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叔向來喜歡扯閑,很少有正兒八經的時候。此刻他直視著我,看著他這幅樣子,我的心不由得一緊。


    “不做什麽呀,怎…怎麽啦?”我吞吞吐吐,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楊叔皺起眉,表情凝重的看向窗外,我感覺心裏有很多話想要說,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過了一會兒,楊叔把目光收回,朝我看來,“我琢磨著,你剛才說的,應該是公雞山…”


    “哦?真有這麽個地方?”


    楊叔點了下頭,“太行山那麽大,啥奇形怪狀的山沒有。”


    “那,楊叔說說。”


    “當初去年那時候進山,石頭村留我們借宿的那個大哥,你記得吧?”


    “啊…”我愣愣的點點頭,腦子裏浮現那人的樣貌。


    “就是那大哥告訴我的關於公雞山…”


    楊叔說,那時候,他經常進山尋找他舅舅楊念生,每次去,都會在石頭村那人的家裏留宿。楊叔這人很健談,和那人熟識以後,海侃神聊中,聽他講了不少關於太行山裏的傳說,大多都是一些荒誕不經,古人訛傳或者編造出來的東西。其中,便有關於公雞山的傳說。據說,石頭村往南百裏之外的深山裏,有一座形狀很像大公雞的山,呈單腳獨立狀,屹立在群山之中。關於這座公雞山,誰也沒見過,據說,見到它的人都別想活著回來…


    我們平時經常看到有些鬼片,主角被鬼追,生死存亡之際,公雞突然叫了起來,然後鬼就跑了…傳說,那座公雞山,掌管著太行山裏所有的孤魂野鬼,在公雞的‘胸部’,有一個山洞,每天一到了晚上,那些孤魂野鬼就順著山洞跑出去,在深山老林子裏麵遊蕩。而一到天快亮的時候,那座山便像地震一樣出現震動,隨著震動,山腹中發出一種類似於公雞打鳴的聲音。那些鬼感應到以後,便會全部跑回來,回到那山洞裏…


    “這麽離奇?”我問。


    “是啊,傳說嘛,當然離奇。”楊叔說,“我當時吧,聽的打瞌睡了都,根本沒當回事。可是,那大哥後麵的話,讓我一下子來了精神…”


    “哦?”


    楊叔搖了兩下頭,不慌不忙的拿起茶壺倒起了水。


    “他後麵說什麽?”我急得抓耳撓腮的,這楊叔像沒看到一樣。


    “別忙別忙,大叔我喝口水先…”


    我無奈的吐了口氣,好容易等楊叔把一杯茶水喝完,他這才道,“他說,他們村當年,有人見過那座山。”


    “哦?”我也一下子來了精神。


    以前舊社會那時候,沒有外出打工這麽一說,山裏人從出生一直到終老,基本都沒出過山。靠村子和村子之間互相通婚來延續香火,碰到男女比例不平衡的階段,比如男的少女的多,那麽,山妹子們就隻有遠嫁了,嫁幾百裏之外的都有。


    民國的一年,石頭村就有一個女孩兒嫁到了百裏之外的一個山村。由於交通不發達,新娘子的父母歲數又大了,所以,前去送親的,就隻有新娘子的哥哥一人。雖然山裏窮困,但結婚這種喜事,該擺的酒席還是擺的,無非也就是那種薄席,縱然薄席,對於平常吃糠咽菜的山民來說,已經是山珍海味了。那新娘的哥哥吃壞了肚子,半夜摸著黑也不知跑到哪裏去解手,這一去人就沒影兒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就在眾人焦急尋找時,他搖搖晃晃回到了村裏,一身衣服刮的像爛布條一樣兒。整個人就像得了癔症,旁人問什麽,就隻會搖頭。新娘的婆家安排了倆壯漢把他送回了石頭村。回村躺在床上又癔症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那人忽然間清醒了,跳下床,滿村子亂跑,逢人就說,他見到公雞山了…然後第二天,那人就死了,相信他話的人,認為他是被那隻‘大公雞’把魂魄給收走了,傳說凡是見到公雞山的人都活不了。不信他話的人,認為他是得了瘋魔症,所謂的清醒,不過隻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這事兒真的還是假的?”我問。


    “那大哥跟我說是真的,他還帶我去村後頭看了,指著一座墳跟我說,那裏麵埋得就是當年那人…”


    我心裏麵浮想聯翩,楊叔說道,“你一來就拽住我問我公雞山,把我嚇一跳,我還以為你們去了那地方呢…”


    “嗯?”我回過神,“現在沒去,不過,總會去的…”


