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少婦,就是去年我和小晴兩個攔喜車,借喜花的那個新娘子二丫頭。原本我還以為,即便找到二丫頭家,二丫頭肯定也不在家,因為別人早就嫁出去了,沒想到居然在,應該是回娘家來省親的,那就好辦了…一年時間不見,這二丫頭挺著個大肚子。


    小晴詐屍一樣從我身後蹦出來,把這二丫頭給嚇到了,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


    “她…”


    我正要開口,小晴脫口道,“我是楊小晴!”


    “楊小晴?”二丫頭愣了愣,“我認識你麽?”


    “她…”


    “就是…就是就是…”這小晴子一激動就不知該說什麽了,“就是去年向你借喜花的那個…那個那個…少婦!”


    “噗…”


    我差點沒岔了氣,弓腰捂著肚子,連連咳嗽。


    “笑笑笑…”小晴衝我一翻白眼,抬腳踩了我一下。


    二丫頭也樂了,用手捂住了嘴。


    “妹子你想起來了沒?”小晴問。


    二丫頭點點頭,止住笑,柔聲柔氣的問,“你們過來是有事麽?我已經沒喜花啦…”


    “我們不要喜花,那什麽…”


    這小晴子顛三倒四的,不一定扯出什麽來,我急忙把她往旁邊一拉。


    “那什麽,二妹子,我們過來是有點事想問你。”我說道。


    “什麽事?”二丫頭問。


    “一時半時的,我也說不清楚,家裏說吧,外頭怪冷的,你看你…”我笑了笑,用手比劃了比劃。


    二丫頭臉一紅,低下了頭。小晴看了看她的肚子,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


    “那就家裏來坐吧…”二丫頭說完,扭身朝院裏走去。


    “走了,別看了,你還好意思看,人家結婚一年就有娃了,你呢?”


    “你管的著麽?”小晴嘴一撅。


    “我警告你啊…”我低聲說,“老老實實跟著我就行了,別一驚一乍,沒邊沒沿兒的,聽到沒?”


    “知道啦,怪不得馨妹子管你叫囉裏八嗦大師…”


    “嗬,你還不服氣,有你那樣說話的嗎?我是去年那個…那個那個少婦。”


    “腦缺氧了唄,嘿嘿…”小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後下巴一翹,“我也沒說錯呀,本姐姐我結婚都這麽久了,不是少婦,難道還是少女麽?”


    我簡直哭笑不得,心說,這小晴命好,嫁了個好老公,不然的話,就她這沒頭沒腦的,如果嫁給個渣男,可有的受的…她跟楊叔兩個,一個笨一個滑,兩個都不靠譜。


    “進來了你倆…”二丫頭喊道。


    “來了…走了。”


    我把小晴往身後一扯,當先走進院子。這是一座很普通的農家小院,院子裏打掃的一塵不染,上方支著瓜藤架子。隆冬時節,架子上空空蕩蕩的,夏天的時候,藤纏蔓繞,人走在底下應該挺涼快。屋牆上,掛著凍肉,凍帶魚,還有幹癟癟的紅辣椒。


    屋裏挺暖和,二丫頭的父母都在。


    “你們…”老頭兒緊張看著我們的。


    “我們…”


    我拽了小晴一下,衝老頭兒笑了笑,“大爺我們是去年在二妹子接親的半路上討喜花的那倆人,您應該還記得吧,我們過來找二妹子有點事…”


    “喔喔…”


    這老頭兒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二丫頭去泡茶了。我用餘光在屋子裏掃量了一番,心說,這村上不像有邪煞的樣子,如果師父的推斷沒錯的話,那麽我感覺,邪煞應該在阿風和楊叔所去的那村子上…師父曾跟我們說過,自然形成的邪煞是很少見的,它們是由風水惡劣的地方,或者磁場扭曲的地方的煞氣凝聚而形成的,成煞的‘媒介’,可能是動物,可能是植物,也可能是人,自然成形的邪煞,不會離開形成它的那地方,即便偶爾跑出來害人,過後它還是會回到那地方…


    說是這樣說,具體是不是真的這樣,其實師父心裏也沒底,他是從古籍文獻中查來的,自然邪煞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他也沒見過…


    “來,喝茶…你們找我,到底啥事兒呢?”二丫頭問。


    “啊?”


    我回過神,心說,不管這裏有沒邪煞,既然來了,就不能白跑一趟,該問的還是問吧。


    “那什麽,二妹子,我想問一下,你當初送我們的那朵喜花,是從哪裏來的。”


    “哪裏來的?”二丫頭一愣,“我們村上的吳裁縫給做的呀,你問這幹什麽?”


