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停地催促下,張達費勁巴力地擠出幾個字:“大王,您,您的母親她,她被縣令劉孜抓走了。”


    這個消息仿佛晴天霹靂一般砸向我的天靈蓋,讓我從頭到腳頓時沒了體溫,腦袋裏像塞滿了振翅的蜜蜂,嗡嗡作響。我一下子癱軟在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達和王遵。一時竟說不出來什麽了,那兩個人隻垂著頭,也不敢再抬頭看我。


    我心裏頓生愧疚之感,我怎麽犯了一個這麽愚蠢的錯誤啊,是我連累了母親大人啊。一定是那劉孜猜到這次劫獄肯定與我脫不開幹係,於是就把我的母親抓去做人質啊。


    我握緊了拳頭,咬碎了牙齒一樣惡狠狠地說:“這劉孜簡直是欺人太甚了!我與他誓不兩立!”


    我又吩咐:“王遵,張達你倆先退下吧,把楊勝和張鐸速速叫來,就說我與他倆有要事相商。”


    兩個人走後,屋子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出奇的安靜讓我胸口悶得發慌,想著母親在劉孜那裏可能受到的皮肉之苦,著實讓我痛心不已,母親都已年過四十,哪經得起酷刑!“我的錯啊,我的錯啊。”我喃喃地嘀咕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門,甚至不願意眨動我的眼睛。


    過一會,張鐸敲門,我喚入。請他在廳中坐下,我問楊勝為何沒來,張鐸回答說:“楊兄還在布置哨崗,調動守衛。可能還要晚些再來。”


    我又問:“我命張達叫你來,你也應該知道是為了什麽吧?”張鐸說:“知道。”


    “那你說,現在的我應該怎麽辦?”我眉頭緊鎖地問他。


    張鐸雙手搭在桌子上,食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麵,也蹙眉思考起來,他像是自言自語般說著:“要說是以前,受這等恥辱,隻要你一聲令下,咱們兄弟幾個就是硬闖他縣令的府上都行,可現在你是一寨之主啊,況且咱現在濟天幫的勢力還是正弱的時候,兄弟們雖說是個個精壯,可是大部分都是從監獄剛逃出來的囚犯,手裏別說是兵器,連把菜刀棍棒都沒有啊。你看那楊勝布置了一天的防守都沒完事兒,就是苦於現有裝備太少。你現在要是帶領眾兄弟下山,恐怕沒有勝算啊。”


    我長歎了一口氣,張鐸的話,讓我清醒了一些,可是救母心切的情緒是無論如何也平複不下來的。


    張鐸接著說:“在其位,就得謀其職啊,你現在一舉一動都決定了一千多兄弟的身家性命啊,你想想索命龍他這一死,那破獨眼黨就跟摧古拉朽一般,你說這是為什麽啊?不就是群龍無首嘛。你現在不能再貿然行動了,救你母親和報複劉孜那都得從長計議。”


    我一尋思張鐸說得有道理,便默不作聲。我盯著桌子上的油燈,它那跳躍的火焰,讓我看得出神。張鐸則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十指交叉摁在腦門上。


    過了一陣子,楊勝推門而進,見我倆圍桌而坐,也走過來,坐了下來。跟我大概敘述了一下現在的防禦情況。我隻是點頭應和著,其實我哪聽得進去啊。


    張鐸見狀打斷楊勝的話,跟他說明了我的母親現在劉孜手上的事,楊勝一驚,竟說不出話來,為難地看著我。


    我說:“既然你也來了,咱們三個好好商量商量吧,今晚一定要拿出個方案來。”


    楊勝試探著說:“既然這樣,要不咱們傾巢出動,攻打縣府?”


