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以後,雨馨便移開目光,扭身下了車。我心裏麵五味雜陳的,迷迷登登去提那包,感覺胳膊軟綿綿的,連提了好幾下竟然都沒提起來。


    “阿冷,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向風關切的問,隨後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另一隻手替我一把將包提了起來。


    “嗯?”我回過神,慌忙道,“沒有。”


    “看你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鬥那些狐狸哪裏受了傷,或者累到了?”向風溫和的問。


    “冷兒不行就留在車裏休息吧。”師父說。


    觸到師父意味深長的目光,我臉上一熱,尷尬的笑了笑,“沒事,我好著呢,走,我們下車…”


    雨馨已經帶著老狐當先下到了溝裏,來到溝底,隻見老狐正趴在地上,一邊朝四處張望,一邊嗅來嗅去的。溝底的灌木和草叢間到處都是狐狸淩雜的腳印以及拉的屎,遠處的溝道裏水氣彌漫,想到昨晚的一幕,我此刻仍然心有餘悸。


    “狐老哥,怎麽樣?”老狐起身以後,師父問。


    通過這兩天的相處,以及不斷的和我們交流,除了‘我’和‘你’吐不清楚之外,老狐說話的口音沒先前那麽怪了。


    “這些狐狸都是從方圓百十裏的各個地方趕過來的…”


    老狐說,狐狸不比狼,它們不是群居動物,眼下這麽多狐狸聚在一起,十分罕見。看樣子,它們是被某種東西給吸引過來的,應該就是我昨晚用陰符打的那東西了…


    “師父,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它身上會有邪煞的氣場?”我小聲問。


    師父搖了搖頭,沉思了片刻,說道,走吧,我們先去那‘凹壁’看看,然後就去那破廟。


    ‘凹壁’裏,那顆死人頭還老老實實躺在裏麵,師父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用羅盤測了測,掐指算了算,說這人死了大概一個多月左右,看樣子,應該就是失蹤了的高複生。我們在‘凹壁’四近一帶搜尋,沒發現向風所說的那隻‘陶土盆子’。我心裏不由十分奇怪,這高複生挖出那隻陶土盆子,如果是打算拿去賣掉的話,按說應該出了高家村往東,或者過黃河往南才對。西邊這一帶荒無人煙的,再往西也沒有市鎮,他為什麽要跑到這裏?


    我把這個疑問告訴師父,師父還是沒說什麽,想了想道,走,去那座破廟看看。往破廟去的路上,雨馨沉默的走在我前麵,發絲被微風吹的飄來飄去的。我不禁想到去年那時候幫小晴家遷祖墳時,走在路上的情形,就跟眼前這種情形差不多,當時我盯著雨馨的背影,心裏麵想到的是晨星,從後麵看,兩人真的很像。此刻,我感覺和雨馨之間好像隔著一層玻璃,明明離的很近,卻觸不可及,透過‘玻璃’再看她的背影,我忽然發現她和晨星有著很大的不同…一直以來我都迷迷糊糊的,隻感覺和雨馨相處無憂無慮,每天都很開心…此刻我不禁捫心自問,我究竟是喜歡上了她本人,還是一直把她當作晨星的影子…如果是前者,那我對不起晨星,雖然她長久沒跟我聯係,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先前確實想跟我分手,但並沒有挑明,如果是後者,那我就對不住雨馨…我突然有一種想狠抽自己兩巴掌的衝動,師父說的沒錯,我發現自己就是一個負心薄幸的人…但不管怎麽說,晨星在先,並且把自己給了我,無論我對雨馨到底什麽感覺,就讓這一切都成為過去吧…


    想明這一節以後,我仰起頭,對著陰沉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渾身似乎輕鬆了許多。然而,心裏麵卻仍然堵著一團莫名的東西,揮之不散,抹之不去…


    下了斜坡,來到那座破廟,我收懾起心神,尾隨師父走進廟裏。


    “狐老哥,這座廟你以前知道麽?”師父問。


    “當然知道嘞,窩(我)以前到過這裏…”


    老狐說這座廟荒廢了好多年了,具體什麽原因荒廢的,他不是很清楚。


    看過那塊廟碑以後,師父打算去下麵的地下廟裏看看。


    “張師父小心,洞底那裏很滑。”雨馨說。


    “嗯,昨晚我倆都摔下去了。”我脫口道。


    說完以後,我不禁心頭一熱,臉微微有些發燙。看向雨馨,隻見她仍然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根本沒聽到我的話…


    先後下到地下廟裏,師父四處打量了一番,然後看了看祭台上的那個洞。


    “師父,有這五行七星陣鎮著,這裏麵的東西怎麽跑出來了?”我一直都很疑惑。


    “我感覺…”師父敲了敲距離祭台最近的一根柱子,“我感覺這東西好像是被人為召喚出來的。”


    “人為召喚?”


