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羅被死神拉了個踉蹌,跌跌撞撞地被心情不太好的骷髏拉到了平台的正中央。


    空無一物的平台上,僅有正中央處,佇立著一方四四方方的基座,像是王座的底部。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同血腥王座裏的裝飾風格有些類似。


    血紅色的基座在暗紅的天空下,看上有幾分詭異之感。


    安羅沒有說話,默默地站上了基座。


    德斯點點頭,似乎很滿意安羅的表現,它又走回卡加汶身旁,伸出枯骨手掌,說:“把那個拿出來吧。”


    “什麽東西?”控製了卡加汶意識的永恒之主不太清楚卡加汶和德斯的協議。


    “少跟我裝糊塗了,就是那個破碎的神格!”德斯冷哼一聲,“別以為你得到了那東西就有資格成神了,論閱曆和經驗,我哪樣都不比你差,我可不相信,我都沒辦法琢磨出這個神格裏麵隱藏的東西,而你就可以了。”


    這兩名悼亡之主竟然擁有神格?


    永恒之主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能有現成的神格的話,那它就不必煞費苦心地設計搶奪其他新生神祗的神格了。


    “拿出來吧!”


    德斯不太高興,它有些狐疑地想,難道卡加汶這家夥,緊要關頭竟然想要變卦?


    卡加汶搖搖觸須,睜著巨大的眼球,看向了之前的邪眼:“把東西給我拿過來吧。”


    它在邪眼首腦身上並未感受到神息的氣息,因此,排除了神格在卡加汶身上的可能。不太清楚卡加汶究竟將神格放在哪裏的永恒之主,隻能寄希望於這個似乎是邪眼首腦親信的眼球知道神格的下落。


    所幸,卡加汶的下屬的確知道神格的所在。


    邪眼點了點伸出來的觸須,然後轉身,走出了平台,朝著血腥王座的裏間走去,不多時,它便用兩根觸須捧著一個小小的方盒,挪了出來。


    心急火燎的德斯搶先一步接過盒子,永恒之主眯了眯邪眼的眼球,那個盒子裏竟然蘊藏著夢境花的成分,無怪乎它會覺察不出來。


    但是讓永恒之主失望的是,盒子裏裝著的菱形物體晶瑩剔透,隱約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渾身透露著一股死亡的氣息——這的確是一枚神格,但卻是神格的碎片,大約隻占了神格總體積的千分之一。


    這樣的神格對於永恒之主而言隻是杯水車薪,況且,這枚神格還是屬於幽影之主的。


    德斯拿起神格,將它遞給安羅。


    安羅不明就裏地看著德斯。


    “靠,威爾金森到底為什麽要選神器當自己的學生?果然是研究得太久了,神智不太清楚了嗎?”德斯抱怨,“這個家夥也太遲鈍了吧!”


    它捏捏枯骨手掌,將神格直接拍在了安羅身上,接著,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在接觸安羅的一瞬間,那枚神格便融合進了安羅的身軀!


    “果然不愧是神之容器啊,兼容性太好了,”德斯眼眶裏的靈魂之火跳動著,“賽麗!”


    它叫著一具骷髏的名字。


    一具體型纖細的骷髏趕緊從平台邊緣的守衛隊伍裏站了出來,它捧著一個類似的盒子,趕緊走到了德斯的身邊。


    從那裏麵,德斯也拿出了一枚神格,拍進了安羅的身軀裏——那也是一枚幽影之主的神格。


    然後,德斯拍拍手,骷髏賽麗又從守衛隊伍裏,帶出一名穿著白袍的牧師出來。


    如果德林和塞勒雷在此,一定會認出這個牧師——他正是在音樂會、森林和貨輪上,三番兩次襲擊安羅的紅衣主教拉奇!


    “那邊那個穿紅衣服的,趕緊給德斯大人滾過來,”德斯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要忘了,當初我們是怎麽協定的?”


    “趕快上去唱誦吧,要不是唱詞隻有身上有著光明氣息的人唱出來才有用,誰會去找一個叛徒?”


    “別擺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為了教會的榮光願意犧牲一切的狂信徒?真是太可笑了!”


    被邪眼看守著旁觀一切的希萊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拉奇?他怎麽會在這裏,還跟幽影界的悼亡之主定下了協定?


    他與拉奇分屬於光明教會的不同部門,因此平日裏並無交集,但這並不代表希萊恩對拉奇沒有耳聞。


    作為教會這幾年來少有的天才,拉奇在二十五歲時已經晉升了紅衣主教,比起希萊恩,拉奇的對於感知聖光的天賦可謂恐怖。他是教會之中名至實歸的天才,是最有希望晉升傳奇的紅衣主教。


    但是現在,拉奇的身上,原本的神聖氣息已經消散大半了,取代那一部分聖光的,是一股詭異的黑色氣息。兩股氣息融合在一起,讓拉奇身上的氣息變得混濁起來。


    那是幽影界亡靈的氣息。


    “我知道,為了追求絕對的力量,我已經背棄了聖光,”拉奇的表情很平靜,他揮開想要將他架上前的賽麗,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嗬,神之容器啊,我們又見麵了。”


    安羅沒有說話。


    “真是冷淡的反應,”拉奇撇撇嘴,不甚在意,“不過,我想等一會兒,你不會這麽冷淡了。嘖,這表情,簡直跟教會的聖女一個德行。”


    “以為自己有多高尚,不過隻是一個在那個老不死的教皇身下喘息的賤人!所謂的天才名號,所謂的光明信仰,還不如手裏的實權來得有用!”


