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妍夫人求見。”一個宮婢跪下來稟告道。


    “誰?你說是誰?”呂姣一霎從床榻上坐直了身子,雙目瞪大。


    宮婢不知呂姣並非針對她,雙股一顫,磕磕巴巴道:“妍、妍夫人求見。”


    “呂妍!我還沒去找她,她倒先來找我了,讓她進來,我們姐妹已許久不見了。”最後那“許久”二字她咬緊了牙。


    “喏。”


    呂妍是飛撲進來的,一見呂姣就跪倒在地,行了稽首大禮,“姐姐饒了我吧。”頓時嗚咽痛哭,淚流滿麵,瞧那模樣倒像是真誠的懺悔。


    “我是被鬼魅迷了心智,在蒲城才會追殺姐姐,姐姐,求你看在你我同父的份上,饒我一回,我再也不敢了,以後定把姐姐當做天神供奉,姐姐令我對付誰我就對付誰,絕不敢有違。姐姐,你說句話吧,求求你了。”


    “妍,你我深知對方脾性,你此時做出這般模樣來,不過是因為我此時的身份大於你,想處置你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如若今日你為君夫人,我為姬妾,你會饒恕我嗎?”


    呂妍的哭聲戛然而止,抬起紅紅的眼睛狠狠瞪著呂姣,“謔”的站起來,呂姣便笑了,“你不是妧,若妧還活著,她倒是會把這出戲唱下去,她是不管旁人信不信的,她自己先扮演上了,自以為惟妙惟肖,能迷惑得了世人。你啊,沒有她忍耐的功夫,但你比她還聰明,打個不甚恰當的譬喻,你是大智若愚,你看起來什麽心計表情都放在臉上,外邊看起來是個橫衝直撞不足為患的,但其實內裏心細如發,你還膽大吞象,狠毒非比尋常。”


    呂妍冷笑道:“你倒是把我們姐妹看的清楚,那我便來說說你,嫁來晉國之前的你我便不說了,因為沒什麽值得說的,嫁來晉國之後,你表麵看似乖巧順從,內裏其實堪比毒蛇,我們姐妹一起嫁來晉國,共同服侍一個男人,本就是天經地義,你卻無情將我們的生路阻斷了,若論狠毒,我和妧加起來都比不上你,你是要斷絕我們的後路,讓我們死後都無子孫祭祀,做那孤魂野鬼。但你太自大了,夫主那種男人也是你能掌控的嗎?夫主還是寵幸了妧,我聽聞蒲城那一夜你都要哭死了,我可惜不能親眼看見你的傷心欲絕,呂姣,你為何不在蒲城那一戰裏死了算了?你為何不去死?!”


    “我真抱歉,沒能隨了你的心意。”呂姣冷笑。


    “那你現在就去死吧!”說時遲那時快,呂妍猛的從袖子裏拿出一把銅匕首來就刺向呂姣,呂姣不曾想呂妍會親自行凶,臉色頓變,但她就在那一個慌神間打定了主意,就那麽直挺挺的坐在那裏迎接呂妍的刺殺。


    “姣!”公子重從外麵走進來,猛的一見此番情態,慌亂之下拔|出頭頂發髻上插的一支黑玉簪就扔向了呂妍的後頸,便聽“噗嗤”一聲,呂妍慘叫,與此同時呂妍手裏的匕首也刺入了呂姣的皮膚半寸,登時血染衣衫。


    “姣!”公子重大駭,慌忙一腳踹開呂妍,一把將呂姣抱在懷裏,滿目焦急,“快請大巫。”


    “喏、喏。”宮婢們都嚇傻了,聲音顫抖的一湧而出,慌忙奔走。


    胸口的疼痛令呂姣錯以為自己求死可死,倚著公子重便握住他的手道:“如何才能原諒你?


