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降下白雪的寒冷早晨,遍體鱗傷的少年拿著沾滿鮮血的劍,一臉呆滯地站在原地並靜靜哭泣。


    為什麽自己會碰到這種事——


    身為孩童卻體認到自己先前度過的時光皆是虛構,讓少年並非對傷痛,而是對這個不講理的世界流下眼淚。


    這時,有個黑衣魔女朝著他耳邊呢喃。


    隻要能夠得到更加強大的複仇力量,不論何人少年都是來者不拒。


    在魔女的引導下,少年邁開步伐。


    數年後,忘卻哭泣的少年則是被人稱為「笑麵飛虎」。


    早春的夜晚出乎意料地寒冷,索蘿妲在火堆旁抱著雙腿並裹著鬥篷。從剛才便是不停地打著瞌睡,再怎麽說應該已經是很累了。


    「……真可愛。」


    「嗯?」


    「我說那個女孩子。」


    龍因抬起頭,朝火堆另一側打著瞌睡的索蘿妲瞥了一眼。


    兩人已經離烏爾修瓦拉約有十公裏遠。雖然龍因沒有在這種地方過夜的意思,但由於索蘿妲很顯然體力已經消耗殆盡,於是才會在此處稍事休憩。將龍因攜帶的紅酒與野莓享用完畢後,少女便頻頻打著嗬欠墜入夢鄉。


    「算了,隻有今天而已。哪有隨從比主人先睡著的。」


    「嘻嘻……」


    龍因盯著用來與基傑爾摩談判的三把神劍、以及薇爾貝修的神劍,身著漆黑禮服的努格蕾德蹲在他的身旁。黑發在火堆烈焰紅光的照映下,顯現出閃亮的光澤。


    「差不多可以了吧?把那三把神劍處理掉吧。」


    「果然要嗎?」


    「沒錯,可以先暫時放過那孩子的劍……不過在這裏的劍都不能留下。」


    「也不能拿去賣掉嗎?.」


    「不能……尤其那個女劍士的神劍是『爪』,立刻處理掉。」


    這名女性一邊把玩著胸前裝飾的大紅寶石,一邊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這孩子快醒過來了,我得先消失了。總而言之不能留下這些劍,記得全部立刻處理掉。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好啦,還是得遵守約定。」


    龍因嘟起嘴巴並不滿地發出歎息聲。


    一陣冷冽的夜風吹過,讓索蘿妲的眼皮不停顫動,已經很久沒有添加柴火的火堆看起來即將熄滅。


    龍因接連拿起四把神劍試著拔出,但不論怎麽用力皆無法將劍出鞘。


    「……嗯啊?」


    不知是否因為劍與鞘的金屬摩擦聲很吵,索蘿妲總算醒了過來。但她的雙眸仍然尚未對焦,這位少女隔著火堆的朦朧霧氣緊緊盯著龍因。


    「區區隨從過得這麽悠哉還真舒服。」


    龍因故意如此說著讓她聽見,並且將四把神劍排在地麵。接著拔出背後的羅卡馬杜塔,以宛如劈柴的姿勢高高舉起劍。


    「嘿咻……喝!」


    他揮下羅卡馬杜塔,連同劍鞘將神劍砍成兩半彈飛。


    「……咦?」


    刺耳的異常聲音讓索蘿妲完全清醒,她掀開鬥篷站起身,看著附近滾落的金屬塊而倒吞了一口氣。


    「你……咦?你在做什麽……!?我說你啊!這些不是我軍的神劍嗎!?」


    「現在是屬於我的喔。」


    「你為什麽要做這麽蠢的事啊啊啊啊啊~~!?」


    在索蘿妲麵前,龍因接連將其他神劍打斷。


    「會這麽容易折斷就代表隻是三流,要是在實戰中折斷可是會攸關小命的。我可是把這件事防範於未然,得感謝我才對吧。」


    「這、這些原本是你偷來的神劍吧!?」


    「好吵喔,又不是把你的劍打壞,沒必要這樣吵吵鬧鬧的吧?」


    最後龍因握起薇爾貝修的神劍,由劍鞘與劍柄的複雜裝飾來看,感覺比剛才的三把神劍更加高級。但即使如此,在龍因眼中仍然是遠遠不及羅卡馬杜塔的二流以下程度,頂多是不算三流的神劍罷了。


    「咦!?那、那把也要嗎!?那是我很努力才拿到的戰利品吧!?」


    「是我命令隨從拿到的東西,所以這也是屬於我的。」


    龍因如此說著,並將劍拋向空中,等劍落下後便用羅卡馬杜塔直接斬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到神劍被「鏗鏘」地砍成兩半,索蘿妲不禁抱著頭發出叫聲。龍因確認自己的劍沒有被撞凹後,便將劍收回鞘中,看似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真的很吵呢,反正你都拔不出來,應該沒差吧?」


    「你、你又知道我拔不出來了!哥哥說過隻要經過修練,不論什麽神劍照理說都能拔出來!」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大哥是超標準現實主義的人,沒想到居然還滿積極樂觀的嘛。」


