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老漢家這房子,牆是用泥土夯砸修葺的那種老房子,隻有窗戶,是用青磚壘的,外麵還用瓦做了個遮雨的簷帽兒。屋裏麵,窗口正對著床的一塊青磚上,刻著一種古裏古怪的圖案,彎彎曲曲的,距離有點遠,看不太清,隱約覺著像是條蛇…


    我用手試了試這老漢的氣息,挺均勻。這老漢醒了說不定會大呼小叫,惹來麻煩,所以,暫時先不把他給弄醒。


    我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把老漢攙起來,扶坐在屋裏的一隻帶靠背的藤椅上,正要朝窗口走過去時,這老漢一聲大喘氣,醒了過來。果然不出我所料,老漢迷迷怔怔看了看我,掙紮了幾下,然後嘴巴一張,就要叫嚷。我反應極快,一弓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向風說,不讓我動床上這女孩兒。老漢這一嚷嚷,把村民給引來,人一多,肯定會出亂子…


    “朱大伯,朱大爺,我求求你,千萬別喊,你女兒好像是中了邪了,我和我那個兄弟兩個會想辦法救她的,在這之前,你一嚷嚷,會出亂子的…”


    老漢一邊掙紮,一邊‘嗚裏嗚嚕’,忽然一下沒了動靜。我嚇一大跳,急忙鬆開手一試,原來又暈過去了。我有點哭笑不得,這老頭兒,也太能暈了…這麽一來,我不敢去那窗口了,還是守著他吧。


    好一會兒,老漢沒再醒來。終於,外麵傳來腳步聲,向風回來了。


    一進屋,向風連頭上的汗都沒來得及擦,把包往地上一放,‘嘶’拉開拉鏈,手伸進去,拿出一個紙包和一隻碗,然後又拿出一瓶我們自帶的礦泉水,扭開蓋子,‘咕嘟嘟’把水倒進了碗裏。打開紙包,隻見裏麵包的是一些黑乎乎的東西,看起來應該是香灰,那廟裏拿的。向風用手捏了一點,撒進碗中,攪拌幾下,從包裏摸出一根銀針,一手端碗,一手拿針,走到床邊。


    向風把銀針釘在床上那女孩兒的眉心上,然後把她的頭托起來,將碗裏的水灌她喝了幾口。當向風把那女孩兒的頭放下以後,隻見她的臉雖然看起來仍然很白,但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眼睛也閉上了…向風翻開她眼皮看了看,起身把水碗往桌上一放,長出一口氣,這才用手抹了抹汗。


    “這女孩兒到底怎麽回事?”我問。


    “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向風說,“我先前見她魂魄就要散的跡象,所以不讓你動她,更不能打電話,無論被陽氣,或者強磁場,隨便一衝,她的魂魄就會立馬散掉。”


    “散掉?”我看了一眼那女孩兒,皺眉問,“魂飛魄散麽?”


    “嗯。”向風說。


    “這可奇了怪了,就算這女孩兒將死,也隻是魂魄離體而已,怎麽會散掉?”我疑惑道。


    向風想了想,說,“我們卜一下試試…”


    說著,向風走過去帶上房門,回身朝我旁邊一指,“阿冷把他弄醒。”


    我用手在朱友老漢人中掐了幾下,很快,他便醒了過來。


    老漢朝床上看了一眼,然後驚恐的看了看我跟向風,“你們…你們這兩個瓜娃子,這是要做啥子?!”


    “大伯你別怕,我們沒惡意,你女兒中了邪了,我們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好麽?”我又加上一句,冷冷的道,“如果你想你女兒死,就盡管叫吧,把村民給引來…”


    老漢渾身哆嗦,點了點頭。


    “好,我問你,你女兒的生辰八字是什麽?”


    “啥…啥八字?”


    “出生年月日時。”


    向風把剛才用剩的那瓶礦泉水拿過來,給老漢喝了幾口。他想了想,告訴了我們。


    換算成幹支紀元,向風取出起局的那個包攤開,‘劈裏啪啦’起了一局。把我們剛進到這屋裏,看到這女孩兒僵躺在床上那個時間,加入局中,兩個人共同看向局象…


    以‘時幹’為用神,隻見時幹落坤二宮,臨死門,坤二宮本身就是死門的本宮,所以,死門加死門,伏吟,凶。但宮裏有‘值符’在,值符是奇門八神裏的上吉之神,有它在,按說可以化凶為吉,可是,宮裏有個‘己’,甲戌己加值符落坤二宮,構成擊刑,凶。擊刑加伏吟,凶上加凶…


    我和向風對視一眼,看向這女孩兒的年命宮巽四,巽四宮裏有‘驛馬’,另外有‘己加辛’的格局,遊魂入墓…分析了一遍整體局象,我看了眼床上那女孩兒,說,“這女孩兒的魂魄丟了一個,天魂沒了…”