    “如果我能接手教會,如果我能成為教皇的話,我一定要讓那個賤人好看!”


    拉奇的表情有些扭曲。


    旁觀著這一場景的希萊恩沉默不語,關於天才般的紅衣主教與聖女的糾葛,他也有所聽聞過。隻不過當時,聖女以身心都獻給了光明神為由,拒絕了紅衣主教的求愛。


    現在想來……原來是這樣嗎?


    被嫉妒心扭曲的紅衣主教,也同他一樣,背離了光明的信仰。


    但是與希萊恩不同的是,拉奇墮入了黑暗與死亡,而希萊恩,則尋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信仰。


    “不過,你到是比那個賤人好些,不,那個賤人跟你完全沒辦法比!”拉奇神情扭曲地咒罵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她更低賤的螻蟻了!”


    “少說點廢話吧,紅衣主教!”站在一旁的德斯有些不太高興拉奇飛廢話連篇,在它看來,人類的感情糾葛無疑是最無聊的東西,有那個時間的話,還不如多尋找一些血肉滿足口腹之欲。


    拉奇冷哼一聲,收起了臉上的猙獰,走到了安羅的身旁。


    他閉上雙眼,開始吟唱起咒文。


    “當天空晦暗時,天使們唱起快樂的讚歌,呼喚著光明。”


    “當光明來臨時,晨日升起,卻是一切歸於寂靜的喻示。”


    “這是神的指引嗎?這是神的指引嗎?”


    “寂靜是全部的終結,也是一切的開始……”


    拉奇口中唱頌著的,竟然是安羅曾經在南費城的吟遊詩人那裏聽到的唱詞,原來,這就是降神的祈禱詞嗎?


    還是通用的?站在基座上的安羅忍不住胡思亂想著,雖然他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但是當降神儀式來臨時,他依舊忍不住有些緊張。


    伴隨著拉奇的唱詞,一股暗紅色的光芒開始出現在安羅的身上,將他慢慢繚繞起來,緊接著,紅色加深,逼近全黑。


    安羅頓時被一陣黑色的光暈籠罩了起來。


    而德斯則上前一步,站在拉奇的身旁,骷髏賽麗將一柄裝飾華美的儀式劍遞給德斯。


    德斯接過儀式劍,將它高高舉起,指向了暗紅色的天際。


    “薩德拉!”


    當拉奇將唱詞唱誦完畢時,德斯高舉儀式劍,念出了一個名字。


    ——那是幽影之主的真名!


    嘩!


    一道黑紅色的光柱從天空中破空而下,如同長河一般,流向了站在基座之上的安羅。


    緊接著,仿佛鮮血一般的暗紅色液體自基座中流出,慢慢地鋪滿了整個平台,甚至還有一部分鮮紅色的液體流下了平台,在血腥王座之下的生物群裏蔓延開來,讓觀望著一切的生物們驚恐不已。


    希萊恩的臉色一沉,直直望著安羅,如果安羅出現什麽危險,即便是拚上性命,他也要去挽救安羅!


    紅色的光柱還在持續。


    德斯將儀式劍放下,又再次拿起,高高舉起,比上一次的高度更高。


    “吾主薩德拉!您忠實的仆人在此,懇請您的降臨!”


    德斯厲聲高叫著,骷髏發聲並非通過聲帶,而是利用靈魂震動的頻率變化發出聲音,此時的德斯,那淒厲的聲音如同鬼哭,讓人恐懼。


    光柱變大,安羅已經完全沐浴在了暗紅色的流光之下。


    通過意識操控著邪眼首腦的永恒之主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馬上,馬上就要到了!


    那個所謂的幽影之主即將降臨,而它搶奪神格的機會,也就在此刻!


    所有生物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安羅和那道光柱之上,沒有人發現,就在此時,邪眼首腦緩緩地到了下去。


    永恒之主將自己分散在卡加汶身上的意思悉數收回,全部寄宿在安羅的身上,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沒有任何存在注意到,在血腥王座之下的生物圈裏,正有一頭犀頭人,快速朝著血腥王座的頂端平台移動過去。


    忽然。


    天邊傳來一聲巨龍的咆哮。


    “該死!你們想對哈特大人的所有物幹什麽?”


    哈特的咆哮聲,從暗紅色的天邊,穿透一切,猛然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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