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磊在電話那頭說會坐明天一早的車過來,三天後便是出國的日期,這兩天他想和沈煦一起度過。


    沈煦有些歉疚地說可能沒辦法一直陪著他。


    何磊輕聲笑了,“那就讓我一直陪著你。我連公婆都見過了,也該見見你的朋友,放心,我不會揭你的老底。”


    沈煦走到窗邊,頭抵著窗玻璃,聽耳邊傳來的那輕柔的聲音。


    他們不是十七八歲少不更事的小情侶,不能哭著喊著把愛情掛在嘴邊,也不能說一句“請你別走”


    還差幾天便踏入三十一歲的沈煦沒資格剝削別人的理想。


    何磊一走,他們的感情便死了大半,三年或者更久以後,物是人非。


    隻是可惜了,曾經的這份心動。


    第二天一早,王棋買了早飯匆匆趕來。


    沈煦一邊吃包子一邊問他王猛的事,王棋搖搖頭,“一夜沒回來。”


    沈煦:“給他打電話了嗎?”


    王棋:“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關機。”


    沈煦喝了口湯,“算了,讓他冷靜一下吧,這幾天咱們多辛苦點。”


    吃了早飯,沈煦回去休息,臨走前向王棋交代柳宣情緒再有不安,就給她講過去的事,盡量講開心的,千萬別提孩子之類的話題。


    王棋點頭答應,催著熬紅眼的沈煦回去補眠。


    何磊的車差不多中午能到,他還可以睡上好幾個小時。


    從住院部大樓出來,路旁榕樹繁茂的枝葉下停著一輛眼熟的車子。


    沈煦心有疑慮,走上前彎□子朝裏看。


    駕駛位上的萬辰仰靠在座位上,眉頭深鎖,睡得很不安。


    一低眼,他看見車外地上的十幾個煙頭。


    萬辰,在這熬了一晚上?


    目光重新移向那人身上,沈煦一直沒太仔細觀察過十幾年後的萬辰。


    十七歲時,他的眼裏隻有萬辰,理所當然地認為世界上最帥的男人莫過於萬辰。


    英挺的眉,溫柔凝望的眼神,寬厚的手掌牽起他,一路,一生。


    三十歲時,萬辰成了這世上離他最遠的人。


    熟悉的眉目仿若變了模樣,他再也感覺不到那人身上的溫度。


    萬辰,早就成了冷若冰霜的陌生人。


    四月底的早晨,微涼的空氣鑽進薄襯衫裏,他歎息一聲,收回目光抱著膀子快步走向公交站台。


    睡了兩個小時左右,手機響了,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才反應過來是手機響。


    王棋在那邊急得團團轉,“沈煦,我真不想吵你,可我也是真沒辦法了,李達孩子發燒他過不來,柳宣這邊又出事了。”


    沈煦一驚,“怎麽回事?”


    王棋:“她還是怕人怕得厲害,護士來給她打針她死活不讓,幾個人好容易按住她打了針,結果她趁著人不注意,發瘋一般往外衝,差點就出事。”


    沈煦:“我教你的方法你沒用嗎?”


    王棋:“我試了好幾次。根本不管緊。她完全靜不下來,也不能總給她打鎮定劑吧!這個王猛,電話到現在也不開機,李達找他的朋友給他所有認識的人打電話,還是找不到他。”


    沈煦掀被下床,“你先撐著點,我這就過去。”


    半小時後,沈煦趕到醫院,柳宣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又開始哭鬧起來。


    沈煦不敢靠太近,在門邊問王棋怎麽回事。


    王棋也是一臉氣憤,“剛才一個護士過來換藥,中間接了個電話,一直在聊孩子的事,雖然沒人告訴柳宣,她應該也感覺到流產的事了,一直哭著說孩子孩子的。”


    沈煦有點火,“還是聯係不上王猛嗎?”


    王棋無奈的搖搖頭。


    這時候再聊過去的事也不會有什麽作用,沈煦幹脆改了策略,死馬當活馬醫,坐在稍遠的地方和她聊起來了孩子。


    “柳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說實話,我可是家附近那一片的孩子王。我跟你說過吧,我家和幼兒園是鄰居,那裏麵的孩子個個都喜歡我。我就和那聖誕老人是一個級別的。扯遠了,總之啊,男孩和女孩,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煩。聽話賣萌的時候你甚至想把天上的星星摘給他,鬧人惹事的時候你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我可說真的,那幼兒園門口每天黑壓壓的人群,那一個個孩子經我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柳宣,你也別裝清高了,一旦當了媽什麽形象都沒了,跟我說說,你打算以後怎麽教育你們家的小頑劣。”


