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後,蘇安再次回到c城,這裏已早已麵目全非,她曾住過的弄堂被嶄新的高樓代替,她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所措,想找出哪怕一點點的熟悉風景,但終於沒有如願,於是她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去了中心花園,還好,它還在,她從這頭走到那頭,再從那頭走回這頭,直到高跟鞋將她的腳折磨得無法動彈,於是便在花壇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旁邊有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穿了簡單的校服,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青春無敵的臉,在看到遠處拿著氣球走來的少年後,便歡喜地朝他奔去,少年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然後就一起從蘇安麵前飛快的走過,下過雨的天氣有些涼,少年脫了外套,搭在女孩單薄的身體上,女孩便甜蜜地朝他微笑起來,因了這一點點景致,她忽然流了眼淚。


    記憶中也是有著這樣一位柔和的少年,笑起來可以融化一切,蘇安曾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但在很多很多年前,她卻失去了他,直至多年後的今天她才明白。


    原來,她真的失去了他。


    那年夏天蘇安的媽媽帶著她來到c城,那個時候蘇安十六歲,她的爸爸和一個比他小的很多歲女人在一起了,媽媽知道後什麽都沒有說便要帶蘇安離開,爸爸攔著不讓,並發誓說他會和那個女人斷絕來往,但她媽媽是個太過高傲的女人,愛情經不得一點汙染,堅決要離婚,她什麽都不要,隻要蘇安,爸爸被逼得沒有辦法,隻好答應,因為他知道,他留不住她,然後她告訴蘇安要換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於是那個燥熱的盛夏,她們來到了c城。


    媽媽不肯要爸爸作為補償的錢,因為她的愛情,他買不起。她們沒有太多錢,隻好在弄堂的角落處找了一套房子,雖然擁擠,但至少有了安身之處,媽媽找了一份搞銷售的工作,開始成天的忙碌起來,而那個時候還是暑假,蘇安隻得每天無所事事的呆在家裏,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突然有些害怕起來,畢竟要開始全新的生活,並不是那麽容易。


    雖然爸爸背叛了媽媽,但蘇安依然還是想念他,蘇安想起小時候他總是把她高高的舉起來騎在他頸上,然後她張開雙手歡快的任他在人群裏跑起來,媽媽就在身後幸福的看著他們微笑,那時,他們曾那麽幸福。


    但是這一切都讓那個年輕的女人毀掉了,她曾是蘇安爸爸的秘書,蘇安也見過她幾麵,精致的眉眼,嬌小的身體,總是溫柔的笑著,這樣看似美好的女人,卻給了蘇安的家庭致命一擊,讓她瞬間失去所有,所以她發誓,絕對不會原諒她。


    為了熟悉一下這個她即將要生活的城市,蘇安開始在媽媽上班的時候一個人在c城轉悠,c城也挺大大,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典型的靠北方城市,卻依然溫軟別致,走在街上會覺得特別舒適,也跟南方一樣,有長長的青石板路,古典而氤氳,走在上麵,似乎一下子就踏入時光隧道,走回了她毫無顧忌的童年,就是在那裏,蘇安遇見了一位溫潤的少年,帶著暖熱的氣息,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麵前。


    那一天,蘇安也是如往常走過那些青石板路,夕陽把蘇安的影子拉的很長,蘇安於一片浮光掠影之中轉過身來,身後卻空無一人,並沒有哪個熟悉的人在叫她的名字,因了這一份莫名的孤單感,她突然覺得很難過,下一秒卻已經不小心跌落在地上,膝蓋擦破了皮,鑽心的疼。


    她蹲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情緒一旦找到突破口便很難再收回了,在爸爸媽媽離婚的時候她沒有哭,在媽媽帶著她來到陌生的城市時她沒有哭,在她總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沒有哭,但在這一刻,蘇安卻委屈得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所以她需要宣泄。


    正在這個時候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她抬頭就見到一雙含笑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伏下濃重的陰影,柔軟的頭發完美的貼合著精致的輪廓,她發誓,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少年,然後不自覺地停止了哭泣,少年用力把她扶起來,然後從包裏掏出一條藍色格子的手帕遞給她,他的笑容柔和得恰到好處,讓蘇安感覺到細密的溫暖,在陌生的城市裏找到哪怕一點點溫暖該是多不容易的事,所以那天遇見林苑之該需要多大的運氣。


    他把蘇安扶到一邊坐下後,又從附近的便利店裏買了純淨水,把手帕沾濕後就開始為蘇安擦拭傷口,他看著她出血的傷口微微皺眉,然後說,手帕你留著吧,用水擦過後應該沒事了,不過回家還是好好護理一下。


    蘇安說,好的,謝謝你。


    他便又笑起來,眼睛清澈得似一汪清潭,說,不用,還能走麽?


