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淳正常情況下都是麵如春風常帶笑的,這麽一臉陰沉的出去,杜玫跟另一個女店員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


    其實貝晶也是聽得隱隱約約,並不清楚:“那隻雞的老媽離家出走了,但是不走遠,就在小區內跟一群環衛工人住地下室,每天拿了把掃帚在女兒樓下打掃衛生,說再不要靠女兒養活,要自食其力了。那隻雞氣得要死,說她媽故意惡心她,丟她麵子。”


    杜玫跟另一個女店員莫名其妙:“她媽這麽作為了毛?”


    貝晶年輕,八卦經常忘記重點,這麽一問才想起來:“哦,好像是說那隻雞的大哥要開公司,問雞借50萬,雞不肯。她媽就鬧起來了。說要當環衛工人,把掃大街的錢攢起來,給兒子開公司。那隻雞叫她媽回家,或者回老家,她媽死活不肯,於是雞就來找子淳了。”


    三個女孩一起幸災樂禍——原來是來找張子淳掏50萬啊,怪不得張子淳臉色跟被稅務局查到偷稅漏稅似的,


    “子淳怎麽說?”另一個女店員問。


    “子淳說:‘她喜歡掃大街就讓她掃唄’。”


    三個女孩笑得抽筋。


    “但是那隻雞不肯啊,說她媽在小區裏逢人就訴冤,女兒住豪宅,把親媽趕出來,掃大街,她沒臉做人。切,她自己靠男人包養,還生下私生子,有臉做人,她媽自食其力打掃衛生,她就沒臉做人了。”


    “那子淳答應掏50萬了?”


    “沒,子淳去都不肯去,說:‘這事跟我沒關係啊’。那隻雞堅決要他去,說他說的話,她媽還能聽進去兩句。切,她媽幹嘛要聽子淳的,還不是最後錢說話。沒辦法,子淳哥上輩子肯定欠那個女的。”貝晶歎了口氣。


    杜玫翻了個白眼:“張子淳理她幹嘛,三天不理,自己就老實了。”


    杜玫腦抽了:“要是我媽肯自食其力掃大街,我要高興死了,馬上給她一把掃帚,去吧,去吧,快去吧.......”忽然想到自己老媽絕不可能去掃大街,這不是老媽自食其力的方式,自己老媽要自食其力隻可能穿戴摩登,打扮靚麗,上大街釣下一張飯票,結果飯票沒到手,倒是遇到一連串的老白臉。杜玫歎了口氣。


    -------------------------


    張子淳開車跟在胡麗萍後麵,壓抑著心頭的厭惡和無奈。其實這事鬧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胡麗萍的三個哥哥自從在北京當過部門總監後,眼界大開,回到老家,再也看不上那點農活了,當農民,呸,又苦又累;南下打工也不幹,農民工,大材小用。三個哥哥都自認為是開大公司發大財的料,連張子淳的那個小作坊都不放在眼裏。張子淳算個屁啊,不就是投胎投得好,老爸有錢麽,看他對付女人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有多蠢。三個哥哥自認為自己比張子淳聰明能幹多了,就是這個社會太不公平,人從出生起,就不平等。


    三個哥哥決定要自己創業,要在縣城開個像華景苑一樣的高級夜總會,要最豪華的裝修,第一流的服務,要門童服務員站成排,小姐鴨子排成行的,要讓縣城裏這些沒見過世麵的農民或者見過世麵的農民工都一個個眼珠子像青蛙似的鼓出來。三個哥哥一起感慨,華景苑好好的,就是因為妹妹不懂得經營,不采納他們的意見,不肯把總裁這個位置讓出來讓哥哥坐,所以才落到個關門歇業的下場,最後,白便宜了高平江那個暴發戶。其實那個高平江,爹娘比咱們家還窮上三分呢,這小子就是狗運好,娶了那麽個權勢通天的老婆,讓他莫名其妙的發了橫財.......胡麗萍的哥哥們一想到高平江就有目標了,就有動力了,就躊躇滿誌了......