    如若我始終記得你曾經為了剜去自己身上的弱點,狠心讓我赴死。你如何讓我相信,你能拋棄我第一次不會拋棄我第二次呢?其實,我不怕被拋棄,我怕是愛過信過之後才被拋棄,那無異於被人在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夫主,我在你身邊活不下去了,讓我去吧。”


    公子重冷下心腸,捂住她的血口道:“我知道你心裏已有了另外一個男人,但你記住,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這一輩子你別想再離開我。”


    呂姣搖頭,閉上眼沉默下去。


    片刻,巫竹奔來,公子重睨了巫竹一眼,瞅了瞅呂姣所傷的位置,煩躁的一把將帳幔扯下來,將呂姣放倒,自己撕開一條口子,細看了一番傷口,登時放下一半的心,“傷的不重,你死不了。巫竹,可有外敷的藥?”


    巫竹將隨身的藥箱打開,找出一小瓶藥膏來遞上,目光僵僵的轉向床幔裏,呂姣微微翻身背對著巫竹,巫竹便垂下眼,坐到一旁,靜靜等候。


    公子重極為不悅,出聲趕人,“這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巫竹將戴在臉上的銀質麵具拿下來,用自己一雙奇特的眼盯視公子重,公子重頓時一噎,巫竹便又將麵具戴了回去。


    “你回去吧,我沒事了。”隔著那霧蒙蒙的帳幔,呂姣低聲道。


    巫竹便起身離去。


    公子重虎目一瞪,“噌”的站了起來,一指呂姣,什麽話也沒說就氣的渾身發抖,仿佛呂姣此時此刻給他戴了綠帽子一般。


    呂姣盯著他,冷冷一笑,“這就氣的了不得了嗎?你想過我親眼看見你寵幸妧時心裏的感覺嗎?”


    “那怎能一並而論?!”


    “怎麽不能一並二論,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哦,你是男人,我是女人,這便是不同了,可在我看來卻是一樣的,你對不起我一次,我也該對不起你一次,不信你就試試。有本事你經年累月的守住我,若不然,遲早我是要還回去的。”


    “你這女人,簡直就是、簡直就是,存心氣我!”公子重氣的臉都綠了。


    “你不是就要我死嗎,我死了也順了你的意。”


    公子重恍然,這才是呂姣和他賭氣的根源所在,少不得又放□段來哄勸,但他不懂,一個女人心碎了,再想幫她黏回去,又談何容易?


    有些傷害造成了,是無法修複的。


    不覺將夜,他又想留下,便扯出笑臉來,賴著不走,呂姣也不與他糾纏,隻是他在她便不睡。


    她從來不知道,對這個男人,也會有這麽一天,但凡聞著他的味兒心裏便覺厭煩,更遑論肌膚相親。


    “姣,你想好了,真要這般對我?”公子重到底沒能把身段再往下放一放,如此這般便惱了。


    呂姣一怔,遂即冷笑連連,“都已讓我死過,你還想怎麽威脅我呢?威脅我寵幸旁的女人?威脅我將我打入冷宮?這些我以前在乎,可現在不在乎了。”


    “你就不為雪想想嗎?他有一個無寵的母妃,將來又該如何是好?”


    “你現在也是無恥到了極致了,連孩子都拿出來威脅。你不就是想要嗎,我從你就是。”說罷,淡淡寬衣解帶,往床榻上一躺就大睜著眼睛默然無聲了。


    公子重俯身下來,灼熱的吻她的唇她的脖頸,但她就像一根木頭,他預期的纏綿再也不複存在,他便真的氣恨了,坐直身子冷冷望著呂姣,“外麵幾國混戰,應付過各國來使之後,我便要出征了,姣,國勢危急,我沒有功夫慢慢哄回你,你若還有一絲愛我的心,便重新振作起來,好好做我的君夫人,輔佐我完成大業。我知道你懂得些機關巧計,但你一個女人還是太過渺小。”


    說完,公子重穿上外袍便走了。


    呂姣躺著,怔怔望著床頂,獨自道:“是啊,一個女人,縱使有製造機關巧計的能耐,但這還是不夠的,她還不夠聰明,不夠大膽,不夠有野心,她太小女人,隻看得見自己的喜怒哀樂,她太任性,任性到已不願意成為這個時代裏的一個。”


    這日魯國使者到了,公子重在大朝堂接見了他,對於這位使者,公子重有所耳聞,此人名為長魚橋,乃是魯君嬖臣,是魯國新貴。


    些許說些表麵話之後,長魚橋便開門見山道:“昔年我與您的君夫人有舊,此番前來一是為了恭賀您繼承君位,二則是為了與君夫人一見,不知您可否答應?”