    蘇安局促的點點頭,然後他說,那就好,下要小心點,可別再摔跤了。


    不知道為什麽,蘇安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寵溺的味道,當然這一定是錯覺,然後她想對他笑笑表示感謝,但眼淚還未幹掉加上之前的情緒尚未平息,讓她的笑容有些扭曲,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一定很醜。


    這是蘇安和林苑之的第一次相遇,他作為陌生的人,在陌生的城市,給了蘇安溫暖的回憶,至此,那雙含笑柔和的眼睛便如錦似水般的流淌在蘇安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裏。


    第二次見麵,是在c城一中的開學典禮上,作為新生代表在講台上發言的他,穿著幹淨而妥帖的校服,自信而有條不紊的發言,讓在場所有的人折服,周圍的女生都在小聲的議論他,無非是說他成績是怎樣的出色,長得是怎樣的漂亮,家世怎樣好等等,但是蘇安在乎的,始終隻有那一雙含笑的眼睛,以及曾經給過蘇安溫暖的雙手。


    進教室的時候,蘇安才發現他們同班,他的座位在蘇安前麵的前麵,抬頭便能看到他的背影,老師點名的時候蘇安才知道他叫林苑之,和他的人一樣溫暖柔和,蘇安常常盯著他的背影發呆,蘇安覺得他周圍有一種讓人很舒服的氣場,似乎隨時都被陽光繾綣,當然,並不隻是蘇安喜歡這樣盯著他,蘇安也是後來才聽八卦的同桌林曉顏說的,班裏那時至少有三分之二女生都在暗戀他,蘇安覺得有點誇張,但她卻說得斬釘截鐵不容反駁。


    開學將近一個月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蘇安以為他早就不記得她了,但是那天放學,教室裏所有的人都走完後,她留下來值日,空曠的教室讓她突然很想唱歌,便一邊擦黑板一邊唱了起來。


    世界大,生命長,不隻與你分享


    讓我感謝你,贈我空歡喜


    ……


    正唱得起勁突然瞥見門口立了個人影,便立刻禁了聲,轉過頭去就看到在他站在門口,因為不想打擾她所以猶豫著不知要不要進來,那一刻蘇安有些窘迫,但依然裝作鎮靜,便聽到他說,蘇安,你唱歌很好聽啊。


    蘇安隻覺得尷尬,不知該如何回話,就隻顧著擦黑板,由於身高原因高處的地方任她踮起腳尖怎麽也擦不到,他走了過來,接過她手裏的黑板擦不由分說的替她擦了起來,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和上次一樣細軟溫暖的觸覺。


    正在她發呆的時候他突然問她,蘇安,你上次的傷有完全好麽?


    蘇安錯愕的抬起頭看他,他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直直的看著她,原來他記得,於是她便有些不太自然點點頭,他靠近她說,那天你哭得那樣傷心,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蘇安有些錯愕,他竟也知道她不是因為受傷才哭的,但很快就恢複過來,淡淡的說,不是,隻是那天很難過而已。


    他把黑板擦放回講台,隨即笑了起來,眉眼柔軟泛著陽光,若有所思的說,這樣啊。


    蘇安們很快值完日,於是便一起往校門口走去,在這過程中她偷偷看他,夕陽將他的側影渡上一層完美的金色,眼睛發出清澈的光芒,她的心突然急切的跳動起來,這是她以前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


    林苑之去車棚取了車,到校門口的時候,他看著蘇安輕聲說,我先送你回去好了。


    蘇安條件的反射的就搖搖頭說,不用,我自己搭公車方便一點。


    他也沒有堅持,微微彎著眼揚起手說,那明天見。


    他跨上車便開始往前騎,白色襯衣被風吹得鼓起來,她再次莫名的心動。


    蘇安開始不受控製的關注林苑之,他上課認真聽講的樣子,給同學講題時微微皺眉的樣子,體育課打球陽光的樣子……這是一種走火入魔,她都知道,但她的目光就是控製不住的移向他。


    那天下課,蘇安在陽台發呆,不知什麽時候林苑之站在了蘇安旁邊,蘇安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他,他卻笑起來,眉目如畫,看著她說,你似乎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


    雖然蘇安心裏是有些異樣的欣喜,但還是裝作很鎮靜的問他,是麽,有什麽不一樣?