    胡麗萍的哥哥們的夢想跟現實之間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啟動資金,釣魚可以不用餌,燒飯可以不用米,發財沒有錢可不行。於是三個哥哥一致決定,錢的問題妹妹應該負責,你給我錢,我才能發財啊。


    但是當時時機很不好,胡麗萍在張子淳麵前正自身難保,張子淳在他爸媽教唆下,動了跟胡麗萍分手的心思,好在胡麗萍及時懷孕了,三個哥哥正想高興,嘴巴還沒來得及咧開。張子淳提出給胡麗萍一筆賠償費,讓胡麗萍去打胎,哎呦,這男人想找死啊。幸虧胡麗萍不蠢,帶著龍種跑了。這個時候,家庭的親情體現無疑,所有的兄弟姐妹團結一致,保護胡麗萍肚裏的胎兒,錢的事情先擱一擱吧,


    現在好了,孩子生下來了,而且還是男孩,張家億萬財產後繼有人,胡麗萍功不可沒,張家難道不應該貨幣感謝一下胡家的貢獻麽。三個哥哥馬上開口,把在縣城開夜總會的宏偉計劃,光輝前景向妹妹描述了一番,如果胡麗萍不全力支持,那就是在妨礙整個胡家發家致富,是整個家族的罪人,死了都沒臉見祖宗。


    胡麗萍一聽,一口拒絕——這倒是在哥哥們的意料之中,沒關係,叫老媽王惠貞給妹妹施壓就是了,這筆錢她必須從張子淳那裏掏出來,不想去掏也必須去掏,她不可以當那種白眼狼,有了男人不養爹娘,隻顧自己穿金戴銀,不顧家人餓死街頭,想當也不能讓她當。這樣不孝的女兒,古時候是要浸豬籠的,家裏人要拯救她。


    其實胡家的人都是實心眼,對別人的感覺缺乏感知能力,胡家人一致認為張家那麽多錢,就張子淳這麽一個兒子,現在胡麗萍給他家生了一個孫子,張國力肯定是感恩戴德,激動得要心肌梗死,所以問他家要這點感謝費算啥啊,沒孫子他們家那偌大的基業今後由誰來繼承啊。卻沒想到,張國力第一個就跳腳喊著不認這個孫子,胡麗萍現在正處境相當困難。


    胡麗萍本來以為,隻要把孩子生下來,跟張子淳之間的隔閡不快都會煙消雲散,張子淳又會像過去一樣對她千依百順,溫柔體貼,像泥巴一樣隨便她揉捏,甚至,看在孩子分上,不顧父母反對,給她一個名分,因為他總得給孩子一個名分吧。結果回來後,張子淳滿臉的冷漠無奈,兒子貌似也沒喚起他應有的感情,結婚的事一口拒絕不說,還隻答應給她一個月15萬的生活費,不管她說開銷怎麽大,負擔怎麽重,美容院生意怎麽不好,一分都不多給,他那麽有錢,一分錢都不肯多給......而且還勸她,為她自己和孩子著想,管好自己的錢,少花點,多存點,攥緊點,多為自己未來打算點......這話什麽意思啊,這個男人過去不是這個樣子的,難道他真的變心了.......


    胡麗萍開始驚恐了,失去的恐懼慢慢侵蝕著她的內心,越是怕失去就越想抓得緊,越是想抓緊關係就越是神經緊張,情緒不穩定。胡麗萍真得很怕張子淳會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徹底拋棄她,孩子也不要,孩子媽也不要.......不會把,吵架無好話,但是他不是那種狠心的男人,他一直是最愛自己,最心疼自己,最體諒自己的,而且他兒子都有了,他沒有理由變心.....


    就在這個時候,幾個哥哥又來提什麽開夜總會,又是買樓又是裝修,胡麗萍那個煩啊,我這都大廈將傾了,你們還要來火上澆油。


    胡麗萍這回是堅決拒絕,於是就跟她媽對上了,幾個月,母女兩是吵了又吵。胡麗萍和王惠貞都在一麵吵一麵觀察張子淳顏色,張子淳在家裏進進出出的,不可能沒聽見她們在吵啥,但是張子淳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胡麗萍心裏更沒底了——過去他不是這樣的人啊,過去他一看見自己為難,早就挺身而出了,這點錢對他來說連跟毫毛都算不上的啊......


