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鬼?”我和向風對視了一眼,問道,“師父的意思是說,把那高複生的鬼魂給招來,讓他告訴我們那隻陶土盆子的下落?”


    “沒錯。”師父看了看黑黑的夜空,“那高複生是橫死的,死後屍體還被吃了,怨氣很重,沒法進入輪回,我想,他的鬼魂應該就在這一帶…”


    我點點頭,心說,那高富帥在廟裏睡覺時遇到了高複生的鬼魂,那麽很顯然,高複生的鬼魂應該就在這一帶。


    “把東西全部拿上,我們走。”師父說。


    幾人一齊動手,有的拿包,有的拿火把,跟隨師父往南走去。破廟所在的這片坳地北高南低,南邊低窪的地方積蓄了很多雨水,清清亮亮的,遠遠看去,像是一塊平鋪在那裏的巨大白色塑料布。雨馨刻意和我保持著距離,默默地走在老狐旁邊,一眼也不朝我看來。


    來到距離水邊大概五六米的一處平整的地方,師父停了下來,前後左右看了看。


    “阿風,抽一支蘆葦給我。”師父說。


    向風點點頭,從我們帶來的蘆葦裏抽出一支朝師父遞去。接過蘆葦以後,師父左彎右折,片刻的工夫便折出一個紙人框架,從他帶來的包裏取出兩張白紙以及裝漿糊的小瓶子,將白紙裱糊在框架上,描眉鍍眼,一個栩栩如生的小紙人便出來了,幾個人都看的目不轉睛的。


    在高家村裏尋查到那高複生家裏時,向風曾向高複生的老娘詢問過高複生的生辰八字。問過向風以後,師父將生辰八字寫在一張黃紙上,然後,將一小撮從廟裏取來的,被血浸染過的泥土包在黃紙正中,折成一個小小的四方小包以後,師父抽出一根銀針,將小包釘在了紙人的眉心。


    弄好這一切以後,師父將紙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師父,需要我們做什麽?”我小聲問。


    “從包裏取七根蠟燭,八根香,四盞小燈給我。”師父說。


    我依言而行,先取出香和蠟燭遞給師父,然後在包裏一翻,翻出四盞小小的酒精燈,師父包裏有一個小塑料桶,裏麵盛的是酒精。我將酒精分別倒入燈內,一手拿兩隻,走過去,小心放在地上。這時候,師父已經點燃了那八根香,每根香釘一道神符,分別插在了那小紙人的外圍八個方位。前麵介紹過,奇門八神,分別是值符、騰蛇、太陰、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如果用奇門占測風水,八神代表神秘未知的氣場。在法奇門裏,每一神都有相對應的符。


    插完香以後,師父點燃那七根蠟燭,在香的外圍擺了一圈。我不禁想到當初在王老板買下的那座老宅院裏,幫雨馨度劫續命時的情形,當時雨馨失去意識,迷迷糊糊坐在地上,師父在她的外圍也擺了像這樣的,七根蠟燭圍成的燭圈。我看向雨馨,隻見她目光癡癡的盯著蠟燭,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弄好這一切,師父點燃那四盞小燈,放在了燭圈外圍的東南西北四個角,每盞燈底下壓了一道四方神符。香煙繚繞,燭火搖顫,燈光閃爍。師父直起身,深吸一口氣,掐指推算了一下,命我們站在了距那紙人大概七八米的一處位置。


    “等下都別出聲。”師父說。


    眾人齊齊的點了點頭,師父便回到原處,抽出一疊草紙,分成兩份,在由燃香、蠟燭、小燈所組成的那‘陣’外圍的西南角,以及東南角,分別點燃。西南是坤二宮,地盤死門的本宮,而此刻這個時間,人盤死門落在巽四宮,也就是東南。在地盤死門位燒紙,是為了祭地下的死鬼,人盤死門位燒紙,是為了祭遊蕩在人間的野鬼,總之,師父燒紙的目的就是為了祭鬼的,免得它們阻礙施法…


    待草紙燃燒殆盡以後,師父抽出七星劍,圍著‘陣圈’踏罡步鬥,三圈以後,師父猛然頓腳,厲喝一聲將手裏的七星劍朝那紙人指去,那紙人‘嗖’的一下子從陣圈裏麵飛了出來,落在了陣圈外圍的乾位上。


    “高複生的鬼魂在西北方位…離這裏大概…”


    師父一邊說,一邊提起紙人,丈量了一下它跌落的位置與它原本站立位置之間的距離,掐指算了算,“離這裏大概三四裏的地方。”


    “師父,是不是要人為把它給引來?”我問。


    “嗯。”師父把紙人放進陣圈裏,看了看我,“冷兒你去,把它給引來,我告訴你怎麽引。”


    “又…又是我?”我不禁吞了口唾沫。


    “師父,要不我去吧。”向風說。


    “你身上陽氣太重了,它不會跟你來的,冷兒是陰時生的,冷兒去吧。”師父說。


    “嗯嗯,我去…”


    我點點頭,看向雨馨,忽然發現她也在看著我,臉上是一種關切的表情。見我看過來,她急忙將目光移開,顯得有些慌亂,但隨後便寧定下來,再次朝我看過來,目光勇毅而又倔強,用一種朋友式的關切語氣說,注意安全…


    我心頭有些發熱,衝她微微笑了笑,點點頭。師父輕輕歎了口氣,看了看表,把九宮格以及木牌取出來,在地上起了一局。


    看過局象以後,師父說,“冷兒,你等下先往西走,看到北鬥七星以後再往北…”


    “北鬥七星?”


