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兩月,當枝頭上最後一片黃葉被風吹落時,沈煦把過冬的羽絨衣翻了出來。


    趁著晴天,好好曬一曬。


    小陽陽這兩天有點感冒,總打噴嚏,四寶照姐姐教的方法煮了蔥白水哄著小家夥喝下去。


    洛琳要上班,接陽陽的任務就落到了沈煦頭上。每天幼兒園一開門,他都要頭一個衝進去,抱起陽陽舉過頭頂,驕傲地說:“叔叔是第一個吧!”


    陽陽咧開嘴,露著滿嘴的小稀牙,附和地說:“叔叔最棒。”


    甜甜的親吻醉了老男人的心。


    洛琳買了菜回來,跟著兩大一小三男人搭夥過起了小日子。


    有時候劉雅也過來,洛琳點點頭算作招呼,抱起陽陽回了家。


    四寶是當事人,洛琳和他認識淺不方便說,關於劉雅的事她想了想還是告訴了沈煦,算提個醒吧!


    劉雅這人不錯,當初洛琳同事也是覺得這小妮子人實在,於是把自家表弟介紹給她認識。


    兩個人處得也挺好,可沒過幾個月,劉雅爸說有病要錢動手術,表弟也是奔著結婚的念頭處的,於是掏了八萬塊給劉雅爸。


    又過了幾個月,遲遲沒見老人動手術,表弟問了下,老人就說醫生說病情好轉,手術暫時不做了。


    表弟家裏人就覺得吧,既然你手術不做了,這錢是不是就該還回來。


    結果老人不幹了,說手術隻是暫時不做,以後不知道哪天突然不行了,還是得做的。又覺得表弟這人不實誠,太小氣,攛掇著劉雅不讓願意。


    後來鬧得挺厲害,兩個人最終還是分了,表弟家隻拿回了五萬塊。


    到現在同事還見天地罵劉雅是個女騙子,和她爸串通好了到處騙男人錢的狐狸精!


    一聽這話,沈煦也急了。


    第一時間就把這事告訴了四寶。


    四寶聽完沉默了好一會,才傻不愣登蹦出一句,“不能吧!”


    沈煦真想一腳把他踹南牆去!


    “你那老丈人同樣的花招都耍到你頭上了,你還說不能!少廢話,明兒個就探口風去,十萬塊呢!你真當那是大水漂來的!”


    結果探出來的口風就隻是----快了,就快了!


    沈煦真服了他!


    四寶的事暫時先拖著,倒是沈煦出國的事該提上日程了。


    四寶一聽也急了,出國!你還真打算追情郎去,連家也不要了?!出國?!就你那點寒磣人的存款,你出哪門子國啊!


    洛琳把挑好刺的魚肉夾到陽陽碗裏,想了想說:“沈煦,不是我打擊你,你年齡大,學曆又低,光是簽證都辦不下來。”


    簽證的確是個大難題,一頭熱的和何磊說了要隨他出國的話,事後上網查了查才知道,去美國對他來說等於天方夜潭。


    就像洛琳說的,他年齡太大,留學簽證辦不了,學曆低沒技術工作簽證更別談。


    實在不行,咱辦個旅遊簽證黑在那兒總成了吧!


    想著這不靠譜的辦法,他給柳宣打去了電話。


    這丫頭好歹是個新聞記者,認識人多,興許能幫他想想辦法。


    從上午打到晚上,一直沒人接。


    沈煦有點擔心,給李達打去了電話。


    “啊……柳宣啊……呃……啊,挺好的,她挺好的,哈哈……估計是忙吧……新聞記者不就那樣嘛!你找她有事啊?”


    李達故意打哈哈,沈煦聽著隱隱覺得不對。


    “她真沒事?”


    “沒事!你想什麽呢,她能有什麽事,你過兩天再打,估計她又出節目了吧!”


    沈煦猶豫了會,“算了,明天我過去一趟。”


    李達急了,“哎,你過來幹嘛呀,她好好的,那,那人家兩口子好好的,你過來,那不,那不添亂嘛!”


    沈煦:“我就去看一眼,她要真好好的,我轉臉就走,不添亂。”


    李達:“哎,沈煦,你看你這……唉!”


    沈煦聽出了問題,“她到底出什麽事了,李達,你別瞞著我!”


    李達沒抗住,實話招了。


    柳宣離婚了,兩個月前就離了,這事就同城的李達知道,別人她誰也沒告訴,尤其囑咐不能告訴沈煦。


    說著說著,李達也有些煩悶,點了根煙抽著。


    “這事吧,是他們兩口子的問題,咱們也插不上手也不好說什麽。真不能全怪王猛,柳宣……到現在還有陰影,雖然她一直在努力,可就是……就是對人排斥,王猛什麽招都使了,兩口子就連挨在一張床上睡覺都不行,更別提別的了。王猛耐心也算用盡了,最後幹脆連家也不回了。離婚是柳宣提出來的,沈煦,都過去兩個月了,你別衝動,柳宣就是怕你十幾年前的那股衝動勁才不敢告訴你。她現在就想一個人平靜的過日子,咱們,咱們也別再添什麽亂了,就讓她那麽過吧!”