    胡麗萍危機感越來越強烈,於是堅決不肯讓步,連去跟張子淳直接說都不肯——不能讓最後一根稻草壓垮整艘船,大家統統淹死就不上算了。


    胡麗萍哥哥們出離憤怒了,小弟啥也不幹,到手100萬,年輕漂亮的老婆也娶上了,小洋樓也住上了,而他的哥哥們,就到手一套房子,一點存款(在北京消費掉的不能算),連他一半的錢都沒有啊,而且不是妹夫直接給的,還是偷偷摸摸從工程款中拿的,隻能算勞動所得......三個哥哥越想越氣,太不公平了,都是同一爹娘生的,憑啥他比咱們拿得多啊,簡直天理難容,不行,妹妹必須一碗水端平了,給弟弟多少,哥哥也至少要多少。


    雙方開始激戰,胡麗萍老媽什麽手段都用上了,一哭二鬧三上吊,胡麗萍死活不鬆口,哥哥們最後不得不做出讓步,數目減了下來,計劃從合夥開夜總會改為每人自己開公司,各個擊破。大哥先來,50萬啟動資金,這麽小的數目,該沒問題了吧,就算妹夫不給,妹妹自己掏也小意思啦。


    結果胡麗萍還是不給,這下胡麗萍老媽發飆了,於是就上演了離家出走,打掃衛生這一幕。


    張子淳開到胡麗萍樓底下,果然看見王惠貞穿了一件借來的環衛工人馬甲背心,正拿著一把掃帚掃雪呢,掃把頭在地上有刮沒刮的刮來刮去。


    張子淳下車,胡麗萍已經走上去了,跟她媽說:“子淳來了,媽,有什麽話,咱們上樓說。”


    張子淳以為王惠貞會說什麽:我正在上班啊,我要掃完這堆雪啊。啥啥的,沒想到,王惠貞把掃把往地上一扔,脫掉背心還給旁邊一個環衛女工,就跟他們上樓了。


    一路無語。


    胡麗萍住一套寬敞的複式樓,裝修精致,這還是6年前胡麗萍剛大學畢業時,張子淳為了讓她上班方便,買了讓她住的,地段非常好,就在四環邊上,又是高檔小區。但是現在,家裏那個亂啊,幾乎沒下腳的地方,所有的空間都塞滿了王惠貞撿來的舊報紙,舊塑料袋,舊紙板箱——老太太要把這些賣了,賣掉的錢寄給孫子當壓歲錢。胡麗萍妹妹胡麗英的兩個孩子,一個四歲,一個三歲,滿屋子亂竄,大聲尖叫。張子淳曾經勸她們把孩子送幼兒園去,反正民辦幼兒園有得是,結果王惠貞反對——浪費那個錢幹嘛,家裏又不是沒人看孩子。


    張子淳知道胡麗萍是每月給她媽一萬一個月看孩子費,給她妹妹一萬一個月算是住家保姆費,但是胡麗萍一麵掏錢一麵衝張子淳抱怨老媽不給她好好看孩子,尿不濕都不知道給孩子換,弄得孩子屁股經常起濕疹,倒是天天跑樓下,跟小區裏的老頭老太、清潔工、保姆打得火熱,四處打探消息,小區裏新聞誰都沒她知道得清楚;妹妹的兩個孩子又小,經常鬧到寶寶,所以她不得不經常留在家照顧孩子,沒時間去管美容院生意(胡麗萍說美容院一直虧損,這就是張子淳每月給她15萬的原因);妹妹不會收拾屋子,不會燒菜,使用家用電器還要教,幹家務還是農村裏的那套,飯菜難以下咽,屋子又髒又亂,用洗衣機洗個衣服洗出滿地的水,廚房滿是油膩。


