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楊書軍說。


    楊書軍被繩子綁久了,手腳麻木還沒緩過來,身上往上一挺,再一挺,連挺了好幾下都沒站起來。


    “哎呦,他奶奶的…”楊書軍罵罵咧咧。


    我笑了笑,把手伸到他腋下,往上一托,將他托了起來。我一隻手抱著那孩子,一隻手托著楊書軍,出屋來到外麵。


    “大叔我這是餓的。”楊書軍說,“跟這狐老兄在一起,天天吃窩頭就鹹菜,吃的我嘴裏都淡出鳥兒來了。”


    “阿風包裏有肉幹跟啤酒,等下回到旅館我拿給你吃…”


    楊書軍舔舔嘴唇,說那‘小狐’本來有點兒薄產,當年文化大革命過去以後,作為他養父的繼承人,政府把那處老宅院劃給了他,他把裏麵一些值錢的東西變賣掉以後,把錢捐出去修狐仙廟了…


    我點點頭,心說,關於後麵發生的事,雖然‘小狐’沒告訴楊書軍,但我猜也能猜出個大概了。小狐從住處拿鐵鍁回來以後,見幾個人正在批鬥自己的‘狐媽媽’,自然氣得吐血,他當時躲在暗處,隱忍著沒發作,後麵不知又用了什麽方法,嚇死了那幾個人。文革過後,他捐錢給鎮上重修狐仙廟,理所當然的便做了負責人。他把那狐狸的頭挖出來塑在泥像上以後,又照著自己的模樣在狐仙像旁塑了個童子,這麽一來,他就可以永遠的陪著‘狐媽媽’了。所謂的‘童子顯靈’,原來是這麽回事…唉…


    我歎了口氣,搖搖頭,心裏麵五味雜陳的,一時感動於那‘小狐’的孝心,一時又為他的悲苦命運心酸難過。


    “楊叔,他為什麽把你關著不放?”我問。


    “我也不知道。”楊書軍苦笑,“他老是追問我體質為什麽跟常人不大一樣,我不知道他什麽目的,沒敢把我們家族詛咒那些事告訴他,隻說我這是遺傳的…”


    我心說,人家他倒挺實誠,把這麽多關於自己的事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你。


    層雲散去,月亮現出來,斜掛在遠天。我一邊走,一邊朝四處張望。


    “不用擔心,就阿風那身手,那狐老兄不是他對手的。而且,他也不是壞人,不會傷害阿風。”楊書軍說。


    “嗯。”


    “小冷啊,你們後麵到底啥打算,難道還要抓那狐老兄不成?”


    聽楊書軍這麽一問,我心說,那高富生既然已經自首,後麵高家村強奸高老三兒媳婦的那些人都會伏法,這麽一來,那‘小狐’就不會再報複誰了。他用紙人嚇死高小文,雖然觸犯法律,但那高小文也是咎由自取。我很同情這‘小狐’的身世以及遭遇,不願見他入獄。按說的話,楊叔既然已經找到,我們可以打道回府了,但還有一件事沒解決…


    “我們想通過他知道,水庫裏那東西是怎麽從黃河裏跑過來的,以及它到底是個什麽…”


    我把楊書軍失蹤以後,我們這幾天來的種種遭遇,以及在青石鎮東邊那水庫裏的發現,講了一遍。


    “原來還有這麽一出…”楊書軍喃喃的說。


    我對著夜空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我們呆在這青石鎮上最主要的目的是尋找楊叔,現在楊叔找到了,其它的事可以從長計議。


    “走,我們抓緊回去,雨馨可能正等著呢,見到楊叔你平安沒事的回來,她可以睡個好覺了。”


    我們回到旅館,隻見白小姐她們果然還沒睡,見到楊書軍,白小姐自然喜出望外,楊書軍一邊笑,一邊不時擦抹眼睛。魏妞妞雖然跟楊書軍不熟,但受那種氛圍所感染,也跟打了雞血一樣。隻有小圖圖苦著一張臉,悶悶的坐在那裏。


    “阿風呢?”小圖圖問。


    “阿風?”


    我做出一副張口結舌的樣子,茫然的看了看她,隨後‘哎呦’一聲在自己後腦勺上拍了一下。


    “怎麽啦?”小圖圖緊張的問。


    “我特麽把阿風給忘了…”我一邊拍著後腦勺一邊說。


    “他在哪裏?”


    “衛生所…”


    “衛生所?”小圖圖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咬著嘴唇問,“他,他在衛生所幹嘛?”


    “他…唉…”我歎了口氣,搖搖頭。


    “阿冷,阿風是不是受傷了?”


    白小姐緊張的問,我偷偷衝她擠擠眼睛,心說,我這招兒還是跟楊叔學的。


    “沒事沒事,別擔心,就是臉被鬼抓了道口子,縫了大概三四十針吧,像個麻花一樣,估計到時候拆了線就變醜八怪了。本來嘛,我們奇門術師又不是靠臉吃飯的,對於臉好不好看也不怎麽在意…”


    白小姐‘哼’了一聲說,對,尤其像冷大師這樣死不要臉的人。


    我強忍住笑,繼續道,“阿風在衛生所打消炎針,我帶著楊叔跟這孩子先回來了。”