    然後他把頭轉向前方,故意思考了一會才說,給人的感覺很神秘,就好像風一樣把握不住,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你必定有故事。


    蘇安把頭低下來,不小心掉了兩滴淚,低低的說,林苑之,你可知道有故事的人都會被故事傷害,這並不是好事,如果可以選擇,我願意從來都是那個無憂無慮,躲在父母羽翼下健康成長的小孩。


    林苑之一定是被她的眼淚嚇到了,他猶豫著把手放到蘇安肩膀上說,別哭啊,對不起,讓你想起不好的事。


    蘇安隻是不住的搖頭,然後他從包裏拿出手帕遞給蘇安,她沒有接,從包裏拿出一模一樣的手帕,他有些錯愕的看著蘇安說,原來你還留著。


    蘇安忽然無比動容的看著他說,林苑之,那你可不可以喜歡蘇安。


    沒想到他卻皺眉故作委屈的說,難道你不認為我早就喜歡你?


    蘇安破涕為笑。


    似乎沒有一點過程,但這也意味著蘇安會被學校裏大部分女生敵視,,因為怎麽看來蘇安都是名不正言不順,她們一致認為站在林苑之身邊的人應該是於安朵,理由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就已經夠了,何況於安朵還是一個讓人望塵莫及的美女,這一點是在蘇安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不得不承認的。


    但蘇安不在乎,因為林苑之總是那樣堅定的牽著蘇安手說,蘇安,你是無人可代替的,你隻要相信,我隻喜歡你就夠了。


    誰都看不到蘇安安靜外表下的倔強,蘇安並不怕誰,她隻要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好,別人怎麽說,都與她無關。


    林苑之每天都會在弄堂前麵等蘇安,旁邊停放著他的自行車,然後他會帶著蘇安去學校,途中會經過中心花園,如果時間還早,他們會在那裏停留一會,彼時是初秋,公園裏依舊一派生機,紫色的木槿開滿公園的每個角落,不時有紫色的花瓣落下來撲打他的眉眼,他會彎起眼睛柔柔的笑起來,眼睛裏似有一片繁花似錦,美好的不像話,然後會突然握住她手對她說,蘇安,你一定要快樂。


    有時天氣冷,他會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包住蘇安,不容分說,那時蘇安會覺得,即便世界拋棄她,隻要林苑之在她身邊,那麽她也是甘願。


    她也曾那麽努力的維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小幸福,但也許,幸福從來就不該屬於她。


    某個放學的下午,林苑之遲遲沒有從教室裏出來,於安朵卻居高臨下的站在了蘇安麵前,有些冷的天氣,她穿著鵝黃的吊帶裙外麵搭配桃紅色針織外套,微卷的頭發長長的披散下來,漂亮得不像話,她冷冷看著蘇安說,蘇安,林苑之喜歡的人是我,你隻不過是他偶然興起的玩物,你最好看清自己的位置。


    蘇安看著她,同樣冷冷的回,是麽?但我不這樣認為,除非他親口說不然我什麽都不會信。


    於安朵笑了一下,本來我想讓你自己離開,這樣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但是你非要這樣,我也沒有辦法,蘇安,這是你自找的。


    說完她就離開了,留給蘇安一個神秘的笑容。


    那天林苑之送蘇安回家,在經過中心公園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他轉過頭來看著蘇安說,蘇安,我們聊聊吧。


    於是他們並肩在公園裏穿梭,已經開始有樹葉掉落下來,林苑之的眼睛裏開始有蘇安看不懂的憂愁,他推著車走在蘇安左邊,安靜的,落寞的,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走著,過了很久他才淡淡的說,蘇安,你相信我麽?


    蘇安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但依然堅定的點頭,當然。


    他似乎是舒了口氣,然後便笑起來,天氣很涼,他握住她的冰冷的手,她一下子便被溫暖的氣息包裹,說不出的暖意,他說,隻要你相信我就夠了。


    那天的他們就這樣在公園裏走了一圈又走一圈,誰都舍不得先說離開,直到最後天色實在有些晚了他才說要先送蘇安回家,到蘇安家樓下,蘇安從自行車的後座跳下來,站到他麵前,說,明天見。


    就在蘇安轉身的時候他突然拉住蘇安,蘇安回頭就看見他炙熱的眼神,就像星星一樣明亮,就在蘇安發呆的時候他突然靠近她,漂亮的臉在她麵前放大,接著是柔軟的觸碰,蘇安紅了臉,這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親吻,那種觸覺讓人莫名心動,林苑之直直的看著她說,蘇安,我一定要讓你幸福。