    我內心也有這個想法,但是也知道這個方式有些魯莽,而且張鐸之前也勸過我,於是我說:“傾巢出動動靜太大,勝算也不大,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楊勝垂下頭也思考起來,過一會兒又說:“要不咱們以牙還牙,劉孜扣押甘母,咱也把他的家眷也抓過來當做人質。”


    我說:“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但是實際操作起來是不是有些困難呢?咱們現在在劉孜府中還有內應了麽?可知他的家人都在府中哪一處?”


    張鐸回答說:“自昨晚那一遭,咱們的兄弟就沒有再留在劉府做事的了。”


    “這樣的話,劫持人質就不太好實現了。”我嘀咕著。


    楊勝說:“我的部下裏倒是有個飛簷走壁,穿房過戶的能手,要不咱們派刺客去呢?”


    張鐸說:“那刺客就算去了劉府也沒辦法把人質帶出來啊,那隻能是把人殺死。”張鐸又陰沉地說:“倘若真是咱們的刺客把劉孜的家眷殺死,那甘母也就危險了。”


    我聽後急忙說:“張鐸分析的對,不能派刺客。”楊勝歎了口氣,看他的表情,估計是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了。


    張鐸這時心生一計,他說:“雖然這刺客沒法劫持人質,但是他可以盜取物品,我知道劉孜的府中有一樣東西,比他家眷的命都重要!”


    我和楊勝麵麵相覷,便齊問是什麽東西。


    張鐸答道:“賬本,這幾年他橫征暴斂,收受賄賂,私吞朝銀,一直記著這麽一本賬本,這個賬本的位置雖然目前不太清楚,但是這個賬本的存在確是劉府的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我又追問:“那要想得到這個賬本就必須知道他的位置。可是誰能知道它的下落呢?”


    楊勝說:“我倒是記得我義父索命龍跟我提過這賬本的事情,而我義父也是在酒席中和劉孜私聊時提過這麽一嘴,這個賬本所藏位置隻有他和那個原先做主簿的王單知道。”


    我嘴裏反複念著這個王單這個名字,企圖能在他這裏找到什麽突破口。


    張鐸又趕緊問:“那這個王單是不是有家眷親屬什麽的呢?楊兄,你可都知道一些麽?”


    楊勝眨巴眨巴眼,說:“要說他其他家眷都不太知曉,但是他有個潑皮兒子王綴倒是很出名。”


    張鐸說:“潑皮兒子?他哪方麵潑皮?“


    楊勝回答:“這個王綴生性好賭,家裏給他的錢全投到賭場裏,有時候,家裏人不給,就四處借,甚至還跟索命龍去借,弄得王單看到索命龍總是臉上無光。”


    我聽後大喜,說道:“那就從這個王綴入手吧,咱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利用他好賭這個弱點。”


    張鐸說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但是我需要一個賭術高明的耍錢賊來完成這個計劃,不知道咱們手頭有沒有這麽一個人選?”張鐸說完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楊勝。


    楊勝說:“有,有!眼下有個叫周康的在咱們山寨,他以前就是個老千,而且未見失手,隻因當年耍錢得罪了顯貴,與顯貴結了仇才逃難上山寨,這一落草就是好幾年。”


    張鐸說:“好好,有了他就好辦了,除他之外,再需要一個有氣力的壯士就可以了。”


    楊勝喃喃地說:“要壯士,這山寨倒是有的是。”


    張鐸點點頭,接著說:“有這兩個人,計劃就可以實施了,首先讓這兩個人到王綴常光顧的賭場,然後混進賭局,讓王綴不但輸的一幹二淨,還要讓他狠狠地欠咱們一筆,然後恐嚇他,把他推搡到賭場外,一個偏僻的角落。再誆騙他說咱們是之前監獄暴動時沒跑出去的逃犯,要靠他的麵子掩護咱們出城。最後跟他許諾隻要帶出城一裏以外,官兵看不見了,那欠的帳就一筆勾銷。但是等出了城一裏以外,就連封口帶五花大綁,將他押回山寨。”


    我問道:“如果咱們已經有了王綴這個人質,是不是就不用再盜取賬本,直接可以拿他換我的母親就行了呢。”


