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炸死,要麽摔死,沒有第三個的選擇。死神站在背後,生死懸一線。


    唐頤屏住呼吸,把心一橫,終於還是跳離了窗口。


    直到自己的手臂勾到了她,科薩韋爾高懸起的心才算落下。雙手抓住她的腰間,本以為自己能夠穩住兩人的身形,不料,他還是低估了下墜時的那一股衝擊力。


    被她這麽一撞擊,頓時胸口作痛,連續倒退了好幾步,一時刹不住腳步。冷不防,右腳踩踏了花壇裏的一方土地,兩人失去了平衡,同時向後摔倒。


    後麵,是亂象叢生的荊棘。


    倒下去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陣清脆的哢嚓聲,那長著刺的荊棘劃破衣服,紮進皮膚。科薩韋爾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忍下了那針紮入肉的尖銳刺痛,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唐頤跳下來的過程中,都不敢睜眼,隻聽見耳邊風聲呼呼,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他接住了她。隻是,那一記俯衝而下的碰撞,讓她頭暈目眩地幾乎岔了氣。


    疼痛不如預期的那麽強烈,隻是胸悶氣短,過了好一會兒,全身的感官才恢複了一點知覺。


    科薩韋爾用手肘撐起身體,低下頭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胸口的她,聲音裏帶著一絲嘶啞,關切地問,“有沒有受傷?”


    她睜開眼睛對上他的眸子,搖了搖頭,臉上還留著驚魂未定的恐慌。


    見狀,他笑了笑,笑的一刹那,當真是暖風和煦,仿佛再可怕的事情也會最終化險為夷。他勁道一鬆,又躺了回去,道,


    “你真沉。”


    都一腳踏進鬼門關了,他還有心思說笑!


    唐頤恢複一點力氣後,掙紮著想起身。剛才那一跳,讓兩人動作曖昧地摔在了一起,彼此的胸膛緊緊相連,幾乎能感受到從他身體上傳遞而來的熱量。從小到大,連和父親都不曾這麽親近過,更何況科薩韋爾這個半生不熟的外國男子呢。


    她有些羞怯,趕緊坐直身體,目不斜視地都不敢去看他。


    科薩韋爾也坐了起來,語氣輕鬆地道,“現在我們真該喝一杯,為我們的劫後重……”


    這句話還沒說完整,這時,頭上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塌陷聲,那聲勢浩大的,仿如末日來臨。


    唐頤就像是隻驚弓之鳥,啊的叫了起來,撲進他懷裏。


    他伸手圈住她,抬頭看了眼上方倒塌了一半的房子,勾起嘴角。今天明明是倒黴透頂的一天,可心情卻突然晴朗起來,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本是被這房屋的倒塌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尋求一個庇護,可回過神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投懷送抱的舉動十分不妥。一張臉還沒紅透,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推開他低頭一看,居然摸了一手心的血,自己不痛不癢,自然就是他的。心裏一急,這回也顧不上再去靦腆,看著他驚道,


    “你受傷了!?”她的緊張一半來自於他的身份,另一半出自於她的愧疚和擔憂,畢竟他跳下去的時候安然無恙,是為了接住自己才受的傷。


    相較之下,他反倒顯得鎮定自若,不以為然地揮手,“沒什麽的,隻要傷不在你身上就好。”


    這句話他說的是風輕雲淡,卻足以在她心裏掀起一股浪潮。


    見她局促不安,他適可而止地笑了下,然後手一撐地,站了起來。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我的車停在路邊。”


    “可是……”


    他打斷她的話,“這是法國人的陰謀,也許還有不法分子埋伏,這裏危機潛伏,我們隻能先離開這裏再做打算。”


    她點點頭,雖說不是戰場,卻也已是硝煙四起,所以一切聽從少校指揮。


    兩人繞過廢墟,來到林中的停車場,事實再次證明,科薩韋爾的猜測是正確的。那群反動分子一直就蝸居在這裏,窺探局勢,他們這是要將納粹大小官員一網打盡。


    唐頤身上披著科薩韋爾的軍裝,誤打誤撞,也被那些人當成了納粹。一顆子彈劃破空氣,飛射到她腳邊,濺起飛塵一片。


    科薩韋爾臉色一沉,低聲喝道,“不要猶豫,向前跑!”


