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遭人入侵的隔天早晨。


    溫暖陽光和煦照進走廊的窗戶之中。


    我卻在走廊上疾速奔馳著。


    「你果然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鬼彰人對吧!」


    一道音質亮麗卻缺乏氣質的嗓音響徹走廊。


    是毛倡妓阿菊。


    跑在走廊上的阿菊具備十足的破壞力。


    對我而言,她胸前那對上下左右亂晃的小玉西瓜,比昨天的妖力亂射還更具破壞力。


    同學們紛紛不明就裏。我在眾目睽睽之中,疾馳而過。


    但這似乎是個險招。


    因為……


    「哎呀?要玩鬼抓人嗎?好啊!我抓到彰人的話,就要給我你的精子唷!」


    連逃走的我都聽得見,便表示我與阿菊周遭的同學們也都聽見了。


    也就是說,這表示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你這女人在說什麽啊!」


    「討厭啦?竟說我是你的女人,彰人從一大早就好豪放呢!」


    「你也聽錯太多了吧!而且你講的話根本不是豪放,而是不要臉啊!」


    「沒關係!我不在意的!」


    「但我在意啊!」


    雖然我們進行著這樣的唇槍舌戰,但阿菊真的是個大美人。


    身材也好。


    非常性感。


    被這樣美豔的女妖追著,不分人類、妖怪陣營,我理所當然地曝曬在男同學們憤恨的目光之下。


    另一方麵,其他女妖們則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神鬼?」「是昨天事件的那個?」「真的欸」「好純情啊」「真可愛」等等,她們的眼神超級可怕。


    而就在這時候——


    「彰人同學,快來這邊!」


    在不知道轉了幾個彎後,我聽見一道低語。


    我往聲音來處望去,看到一道半敞開的門中有人對我招手。


    「唔,雖然可能是陷阱,但總不能一直這樣跑下去……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逃進那扇有人招手的門中去。


    「哎呀呀?彰人你在哪?」


    我屏息噤聲地躲在門後,外頭傳來阿菊的聲音,又漸行漸遠而去。


    「呼,真是得救了,謝謝。」


    「不會,困擾時總是要互相幫忙的啊,你是香阪彰人同學對吧?」


    幫助我的是一名高瘦男生,他比我高出一個頭,很適合戴眼鏡,臉上帶著爽朗微笑。


    「對了,我是e班的漆原明,你可以直接叫我明。」


    明爽朗地笑著,對我伸出右手。


    (啊啊,他搞不好是我來這裏後,第一次遇到的正常學生。)


    我握住他的右手,心有所感地想著。


    正當我在內心偷偷感動拭淚時——


    「彰人同學,你是妖魔狩獵者對不對?」


    被明緊緊握住的手中,傳來一股無法言喻的不協調感。


    「而且還是人類英雄『死鬼隊』的王牌呢……!」


    爽朗的笑容。


    爽朗的話語。


    但不知到底是為什麽……


    從他身上傳來一股纏繞肌膚般的不祥感覺。


    我想放開他的手,趕緊離去,但明卻反而增加握手的力道。


    (糟了,這家夥也不太正常。)


    我壓低腰身,擺起架式,但他卻放緩力道,於是我的手自然從他手中鬆開了。


    「你不用這麽警戒啦,我今天隻是來打招呼而已。看來外麵那個也不在了,那我就此告辭。」


    他露出無比爽朗的笑容轉身離去,不禁令我有種錯覺,方才的不協調感該不會隻是假象?


    「這家夥到底有什麽毛病啊?」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感覺到一股與敵人對峙時不同的緊張感,身上傳來令人不舒服的虛脫感。


    一早便在校內來回奔跑,又因詭異的家夥無端增加精神疲勞,我總算抵達教室,結果——


    「啊!彰人同學你終於來了!來、來,快到這邊來!」


    優衣緊緊鎖住我的手臂,拖著我往她的位子走。


    男同學們的視線利刃狂劈而來,優衣的胸部一如往常頂到我身上,又傳來陣陣好聞的香味,但我已經累到不想管這些事了。


    接著……


    「嘿嘿嘿?!彰人同學真的好厲害呢!」


    不知為何,優衣拿我昨天的事跡向眾人炫耀。


    我身旁除優衣外,還有幾名女妖。


    稍遠處還有另外幾名人類女同學正豎耳偷聽。


    (這家夥真的有妖怪的朋友呢。)


    優衣喜上眉梢地與妖怪們聊著天,我至今才對她稍微有些改觀。


    但是——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呢!彰人同學是個很能幹的人啊!」


    「為什麽你要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而且為什麽搞得好像是你在褒獎我一樣!」


    一臉得意的優衣不知為何令人很火大!


