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建在山凹間的幾個小村莊早已吹煙嫋嫋,時不時的傳出幾聲音狗叫聲,陸續的還能聽到孩童彼此之間的嬉鬧。


    遠遠看著,小村莊顯得安詳而寧靜。


    而在離村莊不遠處的田埂上,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努力的拔著水坑邊上的‘豬娘草’,小姑娘長得頗為瘦弱,拔草的勁道卻非常足,從姿勢與力道看來,應該是常做農活的,見她不一會,就已拔滿了一簍框的草。


    此時,一四十開外的婦人從村裏跑了出來,朝麥田裏左右瞧著,似在找著什麽,當見到正使勁拔著草的小姑娘時,激動的喊道:“蕭涫,蕭涫,哎喲,別拔了,你娘叫你快些回去。”


    “舅母?”小姑娘抬起了頭,還不曾散去的晚霞餘暉照在了她稚嫩麵龐上,這是一張隻能說是清秀的麵龐,十二歲的年紀,臉還未完全化開,擁有著孩子的稚氣與即將成人的輕微蛻變,但一個人再怎麽的蛻變,十二歲的年紀五官也基本已成型,大了也不再會變到哪去,或許這小姑娘唯一能吸引人以及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她的眼晴了,一雙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從艱苦歲月中曆練出來的眸色,多少也會讓人留意一下。


    “快回家去,封家帶了很多彩禮過來,這幾天你就別幹活了,三天後,他們就要來接你進門。”小姑娘的舅母李氏眉開眼笑,也是,以他們小農戶家,能嫁給鎮上最富有的大戶人家,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蕭涫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輕微的‘哦’了聲,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背起了盛滿草的竹簍:“舅母,我這就回去。”


    “涫啊,等進了封家,可不能忘了咱們這些窮親戚,要常回來看看我們。”李氏看著自個隻知道低頭猛走,一聲不吭的外甥女,想著又覺得不放心:“你可一定要努力討好封家公子,把你幹活的勁拿出來用在討他歡心上就行。”


    “這些娘已經跟我說過了。”自從雙親答應了封家後,天天在她耳邊念叨這些,要她過去後多用眼晴看,萬萬不能出醜啥的。


    “那就好。涫啊,你也別怪舅母囉嗦,你可是我們家族的希望了,村子裏這麽多女孩子中,封家就隻挑中了你,舅母也鬧不明白,他們到底看中了你哪點?不過,既然隻相中了你,那你就得好好在那做人。懂嗎?”要是外甥女出息了,她兒子或許能在封家做個長工啥的,要知道封家長工的待遇可比別地好多了。


    蕭涫的臉上依舊沒什麽別的表情,隻將竹簍輕輕再往上背了點後點點頭:“我懂。”


    說話間,二人已進了村,走進了一家泥瓦房院子,院子不是很大,養了些家禽,還有幾顆石榴樹,這會正結著果,蕭涫剛進院子,一條小黑狗就‘汪汪~’著跑了出來,圍著自個小主人的腿跑起了圈。


    蕭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輕摸了摸小狗的頭。


    “姐,爹娘要把你送給封家大宅那個從半死不活的公子衝喜,你竟然答應了?”一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氣嚷嚷著從泥瓦房裏衝了出來,與蕭涫的瘦弱相反,小男孩長得白白淨淨胖呼呼的,眉目之間也頗為俊朗,此刻,他正萬分不滿的看著自家胞姐。


    “你這死孩子,在說什麽呢?”蕭母從門內走了出來,也沒看蕭涫一眼,對著自個兒子的p股就是一頓打:“你懂什麽,你姐要是進了封家,不愁吃不愁穿,一輩子衣食無憂懂不懂?再說,封家大公子人好好的,哪裏半死不活了?”


    “就算衣食無憂,封家可是分別在三個村子裏選了三人去衝喜的,以姐姐老實的性子,肯定吃虧。”小男孩雖然才十歲,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思想自然比一般人早熟。


    “那就要看你姐爭不爭氣了。”蕭母這才看向自個生的女兒,可一見到蕭涫臉上那明明是平靜在她認為卻是木訥的表情時,不知怎的,心裏就來了氣:“要是不爭氣,就隻能怪她自個命薄。”


    “看你們擔憂的,船到橋頭自然值,蕭家主母來我們村選時,那麽多好姑娘連正眼都沒瞧一眼,就單單看上了咱們涫兒,能虧得了她嗎?”舅媽在邊上積極的道:“你們別淨給自己添堵了,涫兒過去後對咱們整個家族就隻有好處。”


    此時,門內又走出幾人來,為首的是個麵目慈善的老者,穿著體麵,他朝送他們出來的蕭父溫和的道:“三日後,蕭家主母便會派轎子過來,到時這裏的一切還請打點好。”


    “是,是。”蕭父是個地道的農家漢,長得高大魁梧,麵相也是憨憨厚厚的,也不會說話,對於老者說的話一直唯唯諾諾。


    見老者出來,蕭母趕緊拉著兒子蕭何站到一邊,討好的看著老者道:“老翁慢走。”


    老者淡淡一笑,算是回了禮,走過蕭涫身邊時,腳步頓了頓,目光停在蕭涫這張毫不起眼但頗為幹淨的小臉上,眼前的小姑娘就是被蕭家主母看中的三個女孩子之一,這個老者自然是知道的,隻是這小姑娘,若說姿色,勉強隻能說中等,才氣麽,一個小農家的孩子,應該連書也沒讀過吧?那天他也不明白為何主母會選了她。


    此時,就見蕭涫將竹簍放到了一邊,朝老者簡單的行了一禮,溫聲問:“老翁是封家的管家嗎?”