    張鐸補充道:“需要注意,王綴隻和王單有父子關係,而和劉孜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劉孜如果不同意交換人質,充其量隻是王單憤怒劉孜的無情,最終導致王單的罷官。不會達到我們要的目的,劉孜這般厚顏無恥是極有可能作出這種事的。可是如果我們暗中通知王單他的兒子在咱們手裏,則相當於咱們在官府裏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內應,那麽拿到賬本,救回甘母都大有希望了。”


    我連連稱讚張鐸道:“張弟果然深謀遠慮,這點我真不如你啊。”


    張鐸謙虛地說:“甘兄過獎了,過獎了。”


    我於是站起身來,吩咐楊勝說:“那麽這件事就按張鐸說得做吧,一個是你說得那個老千周康,再帶一個力大精壯,但是好歹也能見機行事的漢子。”我考慮了一下說:“就讓王遵去吧,他去我能放心一些。楊勝,你就跟這兩個人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好,明晨叫他倆下山。”


    楊勝領命而去,張鐸也起身告辭,同楊勝一起離開了。我反複琢磨著張鐸縝密的計謀,內心裏對他欽佩不已。“這樣的人很適合留在我身邊作參謀啊。”我在房中踱步時,自言自語的說。


    到晚上,我臥在床上,突然為沒有機會親自下山實行這個計劃而感到可惜。我一向是個實幹家,之前大大小小的戰鬥,我都是親力親為,如今放手交給其他人去做,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和焦慮。可是如果自己現在下山,確實太過冒失。


    我猛然想到,其實自己也已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以後遇到什麽事,都不能腦門一熱,拔劍四顧了。像索命龍這個人就是個最可悲的例子。做事太過猖狂自大,醉著酒本來就影響防守狀態,還要招搖過市,手下也隻帶了十幾個人。給那些想要找他報仇的人這麽明顯的一個空檔,導致區區三十幾個青年就把這一山之王的生命終結了。而他的斃命卻僅僅是因為他的粗心,他的草率行事。那率領了多年的手下,就這麽陰差陽錯地落入了我的手裏。


    我猜想這上天安排的命數往往都帶著些諷刺的惡意,捉弄一部分人,再成全一部分人。好讓這人世間充滿了喜怒哀樂,人生百態。


    這不讓我跟著上手的事情,我總是等得有些不耐煩,而且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結果。接下來的這幾天,楊勝帶我巡遊了整個山上的基本設施,除了山下較近的東西已被官府的人繳獲搬走,其他的東西,幾乎動都沒動。更讓我想不明白的是雖然能找到房間被搜查的痕跡,但是像是有意躲避開貴重物品而隻清查不太貴重的東西的跡象。


    唯一比較明顯的損失是山裏的武器,裝備都被收繳個精光。這讓我大惑不解,後來我把的疑惑說給張鐸聽,張鐸猜測,這是劉孜的又一個貪念惹出的鬧劇:“他故意讓手下清查一些不值錢的東西,用來遮掩耳目,然後當這件事平息之後,在將值錢的東西納入自己的囊中。像武器裝備這種東西,他根本就用不上的,但在統計收繳的輜重器物是,很容易填數,於是劉孜命人重點收繳這些東西。而像名人字畫,珍奇稀物肯定都得叫手下的人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裏,等此案結了,再無人提及這件事,那這一山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了,怎奈他竟算不出,此案還未等結束,就出了這麽一段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張鐸這麽跟我解釋,我聽了覺得也挺有道理,可是對我來說,眼下確實是武器裝備比較重要,這些財寶雖好打仗卻派不上用場。