    我瞪著啪啪啪地打著我的背的優衣,但卻沒有嚇阻效果。


    「而且!而且啊!以前當我受到差點死掉的重傷時,他還馬上就幫我治好了呢!」


    優衣自傲地抬頭挺胸。


    「你們看!那時候這裏被劃開了,但現在都沒傷痕了吧?」


    少女身上的確不能留下傷痕。但毫無身為少女的矜持,大掀製服給人看,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感到背後射來多道殺氣,低著頭閃躲四麵八方而來的目光。


    話說回來,這家夥的傷之所以會好,也是靠她自己的治愈能力,真不知到底是在捧我什麽?


    我僅是校正了扭曲的力量罷了。


    當我正想這麽說時——


    「神鬼之血竟有這種效果……」


    「若將他體內的引到我身體中,那我和生出的小孩也可以……」


    「啊!我也要!」


    「罷了罷了,這對小孩子而言還太早了!」


    「別說我是小孩子!我現在都已經……」


    這是為什麽啊?


    聽完優衣的話,女妖們紛紛一臉心領神會地點著頭。


    你們的眼神讓我很害怕啊!


    我正想找人救我,耳中卻傳來人類女同學的竊竊私語。


    「——那時候的彰人同學好帥呢!」


    「真的真的!為什麽刀一揮就可以把飛機給打下來呢?超厲害的!」


    「搞不好請彰人同學幫我進行個人指導的話,我也可以變得很強呢。」


    她們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你們啊……」


    當我正想解開誤會時——


    「喔嗬嗬嗬嗬嗬!」


    我的發言瞬間被響徹教室的高亢笑聲給抹殺了。


    「在那兒聚眾八卦的雜碎們!快給本小姐我把路讓開!」


    怎麽又來一個更吵的!


    我抬頭一看,發現是昨天那妄自尊大的西洋人偶,她正從優衣與妖怪們的縫隙間鑽了過來,站到我麵前。


    「彰人公子,別來無恙。」


    ……「公子」?昨天被我一腳踹飛時明明還有很多怨言,怎麽今天變得這麽友善?


    「嗯、嗯嗯,昨天……把你踢開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摳著臉頰,率直地向依然神情高傲、雙手扠腰的少女道歉。


    「您無需在意!您那時助我脫離險境,我還那樣對您說話,真是過意不去。我當時以為您是對我心生厭煩,但之後才知道您是為了讓我躲過子彈才出此下策,所以我今天是來向您道謝的!」


    唉。


    事到如今,也無法說


    出「因為要保護你很麻煩,所以才把你踹飛」這個事實了。


    我思忖該如何是好,看向遠方時——


    「在此重新向您自我介紹,我是綾小路家的獨生女,名叫綾小路飛鳥。啊,但是希望有朝一日……不,隻要彰人公子不嫌棄的話,我也可以立刻成為香阪飛鳥……」


    綾小路嘴裏含糊不清地念著什麽,徑自像做著白日夢般地傻笑。


    「喂,飛鳥!現在是我在講彰人同學的英勇事跡欸!」


    「哎呀,各位早安啊,那麽也打完招呼了,大家請趕緊回到位子上吧。接下來彰人公子要和我一同度過更有意義的時間呢!」


    「啥?你、你在說什麽傻話呢!我可是從彰人同學轉學來之前……」


    「姻緣無關乎邂逅的時間!這便是所謂的命運!彰人公子,今後還請您直接叫我飛鳥就好。」


    「啥?你到底在講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呀?」


    「果然區區市井小民是很難理解我的話呢!」


    優衣與飛鳥一觸即發地互相瞪視彼此。


    (天啊,超麻煩的?!這該怎麽辦?)


    就此開溜嗎?


    當我這麽想時——


    「上課鍾已經響了,大家快回到自己座位!」


    出現一位聲音霸氣的救世主!


    「「「是?」」」


    女生們心不甘情不願地原地解散。


    總算是得救……


    「啊,彰人大……彰人同學早安啊!你在鍾響之前便坐在位子上,真是太厲害了!。」


    ——怎麽突然變得對我這麽好!?