    此時公子重恍然記起這個長魚橋是誰了,他就是那個曾和呂姣私奔過的男人!


    “我知道你了,但你覺得寡人會讓你見她嗎?”


    長魚橋笑道:“您會的,因為我救了她一命。”


    公子重冷笑道:“笑話,她一直好好的在我後宮中呆著,何用你救。”


    長魚橋搖頭道:“您錯了,她並非好好的,您難道忘記了一個曾經死在她麵前的人了嗎?她的兄,公孫暇,您可知公孫暇刺殺您想要幫助的人是誰?是現在的魯君,公孫暇曾與魯君相好,而公孫暇死時,魯君曾親眼所見。”


    “寡人想起來了,難道是那個抱著公孫暇屍體大哭的男子?”


    “是他。他要我來,便要我趁機刺殺您的君夫人,為公孫暇報仇,我這難道不是已救了她一命嗎?”


    公子重道:“然,你要我如何謝你呢?”


    長魚橋搖頭,“但求與君夫人一見。”


    公子重沉吟少許,便道:“善,我這便命人去叫她來。”


    “多謝晉侯。”


    後宮裏,呂姣正坐在一旁看巫竹翻地種草藥,從寺人荇那裏得知魯國使者要見她,當即便道:“不見。”


    寺人荇便又道:“君上說,魯國使者名為長魚橋。”


    呂姣一頓,“哪個長魚橋?”


    寺人荇道:“君上說您曾與之私奔的長魚橋。”


    “他沒死?”呂姣淡淡一笑,“不見。你回他一句,他的呂姣早已死了,活著的呂姣和他無關。”


    寺人荇頷首,轉身而去。


    巫竹站直身軀,仰頭望一眼高高升起的太陽,轉身從藥圃裏走了出來,在呂姣身邊坐定,呂姣便倒出一碗茶來遞給他,一個倒的自然,一個接的坦然,仿佛一對老夫老妻。


    呂姣望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細微表情,道:“你可有法子送我回去?”


    巫竹不答,僵僵的眼珠望著呂姣,就那麽淡然望著,便把呂姣望的垂下了頭。


    “我想回去,回到那個屬於我的世界裏去。”


    “孩子也不要了?”巫竹道。


    這回輪到呂姣沒有話可答,就那麽站起身緩緩走了,來到公子雪的寢殿,此時的公子雪正在屋裏看書,見呂姣進來,不聲不響的坐到對麵去,公子雪道:“娘,你有話要說?”


    呂姣起身坐到公子雪身邊,將他抱在懷裏,長長的歎一口氣,“無事,娘無事要說,娘會等到你長大的。”就這樣吧,就這樣熬著,直到雪長大成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眨眼之間,年華老去。


    “娘,兒子會好好的長大成人,不辜負您的生養之恩。”


    “好,雪是娘的好兒子。”呂姣眼眶微濕,“罷了,你看書吧,娘走了。”


    “恭送母親。”公子雪起身,小小的孩子,禮儀態度一絲不苟。


    呂姣回身望了一眼,又是心酸又是欣慰,擺了擺手徑自離去,又來到巫竹這裏,靜靜坐下,巫竹瞧見,也來相陪。


    呂姣雙手交疊,十指相扭,不安的道:“巫竹,你會一直呆在這王宮裏嗎?你什麽回家去?”