    他拉住她的手,拔腿就跑,她知道生死懸一線,玩笑開不得,拉開步伐跟著他的速度一起狂奔。值得慶幸的是,那些偷襲者沒受過專業訓練,遠程射擊的水平實在不高。別說狙擊手,就連普通軍人都算不上,對於活動物體,一直瞄不準。也幸好如此,兩人才能撿條命回來。


    子彈在耳邊撕破空氣的聲音,聽得唐頤背脊發涼,槍林彈雨中,真是有一種把腦袋別在褲帶上隨時會掉的感覺。


    果然壓力是動力的源頭,她超常準發揮,竟然拚著一口氣,跑過了停車場最危險的那一段。科薩韋爾打開車門,她想也不想,一頭鑽了進去。


    直到車子飛馳而去,科薩韋爾才鬆了勁兒,調整了下心情,道,“沒想到你一姑娘家,還挺能跑。”


    唐頤是有苦說不出,掌心裏是捏滿了冷汗,到現在還在發抖。


    見她神情不對,他沒再逗她,一踩油門,汽車吱的竄了出去。


    兩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一同在飯店用餐的同僚死了一大半,情節惡劣,就連科薩韋爾自己也差點命喪黃泉。他稍加思慮,方向盤一轉,將車開向了設在鄉村之間的關卡。


    在那裏,他一個電話打回總部,直接調派了兩個排的武裝黨衛軍,開著裝甲直衝飯店。所有的關卡全部戒嚴,任何過路車和人,都要接受嚴峻的檢查,但凡沒有證件的、行事可疑、有反抗企圖的一律扣押。


    科薩韋爾下達命令的時候,沒有任何遲疑和躊躇,一個字一個字鐵麵無私地從嘴裏說了出來。他雖然喜歡法國、喜歡巴黎,可人在其位,便謀其事。有些東西睜隻眼閉隻眼無傷大雅,但有些卻姑息不得。


    唐頤聽他嚴謹老練地部署,不由暗自歎息一聲,這些地下黨這次玩大發了。看來,一場腥風血雨,是在所難免的。


    科薩韋爾的副官彼得接到通知,也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看見上司完好無損,心髒才回到原處。不知他和彼得說了些什麽,後者目光瞥過她,恭敬地敬了個禮,走了。


    “走吧。”


    “去哪裏?”


    “你家。”


    “我家?”她以為巴黎,眼睛一亮,“我可以回家了?”


    “不能。”他搖頭,隨即又道,“我說的是楠泰爾。背上有點痛,需要找個地方清理。”


    “受傷難道不該去醫院嗎?”


    他轉身,率先踏入自己的車子,道,“不。我不想弄得滿城風雨。”


    聽見這句話,她頓時皺眉,一肚子的腹誹,大動幹戈地抓地下黨,連裝甲車也出動了,如果這樣還不算滿城風雨,那怎樣才算?


    科薩韋爾見她站在外麵發呆,便敲了敲車窗,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她剛動了動腳步,可念頭一轉,隨即又把頭搖成撥浪鼓,“你有任務在身,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倒不是她矯情,而是家裏還躲著一位要命的英國空軍,若是沒爆炸案發生也就算了,可偏偏今天出了這種亂天下的大事。科薩韋爾是隻多麽狡猾的狐狸,要是被他發現了她的秘密,牽連無辜叔嬸……她還不如現在就以死謝罪算了。


    唐頤絞盡腦汁地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推阻,他將手臂擱在車窗上,安靜地聽她說,臉上似笑非笑。直到等她把話說完,這才沉穩地開口,


    “不方便還是另有隱情?”


    簡簡單單的一句,就輕鬆擊垮了她的掙紮。


    唐頤心一跳,抬頭望去,隻見他嘴上掛著笑容,眉宇舒展,看起來溫潤如玉。隻是這一番話卻說得她連連心驚,疾口否認,“兩個都不是。”


    “那就上車。”


    她咬咬嘴唇,暗忖,科薩韋爾既然能在河邊找到她,自然也是知道她暫住在哪裏的。如果強硬地拒絕他,一方麵會引起懷疑,到時候反而會弄巧成拙;另一方麵,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有一個德國人的關卡,沒車帶一程,她確實也回不去。


    自己這點能耐根本就是螳臂當車,如果他真要做什麽,唯有認命的份兒。不能以硬碰硬,隻好先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了。


    將她的小心思如數看在眼裏,他什麽話也沒說,探過半邊身體,替她打開了右邊的車門。


    現在是下午三點,通常這個時間點,敦克爾和瓦爾納在地裏忙農活,而麥金托什在教小朋友擊劍。她可以將他帶回家,速戰速決地給他上藥,然後再想辦法騙他離開。


    隻要英國人德國人不正麵撞上,其他都好商量。


    科薩韋爾側過臉看了她一眼,問,“很熱?”


    她搖頭,“不熱。”


    他打開了窗戶,道,“你一直在流汗。”


    是在流汗,不過是冷汗,坐在他車裏有一種上刑場的決絕。但這話也就心裏想想,唐頤眼珠子轉了轉,不動聲色地移開話題,“父親真的有信讓你帶給我?”


    “是的。”


    飯也吃了,摟也摟了,抱也抱了,總能讓她看一眼了吧?於是,她問,“現在可以給我嗎?”


    “當然。”他騰出一隻手,從口袋裏抽出一封信,遞給他。


    唐頤接過後,三兩下拆了信封,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父親是一個謹言慎行的人,這封信既然是由科薩韋爾轉交,就算他看不懂中文,也不會寫過火的話和敏感的話題在裏麵。所以,字裏行間行雲流水地隻是敘述巴黎的日常。即便如此,她也逐字逐句地細細品味,她這輩子最親近最重要的人也就唐宗輿了,見不到人,隻能睹物思人。


    科薩韋爾從反光鏡中悄悄地打量著她,父女倆的感情至深至遠,倘若真有一天要分離,她恐怕是很難接受。


    “是不是你父親寫的信?”