    王棋聽得冷汗直出,瞪大眼瞅著麵色不改的沈煦。


    這算以毒攻毒嗎,這藥下得,太重了。


    柳宣一開始沒什麽反應,縮在自己的世界哭鬧不休,沈煦又耐著性子說了好一會,才算引起一點她的注意。


    自從出事以來,柳宣第一次和人正常交談。


    她像是忘了流產的事,結結巴巴描述她心裏孩子的模樣,出事之前她也是剛剛知道,正打算周末和丈夫出去約會時告訴他。


    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日子,她也每天堅持跟肚子裏的孩子聊上幾句。


    她希望是個勇敢的小男孩,她會給他所有的愛。


    說著說著,柳宣再次哭了,卻不再是痛苦的嘶嚎,脆弱的淚水滴落在被單上,她的心跟著孩子一塊死了。


    沈煦一點點靠近,最終走到她身邊,伸出手試探著摸上她的頭發,慢慢,慢慢將她摟進懷裏。


    柳宣沒有掙紮,淚水浸濕沈煦的襯衫。


    中午的時候何磊打來電話,沈煦根本走不開,隻好把地址發給他,讓他自己過來。


    柳宣的閨蜜來換他們,沈煦抽空和何磊在附近吃了頓飯。


    何磊:“你瘦了。”


    沈煦摸了摸臉,“這幾天一有時間就在醫院,柳宣的情況還不穩定,再是朋友別人也得上班顧家,也就我這個閑人能多幫幫忙。何磊,對不起……”


    何磊夾了菜在他碗裏,“別把我當外人,我可以在醫院陪著你。”


    沈煦:“謝謝。”


    當天下午,王猛終於露麵了。


    出於體諒,大家什麽都沒問,王猛也努力像平日一樣悉心伺候著,可惜柳宣的情況仍是時好時壞,醫生建議等她傷好得差不多進行心理治療。


    柳宣對王猛還是會有排斥,離得近些沒有問題,可一旦他想牽牽她的手,她會嚇得立刻縮回。


    沈煦勸他慢慢來,王猛將喝了一半的粥碗拿出去洗了,回來時,沈煦坐在床邊幫咳嗽的柳宣拍背,王猛眉頭微蹙。


    何磊一直在醫院陪著沈煦,有時候沈煦去洗手間,他也會和柳宣聊兩句,雖然沒有得到過回應。


    晚上王猛陪在這裏,沈煦臨走前對他說多講講和柳宣在一起開心幸福的事,多少能喚起點她的記憶。


    王猛冷淡地回了一聲,看也沒看他,關上了病房門。


    走出醫院,天色已晚,何磊牽起了沈煦的手。


    s市的夜生活一向繁榮,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牽著手的情侶笑容滿麵,疲憊的上班族匆匆往家趕,母親追著淘氣的孩子,散步的大爺拿著杯子悠哉走向公園。


    何磊的手心幹幹的,握起來很舒服,即使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沈煦也沒有堅持把手抽回來。


    以後,還會再有牽手的機會嗎?


    他們聊起了初識的時候,沈煦一個不理智的舉動牽起了那根無形的線。


    何磊問他為什麽會想找自己說話,沈煦想了想,雖然連一年都沒到,可卻又覺得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


    也許,那時候,他便喜歡上了對感情執著的單行線,十年,默默的愛,無法忘懷。


    他們,很像。


    何磊:“出國那天,你會來送我嗎?”


    沈煦一向不喜歡別離,離開s市時,他拒絕了朋友的相送。可這一次,他想送一送何磊。


    送一送,他們無疾而終的感情。


    晚上,何磊和沈煦擠在一張床上,連日來的疲憊讓沈煦很快便昏昏入睡。


    何磊撩開他臉頰上的短發,在他唇邊印上一個淺淺的吻。


    “沈煦,如果當年沒有萬辰,你會和柳宣在一起嗎?”


    沈煦意識模糊地“嗯”了一聲。


    何磊:“這麽多年,你就沒再喜歡上任何一個人,哪怕一丁點的動心也沒有嗎?”


    沈煦困得聽不清他說的什麽了,“呃……不知道。”


    屋子裏很安靜,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再聽不見別的。何磊把頭貼近他,額頭相碰,鼻息互換,他輕聲問道,“沈煦,如果我不走了----”


    手機“嘀”一聲,屏幕亮了一下。


    擱在床頭的是沈煦的手機,何磊瞥了他一眼,拿過手機,是個沒輸名字的號碼。


    短信隻有兩個字:晚安。


    何磊能猜到是誰發來的。他把手機放回原處。


    如果這一走,沈煦,會不會和萬辰……


    十年,他為一段無法回應的感情付出了太多,而這一次,他真的想為自己拚一回。


    如果真能做出什麽成績,也許,他能早點回來,結果,會不會有所改變。


    第二天何磊回d市,沈煦回醫院得知,柳宣出院安排在後天,竟和何磊的出國日期衝突。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究竟是要戰幾千的節奏啊!哭死!!!


    感謝一直堅守到現在的親們,有了你們的鼓勵,燕子終於找回了點信心,咱們一起往前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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