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喜花?”吳裁縫吞吞吐吐的問。


    “對。”我說道,“做那喜花的布料,哪兒來的?”


    “買…買來的啊…”


    “真的麽?”


    “當然真的!”


    “嗬嗬…”


    我笑了笑,也不看這吳裁縫,手指一搓,搓滅煙頭,丟在地上。


    “小晴子。”


    “嗯?”


    “出去把大門關了,免得萬一有人進來。”


    “好。


    “你…你要幹嘛?”吳裁縫直勾著兩眼看著我,緊張的問。


    “他要揍你。”小晴說。


    “真…真真的?”


    我懶洋洋站起來,揉了揉膀子,然後‘咯叭’捏了下手指,扭頭衝小晴道,“好晴姐,快出去吧,免得等下濺你一臉血,你忘了上次了麽?”


    “上次?”小晴倆眼一瞪。


    “就上次我們遇到的那個不說實話的…”我衝她擠擠眼睛,歎了口氣,“那人最後怎樣了?”


    “噢,那個啊…”小晴拍拍頭,“被你揍了唄…”


    我悄悄衝她豎了豎大拇指,這小晴子也不是一味的笨。


    “嗯,揍成啥樣啦,你還記得麽?”


    “哎呦,當然啦,那一臉的血啊,那…”


    這小晴的一驚一乍放在此時倒是挺應景,不過再說下去不一定又扯出什麽來,我急忙打斷她,“嗯嗯,行啦,你出去吧,守在大門口,如果有過路的問,這吳裁縫家‘嗷嗷啊啊’的在幹啥呢,你就說過年買了頭活豬,正在殺呢。別人要問,那俺咋聽著有人喊救命呢,你就說,吳裁縫膽小暈血,被殺豬的場麵給嚇得,不要緊…”


    “好…”


    小晴點頭走了出去。


    吳裁縫隨手抓起桌上一把裁布料的長剪子,哆裏哆嗦指著我。


    “你…你你你要幹嘛?”


    “啊?”我看了他一眼,‘憨厚’的笑了笑,“不幹嘛,別怕別怕,幾下就搞定,沒痛苦的…”


    “幾…幾幾下?”


    “嗯,對啊,在你腦袋上…”我比劃了比劃,“鑿這麽三下,第一下上去會有點痛,忍忍就過去了,第二下略痛,第三下嘛,就麻木了,沒感覺了。三下過後,血‘刷刷’的就出來了,很快就把你腦袋染成個血葫蘆兒,好看的很,然後你整個人會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跟成了仙似的,那滋味兒,相當美妙…”


    吳裁縫臉都白了,嘴唇不停的哆嗦,我強忍住笑,一本正經的提起凳子,掂量了幾下,嘟囔說,“不行,太輕了,用什麽呢…”


    說著,我往四周一瞥,隻見靠牆立著一把擰鋼管用的那種管鉗子,眼睛一亮。


    “好了,就用它吧…”


    我把凳子一放,走過去一把抄起管鉗,兩手抓著鉗柄,‘嘩啦啦’舞了幾下,皺了皺眉頭,“哎呦,這玩意兒有點重啊,不過倒是挺趁手,這樣吧,我看不用三下了,那就減一下,兩下足夠了…”


    說完,我拎著管鉗便朝吳裁縫走過去。


    “你…你你別亂來啊…”


    吳裁縫手裏的剪刀‘啪嗒’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往後一退,撞翻一把椅子,自己也差點沒摔倒。


    “別怕別怕…”我擺了擺手,“我說了沒痛苦的,躲什麽呀…”


    我一直把吳裁縫給逼到了牆角,盯著他腦袋上下左右來回打量了幾下,“嗯…這個地方不錯,就這裏吧…”


    我‘嘩啦’一抖管鉗,吳裁縫嚇得殺豬一樣‘啊’一聲怪叫。


    “饒命啊!…”


    “說不說實話!”我喝道。


    “我說!我說!”


    “說吧,做喜花的那布料哪兒來的。”


    “別…別人送我的。”


    “別人送的?誰送的?”


    “是那個…那個那個…”


    “那個那個…還不說實話!”


    我一揚管鉗。


    “我說我說!…也…也是撿…撿撿撿來的…”


    我出了口氣,把管鉗‘咣’往地上一扔,嚇得吳裁縫往上蹦了一下。


    “要是被人知道,你居然用撿來的布料給別人做出嫁時佩戴的喜花,別人不把你小子的腿給打斷,還什麽你弟弟不是好東西,你又是什麽好東西了?”