    巫竹垂下眼,沒頭沒腦的道:“巫族的血脈是不容混淆的。”


    “嗯?”呂姣心上一緊,眸光遂即黯淡,“哦”了一聲。


    “等你死後,我便離開了。”


    這是她聽過的最不像情話的情話,但卻是最令她感動的話。她知道自己不該奢望巫竹什麽,但就是控製不住的歡喜。


    她徹底杜絕了和公子重有關的消息,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要出征,隻是這夜他來了,不由分說,強行要與她行房,她心裏慢慢被另外一個人填滿,便不願意,激烈的反抗,他惱羞成怒,揚起手來要打,呂姣閉上眼由他,隻是他望著這張令他又愛又恨的臉,又怎麽也下不去手,隻恨恨道:“你這麽和我鬧,不過是仗著我真的憐愛你。”


    呂姣不語,此時的她連與他說話都覺得無趣,心裏道:有些男人永遠也不願意相信來自女人身上真實反應出來的答案。


    她道:“我還留在這裏,我還活著,是因為我要親眼看著你把欠我的都還到我兒子身上去,這晉國將來的君位若不是我兒子,公子重,我會讓你知道急了的兔子怎麽咬人。”


    公子重冷笑,道:“是啊,我怎能忽略你的能耐,你的情人那麽多,又是魯國使者,又是巫族大巫,我怎敢不順了你的心。”


    “你!”呂姣大怒,碎了的心徹底被他碾碎成粉末。


    “對,我的情人那麽多,你怎敢惹怒了我,若是惹怒了我,我讓巫竹賞你一記符咒,咒你早死!”


    曾經相愛過的人,如今相互傷害也最深。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隻有憤怒,沒有傷心。


    感情是不夠折騰幾次的東西。


    他出征去了,從此踏上了他宏圖霸業的征程,而她就隻呆在王宮裏,哪裏也不去,養養兒子,閑的時候就隔著牆與巫竹說說話。


    是的,他臨走前將巫竹囚禁了。


    但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她始終相信在這個世上沒人能囚禁得了巫竹,能囚禁巫竹的……隻有她。


    這項認知令她開心的好些天。


    在這座籠子裏,巫竹是她唯一的光明。


    時間就像是煮青蛙的那一鍋水,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讓青蛙們無路可逃;時間也像一個溫柔又持久的挑戰者,它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挑戰,令我們最後都要不戰而降。


    從一開始得知真相的時候,她就沒有勇氣殺他,而到了幾年後的現在,她更沒有勇氣為烏媽媽她們報仇,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還愛著,後來便看的淡了,當對他的愛消磨殆盡的時候,原來恨也隨著消失了。


    當她的心裏完完全全被另外一個男人占據的時候,公子重便真的不算什麽了。


    他這幾年好似一直在征戰,聽宮裏人說,晉國已隱隱成為列國霸主了,她心裏還挺為他高興的,畢竟公子重也算是求仁得仁。


    而她,現在也挺滿意自己的生活,一邊等著兒子長大一邊與巫竹“談情說愛”,其實她與他之間真的不算談情說愛,隻能算是君子之交,所不同的是,他在她來說,已成了水,一日不飲便覺渴,兩日三日不飲便覺去了半條命,七八日不飲便要死了。


    眨眼又是一年,公子重回國了,聽聞他從齊國帶回來一位嬌嬌,聽聞這位嬌嬌還是她的侄女,長的與她有七八相似,她也隻是微微一笑。


    這日,她在花園閑坐,公子重攜著那位嬌嬌來了。


    再相見已物是人非。


    她心裏全然放下了,而他卻還執著。


    “姣,這是你侄女,名呂香,我已封她為夫人了,你不是不愛管王宮裏繁冗的宮務嗎,就由香兒代替你吧。”


    呂姣點頭淡笑,“善。”


    公子重忽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什麽都了無趣味了。


    那呂香上前來拜見了呂姣,便嬌笑道:“姑姑,您已這麽老了啊,我還以為您有多美呢,君上常常在我耳邊提起你呢。”


    “是嗎,多謝君上掛念,我很好。”


    公子重冷笑道:“日日與情人私會,豈能不好。”


