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安全區隻是一處由當地不足五十人的聯防隊在水泥廠裏組建的臨時避難所,一眼就能望到全貌,原本興衝衝的張澤下車後回頭看了霍冬一眼,雖沒說什麽,卻是難掩一臉的失望。


    一開始就沒抱太大希望的霍冬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錯了,總比露宿街頭的好。”


    水泥廠的規模雖然比不上基地,這裏也沒有軍隊武裝力量的支持,而且據說負責守衛的協警大部分持的是電警棍,但水泥廠所處的地理位置極佳,三麵環山,一麵鄰水,唯一的出口是一座雙向單車道的拱橋,易防易守,如果有充足的食物,興許能夠熬到有希望的那天。


    橋頭被一隻四十尺的集裝箱櫃截斷了去路,領頭的青年告訴他們車子隻能靠邊停著,不過也叫他們不用擔心車子,這裏二十四小時有人把守,丟不了。


    視車如命的徐宏新聽了不樂意,指著旁邊的起重機硬是要那青年把集裝箱挪開,讓他把車開進廠裏。


    “不行,我們有規定,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集裝箱堅決不給挪動分毫,廠裏麵八百多號人的性命全指著這道防線,也請你們理解。”


    青年說完看向尤飛,他一眼就知道這裏麵誰是說話的人。


    “連續跑了這麽多天大夥也都累了,不管怎樣先進去休整一下再說。”尤飛安撫了一下眾人,帶頭跟著那位青年向集裝箱走去。


    集裝箱上有門有窗,跟工地上用的臨時工棚差不多,不過外圍焊接了一道堅固的鐵柵欄,提升了防禦性。


    雖然有那青年領路,但裏麵的守衛依舊照規矩,隻打開一扇窗戶,隔著柵欄對尤飛他們進行了嚴格盤問。


    尤飛有三營長給的軍方通行證,隻要是在編製的公職人員都明白它是什麽,但他沒打算拿出來,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還是繼續低調,仍舊用和學生一起逃亡的j大教授的身份作掩護。


    不過問到最後,裏麵的人要求他們出示有效證件的時候,被耗光耐心的徐宏新爆發了。


    “我說你們的腦筋怎麽都這麽死板,誰逃命的時候還顧得上這個證那個證的,我現在還是無證駕駛呢,你們是不是也得按規矩扣下我的車,再把我拘留個十五天啊!”徐宏新指著窗戶裏的那名協警大聲嚷嚷道。


    “萬一出了事誰來負責!”協警也惱了,怒衝衝地回了一句。


    “徐師傅,先別激動!”尤飛一把抓住徐宏新的手臂,暗地使勁把人給推到了幾人的後麵,上前道歉,“對不起,我朋友太激動了。謹慎一點是好事,隻是,我們能從s市跑到這裏,不誇張的說是九死一生,疫情爆發的太快,很多事都顧不上,也來不及反應,有效的身份證件確實提供不出來,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把車鑰匙暫時押在你這裏,等我們離開的時候再來取?”


    尤飛的建議並不足以打消那名協警的顧慮,不過最終還是領他們過來的青年開口說了情,“他們不會久留,讓他們進去吧,鎮長那裏回頭我去說。”


    交鑰匙的時候,秦元波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遞給了那名協警。徐宏新雖然滿心不願,但被協警一句,‘不交不能進’的威脅之後,到底還是拿出了車鑰匙。


    “你是他們領導?”霍冬跟在那青年後麵穿過集裝箱步行上橋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是,”那青年回頭笑了笑,拍拍別在腰後的槍套,“我是h市分局的刑警,來這裏查案,也不知道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差,第一天就碰上了疫情大爆發被困在這裏,在跟局裏失去聯絡之前,組織讓我盡最大努力保護鎮上的民眾,我現在隻是輔助鎮長維持這個避難所的秩序而已。”


    “難怪了,我說這裏的人怎麽都有先見之明早早就收拾包袱撤離了。”霍冬了然的點點頭,對那青年伸出手,“我叫霍冬,抱歉,之前沒跟你打招呼。”


    霍冬指的是張澤領著他進汽車美容店的時候,他一直都沒啃聲,那時候還是滿心懷疑這人的居心,不過看到這裏,疑慮也打消的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尤飛讚同轉移,證明目前為止這人還是可信的。