    聽他明知故問,她想起自己一開始對他的質疑,不由臉紅,輕聲道,“謝謝你。”


    他淡然一笑,她要謝他的豈止這一件?


    車子拐過幾個山頭,眨眼到了楠泰爾,這裏雖是郊區但還屬於巴黎的管轄。科薩韋爾將車停妥後,鑽出轎車,替她拉開車門。


    唐頤戰戰兢兢地在前麵引路,心跳如雷,雖然背對著他,卻仍然感受到兩道目光在後麵的注視。把心一橫,咬著嘴唇對自己道,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了,聽天由命吧。即便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但她仍然挺直了腰背,就算是痛,也要用優雅的姿勢地走過去。


    但還算好運,屋裏空無一人,麥金托什、瓦爾納還有敦克爾統統不在,她暗自緩了口氣。不知這樣的狀態能維持多久,於是,她決定速戰速決,轉頭對科薩韋爾道,


    “你把衣服脫了。”言下之意:你脫衣服,我上藥,完了後趕緊滾蛋。


    不過,科薩韋爾卻會錯了意,心想,這靦腆的姑娘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奔放了?


    看見他眼底的戲謔,她這才意識到這話說得不妥,便訕訕地笑了笑,“我是說,幫你上藥。”


    他一揚眉峰,一臉了然。


    不知為何,這表情看得她心虛不已,忙轉開視線,問,“傷在哪裏?”


    “後背。”


    說完,科薩韋爾一顆一顆地解開了襯衫紐扣,他的動作很慢,修長的手指沉穩地重複這個動作。衣襟向兩邊分開,充滿陽剛之氣的身軀也緩緩呈現在眼前。矯健的胸膛,結實的小腹,勾勒出一條條的曲線。


    唐頤怔怔地看著他,一時忘了要回避目光,隻是在想,這可真是一個完美的素描對象!


    科薩韋爾並不討厭她探究的目光,甚至有些喜歡,脫下襯衫隨手一揚,襯衫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沙發上。自己的上半身毫無保留地展露在她眼前,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發出一聲輕笑。如若不是他嘴角邊銜著的這一抹笑容,這些胸腹肌的線條,會讓他看起來過於剛硬堅毅。


    聽見他的笑聲,唐頤終於發覺到自己的失神,身為藝術家,對美好的事物總有一種莫名的追求。她咬了下嘴唇,轉身去拿瓦爾納的醫療箱,不知怎麽解釋,幹脆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他望著她的背影,但笑不語。等她捧來了醫療箱,他轉過身,將自己的整個後背展示於她,背寬腰窄。不過,讓她吃驚的可不是他的身材,而是……


    科薩韋爾的後背被荊棘刺得慘不忍睹,傷倒不是什麽大傷,隻是剛被刺進皮肉裏的那刻,一定很痛倒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將軍裝外套給了自己,根本不用受這些皮肉之苦。想到他剛才說的那句‘隻要傷不在你’,不由百感交集,好像心裏某處最柔軟的地方嫋嫋冉冉地升起一股情愫,帶著一點甜蜜,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心痛在裏麵。


    因為愧疚和感激,清理傷口的動作也變得輕柔了,還時不時地問他,“疼麽?”


    科薩韋爾笑了,她的手就像一根輕柔的羽毛,掃過心間,除了那一份讓人心癢癢的騷動,什麽也感受不到。


    清理傷口,然後上藥,因為都是一些皮外小傷,所以包紮這道工序就減免了。科薩韋爾穿上衣服,轉過身體,說了一聲謝謝。


    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心浮氣躁,唐頤趕緊回了聲不客氣,側身收拾醫療箱。這本是和諧的一秒,誰知突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大門碰的一下被推開了。


    唐頤幾乎條件反射似的轉頭望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話要說:


    編輯說,又一輪的嚴打來臨了。最近河蟹鬧得十分厲害,說文章、標題中不能出現二戰、德國、民國、黨衛軍、國防軍等等的字樣。即便不涉政,不涉及中國曆史,不涉黃,但牽扯到曆史,哪怕是外國曆史也不行。


    所以要求修改成架空,x星球x國的聖戰。


    曆史小說不得不變成科幻片,讓我這個深度考據黨情何以堪,累覺不愛,不愛,不愛,不愛,不會再愛了~~~


    我心裏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連打開文檔的欲.望都木有了。


    暫時停更兩天,讓我調整下情緒,正好下個星期開始了考試周,忙著複習。7月21號之前,不出意外的,一星期三更,如果看到長評神馬的,心情一愉悅的話,沒準多更幾次。但,不管如何,我一定將此坑填平,結局也想好了,絕不爛尾,在此發誓。至於速度嘛……考試壓力太大,隻好請大家諒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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