    “情人?”呂香輕叫一聲捂住嘴。


    “過了這些年,我還當你已想通了呢。”呂姣笑道。


    “哼。”公子重一咬牙,猛的將呂香抱起,故意道:“今夜寡人便寵幸你。”


    “君上!”呂香高興的嬌笑不止。公子重卻拿眼睛瞥呂姣,見呂姣淡然,他自己倒是氣個不輕,隻覺自己這些年來的忍讓和想念都白費了,一霎那心痛難忍。


    這一日,呂姣又來到囚禁巫竹的宮院,見門開著,心裏微詫,遂推門走了進去,裏麵巫竹依舊如故,他正光著膀子在翻地,猛一見呂姣他先是一愣,遂即慌了,忙去找衣裳穿。


    呂姣心裏也是碧海微瀾,慌慌的錯開眼去,心跳如鼓,支吾道:“我見門開著就、就進來了。”


    二人平時隔著一麵牆雖是無話不說,此時對麵相見又都兩相羞赧起來,果真是近人情怯嗎?


    正待此時,公子重持劍踏了進來,猛然一見衣衫不整的巫竹,又望向臉色紅紅的呂姣,頓時氣血翻湧,提劍便朝巫竹刺去,此時巫竹正背對著呂姣係衣裳帶子,他的心神又被呂姣所惑,故此不曾聽見動靜,待那劍直刺而來時,驀地轉身,呂姣大叫一聲,“不——”飛身來擋。


    一劍穿心而過,兩個男人都驚愣了,公子重快上一步,一把將呂姣搶在懷裏抱著,心如絞痛,低低嗚咽喊道:“姣……”


    巫竹一見那血窟窿,心便涼了,他知道呂姣已回天乏術。


    呂姣也是一陣呆愣,當錐心的疼傳至四肢百骸,她忽的徹底清透起來,反而笑道:“終是解脫了……”說罷,一口血就從嘴縫裏湧了出來。


    公子重心痛落淚,緊緊抱著呂姣不鬆手。


    呂姣見他也是情真意切,便摸向他的臉道:“重,我愛過你,深愛。”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話了,巫竹你要救救她。”


    巫竹僵僵的一雙眼珠不知何時已盛滿哀絕,“我要帶她回巫族,興許可救。你放手嗎?”


    眼見呂姣生命即將消逝,公子重不得已道:“……我放手。”但他抱著呂姣的力道卻不鬆反緊。


    “重,放手吧。”呂姣伸手向著巫竹,巫竹握住,五指相扣。


    公子重仰天一嘯,驀地鬆手,轉身奔離。


    巫竹將呂姣抱了起來,一吻她的眉心,道:“放心的睡吧,我會陪著你。”


    仿佛呂姣不是死去了,而隻是暫時的睡著了。


    呂姣已不能開口言說,隻是眼中噙著淚水,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緩緩的,她終是閉上了雙眼。


    ***


    “醒了,那個植物人蘇醒了。”


    “奇跡,這簡直是一個奇跡。”


    穿白大褂的護士興奮的奔走相告。


    呂姣緩緩坐起來,聞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消毒水味兒,望著現代的天花板、床鋪、地板以及放在床側的現代儀器,一雙眼裏早已是淚珠滾動。


    她終於回來了,卻失去了巫竹。


    接下來,來了一堆醫生,給她做了全麵的檢查,望著這些活生生的白大褂們,呂姣知道,她又變成了呂嬌,她是真正的自己了。


    春秋,晉文公,巫竹,仿佛成了南柯一夢。


    但她知道那些人和事都真的存在過。


    後來又來了以為經理,就是負責那個蹦極項目的人,向她誠摯道歉,並付了醫療費用還有一大筆賠償。


    就那麽不費吹灰之力得了這些錢,真是令人哭笑不得,若是以前她可能會欣喜若狂,但現在她心裏卻不起任何漣漪。


    她出院了,孤身一人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然後按部就班的回到正軌上來,滿世界的找工作,拿著文憑,她卻沒有找對口的工作,而是在一家私立中學教書,做了語文老師。