    吳裁縫耷拉著腦袋,“你…你可別說出去啊,要是被人知道的話,我真的會被打死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好,那我問你,布料是從哪兒撿的。”


    “跟給二蛋的那件衣服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


    “嗯,一件大紅的衣服,我看著挺新,所以一起撿回來了,後麵二丫頭要出嫁,讓我給她做喜花,我就把那衣服給裁掉了…”


    從這吳裁縫的講述來看,我們當初所借的那‘喜氣’和‘喪氣’,原本是出自同一個地方…照這麽來看,那喜花,以及吳二蛋那件衣服的扣子上,都帶有楊老爺子的陽壽,它們出自同一個地方,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吞噬楊老爺子壽數的那邪煞,曾經碰過這兩樣東西…也就是說,這裏有邪煞!…


    我心裏麵既激動又有些緊張,全身的肉都繃了起來,緊緊捏起了拳頭。


    “我說的全是實話!”吳裁縫可能以為我還要揍他,急忙道。


    “嗯?”我看了看他,鬆開拳頭,“走,帶我去當初你撿衣服的那地方看看。”


    吳裁縫看起來有些不大情願。


    “不去也可以,我這就去二丫頭家,跟她說,你用撿來的,別人扔掉的衣服,給她做喜花…”


    “別別別呀,我帶你去,可是…”


    “怎麽?”我問。


    “可是都過去一年多了呀,那地方早就什麽都沒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隻管帶我去就可以了…”


    “阿冷…咦?這人咋沒出血?”來到外麵,小晴問,臉上透著幾許失望。


    我微微一笑,“他既然說了實話,自然就不會挨揍了,走吧…”


    吳裁縫帶著我們出了村子,一直往西南走去。西南為坤位,地盤死門的本位,一路上,我留神觀察四近田地裏的植被,隻見樹長得歪歪扭扭的,麥苗則又稀又矮,墳墓倒是挺多,或大或小,東一座西一座的…我心說,看這情形,這裏可能真的有邪煞…


    天空堆滿層層疊疊的鉛雲,不時便卷起一陣冷風,吹得塵埃四起,風中隱約夾雜著一種濕漉漉的氣息,似乎想要下雪。一直往西南走了一兩裏路,把個小晴子凍的哆裏哆嗦的。來到一道水溝前,吳裁縫指著溝裏說,大概就是在這裏了。


    我朝溝裏看去,隻見溝底的泥被嚴寒凍的龜裂了,一道道裂隙看起來觸目驚心的。我抬眼朝四下裏看了看,取出羅盤,指針出現輕微的擺動,說明這一帶存在磁場異常的地方,果然有邪煞?…


    我的心一陣狂跳,深吸了口氣,穩了穩情緒,把羅盤遞給小晴,我爬上水溝邊的一棵老樹…舉目四望,隻見水溝往南遠處有一條路,從這裏看起來白花花的…我的眼前仿佛出現這樣一副情景,幾年前的一天,小晴的父親,那楊老爺子,開著車出門辦事,夜深時,來到了這條路上,駛著駛著,突然間,一個黑影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


    想到這裏,我的心猛的一收,差點從樹上掉下去。往四近望去,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我心裏想,這樣看是看不出什麽的,看樣子隻有等到晚上了,如果這裏有邪煞的話,我試試看晚上能不能把它給引出來…


    起大風了,刮的我處身的這棵老樹搖晃的厲害。望了一圈,我從樹上滑了下來。


    “怎麽樣阿冷?”小晴問。


    “走吧,先回村裏…”我不動聲色的說。


    風越來越大,將近村子時,隱約有雪花夾雜在風裏,打在我臉上,涼冰冰的。來到二丫頭家,雪已經開始下大了,風卻小了下來,漫天飛舞的雪花,鵝毛飛絮一樣,打著旋往下落。


    “咋樣,做喜花的事,說妥了沒?”二丫頭熱心的問。


    “說妥了。”我說道,“隻不過,還有點事要麻煩你們。”


    “什麽?”


    我指了指正在蹦躂來蹦躂去,拍打身上雪的小晴說,“我車出了點毛病,零件壞了,今天估計走不了了,我等下去買零件回來換,可能會回來很晚,我這個姐姐就在你們家吃住一晚,我會給錢給你們。”


    “這有什麽麻煩的…”


    二丫頭很熱心,一口就應承了下來,死活不肯要錢。並且說雪下這麽大,幹脆我也住下得了,別去買什麽車零件了,明天雪停了再說。


    盛情之下,我便沒有推辭。這天下午,我在這二丫頭家小睡了一覺,養了養精神。醒來雪還在下,院子裏已經積了白白的一層。


    這馬上就要過年,二丫頭家已經備齊了年貨,晚上把各種菜肉用小鍋熬著,二丫頭爹把酒燙熱,讓我陪他喝酒。幾口老酒下肚,老頭兒鼻子就紅了,沒有了初見時的那種拘束和生分,話匣子打開就沒邊沒沿兒。我嘴上跟老頭兒聊著,一顆心卻不知飛到了哪裏。想到晚上一個人行動,我心裏就有些發怵,不知道等待我的到底會是什麽…


    本來,我可以給師父或者阿風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協助我,可是,天氣這麽惡劣,雪又下這麽大,路不好走。再說,眼下所麵對的,是個連師父都沒接觸過的未知事物,吉凶難料,我不想把師父和阿風二人拉過來涉險,思前想後,我決定獨自行動,無論前方是什麽!…


    飯後,我向老頭兒討了半瓶燒酒。回到偏屋,我往床上一倒,靜靜的等待著。夜漸深,雪還在下著,那種撲簌簌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寰宇。院裏的瓜藤架子,被積雪壓迫,不時便發出吱嘎一聲響,給這寂靜的雪夜平增了幾分詭異…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下了床,把那半瓶燒酒往口袋裏一裝,提起裝法器的包,朝著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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