    年少時的愛就是這樣簡單而容易滿足,因了一個眼神,一句誓言,一個動作,便願意為此死心塌地,誓死相隨,當時蘇安想,即使是要傾盡她所有的年華來換取這一刻的幸福,那麽,她也會毫不猶豫。


    即使後來愛而不得,她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他的愛,隻是,偏偏愛情裏誰都沒有犯錯,但總在接受懲罰。


    那天下晚自習,蘇安從教室裏出來,很遠就看到於安朵和林苑之站在樓道那裏爭吵,然後於安朵伸出手拉住林苑之的胳膊,林苑之把頭低下去,距離太遠,蘇安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她走近後她依然沒有放開,她得逞般驕傲的朝蘇安微笑,蘇安看著她,冷靜的樣子。


    於安朵更加甜蜜的微笑起來,卻帶著冷刺,蘇安,我說過的話看來你沒有聽,好,現在就讓苑之親口對你說。


    蘇安看著麵前一直低頭不語林苑之,滿心的期待。


    但是他一直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頭來看著蘇安,眼神複雜,隨即一如既往平靜,他輕聲說,蘇安,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最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於安朵,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夕陽斜斜的從一側照射過來,他眼睛裏散發出奇異的光芒,漂亮的輪廓看起來更加不真實,美好的風景背後,總會藏著殘忍的真相。


    蘇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很想找出一絲玩笑的意味,但他的表情卻那樣認真,她直逼著他的眼睛說,林苑之,你說的是真話嗎?


    蘇安明明看到他眼睛裏的留戀與不舍,表情裏的哀傷,但是他卻說,是的,蘇安,我們分手。


    不是征詢的口吻,而是肯定語氣,蘇安呆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然後於安朵拉著他走開了,她回過頭對蘇安璀然一笑,勝利的笑容。


    他一直沒有回頭,蘇安的眼淚掉下來,這短短的幾分鍾發生的一切讓她如此措手不及,她蹲在地上,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那麽那些說過喜歡她的話都是假的麽,說要讓她幸福的話都是假的麽,就連那個吻都是一時興起麽?


    他親手給了她致命一擊,那一刻,蘇安覺得自己突然陷入了無休無止的黑暗,身體似乎一直往下掉。


    把蘇安從地獄拉回來的人是林嘉言,他那麽及時的出現在蘇安身邊,就像是一場預謀,他把蘇安從地上拉起來,小心幫蘇安擦掉那些眼淚,他沒有手帕,但是他有細薄柔軟的圍巾,蘇安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細碎的頭發被陽光柔散,雪白的而毫無瑕疵的皮膚,精致的的臉,皺著眉頭細心的幫蘇安擦眼淚。


    舊時風景,眼前人。


    他幫蘇安擦完眼淚,又把蘇安之前弄亂的頭發小心的撥開,然後摩挲著蘇安額頭上的一小塊疤,然後他說,蘇安,你的眼淚不值得為背叛你的人流。


    他的動作輕柔而自然,就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但是蘇安很累,不想說話,直直的從他身邊走開,但他卻不由分說的拉住了蘇安的手,定定的看著蘇安說,蘇安,你不認識我了麽?蘇安是林嘉言。


    蘇安在腦海裏反複搜索這個名字,終於才想起,在八歲以前,他曾是她的鄰居,也是她要好的玩伴,他們總喜歡一起在小區裏不厭其煩的玩那些無聊遊戲,躲貓貓,辦家家,喂螞蟻……但是他卻在八歲那年搬走了,他們甚至都來不及道別,沒有想到他會搬來c城,更沒有想到她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他。


    蘇安返回到他身邊,擠出一絲笑容,有些欣喜的說,真的是你,林嘉言?