    「那麽就開始上課囉?」


    山本老師猛烈地對困惑的我送了道秋波後,便恢複教師的威嚴。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放學後。


    總算活著撐過一天的我,坐在廁所中的馬桶上,按摩著我的太陽穴。


    以前馬桶隻存在於豪華的飯店,但現在卻到處都有,甚至普及至一般住宅。


    而且還附淋浴設備等許多功能,不,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早上在那之後,一到下課時間,我便被妖怪與人類交互包圍,輪番審問。


    呃,不管是在哪邊的陣營中,我似乎都有看到優衣的身影。


    果然不該動用神鬼之力啊……


    「唉,我真的很不想出風頭啊……」


    神鬼之力是一種侵蝕自己生命力的雙刃劍。


    雖然並非經過昨天一場戰鬥,身體就會怎麽樣啦。


    但如果持續使用過大的力量呢?


    便會像五十年前一樣,讓身體機能衰壞到藥石枉然吧。


    「……咦?為什麽睡個五十年便治好了啊?」


    雖然我坐在這種煞風景的地方,腦中卻浮現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心髒能整夜運作不息,入學前的健康檢查亦無大礙。


    我現在的身體似乎非常健康。


    「冰華果然知道些什麽吧?」


    為什麽冰華對當時身為敵人的我那麽做呢?


    為了當麵詢問她,我用了過去的人脈,朦混身分潛入校園,而且並非作為在各方麵綁手綁腳的教師,而是以一介極為普通的學生身分轉學而來。


    「唉,這場騷動什麽時候才會落幕啊……」


    我低喃著,有氣無力地走出廁所隔間。


    「嗯!買到好東西了!」


    離開廁所後,我前往購買草莓大福轉換心情。


    而且福利社的大嬸還多給我一個明天到期的。


    現在的食品似乎都很重視保存期限。


    「想當年,就算過期半年也還是照吃不誤啊。」


    等不及回到房間,我在走廊上便開了一個來吃。


    咀嚼著口中這份美味,我臉上的肌肉不禁放鬆下來。


    「沒想到在我沉睡的期間,竟然有這麽好吃的東西普及……」


    我不斷點頭,讚揚這份符合期待的美味。


    本來還想再多吃一個,但還是等吃完晚飯,洗過澡回到房間後,再好好享受一番吧。


    「啊,對了!把它冰在房間的冰箱!洗完澡後來吃冰得透心涼的大福,一定超好吃的吧。」


    我的情緒更加高漲了。


    但世事總不盡如人意。


    「喂!用神鬼之力的家夥!」


    眼前擋住一個體格遠超過人類的巨漢,看他角的形狀,應屬牛類妖怪。


    他單手拿著棍棒,擋住放學回家必經的走廊,身旁還帶著兩個逢迎拍馬的妖怪。「有什麽事嗎?我趕時間耶。」


    必須快回去把草莓大福冰到冰箱裏。


    牛怪用鼻子哼了一聲。


    「聽說你擁有神鬼之力啊。」


    「又是跟這有關啊……那又如何?」


    兩個嘍囉嘿嘿賊笑,使我更加煩躁。


    「夠了,快讓我過去,明天我再聽你說……」


    我打算早早結束話題,正想從牛怪身邊通過時——


    「你已經沒有明天啦!去死吧!」


    牛怪揮舞手中棍棒,朝我捶下。


    真是麻煩。


    於是我蹬地往後一躍,千鈞一發地……沒避開攻擊。


    「咳!」


    後背撞上牆壁。


    但我卻幾乎沒受傷。


    因為我在棍棒攻擊的瞬間,微妙地往後避開。


    並穩穩地保持住平衡。


    我還輕輕地將裝著草莓大福的袋子放到地上,應該沒有摔爛才是……


    棍棒理應沒有打中人的觸感。


    「哈哈哈!人類真是太脆弱了,一點手感都沒有!」


    但牛怪似乎不是那麽想。


    太好了,這家夥是個蠢貨。


    若順勢低頭道個歉,就可以消弭他的怒火吧。


    還可以順便幫我宣傳一下神鬼之力其實根本不怎麽樣,就不會再有多餘的人來找碴了。


    真是好個一箭雙雕的計劃!然而無奈事與願違。


    「結果你也不怎樣嘛!昨天打倒的半妖一定也很弱吧!」


    「沒錯!大哥您出馬的話,一定一棒就可以幹掉她了!」


    旁邊的馬麵小弟與豬臉小弟連連諂媚吹捧。


    「沒錯,那種會被人類奴役的半吊子,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如果她碰到的是我,我可是會直接宰了她,不讓她再繼續丟我們妖怪的臉呢!」