    掛了電話,沈煦一言不發走出家門。


    心裏像堵了塊大石頭,悶得人直難受。


    柳宣……柳宣……


    十七歲的花樣少女,站在講台上,用力高呼,沈煦,我喜歡你。


    話筒砸在地上,發出震天的響聲。


    這麽多年,他和李達,和王棋和肥妞的聯係少了,可和柳宣,一直斷不了。


    她是他的陽光,他是她的初戀。


    他們,也許早就被注定了不可分割的命運。


    那樣的女孩,他不忍心,看她再受傷。


    晚上,他再次撥打柳宣的電話,不一會,接通了。


    柳宣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一個人的生活,很累吧!


    “沈煦。”


    沈煦走到窗邊,看著滿天繁星。


    s市對柳宣來說又何嚐不是一塊傷心地,她同樣失去了父母,愛人,尊嚴。


    可她,卻還在掙紮求存。


    “柳宣,你過得好嗎?”


    “嗯,挺好的。”脫下外套,回到租住的小屋,懶得做飯,她窩在小床上睜大眼看這所黑漆漆的房子。


    十七歲時,他曾被愛浪漫的女孩拖到教學樓頂,並肩靠著無聊地數星星。


    誰還記得用柳宣命名的那顆星,藏在哪裏。


    “柳宣,來我這兒吧!住多久都行,不,還是別走了。你知道t市有多好嗎?雖然趕不上s市的繁華,卻是個療傷的好地方。我在這兒一住就是十三年,到現在,哪都不想去了。柳宣,你來吧,咱們做鄰居,我保證每天早起給你買早飯,你不是愛吃蟹黃包嗎?我家對麵就有,味道挺正宗的。中午就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炒帶子,你別小瞧我,我手藝可好著呢!下午咱們去逛街,買書買衣服,隨你說了算,我絕對不喊一句累。晚上,我舍命陪姑娘,打遊戲、掐架,我隨叫隨到。”


    柳宣“卟哧”笑出聲,“沈煦,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沈煦也笑了,“為什麽?因為你是柳宣啊!”


    是無條件對我好的那個柳宣,是我這一生再也找不到的真心朋友。


    是我即使用生命也要去守護的女孩。


    “你就是柳宣!”


    第二天,他坐上最早的一班車,回到s市。


    這座繁華又冰冷的城市,每一次離開總以為是最後,可命運卻一次次把他拉回來,這個有著深深羈絆的地方。


    照著李達給的地址,找到了柳宣租住的地方。


    敲了會門沒人應,沈煦再打柳宣的電話,關機。


    不一會李達趕了過來,兩人在附近找了飯館隨便吃了點。


    李達說:“要不咱們再勸勸王猛,看還有沒有可能……”


    沈煦搖搖頭,“沒必要。離了就離了吧,就像你說的,讓柳宣過點平靜日子。如果可以,我想把她帶我那兒去,忘了這裏的一切。”


    李達看看他,有隱隱的擔心,“沈煦,你和柳宣……唉,不是我說話難聽,她現在----你要是不喜歡她,就別給她希望。以前,她多喜歡你啊!你悄無聲息的走了,那段時間,你不知道她有多難過。”


    沈煦點點頭,“我知道。”


    晚上十一點,一輛黃色的甲殼蟲駛進小區。


    柳宣從車上下來,鎖了車,腳步緩慢地朝樓道走來。


    沈煦看著那個疲憊的黑影,一點點走過花壇,走到他麵前。


    曾經朝氣蓬勃的柳宣,如今低著頭,腰背略佝僂,拖著沉重的大包,失去了所有生氣。


    “柳宣。”


    柳宣停下了腳步,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沒敢回頭,隻靜靜聽著。


    “柳宣。”


    這一次,是真的。


    她回過頭,聲控燈亮了,她看見寒冷的冬夜裏那張熟悉的麵孔正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沈煦。


    真的是,沈煦。


    沈煦上前一步,厚厚的大衣包裹著結實的身軀,他用最溫暖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柳宣,我來了。”


    一瞬間,柳宣的淚決堤。


    她忍了多久,自從決定離婚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哭泣。


    淚水是脆弱的象征,是該被丟棄的廢物,她不再對任何人哭,用堅強掩飾著快要崩潰的心。


    她很成功,這幾個月,哪怕再累再辛苦她沒掉過一滴淚。


    有人說她逞強,有人罵她找死,有人狠狠扇了她兩巴掌,把唾沫吐在她臉上,她也沒再哭過。


    可這一秒,這一聲柳宣,這一張笑容,毀了她所有堅強。


    “沈……沈煦……”她的聲音顫抖,大包掉在地上,她幾乎要站不住了。


    沈煦伸出手將戰栗不已的她摟進懷裏,安撫地拍著她的背,“沒事了,我來了,柳宣,沒事了……”


    柳宣泣不成聲。


    十二月的深夜裏,她緊緊抓著生命裏的浮木,將幾個月來的委屈、憤怒、悲傷一次宣泄。


    再見一眼沈煦,已成了她的奢望。


    就算這是一場夢也好,至少,她夢裏的沈煦還能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給她所有的溫暖。


    在人生最後的旅程裏,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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