    他便笑起來,跟小時候出入很大,至少那時蘇安沒有想過他會長成這樣好看的少年,然後他說,是我,蘇安,你終於記起來了。


    那天林嘉言帶著蘇安去了很多地方,然後不停的給蘇安講他離開的這些年裏遇到過的事,平淡的事情也被他講得很有趣,蘇安不自覺的笑起來,她也給他講她的遭遇,從爸媽離婚再到林苑之,對著他,蘇安似乎可以把心裏所有的不快全都講出來,他一直耐心的聽著,然後看著蘇安的眼睛變得傷感,他說,蘇安,原來你經曆了這麽多。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在她轉身上樓的時候,他叫住她說,蘇安,忘記所有不快樂的事,我相信你可以。


    他眼底的真誠在一瞬間就讓蘇安感到前所未有的勇氣,蘇安突然覺得,她真的可以,於是她對著他用力的點點頭,他便又笑起來。


    第二天進教室的時候,蘇安看見班裏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光,在他們看來,曾經冷顏看似高傲的蘇安那麽自信的以為林苑之是真的喜歡上她,但如今,還是免不了被拋棄的命運,蘇安沒有理會這些目光,回到自己的位置,剛把書拿出來就見到林苑之從門口走進來,他直直的看著蘇安,眼睛裏有隱忍的光,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終究,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隻留給蘇安一個孤單的背影,她忽然鼻子有些發酸。


    林苑之,你看上去明明是那樣悲傷,明明在乎,但是為什麽,你卻要說那樣的話?


    放學後蘇安剛走出教室就發現林嘉言等在那裏,見到蘇安他便露出笑容快步走來,蘇安有些詫異,他卻鎮定自若的說,發什麽呆,走,我送你回家。


    然後他很自然的過來拉起她,正在這個時候,林苑之從旁邊經過,他看著他們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仍然沒有說話,林嘉言無形中握緊了蘇安的手,他是在給蘇安勇氣,於安朵在走廊的盡頭以一貫高傲的姿態站立著,冷冷的看著這邊,等到林苑之走到她身她才甜甜的笑起來,然後挽著他的手消失在樓梯轉角。


    林嘉言拉著蘇安繼續往前走,並且堅持要送蘇安回家,他說,蘇安,要試著釋懷,不要讓悲傷的事情左右自己。


    蘇安的眼淚卻又不小心掉了下來,林嘉言再次用他的圍巾為蘇安擦掉,一路上他不停的說,蘇安,你知不知道我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有多開心。


    蘇安,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額頭上的傷疤時心裏有多難過。


    蘇安,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


    蘇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卻有些無奈的笑了,然後說,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愛情就是這樣無理,在你為了我而受傷的時候,我就想,我一定不要讓你再受傷。


    蘇安才想起,在八歲那年,蘇安們由於貪玩去爬小區裏那麵長滿爬山虎的牆,蘇安怎麽也爬不上去,便在下麵生悶氣,林嘉言敏捷得像隻猴子,很快就爬了上去,然後坐在牆頭向蘇安炫耀,但是一個不注意就從牆上掉了下來,當時的蘇安條件反射的就伸開雙手衝上去想要接住他,然後他落在了蘇安身邊,巨大的反衝力讓蘇安狠狠的摔倒地上,剛好磕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鮮血開始直流,反應過來的林嘉言看著蘇安額頭的傷口就開始大哭,他的哭聲引來了大人,蘇安被送往醫院,並沒有事,但卻留下了疤,這麽多年來蘇安其實並沒有在意,沒想到他會一直記在心裏。


    他們開始陷入沉默,過了很久,蘇安才慢慢開口,林嘉言,我忘不了他,這樣對你不公平。


    林嘉言苦笑了一下說,沒有關係,我會等到你釋懷那天。


    於是他們開始各懷心事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自那以後林嘉言每天都會來等蘇安,而蘇安和林苑之雖然在一個班,但也形同陌路,他似乎變得越來越沉默,眼睛裏有一片深色的沼澤,讓人望而卻步,隻是這個結局,總讓蘇安陷入無端憂愁。


    不置可否,冬天已經來了,北方城市,自然清冷,就連熱愛風度的林嘉言也開始穿上厚厚的衣服,他總說,林安夏,你多穿一點,看起總那麽單薄。


    某個周末,蘇安閑來無事,一個人去了中心花園,自從和林苑之分手以來,蘇安便再也沒有來過,這裏再也沒有從前繁盛,開始顯現出一種蕭條,蘇安坐在椅子上開始陷入漫長的回憶,童年,爸爸,還有那雙如水般的眼睛,眼角不自覺濕了,然後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睡夢中蘇安開始覺得冷,但很快就被溫暖覆蓋,醒來時,蘇安發現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帶著陽光清新的味道,這味道隻屬於一個人,蘇安忍不住四處張望,但四周卻沒有那熟悉的身影。


    周一上課的時候蘇安在校門口碰到林苑之,他一個人,依然是她記憶中美好的樣子,但看上去明顯帶了一種莫名憂傷,蘇安猶豫著叫住他,他轉過身來看著,眼裏有些驚喜,轉瞬不見,蘇安從書包裏拿出外套遞給他,他接過後就一直看著她,像是要望進他心裏,蘇安對著他笑起來,他眼裏的水更深了。