    張子淳惱火,訓斥胡麗萍:“你媽不會看孩子,你妹不會做家務,你出一萬元一個月養著她們幹嘛?你媽還一副我給你看孩子,你一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我的模樣(胡麗萍分辨,我媽還是真心實意愛我孩子的,別的保姆我不放心),你妹當保姆,帶著自己兩個孩子來雇主家,誰家保姆這麽個當法的,家務做得一團糟,倒是把你的衣服包包都快掃蕩個精光了(胡麗萍分辨,衣服包包都是我送給我妹的,可憐她一輩子沒什麽好東西)。市場上,保姆,不管是看孩子還是做家務,不過3000塊一個月,你雇兩個也就6000。周末還不用帶保姆去到處度假,到處下館子,隔三差五買禮物討好她們,趕緊叫你媽你妹走人......”


    張子淳這麽一說,胡麗萍就不吭聲了。張子淳也知道她做不到,也就懶得再說她,但是看見這麽三個女人天天呆在家裏,管一幢房子三個孩子,還管得家裏有如狗窩,一進門就一股子舊貨加剩菜剩飯的氣味,令人作嘔,孩子養得又黃又瘦,還動不動生病。張子淳真是忍不住的心頭煩惡。張子淳是盡量少來,眼不見心不煩,省得眼一見就跟胡麗萍疏遠一分,偏偏胡麗萍非得讓張子淳來,以為張子淳多看一眼孩子感情就會深一分。


    張子淳進屋後,把沙發上的東西往旁邊堆了堆,又喊胡麗萍妹妹:“把兩個孩子帶到屋裏看電視去。”


    胡麗英性格老實,膽小怕事,準姐夫一說,趕緊把兩孩子都帶房間裏去了。胡麗萍兒子正在嬰兒車裏睡覺,胡麗萍把兒子推進樓下的書房,把門開著,聽張子淳跟王惠貞談判。


    其實張子淳覺得這事跟他無關,根本沒什麽好談的,於是看了看自己準丈母娘,問道:“阿姨,你為什麽要去當清潔工?”


    “當清潔工不對麽?我想自食其力,自己掙錢給自己花,有什麽不對?”


    “沒什麽不對,您可以這麽做,隻要您自己樂意。”張子淳心平氣和的說。


    王惠貞愣住了,過了幾秒說:“我兒子要做生意,沒本錢,我當清潔工,掃大街,就是要掙錢給我兒子做生意,不可以麽?”


    張子淳點點頭:“當然可以,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是您的自由。”


    王惠貞感覺不妙了,張子淳啥意思啊,難道對自己當清潔工掃大街無所謂:“但是麗萍她不讓我去,她說我丟人現眼。”


    張子淳淡淡的說:“她無權幹涉,這是你的自由。不過阿姨,麗萍給你一萬元一個月讓你給她看孩子,你現在當清潔工,不給她看孩子了,她就不能給你這一萬元錢了。她得另外雇個人看孩子,付人家工資。”


    王惠貞急了:“誰說我不給她看孩子,我可以一邊做清潔工,一邊給她看孩子。”


    “你做什麽工作,是你的自由,雇不雇你做這個工作,是雇主的自由。你又當清潔工,又看孩子,雇主認為你一心兩用,孩子肯定看得不好,所以,不要你看孩子了,你就專心當清潔工吧。”


    王惠貞愣了幾秒,忽然開始哭了:“我老沒用了啊,我女兒都不要我啊,連外孫都不要我看啊,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啊,我不如死了算了啊......”


    張子淳站了起來:“還有什麽事麽?沒事我走了。”


    這下王惠貞和胡麗萍都急了:“等等,別走。”聲音大了點,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胡麗萍趕緊抱起來哄。


    王惠貞不哭了,聲音也小了點:“我兒子要創業,我沒錢給他,不能幫他,我沒臉啊。”


    張子淳看看她:“兒子既然有能力創業,自然有能力籌資,如果連創業的資金都籌不到,還創什麽業。至於你沒錢給你兒子麽,你給你女兒錢了麽?”


    “這個,不一樣啊。”


    “什麽不一樣?”