    我眉頭一皺,看向夜空,天陰的很厲害,根本看不到一顆星,哪有北鬥七星?忽然想到,師父說讓我看到北鬥七星以後往北,那肯定是當我走到某一個地方時雲會散開,北鬥七星會顯露出來,如果是此刻看到,那現在就能往北了…


    “嗯,然後呢師父?”我問。


    師父凝神不答,起身抽出一道符紙,把高複生的生辰八字寫在背麵,包起一小撮被血浸染的泥土,折成四方小包以後遞給我,命我放進貼身襯衣胸前的口袋裏。


    “當你走到高複生鬼魂藏身的地方附近時,你會感覺到這個紙包在你胸前變冷…”師父說。


    我不由打個冷顫,似乎感覺紙包此刻就已經變冷了。


    “嗯,再然後呢?”


    “再然後…”師父繼續道,“你找個地方施法,逆念玉女反閉訣把它給引出來。當它出來以後,你要迅速把符紙包從襯衣口袋裏取出來,放進鞋裏,然後用紅繩綁紮住放符紙包的那隻腳的腳腕。這麽一來,它就會跟著你來了。”


    光想想我就緊張的頭皮發麻,“師父,符紙包要放哪隻鞋裏?”


    “哪隻都可以。”


    “那…那有沒有凶險?是不是也像當初引那邪煞一樣不能回頭?”


    “有凶險,不能回頭,如果回頭的話,它很有可能會上你的身…”


    “師父,要不阿冷一起去吧。”向風說。


    “不行,隻能冷兒自己去。”


    “風師弟,咱對個暗號吧,到時候我回來,你就問,喂,你是誰?我就是說我你都不認識啦?我是一枝梨花壓海棠,貌比潘安賽明星的阿冷啊…如果我要不回答,或者回答錯了,就說明我被鬼上身了。”


    向風笑了笑,我偷偷看向雨馨,隻見她原本漠然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笑容,微微撇了撇嘴角。


    “好啦,別沒正沒經的,冷兒,一切自己小心。”師父關切的說,“為了以防萬一碰到那些狐狸,帶兩根火把。”


    在眾人關切的注視裏,我邁著‘悲壯’的步伐,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揮舞著沒點燃的火把往西走去。很快便來到坳地邊緣,我轉身朝眾人揮了揮手,一步步沿著斜坡來到上麵。


    就這樣,我一路往西,一邊走,我一邊注意著夜空,天上黑雲湧動,根本沒有要散開的跡象。我不由十分忐忑,北鬥七星會出來嗎?…由於頭天下過雨,晚上濕氣返升,到處水氣蒙蒙的。師父擔心手電光會把狐狸給引來,所以令我不到萬不得已盡量別開手電。黑暗中朝四處望去,一座座土丘包裹在水霧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零零散散分布的墳包。到處都陰森森的,涼風吹拂荒草,‘沙啦啦’輕響。不時路過一棵歪脖子老樹,枝幹‘吱嘎嘎’作響,就像垂死呻吟的老頭兒,令人內心哀涼,頭皮發脹。


    我盡量保持一種輕鬆的心情,但還是時不時的會緊張。就這樣,一直往北走了差不多二三裏路了,天上的陰雲絲毫沒有消散,根本不見北鬥七星。又往前走,來到一座大土丘前,我心裏實在沒底了,於是便登上土丘朝北邊的夜空張望。我的目光極力想穿過雲層看到北鬥星,可雲層實在太厚,密匝匝擁簇在一起,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直到我眼睛都瞪酸了,還是沒看到北鬥星。唉…我歎了口氣,揉了揉眼睛,心說,看來師父失算了,那怎麽辦,打道回府麽?當然不行,再往前走走吧,走走試試…這樣想著,我正準備下土丘時,無意間朝左前方瞥了一眼,這時候,我忽然看到距我大概十多米遠的地方,隱約有七座小土丘,連成一個勺子的形狀…


    我心中一動,什麽也顧不得了,急忙打開手電照過去,的確是一個‘勺子’,看樣子應該是天然形成的,‘北鬥七星’…原來並不是天上的,而是地上的!我不禁暗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時對師父的算無遺策無比欽佩。


    師父說讓我看到‘北鬥七星’以後往北,那就從這裏往北。


    我下了土丘,一路往北,越走心裏麵越緊張,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就這樣走著走著,忽然間,我感覺有東西猛然一涼,就好像有人突然塞了塊冰在我胸口…到了,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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