    她說,林苑之,你明明在乎我。


    他不置可否,他們就這樣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對峙著,誰都不肯屈服,直到於安朵一聲尖叫他們才各自移開視線,於安朵戒備的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林苑之看著她,輕輕的皺了一下眉,沒有什麽。


    於安朵不信,她憤恨的看了一眼蘇安便轉過頭對著他似是威脅的說,林苑之,你不是答應過要忘記她的麽,但一直以來你都在做什麽,瞞著我去跟蹤她,見她在公園裏睡著,還把外套脫下來給她,你知不知道我很難過,我那麽喜歡你,你卻這樣對我,你信不信我把所有事告訴她!


    於安朵的表情決絕,林苑之在一瞬間有些慌張,他用力抓住於安朵的手氣憤的說,於安朵,你別太過分!


    於安朵冷笑一聲,我過分?這麽多年來隻有我在你身邊,你卻你看不見,卻喜歡上她,你要我怎麽辦,我威脅你跟我在一起,以為你隻是對她愧疚很快就會忘記,但你沒有,林苑之,你一直都在傷害我。


    那一瞬間,蘇安終於明白林苑之眼裏隱忍的光芒,他是喜歡她的,但她不知道,於安朵拿什麽威脅他,會讓他這樣害怕。


    林苑之拉住於安朵就要離開,但於安朵不肯,她開始哭起來,漂亮的臉上滿是淚痕,她掙脫開他,走到蘇安麵前,表情的扭曲的說,蘇安,你先別高興,如果我告訴你,搶走你爸爸的女人是林苑之的姐姐,你會怎樣?


    那一瞬間,蘇安腦海裏突然空白一片,隻看到林苑之憂傷得似一片濃墨的眼睛一直望著她,世界在那一刻靜止,蘇安什麽都聽不到,那個叫林子靜的女人,那個毀掉她生活的女人,她是林苑之的姐姐,怎麽可能,怎麽可以。


    蘇安沉重的拖著沉重的步子從他們身邊走開,林苑之卻拉住她的手,他眼睛裏藏著深深痛,他說,對不起蘇安,是我太自私,所以才會有如今的結果,我以為至少這樣,我們還有機會,但如果你知道真相,一定不會原諒我。


    蘇安冷冷的看著他,這個她一直深愛的少年,他眼裏的悲傷似乎要將她吞沒,她悲哀的發現,她依然恨不起他,但是,他們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她之淡淡的說,林苑之,我不會原諒你。


    然後掙脫開他,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走,他沒有跟來,以一種孤單的姿勢停留在那裏,當蘇安拐進旁邊的小巷裏,才開始蹲□不可抑製的哭出聲來。


    為什麽,會這樣?


    林嘉言再次出現在蘇安身邊,這一次他沒有扶蘇安起來,而是隨著坐在蘇安旁邊,他說,蘇安,你想哭就哭吧,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


    蘇安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可悲,家沒有了,就連唯一給他溫暖的那個人,竟也是罪魁禍首的弟弟,這多可笑,那天林嘉言陪著蘇安沒有去上課,他們沿著c城那條長長的青石板路走了很長的路,直到她不再那樣難受,蘇安突然覺得自己竟然這樣可恥的依賴著林嘉言給她的不求回報的愛護,卻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林苑之那天起再也沒有來學校,聽說他轉學了,這樣也好,總比相見無言倒好,蘇安把自己放回最卑微的位置,每天安靜的穿梭在人群裏。


    陽光甚好,但她為什麽還是這樣難過?


    後來蘇安見到於安朵,她依然高傲的看著蘇安,眼神裏卻有一層暗殤,她說,林安夏,你知不知道我多討厭你,我等了這麽多年,卻被你生生毀掉,我千方百計想要留他在身邊,你卻要逼他走。


    說著說著她開始流淚,她說了很多,原來,林苑之很小就是去了母親,父親一直在國外忙生意,他一直由姐姐照顧,但是後來她上了大學,離開了c城,於是就把他暫時寄養到於安朵的家裏,兩家一直是世交,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安靜懂事的林苑之開始吸引住於安朵的眼睛,他們一起長大,她一直相信他們總有一天會在一起,但她沒有想到蘇安會出現。


    其實林苑之第一次見到蘇安時候就知道她是誰,因為某個假期他來找他姐姐,他忽然發現了她的秘密,他也曾賭氣不理她,但是後來她哭著說,苑之,你以為我不難過麽,但我有什麽辦法,愛情總是這樣讓人失去理智。