    “哦,那什麽…”我指了指小晴,一本正經的說,“我這個姐姐年後要結婚了,她是個一根筋的家夥,硬是要佩戴和你當初結婚時一樣的喜花,說有喜氣,所以我就帶她問問…”


    小晴瞪著倆眼看著我。


    “她結婚?”二丫頭看了看小晴,“她剛才不是說,她去年的時候就是少少…”


    “我…”


    小晴想要開口,我不動聲色的用腳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下,衝二丫頭笑了笑,說道,“哦,是這樣的,她和她準老公同居了三四年了,年後才辦喜事…”


    “原來是這樣啊…”二丫頭又看了看小晴,也不知在想什麽,臉一紅。


    “我…”


    “行了!”我打斷小晴,起身站了起來,“麻煩二妹子,告訴我們那吳裁縫住哪裏。”


    “我帶你們去吧。”


    “你這樣…”我看了看她的肚子。


    “不要緊,沒事的…”


    “馨妹子說的對,阿冷你就是個混蛋,隻會欺負我。”走在路上,小晴撅著嘴低聲說。


    “別廢話啊,想不想救你爸還…”


    “哼…”


    我和小晴跟著二丫頭,來到吳裁縫家。還沒進門,就聽到‘咯嗒嗒’的縫紉機聲,院子裏掛著很多布料。


    “吳哥忙呢…”


    “呦,二妹子來了。”


    這吳裁縫三十多歲年紀,他一起身,我忽然覺得有點麵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他們是…”吳裁縫指指我跟小晴。


    “他們…”


    “妹子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我笑了笑。


    二丫頭走後,我掏出一根煙遞給吳裁縫。


    “呦,這麽好的煙呐…”吳裁縫滿臉堆笑,雙手接過,“謝謝了啊。”


    “不客氣…”我笑了笑,心裏嘀咕道,這人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看兩位穿戴,不像是來做衣服的,是不是要做別的什麽?”吳裁縫問。


    “哦,我們…”


    突然之間,我想起來了…當初我和小晴去借死人紐扣,在王滿貴那村子上,還沒挨打,就被王家族人給嚇死的那個吳二蛋…眼前這個人,長得跟那吳二蛋有些相像…


    “怎麽了?”吳裁縫可能見我神色有異,問道。


    我盯著他,冷冷的問,“你認識吳二蛋嗎?”


    吳裁縫手一抖,煙掉在了地上,“他,他是我弟弟啊!”


    “你弟弟?”我眉頭一皺。


    “對啊,他排行老二,小名叫二蛋,我是老大,小名叫大蛋,我倒插門到這村子上來的。二蛋都死了一年了,你問他做什麽?…”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我心念急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然而,心裏麵仍然模模糊糊的…隻有一個念頭比較清晰,不是巧合,這一定不是巧合…


    “我說你們到底是不是來做衣服的?”吳裁縫問。


    “不是。”小晴說。


    “沒錯,不是。”我也道。


    “不是就走吧,我忙著呢。”吳裁縫沒好氣兒的說。


    “走?”我冷冷一笑。


    “怎麽?”


    我手一擺,“小晴子,把門關了。”


    “好。”


    “你,你要幹嘛?”吳裁縫嚇得直往後縮,“我叫人了啊!”


    “叫人?”我冷笑一聲,“你敢叫人,我就敢把你下巴給捏下來。”


    “你敢!”


    我左右一望,抓起一塊量布料時墊在下麵的厚木板,一胳膊肘搗上去,‘咯叭’一下斷成了兩半,“你看我敢不敢…”


    吳裁縫眼睛都直了。


    “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隻要我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我把木板一丟,往凳子上一坐,點上一根煙。


    “你…你你你問吧。”


    “吳二蛋是你弟弟…”


    “對對。”


    我看了他一眼,把煙豎在手裏,吹了吹煙灰,盯著紅紅的煙頭緩緩的說,“你弟弟當初偷人家的魚被發現,把別人老頭兒推進水塘裏,後麵事情敗露,別人族人要打他,然後他就嚇死了,對嗎?”


    “你…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笑了笑,看了看吳裁縫,‘哼’了一聲,一字一頓的說,“因為,當初就是我把他揪出來的。”


    “啊啊…原…原來是你!”


    “怎麽,要給你弟弟報仇麽,盡管來。”我淡淡的說。


    “不不不…”吳裁縫連連擺手。


    “好,那我問你。”


    “你說。”


    “你弟弟身上穿的衣服,是你裁剪的嗎?”


    “是,他死時候身上穿的那件都是我給他剪的…”


    我心中一動,果然不出我所料!


    “其實,其實我跟我弟弟關係並不好。”


    “哦?”


    “他就是個無賴,平常偷雞摸狗,欺軟怕硬,常不常跑到我這裏來,跟我要煙酒錢,我不給他,就跟我鬧,現在他死了,我的日子舒坦多了,所以我該謝謝你…”


    “衣服也是他跑你這兒耍無賴,讓你給他做的麽?”


    “當然。”


    “布料哪兒來的?”


    “我給他能用什麽好布料?”吳裁縫撇了撇嘴,“從村子外麵撿來的破衣服,漂洗以後裁改了裁改…”


    “嗯,那確實,對他那種人,給他點殘次品穿就不錯了。”


    “說的對。”


    “嗬嗬…”我笑了笑,“如果是對其他人呢?”


    吳裁縫一愣,“對其他人我當然不會那樣啦,都是用上等的新鮮布料。”


    “是麽?”我盯著他眼睛,緩緩的說,“好,那我問你,二丫頭出嫁時,你給她做的那喜花,布料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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