    “我兒子窮,沒錢。”王惠貞不敢在張子淳麵前說:女兒應該給錢,兒子應該拿錢。


    “這麽說,你覺得沒臉,不在於你能不能給子女錢,而在於子女有沒錢嘍。你兒子沒錢,你為什麽沒臉呢?你兒子沒錢是你造成的麽?”


    王惠貞火了:“是,就是因為我沒錢,不能給我兒子錢,所以我兒子才窮。”王惠貞用眼睛瞪著張子淳,意思是:誰像你,你爸媽有錢,所以你富,這世道真特麽的不公平。


    張子淳涵養再好,也有點動氣了:“那,阿姨,您趕緊去當清潔工,掙錢給您那30多歲的兒子創業吧。”張子淳又站了起來,打算走路了。


    王慧貞“哇”的一聲又哭了,不跟張子淳理論了,衝進書房,對著女兒吼:“你聽見了沒有,你男人他看不起我啊,他看不起我們全家,他嫌我們窮,他嫌我們給他丟臉,他要你媽這麽一把年紀了,去當清潔工......”


    孩子又“哇哇”大哭起來。


    張子淳皺眉頭,高喊:“胡麗英,胡麗英。”


    胡麗英嚇得從房間裏衝了出來:“姐夫,什麽事?”


    “把孩子抱樓上去。”


    胡麗英匆匆忙忙跑下來,把孩子抱走了。胡麗萍“砰”的一聲把書房門關上,兩母女在房間裏大吵起來,書房門是裝飾門,上麵鑲著長條的磨砂玻璃,所以兩人的話一字不差的傳到客廳裏。


    張子淳本來是想走的,忽然改了主意,在沙發上重新坐下,想看看這事到底怎麽收場,還是壓根沒結果,吵完鬧完,生活繼續。


    下麵的兩個多小時,就聽見兩個女人在書房裏互相攻訐,大喊大叫。胡麗華跟王惠貞在張子淳麵前吵架不是頭一回兩回了,吵起來根本無所顧忌,張子淳有時甚至有點覺得兩人是在故意吵給他聽。


    王惠貞喊:我不能給兒子錢,就是沒臉,沒有尊嚴(張子淳佩服,老太太聰明啊,時髦單詞一學就會用,而且用得是地方),當女兒的,怎麽可以這麽讓老媽沒尊嚴。


    胡麗萍叫:我憑什麽花錢給你買臉,我自己問別人(張子淳)要錢,我還沒臉呢。


    王惠貞吼:他們是你兄弟,你就有義務管,你不能自己飛上高枝了,吃香喝辣就不管你兄弟死活,你吃肉,也得讓他們喝湯。


    這些話張子淳當麵都常聽胡家人說,過去覺得無所謂,自己不是負擔不起,隻要胡麗萍不為難就行。現在聽著,不知道怎麽,就有點惡心了。


    胡麗萍哭:你想逼死我,你們都想逼死我......


    書房裏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原來是王惠貞用頭撞牆,不過撞得不猛,倒是很有節奏,王惠貞一麵撞一麵狂罵:你就是看不起你兄弟,你就是看不起你家裏人,你就是十裏洋場忘記爹娘,你就是陰謀(張子淳一愣,什麽陰謀?)要讓我們全家都受苦受窮。我做的什麽孽,生了你這麽個女兒,我還不如死了好。你這麽整治我,好,你現在就跳樓。


    “當”的一聲脆響,貌似胡麗萍把孩子的塑料水杯扔地上了:“你去跳啊,你跳啊,窗在那邊。”


    忽然出現了兩秒鍾的沉默,然後是“咚”的一聲鈍響,王惠貞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兒要我去死啊,我的親生閨女要我去跳樓啊,我沒本事啊,我沒錢啊,我兒子嫌棄我,我女兒看不起我,我怎麽不去死啊......”