    日子不好也不壞,她又回到現實中來。


    在她看來,現實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懂得及時的順從。而她是一個現實的人,但同時她又有一股不服輸的拚勁,被現實馴服,又在不斷挑戰現實的底線。但經曆了一遭再回來,她變成流水,傾身倒入現實世界這個海綿裏,均勻的鑽入空隙中,與海綿容為一體。


    這是一家咖啡館,裝修潔淨雅致,這個時間段店裏的客人寥寥可數,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孩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時不時的看一下手機,大概是在等人。


    她來相親了,相親對象是另一所學校的數學老師,是經另外一個同為老師的同事介紹的。


    她要忘記在那個世界裏發生的事情,還有比嫁了人生孩子,循規蹈矩的生活更好的方式嗎?


    但她討厭遲到的男人,尤其是讓女士等待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這種糟糕透頂的男人。


    終於,相親對象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出現了,呂嬌望著來人,見他長的也算是五官端正,談吐作風也還算過關,但心裏為何一想到要嫁給這樣一個人就深深的抵觸?為何聽著他說話就覺厭煩?


    “對不起先生,我討厭遲到的人。我想我們並不何時。”呂嬌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拿上手機和包起身離開。


    心裏有了人真的是不能湊合的,那會生不如死。


    就那麽一路走回了家,疲憊的往沙發上一趟,雙眼便落下淚來。


    又是一個夜深人靜,站在陽台上,望著萬家燈火,她心裏越發空寂淒涼,對巫竹的想念忽的就絕了堤。


    不行,她不能再一個人呆在屋裏了,她要出去走走,沾沾人氣,那樣心裏才不至於太難過。


    去吃燒烤好了,雖然那裏更多的是呼朋引伴一起去的。


    人多熱鬧。


    沿著人行道慢慢的走,望著萬家燈火,她不知不覺淚落了滿臉,想兒子想巫竹。


    前麵有一對正手挎著手出來散步消食的老夫妻,跟在他們後麵就聽他們在說些生活瑣事,說什麽兒媳婦太懶,孫子太鬧心,還是孫女好,門門功課都考了優。女兒家新買了一台買跑步,老太太就嘮叨說錢多了燒的,要鍛煉身體,哪比得上自己出來跑步呢,還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老窩在家裏哪算是運動。


    呂嬌也忘記要去吃燒烤的事情了,就一路跟著這對老兩口走,他們在前麵,她就低著頭在後麵走,間或踢一踢在路上遇到的小石子。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皮鞋,呂嬌生氣的道:“喂先生,你擋了我的路。”


    “小姐,算一掛吧,我見天紅鸞行動了。”


    哪來的騙子,正這麽想著,呂嬌抬起頭,一霎愣住,遂即眼圈就紅了,“你、你?”


    那人笑道:“小姐算一掛吧,我算的很準的,小姐今年就能和心愛的人走入婚姻殿堂了。”


    “你的眼睛?”呂嬌仍舊不敢相信。


    “我的眼睛?”那男人低頭,用手指將眼睛裏的隱形眼鏡摘了出來,呂嬌一看,猛的撲到了人家懷裏,大哭道:“巫竹!”


    委屈的什麽似的,大哭不止。


    “小姐叫錯了,我姓吳,名吳竹,新社會以前一直以替人算命看風水為生,改革開放以後替人算命看風水隻算兼職。小姐,我看我們倆的八字極為合適,不若嫁給我?”


    呂嬌又哭又笑,捶他一記粉拳,道:“你這是求婚嗎?”


    “婚也罷,不婚也罷,我都陪著你,一直到老。”吳竹擁住呂嬌,路燈照著那一對人,光澤暈黃,好不浪漫。


    走在前麵的那對老夫妻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理解的笑了,“瞧那對年輕人,多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新坑是寵文,輕宅鬥。算是大山君比較擅長喜歡的,親們請多多支持,喜歡的就收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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