    他原諒了她,但也記住那個照片裏小女孩,直到他在c城遇見了蘇安,一開始他是因為內疚,但是後來他卻真正開始喜歡上蘇安,知道真相的於安朵便以此要挾要他離開,隻是最後她還是說了出來,於是他離開了於家,她沒有想到,一直溫柔的他會這樣決絕,縱使她再後悔也無濟於事。


    蘇安看著她哭得那樣傷心,突然覺得很心痛,她不過是因為喜歡而采取了這樣極端方式,說到底,誰都沒錯,於是蘇安伸開手擁抱了她,蘇安附在她耳邊說,於安朵,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她沒有說話,反而很順從的靠在蘇安肩膀,眼淚還是沒有停下,誰說青春不殘酷呢。


    直到寒假,蘇安再也沒有見到林苑之,但是蘇安也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隻是那時的蘇安,還沒有學會原諒,總以為傷害的背後就是殘忍,從不肯輕易低頭,很多年後蘇安常想,如果那時,蘇安能學會哪怕是一點點的寬容,也許,到最後,他們都會是另一種結局,但她也忘記了,世界上,本也沒有那麽多如果。


    那個冬天,林嘉言邀請蘇安去爬季延山,那是c城最高的山,山頂常年積雪,因為蘇安總是嚷著想看一場大雪,於是寒假裏他們跟了團一起向季延山出發了。


    季延山在離c城不遠的郊區,當蘇安站在山腳下向上看的時候,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他們跟的那個團有一百多人,大家一起浩浩蕩蕩的往山頂進軍,領隊說要趕在天黑前到達山頂安營,於是所有人都不敢有絲毫怠慢,蘇安和林嘉言處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本來他可以更快,但由於要照顧蘇安所以他不得不放慢腳步。


    他們比預計的時間更早的到達了山頂,還在山腰處蘇安就被眼前的雪景吸引住了視線,樹上,地上全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而山腳下明明還是晴朗一片,蘇安頓時覺得大自然的神奇,山頂的雪更是肆意,寒意頓時襲來,腳下的雪已經堆起老高,就連邁出一小步都有些艱難,林嘉言開始幫著蘇安紮帳篷,很快弄好後,他們站在一邊欣賞雪景。


    忽然蘇安一轉眼,就看到一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他眼裏的溫柔從來沒有變過,頭發更長了,也更瘦了,臉部輪廓變得更加尖銳,她在一瞬間紅了眼睛,這一路她竟然都沒發現,然後他向她走了過來,林嘉言也吃驚的看著他。


    他走到蘇安麵前,表情依舊柔軟安靜,他說,蘇安,好久不見,你還好麽?


    雖然她的眼淚已經出賣了他,但她還是快步從他身邊走開,因為雪很大,所以蘇安走得很艱難,蘇安以一種奇怪的姿勢不顧一切的往前走去,林苑之正要追上來就被林嘉言拉住,林嘉言看著他嚴肅的說,你讓她清靜一下,她根本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你。


    然後林苑之停下了腳步,蘇安一直不停的往前走,走了很久終於停下來,雖然內心是急切的想要見到他,但在麵對他那一刻她還是退縮了,那種矛盾的心境狠狠的煎熬著蘇安,讓蘇安必須馬上逃離他身邊。


    等到蘇安回過神來才發現,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周都是陌生的風景,蘇安開始往回走,但走了很久仍然見不到營地,風雪更加的肆意,她不由得抱緊雙臂,但仍然冷的直發抖,內心的恐懼讓她驚慌失措,隻能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往前,就在一個轉角處一不小心踩到一塊鬆動的石頭,驚叫了一聲,整個人就摔了下去,然後瞬間就失去知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全身酸痛的躺在某個人懷裏,他身上舒展的陽光味,他的溫度,他的鼻息,他的一切都讓她想要落淚,他用自己的防寒服罩住蘇安然後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想要掙脫開卻發現自己沒有一點力氣,他看見她醒了眼裏開始露出欣喜,他擔心的說,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蘇安,你真的不肯原諒我麽?