    胡麗萍哭:“你就作吧,你作,你把好日子都作沒了。”


    於是母女兩開始新一輪鬥爭,王惠貞狂哭怒罵,先指責女兒忘恩負義,耍陰謀,心腸歹毒,折磨老媽,把老媽的尊嚴猜在腳下;然後悔恨,沒把女兒生下來就掐死,沒叫她14歲就去賣身,居然供她上大學;然後清高,從此再不花女兒一分錢,飯也不吃,房子也不住,要是再用這個女兒一分錢就不是人;再然後是發表自己的雄心壯誌,要出去掙錢給兒子創業,要找人再嫁把彩禮錢給兒子創業(張子淳恍然大悟,自己掏100萬彩禮給胡麗華真是不冤,她媽還值50萬呢);忽然語氣一變,哀求女兒不要這麽殘忍的對待她,不要不給哥哥錢創業,不要讓母親這麽沒尊嚴,不要讓兄弟窮死餓死,不要見死不救,然後開始訴說過去家裏有多窮,怎麽被村裏人看不起,當爹娘的做死做活,養大這些子女有多不容易......扒拉扒拉,輪番上演。


    忽然胡麗萍大叫:“媽,媽,你怎麽啦。子淳,子淳,快來啊,我媽昏過去了。”


    張子淳心想:三個小時了,才昏,你媽身體強壯,體力充沛,神經健全得更沒有似的。


    這不是王惠貞第一次裝暈,所以無論是胡麗萍還是張子淳都不緊張,兩人把王惠貞從地上扶起來,讓她躺書房沙發上。王惠貞繼續裝昏迷。


    胡麗萍無奈的歎了口氣:“媽,你這是要逼死我。好吧,我去給哥匯錢去,你把他賬號給我。”


    王惠貞猛地睜開眼睛:“真的?”


    胡麗萍歎氣:“真的。”


    “那你什麽時候去匯?”


    “現在就去,行了吧。”胡麗萍說。銀行就在小區門口。


    王惠貞馬上掏出一張紙片:“你哥的賬號,拿去。”


    胡麗萍拿起紙條,去門廳拿自己的包,問張子淳:“你陪我去嗎?”


    “你自己去吧。”張子淳說,“我留著照顧阿姨。”


    王惠貞立即說:“我沒事,你陪她去。”


    張子淳置之不理,回到客廳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機看電視。


    胡麗萍無奈,走了。


    半小時後,胡麗萍回來,把匯款單拿給她媽看,張子淳也掃了一眼,匯款50萬,收款人是胡麗萍大哥。


    王惠貞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喜笑顏開,神清氣爽:“好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我去燒晚飯。姑爺,你也在這吃吧。”


    張子淳忽然覺得很好笑:“不了。不過,阿姨,您不累麽,也不休息休息。”


    王惠貞鄙視的瞟了他一眼:“休息啥,這算什麽。你媽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就這兩手......”王惠貞龍精虎猛的走了。


    “我媽過去在村裏,舌戰群雌,無敵手。”胡麗萍解釋,繼而哀怨的看著張子淳:“我卡上沒錢了。”


    張子淳忽然靜靜的看了胡麗萍一眼,看得胡麗萍直打哆嗦。


    張子淳返身把書房門關上,聲音低沉緩慢清晰的說:“麗萍,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和你從現在開始,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胡麗萍勃然變色:“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是,從下個月起我不會再給你生活費了,你必須自己掙錢養活你自己,當然,也可以繼續養活你的家人,這是你的自由,我無權幹涉。美容院在你的名下,車子在你的名下,我過去給你的錢,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多少給自己留下了點,但是如果你一分沒留,我也沒意見。這房子我會轉入你兒子名下。如果你想要更多的撫養費,你可以找徐航,我會全權委托他處理這件事情。如果你不要孩子,也可以,但是你得從這房子搬走,我會雇親戚來這養他,你想來看隨時可以來看,但是你絕對不用想住回來,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親戚這種事見得多了。”張子淳說完就想走。


    胡麗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子淳,你說什麽?你不要我了,你不要你兒子了?”


    張子淳淡淡的說:“我們兩個不合適,還是各過各的生活吧。孩子,我是從來沒有要過,是你硬塞給我的,不過我會盡責任的,但是僅限於孩子的撫養費。而且我爸早就說得很清楚了,他不認這個孫子,所以遺囑裏一分遺產都不會留給他......”