    山裏有個鑄鐵做兵器的煉爐,這幾天的爐火就沒有熄滅過,叮叮當當砸鐵砧的聲音也沒有停頓過,十幾個鐵匠輪班倒著製武器。可這一千多人裏還是有一大半空著手呢。


    這件事確實讓我擔憂不已,恐怕官府真要是打過來,大部分人還要赤手空拳去打,豈不是讓人笑話死。我又吩咐幾個人伐木做弓箭,也是白天黑夜的加緊製作。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過了七八天,也不見官府有來討伐的動靜。夜裏,張達急匆匆地跑到我的房間,跟我匯報說縣丞的兒子王綴被周康和王遵給綁過來了,現在就在濟天堂那等候呢。


    我聽到此事,急匆匆地命張達說:“你先快去把楊勝和張鐸叫道濟天堂去,我隨後就到。”


    我披上衣服,舉著火把,下到山腰的濟天堂,推開大門,往裏一看,隻見周康王遵兩人麵對麵而坐,中間躺在地上又吵又鬧,衣著淩亂不整的應該就是王綴。


    我走進去,繞過王綴,在屏風前落坐。過了一會兒,楊勝和張鐸也各自就位。我俯視著在地上撒潑打滾的王綴。我厲聲問道:“王綴!狗叫累了還知道蹲下喘口氣呢,你怎麽還沒完了!給我適可而止!”


    王綴一聽我的話,嚇得不敢亂動了。像受驚嚇的小兔子一樣看著我,我甚至還在他的眼角看到了點兒淚花。


    “沒出息的玩意兒。”我心裏暗想,我起身背著手走到他的旁邊,麵對麵地跟他說:“把你弄上山來你知道是為什麽吧?”


    王綴用那比孩童還賴皮的腔調回答:“我哪知道你為什麽要把我抓上山,我又不認識你。我跟你說,你們得好好待我,我爸可是縣丞王單!”


    我一聽撫掌大笑道:“哈哈哈,這個王單啊,你還真就糊塗,我們和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之所以抓你,就是因為你倒黴你是王單的兒子!哈哈哈。”


    在場的兄弟也哈哈大笑一陣,張鐸說:“我看呐,咱就別嚇唬他了,你看他這膽小如鼠的樣,把他嚇死,咱們可就什麽都得不到了。“


    我點點頭,看著王綴說:“我們現在暫時不會讓你死,抓你為的就是拿你當人質。”


    王綴趕忙說:“那就是說,你們不殺我唄?“


    我回到座位上說:“殺不殺你,那就得看你父親的表現了。”


    王綴似乎感覺到了這句話的分量,又是嚇得臉色白一陣,紫一陣。他連忙問:“那,那我得做點兒什麽才能讓你們放我走啊,各位爺?”


    張鐸說:“我們得要你一樣信物,就是你父親一看到,就知道是你的隨身之物,以證明我們真的是把你劫持了。你好好想想,有沒有這麽一樣東西。”


    王綴深深地呼著氣,盡量讓自己保持思考,而不是被恐懼所占據。他哆哆嗦嗦地說:“有!有!,我脖子上的玉!父親給我掛脖子上辟邪的,我就算賭輸了,都沒押過這東西。”


    王遵於是從王綴的脖子上摘下這塊玉,遞給了我,我滿意地點點頭,手裏掂量著這塊翠綠光滑的玉。然後吩咐張鐸說:“張鐸啊,我現在就令你修書一封給縣丞王單,說明咱們要賬本的事兒,和他兒子在咱們這的事兒,再把這個玉塞到書信之中。”


    張鐸領命,帶著玉出了廳堂。周康、王遵則把這個縛住手腳的王綴拉到別處看管。


    大廳裏,隻剩下了我和楊勝。楊勝見我低頭不語,就問我在想何事。我跟他說:“張鐸寫完這封信,是需呀有人送去的,但是現在還沒想好人選。”


    楊勝笑著說:“這好辦啊,咱這濟天幫裏可有的是能人,這個事兒可以交給我之前說的那個刺客啊。”


    我一聽大喜,忙問:“對,就用你說的那個刺客,他叫何名?速速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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