    沒有料到蕭涫會突然問他話,老者愣了一下,才點點頭:“正是。”


    “封家老爺好嗎?”


    老者又愣了下才答:“挺好的。”


    “封家主母好嗎?”


    “也挺好的。”


    “封家公子呢?”


    “公子雖然從樹上跌了下來,經過些時日的調養,身子已大好了。”


    蕭涫微微一笑,“那就好,老翁慢走,蕭涫還有農事活要幹,就不遠送了!”


    情不自禁的,老者朝蕭涫一輯:“是。”禮完,隨又怔了怔,望著已進了瓦房的蕭涫,慈善的眼底漸漸寫滿了深意,喃喃了句:這孩子,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而在蕭涫問老者話時,一臉被嚇到的蕭母蕭何李氏三人,在蕭涫進了屋後,也一溜煙的進了去,見蕭涫正在清點封家送來的聘禮,蕭母一臉後怕的道:“你方才也太大膽了吧?那可是封家的大管家啊,要是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這親事說不定就泡湯了。”


    “就是,嚇死我了。”對李氏來說,封家總管就是個大人物了,蕭涫這般大膽,還真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蕭何一見母親與舅母二人膽小的樣,嗤之以鼻,隻是站到胞姐麵前,很不舍的道:“姐,你真要去那封家嗎?我可是打聽過了,封家在外村選的另二個女子,一個是私塾先生的女兒,一個是雜物鋪老板的女兒,比起來,我們可差勁極了。”


    “那怎麽辦?”蕭父本來欣喜的麵龐,在聽到兒子這翻話後,帶上了愁容,他是個不善表達的老實人,當知道封家選了他女兒衝喜,而衝喜的封家大少也並不是什麽大病大災時著實樂了好一陳,以為女兒從此能過上好日子,家裏也沾點光,但現在兒子這麽說,哎……他也不希望女兒委屈啊。


    “哇,快看看這些綢緞,就是幹了一輩子的農活,也不見得穿得到啊,還有這……這是人參嗎?”李氏見到一屋子的聘禮,早已私下打開了木蓋子,一見到裏麵的東西時,驚驚詫詫個不停,眼底盡是羨慕與點點的貪婪:“哎喲,早知道生女兒這麽好,當初我就不會把親生的女娃子給丟了,再怎麽苦也要拉拔大啊。”


    這回蕭母並沒說什麽,目光也與李氏一樣,望在這些封家拿來的聘禮上,想到這些東西變賣後能讓兒子讀上私塾了,嘴角不自覺的高揚。


    蕭涫看著母親一直隻關注在弟弟身上的目光,再看了看舅母一手抓著綢緞不知在想什麽的神色,走向蹲在門口的父親,蹲下身,將手放在父親略有些不安的萬分粗糙的手上,朝著父親不會表達卻帶著歉意的目光微微一笑:“阿爹,女兒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您別擔心。”


    夜,有點深了,山林間的風從四周圍吹進小村莊,讓本是溫暖的四月天的夜晚多了份寒涼。


    泥房內,隻剩了少量燈油的的燈芯依舊將屋內照得通亮。


    蕭父望著自己的發妻目光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氣得擅抖的手指著妻子嬌好的臉龐:“你要把這些聘禮都扣下?那,那,那涫兒怎麽辦?她會在封家被人瞧不起的。”


    “當然扣下,不扣下何兒的學費哪來啊?他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總要吃得稍微好點吧?靠你打獵的那點錢連養活一家人都困難。”蕭母冷哼一聲。


    “那也不用全部扣下吧?你,你這樣讓涫兒進了封家怎麽見人?”每當妻子說起自己的愚笨養不活一家人時,蕭父心裏的氣一下子就悶了回來,浮起的隻有內疚。


    “涫兒能被封家選上已是老天的恩賜了,進了封家,她這一生不至於餓死,但你女兒那模樣,怎麽可能入得了封家公子的眼?這些聘禮帶去了也沒用。”


    “你,你,有你這樣當母親的嗎?”


    “女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還會害她不成?”蕭母冷笑,看著丈夫的目光怒氣中帶著絲鄙夷:“你也不想想,是誰辛苦拉扯她長大的?你呢?你做了什麽?每個月打獵就換了那幾個臭錢。”


    “你摸著良心說說,自從涫兒生下來,你對她有好過半點嗎?啊?”


    “我對她哪裏不好了?天天麵對著她那張與你一樣討人厭的臉,隻知道吃的嘴巴,不打她已經很不錯了。”


    “你,你這話像,像一個母親應該說的嗎?”蕭父已氣得連嘴唇都在顫抖。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種人,去當大戶人家的小妾都比嫁給你強。”蕭母的聲音變得尖銳了。


    蕭父蕭母並不知道的是,在她們剛吵架時,蕭涫就拿著已縫補好的衣裳站在了他們的房外。


    ------題外話------


    開坑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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