    她其實有多眷戀這個懷抱,但怎奈命運總是要這般捉弄人,蘇安有氣無力的說,林苑之,我們都沒有錯,哪裏需要原諒,隻怪命運讓我們相遇。


    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些,她突然感覺到臉上一片冰涼,抬頭發現他流了一滴眼淚,她的心突然就糾緊了,忍不住抬起手去為他擦掉,他反握住蘇安的手,蘇安驚歎。天,好冰。


    她才發覺他的嘴唇已經變成青紫色,於是她開始扯他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他製止了她的行動,他的語氣不容抗拒,聽話,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我沒事。


    蘇安實在是沒有力氣了,眼皮沉重得隨時要落下,耳邊一直都是他略顯焦急的聲音“蘇安,堅持住,很快就有人來了。”“蘇安,不要睡。”


    四周的風雪依舊在肆意,隻有白雪反射的微薄光線,蘇安看著眼前少年焦急的臉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黑暗完全包圍了她。


    蘇安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她一個人走在一片雪地之上,風雪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然後她開始奔跑,但是很快便沒了力氣,然後摔倒在地上,開始感覺到寒徹骨髓,她絕望的閉上眼睛,突然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身上的味道那樣熟悉,讓他留戀,然後他抱著她開始往前走,到一處開滿紫色木槿的地方,他放下她就一直看著蘇安的身體卻不斷往後退,眼神那樣柔軟,那樣留戀,她想要追上去,但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她越來越遠,直到被遠處的風雪吞噬……


    蘇安再次睜開眼,眼前隻一片模糊的白色,適應了光線以後她看到媽媽和林嘉言欣喜的臉,然後媽媽過來握起蘇安的手,她眼裏流著淚,但卻那樣開心,她說,安安,你終於醒了。


    蘇安茫然的環顧了一下四周,才明白自己在醫院,原來他們得救了,然後蘇安轉過頭看著林嘉言問,林苑之呢?


    林嘉言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傷感,他眼神閃躲的說,林安夏,你先養好病,其他先別管。


    蘇安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加上那個夢,她覺得必須要馬上見到他才能安心,於是她掙紮著從床上下來,不顧媽媽和林嘉言的勸阻堅持要去找她挨個挨個病房去找,蘇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安。


    林嘉言突然在背後吼,林安夏,你不要這樣,林苑之已經不在了,找到你們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僵硬了,而他緊緊護在懷裏的你也隻剩微弱氣息,你應該要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不辜負他的好意。


    蘇安瞬間僵硬在原地,胸口像是被誰狠狠捶打般痛不堪言,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她用力捂住耳朵,朝著他歇斯底裏的吼,林嘉言,你胡說,他不會死的。


    因為這打擊太大,她再次暈倒過去,等到她醒來,她開始變得溫順,不再哭鬧,媽媽終於放下心來,她身體也恢複得很快,林嘉言來看蘇安,他說,蘇安,我知道你難過,但是你一定要振作。


    蘇安看著他,露出笑臉,疑惑的說,我難過什麽?


    林嘉言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眼裏滿是心疼,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蘇安不相信,一直都不相信,他會這樣離開她,她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蘇安從來沒有恨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把她的任性與偏執放下,還沒有來得及跟他重新開始,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她都不會相信,他隻是離開了c城,因為她太任性,所以他要離開她,但總有一天,他會回來。


    後來,她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蘇安抱著滿心的期待想要找到那個人,但很多年過去了,縱是她尋遍千山萬水,也隻得與他夢裏相見,那雙如水般的眼睛像是多年揮之不去的夢魘,讓她無處遁逃,醒來枕邊總是冰涼一片。


    而那個時候媽媽也已經回到爸爸身邊,那個叫蘇子靜的女人離開了她爸爸。不知原因。


    他們都離開了蘇安的生活,消失得沒有蹤影,她才發現,其實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恨她,年少時的愛與恨總是被放得那樣盛大,明明沒有那麽濃烈,卻硬要愛恨過火。


    蘇安回到了c城,在那片漫天的紫色木槿之中,終於狠狠的哭出來,蘇安多想念那個少年,他有一雙全世界最好看最溫暖的眼睛,在那個冰天雪地裏,他用生命溫暖了他,而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那一刻陽光濃烈,她忽然覺得自己也能夠被拯救,於是她擦掉眼淚,輕輕的笑了。


    她常常會想起那個站在一排紫色木槿看著他輕柔微笑的少年,漂亮得似一幅畫,那時蘇安就看到,他的如水般的眼裏,一片繁花似錦。


    而多年後的林苑之,他回到c城,遇到了一個安靜倔強的女子,卻不叫蘇安,她叫沈如月。


    是曾經旅途中的際遇,而她漆黑發亮的眼,卻溫暖了他那顆早就被多年前的冰雪封住的心。


    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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