    胡麗萍這下真的哭了:“子淳,你不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你過去不是這樣的人......”


    張子淳冷冷的說:“你過去也不是這樣的人,或者,我們都看錯了對方的人。反正,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們從此沒關係了,你想跟我打官司的話,請找徐航。為了你自己的利益,我建議你去找他,然後請他給你推薦個律師,律師費可以由我來付,放心,我不會克扣你和孩子的。”


    胡麗萍急了:“子淳,你可以不要我,你怎麽可以不要你兒子。你現在不要他,等今後孩子大了,他會恨你的。”


    張子淳看著胡麗萍,冷冰冰的說:“麗萍,理智點,你明白的,我不可能不結婚,不可能今後沒孩子。你還是現在趁我對你還有點餘燼,多問我要點錢吧。我打算下周起就托人介紹相親,如果我遇到什麽我喜歡的女孩,那我可能就沒現在這麽大方了。”


    張子淳開門就走,胡麗萍急了,撲上去拽住他不放:“別,子淳,我有什麽錯,你告訴我,我都改。”


    張子淳懶得理她,想把她甩脫,胡麗萍死死拽住,大哭,“子淳,你說啊,我都改。你不要這麽對我,我們有孩子。”


    王惠貞和胡麗英都聞聲跑了出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胡麗萍大哭:“不要走,子淳,求你別走。”


    王惠貞反應過來了:“他不要你了,他想甩了你,他敢,我叫你哥哥他們都到北京來,把他家,把他店,都砸個稀巴爛,把他爹把他媽統統捅死,砍上十七八刀......”


    張子淳這下動了真怒,猛的一摔手,大吼:“放開。”


    胡麗萍一哆嗦,手情不自禁鬆了。


    張子淳鄙視的環顧了一下屋裏的三個女人:“看來你家4個兒子,公安局還沒進夠啊。叫他們盡管來吧,正好讓我看看,菜刀厲害,還是電警棍厲害,你兒子們厲害,還是我公司的保安厲害。至少讓我知道,我有沒白付他們工資。”


    張子淳摔門而去。


    -----------------------------


    張子淳回到店裏,都6點多了,外麵天早已黑了,整個珠寶城都沒幾個顧客。張子淳驚訝的發現徐航在,正在辦公室裏,坐在杜玫旁邊,看她筆記本裏的那些玉雕圖片。


    張子淳臉色相當不好,徐航微微一怔:“怎麽了?”


    張子淳沒好氣:“沒什麽,你們吃過飯沒有,我要去吃晚飯。”


    “我們都吃過了,我來找你有事。”徐航說。


    “哦,什麽事?”張子淳給自己泡茶。


    杜玫站了起來:“你們聊吧,我去給你買盒飯。”杜玫出去了。


    徐航看著杜玫背影消失,慢慢的說:“你不是每年采玉季節結束後都要去新疆進一批料嗎?這次順便幫陳部長的太太,兒媳婦,還有何如沁和她媽四個人各進一塊手鐲料來,價錢最好在一到兩萬之間,進來後,幫她們加工好,料錢和工費都按實價算......她們明天來你店裏量尺寸,順便還會看一下別的有什麽喜歡的。”


    張子淳看看徐航:“嗯,好的。杜玫知道嗎?”


    “我剛才已經跟她說了。我想請她回避一下。她說沒關係。我不知道她什麽意思。”徐航有點煩躁。


    “沒事,晚上我勸勸她。杜玫人很理智的,她也許覺得無所謂。”張子淳說。


    徐航聽見張子淳說“無所謂”三個字,忽然覺得不舒服了。


    兩人沉默,張子淳“咕咚咕咚”喝茶。


    杜玫已經把盒飯給張子淳買回來了。


    張子淳一麵吃一麵吧下午的事情講了一遍:“徐哥,這事你幫我處理吧,我不想再看見她。”


    徐航點點頭:“這種事,當事人回避,不直接接觸比較好。我會幫你辦妥的。不過,這種事不宜太急於了結,大家慢慢談判,先冷靜下來,等能理智麵對了,問題才能真正的解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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