    人的三魂,是互相牽製的,一旦少一個,其餘兩個就不會穩,這應該就是,這女孩兒目前身上的兩魂要散掉的原因。當初在太行山裏時,遇到過一次這種情況,有個山村女孩兒被嚇丟了魂…解決的辦法,是施法把魂給召回來。


    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十一點十五分,說道,“剛好子時,招魂要引魂雞,我們之前喝茶的那家,有隻公雞,我去借來,然後我再找些剩飯。阿風你起好壇,在這裏等著…”


    真搞不懂,這女孩兒的魂怎麽丟了一個,從局象裏,看不出她丟魂的原因。


    我跑到那一家,動用三寸不爛之舌,很容易就借到了公雞。雖然那村民挺疑惑我借雞的原因,見我不肯說,隻說明天就還他,他也沒追問。至於米飯,他家也有,中午的飯,晚上去吃酒席,所以一直在鍋裏剩著。把公雞綁了,我盛了碗飯,急急忙忙的回到了朱友家裏。


    向風已經起好了壇,把公雞和倒頭飯都放在床頭。點了三炷香,將一張寫有這女孩兒生辰八字和一個‘天’字的符燒掉。向風握七星劍,捏訣,踏罡,步鬥,逆念玉女反閉訣,三遍過去,香的煙柱飄飄渺渺,一點反應也沒有。又來三遍,還是沒反應…怎麽回事?


    向風收了法,說道,“招不來…”


    我摳了摳後腦勺,忽然心裏一動,問那朱友道,“大伯,你女兒昨天或者今天,有沒有去過什麽地方?”


    “地方…”


    這老漢先是見我們起局,後麵又見我們施法,直瞧的一愣一愣的,聽我這麽一問,回過神想了想,說,昨天他把他女兒給打了一頓,然後他女兒就從家裏跑出去了,今天早上才回來,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進到屋裏,往床上一倒便睡。老漢在氣頭上,一天沒管她。剛才我跟阿風兩個走了之後,老漢想到女兒一天沒吃飯了,所以就忍了咳嗽,給她熱了點稀飯。沒想,一進屋就看見女兒直繃繃躺在床上,樣子特別嚇人,然後,朱老漢就暈過去了…


    我和向風都覺得,這女孩兒的魂,應該是昨晚在外麵掉的,也不知掉哪個地方了。不過,應該就在這村子四近…


    我看了看時間,十二點多。


    “阿冷走,我們四處找找。”向風說。


    “朱大伯,你把門關緊,除了我們以外,任誰叫門也別給他開。另外,一定別碰你女兒,要等我們回來…”


    交代了這老漢一番,我和向風兩個走了出來。


    “怎麽什麽邪乎事兒都被我們給碰上了…”我嘟囔道。


    向風淡淡的笑了笑。


    如果說,碰到中邪的那個戴帽子的男人是屬於巧合的話,那麽,這個女孩兒中邪又被我們碰上,就不算是巧合了。我們追查那男人的中邪地到這裏來,碰上的這出事,我直覺得,這女孩兒中邪,和那個男的中邪,二者之間,可能有著某種關聯…這村子裏,或者村外,我感覺應該有不幹淨的東西存在…


    夜晚的竹林,月光照射不透,裏麵看起來黑乎乎的,夜風一吹,竹葉刷啦啦的響。竹子拔節的‘吱嘎嘎’聲,聽著就像有人在呻吟…


    “也不知楊老爺子跟他朋友兩人,查的怎麽了…”


    這麽一嘟囔,我才想起先前所看到的,那塊磚上的‘古怪圖案’,急忙告訴了向風。


    “難道說,你所說那種上古遺留下來的‘殘咒’,在這川西的隨便一個農村的隨便一家都能找到?不是吧…”我說道。


    “當然不是…”向風搖了搖頭,“從你的描述來看,那塊磚上所刻的,應該不是什麽咒…”


    “那是什麽?”我道。


    向風沉吟片刻,說道,“我感覺…像是一種圖騰。”


    “圖騰?”我一愣,“什麽民族的圖騰?”


    向風抬眼看向月亮,說道,“具體是不是圖騰,我也隻是瞎猜的。我隻知道,有一種古蜀民族,是以蛇為圖騰的…”


    “那個民族?”


    “冉族。”


    “冉…族?這是個什麽民族,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當然沒聽說過,因為這個民族,目前早就不存在了。我說過,是一種古代蜀國的民族…好了,先不研究了,想辦法把那女孩兒丟的魂找回來再說…”


    不知不覺的,我和向風兩個已經來到了村道上。朝兩邊望了望,我說道,“這要怎麽找?”


    自學奇門方術以來,我半夜去找魂魄,也有過幾次了。其中一次,為了救楊書明老爺子,甚至把他的魂魄,從陰差手裏給劫了回去…可是,之前無論是哪一次,我所找的,都是從人身體裏脫離出的完整魂魄。現在這女孩兒,她所丟的隻是個‘天魂’,不是完整的魂魄,這玩意兒要咋找…


    “阿冷。”


    “嗯?”


    “你往西,然後再往南,我往東,然後再往北。我們兩個分頭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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