    「還有啊!你知道自己剛才打壞的四把神劍能買多少東西嗎!?」


    「能買多少東西?」


    「這、這個嘛……」


    被如此老實回問,反而讓索蘿妲頓時說不出話來,表示她應該也不知道詳細價值。越是捉弄便越能見到她可愛的一麵,龍因隻能拚命忍耐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哎呀,我個人是對錢沒什麽興趣啦。」


    龍因將火苗餘存的火堆踩熄後,便將鋪在屁股下方的鬥篷收起,將馬鞍配戴在吃著樹下草的馬身上。


    「咦?你、你打算去哪裏??」


    「我還沒有決定去處,你隻要陪我旅行幫忙我就好。身為隨從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吧?」


    「幫忙你……具體來說要做什麽事?」


    「我還有四把必須回收的神劍。」


    「四把……神劍?」


    索蘿妲重新披起鬥篷並微微抖了一下身體。雖然龍因對氣候冷熱較不注意,但為了方便活動而選擇露出多處肌膚輕裝的索蘿妲,似乎對雖至初春卻頗為寒冷的夜風感到有些難耐。


    「……意思是我也要幫忙找神劍嗎?」


    「嗯,說起來應該就是狩獵神劍吧。如果沒辦法找回那些神劍,我的人生就沒辦法重來了,所以就算與全世界的劍士為敵也沒有關係。如果有神劍的劍聖主動過來找我,反而能讓我省了不少麻煩喔。」


    「有、有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那我問你,如果你發現自己的人生已經走錯,你會直接選擇接受嗎?」


    龍因摸著自己的馬的頭,隔著肩膀回望著索蘿妲如此問道。然而對於完全失去過往記憶的少女而言,要她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是強人所難。


    「總而言之,在我達成目標或是讓你找回記憶前,都得要你陪著我囉。」


    「你……果然知道我的事吧?」


    「嗯?你是說發育得意外地還不錯的事嗎?」


    「不、不是啦!是我的過去!當然是說失去的記憶!」


    索蘿妲頓時麵紅耳赤地大聲嚷嚷。這點程度的挑釁就會讓她臉色大變,看來索蘿妲應該還無法察覺龍因的真正意圖。


    龍因則是聳了聳肩並將腳踏上馬鐙。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你吧?告訴你就會達成解除隨從的條件了。」


    「如果我能自己想起來早就想了!」


    「哎呀,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知道,隨便什麽時候有自信都能找我決鬥。隻要你能贏過我就會全部告訴你,還會順便解除身為隨從的約定喔。」


    「咦?這、這樣就可以了嗎……真的嗎?」


    「真的。不過你下次決鬥能賭的東西大概隻剩下貞操了,所以記得做好心理準備喔。」


    「喂……給、給我等一下!」


    龍因隨即騎著馬走下山丘,索


    蘿妲也趕緊從樹枝拿下自己的韁繩連忙緊跟在後。


    「龍因先生~~!」


    「咦?」


    一道劃過夜晚寂靜的聲音傳來,讓索蘿妲從馬蹬上撐起身體並抬高視線張望四周。


    「那個……該不會是和你一起行動的大公國軍人吧?」


    有道小小火光由烏爾修瓦拉的方向搖搖晃晃地逐漸靠近。雖然還無法看清楚,不過那應該是琪黎裏珂的聲音。不知道她還有什麽事,但似乎是放棄潰敗的軍隊獨自追趕而來。


    「不用等她沒關係嗎?她好像一直叫你呢?」


    「沒關係啦。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就算死掉應該也會拚命跟上來,我沒有義務停下來等她喔。」


    龍因悠悠哉哉地讓馬步行前進,並且笑著如此回答。


    算算已經約有十個小時沒有喝紅酒了,就連能夠忍耐睡意與疲勞至某種程度的龍因,在沒有紅酒的旅途上反而會讓他閉口不語。


    「索蘿妲以後也要記得喔。」


    「啥?記得什麽?」


    先前索蘿妲持續盯著琪黎裏珂,這時則是皺起眉頭回過頭望著龍因。


    「如果要我選食物還是紅酒,我肯定會選紅酒。就算沒吃東西也沒那麽容易死,可是沒喝酒會讓我變得很不舒服,這點你可要好好記住,你應該會有很多機會幫我找酒過來吧。」


    「希望那個酒裏麵沒有下毒。」


    龍因朝著意有所指的少女瞥了一眼並咧起嘴角。


    感覺先前總是漫無目的的旅行感覺總算有了個目標,姑且不論來日方長,至少自己前進的方向並沒有錯誤。


    龍因摸著耳朵後方,並且回過頭看著索蘿妲。


    當兩人四目相對,少女便氣衝衝地別過頭,似乎已經不想再聽他說話。


    而遠處有個掛著油燈的小馬車顛顛簸簸地趕來,有個戴著圓眼鏡的少女正坐在駕駛座上握著韁繩。


    「……不好意思,感覺突然變得很吵鬧囉。」


    龍因在心中悄悄地對魔女賠罪後,便大大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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