    楊叔瞪著倆眼看著我。


    “師父,我覺得可能真有那座山。”把楊叔的話複述完,我道。


    師父沉思不語。


    死人是不會撒謊的,那小楠既然偷聽到了萬金山和法師提到高啟恩,隨後便提到那座山,那麽我想,高啟恩和那座山之間,一定有著某種淵源…我們一直以來都挺奇怪,我們找到了萬金山的兩處‘巢穴’,並且和萬金山也照過一次麵,可是,從沒見過那個高啟恩…這個神秘人物,到底躲藏在哪裏呢?…現在看來,他很有可能就躲藏在太行山裏那座什麽公雞山裏,不知暗地裏在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忽然間,我想到太行山裏的那個無名山村,那村子的突然消失,不知道是不是跟這個神秘人物有某種關聯…然後,我又想到萬金山,之前的很多疑團,都要著落在這個人身上…


    “師父,我們要不要去找找那座山?”我問。


    師父想了好一會兒,最終緩緩點了下頭。


    我立馬拿了本旅遊地圖,跑去找楊叔。


    “大叔大叔。”


    “幹啥幹啥,狗攆了是咋的?”


    “你能不能在這地圖上,指出你剛才提到的,那個村子的大體位置?”


    楊叔一愣,一雙眼睛直冒賊光,看了看地圖,然後看了看我。


    “你小子想幹嘛,讓大叔我帶你去找那什麽公雞山?”


    “不隻我,還有師父…”頓了一下,我道,“怎麽,楊叔怕了?”


    “他奶奶的,大叔我怕過啥?”楊叔脖子一梗,“大叔我連自焚都不怕,會怕一座傳說中的山?”


    “那就是,你這個太行山‘活地圖’隻是吹牛吹出來的,人家石頭村那大叔給你講的那麽詳細,你都不知道那村子在哪裏…”


    “誰說我不知道!”楊叔唾沫星子一飛,“把地圖給我!”


    我心裏麵暗暗好笑。


    楊叔抓過地圖,翻到關於太行山的一頁,指著其中一處位置說,大體就是在這個位置。隨後又道,他奶奶的,這剛出山沒幾天,大叔我腳還沒捂熱乎呢,這又去,我都快成個收山貨的了…


    我們不是去旅遊,人多了隻會徒增麻煩。晚上,眾人坐在一起商議,最終確定,隻有師父,我,楊叔,我們三個人去。阿風留下來看家,另外保護雨馨和晨星的安全。知道雨馨父親並不是她的生父以後,我就不時的想起去年那時,和雨馨父親照麵,他衝我說的一句話‘你會後悔的’…可是,這麽久以來,他並沒有對我做讓我‘後悔’的事,越是這樣,我心裏麵越不安,這個人城府極深,比當年的蕭山還要可怕。隱隱約約的,我似乎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風浪,正在不遠的前方等待著我,以及我身邊的所有人…


    掐指算算,市裏撞邪的那個男人,‘十日之期’就要到了。因為要進山,師父將沒法去市裏為他拔除邪氣,於是,師父便把方法教給了向風,到時候由向風去。


    第二天,把進山需帶的吃食,以及需用的東西全部備齊。第三天上午,在向風,雨馨,晨星,三人關切的注視下,我開車載著師父和楊叔,緩緩駛出了院子。


    順著路道剛剛行駛了不到二十米,一個東西忽然一下躥到了車前,我急忙點住刹車,搭眼一看,居然是小狐。


    “師父,帶小狐一起去吧,小狐可有靈性了,說不定能幫我們大忙!”我急忙道。


    “好。”師父微微一笑。


    車門剛一打開,那狐狸就撲進了我懷裏,一邊哼唧,一邊用熱乎乎的嘴巴在我臉上磨蹭…


    時令已是春末,比去年我們進山要稍微晚些時候。這一次,我們所走的自然不是去年那個路線。一路很多土路,溝溝壑壑,塵土飛揚。來到位於山腳下的一個老鎮子時,已經是傍晚了。


    在那鎮上的農家樂吃過晚餐,晚上找了家旅館過了一夜。第二天,我那車就丟在了旅館的大院子裏,三人打點行裝,帶著狐狸,徒步進山。


    一路上的風景,還是相當美麗的。雖然沒遇到去年進山時所見的那樣的大瀑布,但小瀑布倒也有不少,瀑水甘美清涼,匯入清溪,綜綜流淌,水聲叮叮咚咚,仿若古箏彈奏,相當美妙悅耳。不時路過一座林,陽光穿過林木枝葉灑在林中,每條光線上都包裹著輕煙薄霧,不用鼻子呼吸,隻眼睛看著,就感覺心曠神怡,直如人間仙境一般…


    最初時,我們碰到好幾隊驢友,彼此交換了些食物。那些人,尤其女孩兒,對我身邊華美漂亮的狐狸格外感興趣,問長問短,滿臉豔羨。每個人都要用手摸一摸,一般時候,小狐是不讓外人摸的,見我點頭,它也就沒動。


    隨著漸行漸深,就沒再碰到過驢友了,眼前的景致,時而美麗,時而蒼茫。一路走走停停的,就這樣走了整整一天,將近黃昏十分,我們來到位於大山深處的一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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