瞧你們大哥的劍!”


    她話音剛落,諸葛雷的笑聲也頓住了,這和林玉兒的挑釁沒有關係,諸葛雷隻是看見了對麵的門簾子被掀了開來,門外漫天的飛雪,一下子被風卷進來不少,兩條人影就這樣出現在了門口。不,不止兩個人,還有一個人站得稍遠一些,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門。


    走進來的人是一對兄弟,長得瘦削又醜陋,也都披著大紅的披風,可和曲歡、林玉兒一比,就更顯得容顏可怖了。他們並不介意之前發生了什麽鬧劇,隻顧著金獅鏢局押運的那批紅貨,三言兩語間,就殺了押鏢的趙老二,又對上了臉色難看的諸葛雷。


    “難道……兩位莫非就是碧血雙蛇?”諸葛雷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


    “呸,原來也是個欺善怕惡的孬種!”林玉兒反倒冷靜下來,斜著眼覷那趴在地上繞著桌子爬圈的諸葛雷。曲歡的目光落在那黑蛇白蛇身上,沒有一絲懼怕,倒多了三分笑意。


    黑蛇白蛇瞪了林玉兒一眼,又傲然道:“我兄弟拿走這東西,莫非還有人不服?也罷,若有人的劍比我更快,非但是這包袱,連我們兄弟的腦袋也能給他。”


    “你的腦袋值幾兩銀子?”阿飛站在外麵已有好一會兒了,他也瞧清楚了,裏麵笑嘻嘻地看熱鬧的那個,不是曲歡還有誰?另有那要請他吃酒的男人也在裏麵,或許這回他已經能請人喝酒了。


    這話一出來,黑蛇白蛇都覺得好笑,再聽見這少年竟大言不慚要拿他們腦袋換錢,笑容就更猙獰了。他隻要劍光一閃,便可把一根蠟燭截成七段,這少年又能做到什麽地步?


    阿飛的劍不是用來切蠟燭的,他的劍法是在廝殺中練出來的,他拔劍自然是要殺人。白蛇連話都沒說完,他的劍已經刺穿了白蛇的咽喉,三尺長的劍鋒上連血都沒來得及染上。


    “他已輸了,銀子呢?”


    這一回,阿飛的問話再不像是笑話了,客棧裏的人都愣住了。直麵阿飛的黑蛇更是連臉都扭曲了,把身上的銀子全擲向了不知看向哪裏的少年,他飛奔出去,簡直像個瘋子。


    阿飛一點脾氣沒有地撿起地上的銀子,放在驚嚇過度的掌櫃麵前,“夠五十兩嗎?”


    “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缺銀子。”曲歡看夠了戲,見了阿飛這幅做派,實在忍不住歎氣了。


    這句話很多人都想說,卻不是每個人都敢說,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白蛇。可是令人吃驚的是,那倔強的少年依舊沒有生氣,那雙充滿野性的眸子裏,隻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他張了張嘴,到底還是盯著曲歡,像是在賭氣。


    就在此刻,一直趴在桌子下的諸葛雷突然掠起,眼看就要一劍刺穿阿飛的後心,卻猛地栽倒在地。他的手臂上紮著一把小刀,那把刀本該出現在他的咽喉上,但是在前一秒,他的動作頓了半晌,整個人都僵直地停在了原地,他的身上纏上了兩條毒蛇。


    “之前瞧見那碧血雙蛇時就想說了,那樣的貨色,也好用這個稱號,我家阿青阿白都沒有。既然那兩條假蛇沒得玩了,阿青阿白還是換個獵物的好。”曲歡笑吟吟地把玩著酒盞,悄無聲息地繞到了諸葛雷身邊,“背後偷襲的人,也配用劍?對了,之前你還嘲笑我來著,現在你以為,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蛇快?”


    阿青阿白顯然不樂意再纏著一個渾身髒兮兮還在發抖的人身上了,阿青的毒牙嵌入諸葛雷的脖頸,然後飛快地躲入了曲歡的披風裏。諸葛雷整個人痙攣了兩下,臉上現出青紫之色,立刻沒了氣息。


    曲歡無視了滿眼戒備的眾人,一心想把阿青阿白從身上拽下來,“阿青阿白,快下來!剛剛在那個人身上蹭得髒死啦……你們明明不怕冷的,不要蹭啦~”


    好像是小姑娘在和自家貓狗逗樂一樣,可是那並不是溫順的貓狗,而是劇毒的蛇,纏繞在那女子的披風之下,時不時探出腦袋吐出蛇信子,站在李尋歡身後的虯髯大漢也不禁身上發寒。然後他看見之前遇見的少年也歎了口氣,伸出手把兩條蛇扯了下來,同樣任由那兩條蛇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


    這樣危險的兩個人,原來是認識的啊……啊?江湖上奇人無數,這也不過是其中兩個而已,在事不關己的時候,人都是本能地趨利避害,然後遠離。就好比現在,白蛇死了,黑蛇逃了,諸葛雷的屍體依舊躺在地上,可是大多數人都已經能夠很平靜的喝酒了。


    林玉兒一拍桌子站起來,好奇地看向阿飛,“阿歡啊,這位少年的劍很快呀,他叫什麽名字?你家阿青阿白這麽親近他。”


    “我是阿飛。”對於曲歡認同的人,阿飛的戒備也沒有多深,為了避免曲歡說出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自己先開口了。


    林玉兒恍然大悟,“都是姓阿的,難怪阿青阿白和你這麽好。”


    阿飛:“……”


    某種角度上來說,林玉兒是會和曲歡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阿飛扭頭就走向了李尋歡坐著的角落,在路上,這個人要請他喝酒,他也應下了下回要請這個人喝酒,現在他也有錢的,自然該兌現諾言,“我請你喝酒。”


    被無視了一把的林玉兒俏臉微紅,用力扯住了曲歡的袖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控製不住把雙劍摔在阿飛臉上。然而曲歡也是很詫異的,還帶了一點不爽,她也想要請那個人喝酒的,可是被阿飛搶先了!


    “喂!喂,你們倆!算了,我也該回家啦,否則哥哥又要……”林玉兒的話還沒說完,曲歡就差沒把她直接推出門送上馬了。再見好走不送!開什麽玩笑,曲歡可一點不想再見到林永玨,一點都不想!


    林玉兒擰了擰衣角,忿忿道:“我就知道,你更喜歡那個小子!”


    曲歡摸了摸手上的鐲子,半晌無語,其實……“其實我更喜歡那小子的娘親啊~飛飛又漂亮又溫柔~”


    “……混蛋!”林玉兒的眼神一下子詭異起來,對著阿飛也生出些許同情,日後他是要叫阿歡後娘還是後爹呢?


    曲歡一直在覬覦他娘啊這個混蛋!阿飛揪著阿青阿白的尾巴尖,很想把這兩家夥摔回它們主人身上去,可是……阿青阿白在半空中突然消失真是太犯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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