    “就像尤教授說的,謹慎一點是好事,想必你們一路過來也經曆了不少事,這裏的條件雖然差了點,不過重在還算安全,現在通訊徹底斷了,我們被困在這裏也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了,一會兒我帶你們去見見鎮長,有什麽需要也可以跟他提。”


    青年突然停駐了腳步,回頭說道,“哦,差點忘了,我姓史,單名一個亮,編號028573。”


    ******


    史亮是個麵冷心熱的漢子,告訴他們得先去醫務室做了初步檢查,完了就去食堂吃飯。


    這裏的醫療設備簡陋,所謂的檢查也隻能靠肉眼,也就是脫光了看看有沒有傷口,測量一下體溫之類的,霍冬死活不肯脫,最後惹得負責檢查的衛生員要喊人來。


    “學長,你還沒好?又不是大姑娘怕啥羞啊!”張澤在門外催促道。


    霍冬是怕被人看到身上被尤飛弄出來的那些痕跡,人要臉樹要皮,讓他脫光供人欣賞一身‘激情’,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這時,尤飛突然敲了門進來,剛一跨進門,立即接到了霍冬扔過來的眼刀。


    他朝霍冬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領著身後穿著白褂子的衛生員走進屋。


    “小俞,你先去吃飯吧,這位同誌我來給他檢查。”白褂子衛生員支開自己的同事,等人走了後,回頭問尤飛,“你真的知道怎麽快速辨別感染者?”


    “我以前的實驗室也曾研究過這些,一些常識足夠用了。”尤飛回道。


    接下來的十幾分鍾,霍冬給他們當了免費教具,尤飛盡可能簡單的講解了辨別體溫、瞳孔、扁桃體、指甲、皮膚等等這些暴露在外的器官是否發生變異的特點。


    霍冬雖然不耐,但也知道尤飛的用心,他告訴他們這些,是想幫他們,希望他們能活的更久一點罷了。


    鎮長早早就在食堂的幹部餐廳包廂裏等著他們了,同坐的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的,看起來像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仿佛一尊雕像。


    史亮給他們一一作了介紹,最後鎮長起身點頭示意,開口說道,“你們不要介意,現在時期特殊,握手的禮節我們就免了吧,都請坐。”


    尤飛笑了笑在鎮長旁邊的位置坐下,其他人也都跟著依次入座。


    “聽史亮說你們是從s市撤離的,那能不能跟我說說,現在那邊怎樣了?”鎮長親自拎著水壺給他們五人都倒了杯水後才坐下,認真地看著尤飛,似乎是希望能聽到一些好消息。


    尤飛搖了搖頭,“你們這裏是我們目前見過最安全的地方。”他沒有把話說的太白,因為他知道,這裏的人起碼知道外麵很危險,應該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果不其然,簡單一句話,包括鎮長在內的三人的臉色都黯淡了許多。


    “我們是一個多星期前才轉移到這裏,如果不是史亮同誌找到我,給我看了他同事發給他的視頻,我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麽可怕的事,這十來天裏,我們日夜盼著有人過來營救,可是除了遇到一些變的像怪物一樣的人,什麽線索都找不到。”


    “你們的運氣真好,外麵很多人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徐宏新突然插了一句。


    “是啊,多虧了史亮同誌!”鎮長舉起手中的水杯朝史亮示意了一下。


    “客套話就別說了,”鎮長身邊的女人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們,直接問尤飛,“你們今後有什麽打算,我聽說你們還要繼續往西走?”


    “是的,我這幾個學生的老家都在西部偏遠的地區,那邊人煙稀少,相對人口稠密的華東要安全得多。”尤飛應道。


    “我留下!”徐宏新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的意圖。


    “誰也沒求你跟著啊!”霍冬嘀咕了一句。


    眼見著徐宏新又瞪圓了眼睛找霍冬掐架,張澤趕緊扯開話題,“你們的防禦看起來滿堅固的,不過還得加強,我是學機械工程專業的,如果需要,我倒應該能幫上忙。”


    就張澤這個溫吞的性子竟然主動提出幫忙,都有些不敢相信,霍冬二丈摸不著頭腦地看了自己學弟一眼。


    “求之不得,先謝謝這位同學了。”鎮長欣喜不已。


    張澤擺擺手,“不用謝,現在非常時期,我們應該互相幫助共同抵禦困難,否則都自顧自,能有多少人活得下去。”


    鎮長連連點頭稱是,而後關照史亮,“一會兒帶張同學四處轉轉,需要什麽物資盡管去倉庫領,完了一並拿給我簽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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