    “他…他被什麽鬼給抓的,怎麽這麽嚴重?!”小圖圖快哭了。


    “女鬼唄。”我攤攤手,差點沒笑出來,急忙把嘴往下一撇,變成了一副要哭的表情,“我們找到那高富生老婆所說的破宅子,裏麵有個女鬼,那女鬼見阿風長的帥,硬要阿風留下做她老公,阿風不肯,她就把阿風臉給抓花了…”


    “可憐的阿風,嗚嗚…”小圖圖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他,他就算變的再醜我也要…”


    白小姐推了我一把,“圖圖別聽這家夥瞎說,阿風好著呢。”


    “哎呦,怎麽哭了?”我‘嘿嘿’一笑,“別哭,別哭,逗你的。”


    “他奶奶的,你小子就不能學點大叔我的優點麽?”楊書軍笑罵。


    “我倒是想,可關鍵是,您老身上沒優點可學啊…”


    小圖圖連連蹬腿兒,指著我說,“妞妞,幫我把這臭大師的臉給抓花!”


    “好嘞…”


    笑鬧一番,先前因為那‘小狐’身世所產生的低落情緒被衝淡不少。一問之下,白小姐說,她們隨同殯葬用品店老板一起把那高富生送去的派出所,輪奸罪,夠那混蛋喝一壺的。至於高富生老婆,則隨同她們來了旅館,白小姐開了間房給她住。那女人睡的像死豬一樣,我們費了好大工夫才叫醒,把兒子交還給了她。


    向風還沒回來,幾人都挺擔心,我決定出去找找他。沒想到,剛來到樓道裏,就看到向風從樓梯口冒了出來。我急忙把他迎進屋裏。


    “阿風,這家夥說你的臉被鬼給抓花了。”小圖圖說。


    向風先是一楞,隨後淡淡的笑了笑,沒說什麽。


    “怎麽樣?”我問。


    “那人跑的太快了,沒抓住他。”


    “嗯。”


    我把那‘小狐’的身世講了一遍,我口才比楊書軍要好的多,經我加工整理外加煽情以後的‘小狐故事’,聽的幾個女孩兒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鼻子抽來抽去的。向風也連連歎氣搖頭。


    “後麵我們要怎麽辦?”我問。


    向風盯著牆角想了片刻,“到時候不行我們就自己想辦法,看能不能把水庫裏那東西給驅走。”


    “嗯。”


    我早已疲累不堪,回到我們住的那房間,腦袋剛一挨枕頭就睡著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時,我跟向風就爬了起來,臨出門前叫醒楊書軍,讓他呆在旅館裏,暫時別出門,不然萬一碰到那人說不定還會把他給抓走。


    我和向風出了旅館,來到那‘小狐’的住處,隻見一切還是先前的樣子,看樣子那‘小狐’沒回來過。按說的話,他比高老三年紀還大,不應該叫他‘小狐’了,應該叫‘老狐’才對。‘小狐’應該隻是他的小名,至於他大名叫什麽,我們不知道,後麵就以‘老狐’代稱吧。


    “你說這老狐還會不會回來?”我問向風。


    “應該會。”


    “那我們要不要守在暗處,就在這裏等他?”


    向風想了想說,“到時候再看吧,即便等到也不一定抓的住他,走,我們看高小文的鬼魂還在不在那廂房裏,把他給超度了。”


    從老狐住處出來,我們再一次來到那破宅院。清晨的院子裏水氣籠籠的,更顯陰森,我用手推了推天井的井欄,朽木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


    一般超度亡魂並不複雜,可是,眼下高小文的亡魂被人養在這風水惡劣的宅院裏,已經變成惡鬼了,想要超度他,必先要施法化去他的戾氣。俗話說,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況一隻惡鬼。昨晚他忌憚我們身上的法器,再加上我們沒對付他,所以他沒攻擊我們。今天可就保不準了,以我和向風的本事,他根本不是對手,但我們的目的是要超度他,不是將他打的魂飛魄散。而且,萬一一個不慎,他從這屋子裏衝出去,可就難找了,他會到處跑去害人。那老狐手上肯定有他身上的‘類象’,比如頭發之類的東西,所以可以控製他,依靠他把高富生兒子給捉了過來。


    我和向風警惕地來到養高小文鬼魂的那間廂房裏,屋子裏陰氣很重,即便是不會方術的人進來,也可以感覺到那種涼意,不是從外而內的那種涼,而是感覺從骨頭縫裏鑽出來,往外滲的那種涼。那張寫有‘金木水火土’,以及高小文生辰八字的黃紙還原封不動地釘在那張桌子上。看樣子,老狐的確沒回來過,高小文的鬼魂依然在這屋子裏。


    向風招了招手,我們來到屋外。


    “阿冷,你要去屋頂上壓陣,免得高小文從屋頂衝出去。”向風說。


    “沒問題。”


    可是,那房子太高了,牆壁上長有很多青苔,滑溜溜的,無可借力,我根本攀不上去。


    “奶奶的,我去找梯子。”


    “不用,跟我來,我有辦法。”


    我跟著向風一直退到那天井旁。


    “你有什麽辦法?”我望望屋頂,然後看了看向風。


    向風微微一笑,“我把你扔上去。”


    說著,向風來到我身後,雙手環住我的腰。


    “喂,有毛病啊你,抱我幹嘛?快放手!”


    向風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脖子裏,感覺怪怪的。


    隨著向風一句‘小心了’,我感覺他胸膛的肌肉猛然一鼓,然後,我腰裏一緊,緊接著便騰雲駕霧一般迷迷登登飛了起來…


    (祝大家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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