    幾人同時一愣,師父沉吟著點了點頭,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麽,沉聲說,走,我們上去。


    來到上麵,師父在這座破爛的狐仙廟廟屋裏四處仔細查看。雖然是白天,廟屋屋頂上還有一個大洞,但仍然給人感覺屋裏黑乎乎,陰森森的。


    來到廟屋東南角一處幽暗的地方,師父蹲下身,小心翼翼捏了一小撮泥土放在鼻端嗅了嗅。我看過去,隻見地上師父捏土的那塊地方呈現一種黑黑的顏色,絕對不是被雨淋的,因為這裏的廟頂十分完好,根本就不漏雨。我也學著師父那樣,捏了一小撮土嗅了嗅,心裏‘咯噔’一下子。


    “師父,是血!”


    “嗯,我好像知道怎麽回事了。”師父說,“如果我料的不錯,這應該是那高複生的血…”


    “高複生的血?…”


    我撓頭看了看向風,突然心中一亮,在大腿上猛拍了一下。


    “我明白了!怪不得高富帥那混蛋蹲在這裏撞鬼了,原來高複生的血在這裏!我想,高複生應該是在這座廟裏死的,然後屍體被那鬼東西拖去那‘凹壁’裏給吃了。”


    “這隻是其一。”師父說,“還有其二。”


    “其二?”


    “其二。”向風接口道,“地下廟祭台裏的那東西,其實就是高複生給弄出來的。”


    “高複生弄出來的?”我眉頭一皺,“難道說…難道說跟那隻陶土盆子有關?”


    “有沒有關係,現在隻是推測。”師父說。


    我心道,看情形,高複生挖出那隻陶土盆子以後,可能是在那盆子上得到了某種啟示,所以出村來到了這裏…忽然,我想到高富帥所說的,他蹲坐在這裏睡覺,迷迷糊糊看到高複生走了進來,高複生告訴他說,自己找到了寶貝…看樣子,高複生的初衷應該是過來‘尋寶’的,結果卻不知怎的把地下廟祭台裏的那東西給弄了出來,然後被殺死吃掉了…


    “師父,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如果高複生是死在這裏的,可他隨身攜帶的那隻盆子卻不在這裏,會去了哪裏?”我問。


    師父想了想,看了看表說,“等到晚上吧,晚上我自有辦法。”


    師父不明說是什麽辦法並不是在賣關子,而是用奇門謀事,不到行事的那一刻,不能明說。


    “師父,如果那些狐狸再跑來怎麽辦?”我惴惴的問。


    我們今天雖然人多,但那些狐狸更多,師父雖然厲害,但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濫殺狐狸。可如果不殺,別想將那些狐狸驅走。老狐雖然懂‘狐語’,但那些狐狸會不會聽他的話不攻擊我們,他自己也不敢保證。


    師父想了想說,大家趁天黑前分頭行動,弄一些粗點的樹枝過來,我們做些火把,狐狸怕火。


    從廟裏出來,我跟雨馨兩個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我忽然有一種兩個人分道揚鑣的感覺。一路往東,我來到那條溝,溝壁上長有不少粗大的樹。不一會兒的工夫,我就弄了七八根粗大的樹枝。看看天色還早,我決定去昨晚那狐狸被狐群咬死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屍體將它安葬,然後給它燒幾炷香。


    沿著溝一直走,我來到昨晚我背著高富帥滑下來的那地方。順著溝壁爬上去,離昨晚那地方越近,我的心越沉重,不隻因為那狐狸,還因為想到雨馨舍生忘死,不肯獨自逃走…


    終於來到那地方,隻見狐狸淩雜的腳印還在,卻不見有血跡,應該是被雨水給衝沒了。我在四近找了找,沒找到那狐狸的屍體,可能是被其它的狐狸給拖走了。於是便來到狐狸掩護我們的那座土丘,對著它蹲過的地方拜了三拜,然後點了三炷香插在了那裏。站起身準備轉身離開時,我忽然聽到身後隱約有腳步聲。憑借術師的第六感,我立時便知道是誰來了,猛一轉身,我看到了雨馨,她也正在看著我。


    “你…”話哽在了我喉嚨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雨馨將目光移向一旁,低聲說,“我是來看小狐狸的…”


    我又想開口,雨馨卻搶先道,阿冷你聽著,從現在起,我們兩個保持距離,不然對你,對我,對你女朋友,都不好,我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我希望你也是。說完,她目不斜視從我身邊走過,對著那三炷香拜了三拜,然後便起身離開了,拋給我一個冷漠孤單的背影…


    當我回到破廟時,天已經黑了下來,老狐不知從哪裏抓到兩隻野兔子,正在廟後的鬆林邊翻烤。兔子烤熟以後,他先是拿到狐仙廟裏,將兔子作為貢品對著那尊倒塌的狐仙像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後便拿出來分給了我們。兔肉烤的很香,但我卻食之如同嚼蠟。


    吃過晚飯,我們把一個個的樹枝綁上蒿草做成火把。眼見時間差不多時,師父看了看表說,準備施法。


    “師父,要怎麽尋找那‘陶土盆子’?”我問,現在可以說了。


    師父緩緩吐出兩個字,“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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