    牛怪趾高氣昂地大笑。


    我想起當時在心中默默流淚祈求我殺了她的半妖,心中不禁冒起一把無名火,但現在必須按捺住自己。


    雖然我是那麽想的啦——


    「呃啊!」


    但等我回過神來時,右拳已狠揍進牛怪腹部。


    「你們說的那半妖,可是能躲開或反擊這種攻擊的喔?」


    但他已經沒在聽了。


    畢竟他早就昏過去了。


    「啊……啊……」


    兩個嘍囉臉部肌肉抽搐,也紛紛失去意識撲倒在走廊上。


    他們是被我釋放的神鬼鬥氣威壓住而昏厥的。


    「嘖,到底是誰被誰一擊幹掉啊。」


    我轉了轉手腕,打算回到宿舍時,背後卻傳來一道聲音。


    「你在幹嘛呀!」


    那應該說是一道怒吼吧。


    「啥?……呃!山本老師?」


    我瞄向後方,發現是我的班導。


    糟了。


    學校校規雖承認教師公認的模擬戰,卻明言禁止私鬥。


    而且竟然是被山本老師發現,雖然她今天早上的態度令人費解,但她一直視


    我為眼中釘。


    似乎無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不,她應該還沒有清楚看到我的臉。


    就這樣腳底抹油溜了吧?


    「啊!彰人大人!」


    唉,果然被抓包了。


    是說為什麽要叫我彰人大人啊?


    當我駐足猶豫時,山本老師踩著高跟鞋,叩叩叩地朝我而來。


    這樣連校長敏明都很難一手遮天地壓下這件事了吧?


    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聽我解釋?


    我這麽想著……


    「老師你聽我說,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啦……」


    我表情僵硬地微笑著回頭看她——


    「這就是『黯黑疾風』的力量對吧!」


    ——卻發現山本老師露出孩童看到新玩具時那種閃閃發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


    且語氣並非平常那精明幹練的成熟女性,而是更為年幼的感覺。


    話說回來,那是什麽稱號啦?


    是哪來的中二病嗎?


    「嗯!果然你就是爺爺說的彰人英雄對不對!」


    這次換當我是英雄了!?


    「不,老師,我是……欽?爺爺?」


    事到如今,我這才想起一件事


    「山本……老師你該不會……是修繕大叔的孫女?」


    山本修繕。


    即使我才剛從沉眠當中蘇醒,也牢牢記得此人的大名。


    畢竟他可是教導我戰鬥的師傅。


    「沒錯!」


    山本老師十指交扣於胸前,眼神閃閃發光地靠近我。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爺爺他在我床邊跟我講了很多、很多你以前的英勇事跡!」


    老師天真爛漫地手舞足蹈著,與平常幹練成熟的形象完全不同。


    但山本老師並未發現我陷入混亂的情緒,繼續熱烈講著這個話題。


    「像小田原城攻防戰、賓州戰線等等,還有在神流川撤退戰中,你為了掩護受傷的夥伴,獨自一人就打倒了來襲的數百名妖怪的故事,這讓我那天興奮到反而睡不著呢!」


    山本老師一臉陶醉地看向虛空。


    大叔是不是加油添醋過頭了啊?


    總之,必須告訴老師眼前狀況隻是一場誤會。


    「老師,是他們……」


    「嗯嗯,我懂的,我都懂的!對方覬覦你的力量而偷襲你,卻被你打個落花流水了吧?真不愧是『漆黑之翼』啊!」


    的確是這樣沒錯…………


    但是,我到底是有多少個稱號啊?


    我眼神之中充滿無奈,望向笑開懷的山本老師。


    「但是麻煩了啊……」


    她的笑容忽然變得黯淡。


    「雖然我知道你是正當防衛,但是事情變成這樣,真不知道高層會怎麽說呢……而且還有監視器……」


    老師將手指放在唇上,露出困擾的神情。


    (啊,這表情代表另有所求啊。)


    「不過我正好是今天的值班老師,可以偷偷刪除監視器錄影畫麵……」


    山本老師偷瞄了我好幾眼。


    那正是捉住人家把柄,可恣意提出要求(威脅)的惡女臉孔。


    「你說吧,你的要求是什麽?」


    我放棄掙紮,尋求妥協方案。


    但若她的要求是要我濫用神鬼之力……


    我釋出威壓感,使山本老師睜大眼睛,後退一步。


    但她不僅沒別開視線,還對我綻放溫柔的甜笑。


    「嗬嗬嗬,我不是要威脅你跟我變得親近,神鬼之力對我而言也毫無所謂,隻要慢慢培養我們兩人之間的愛就可以了。」


    「那是老師跟學生之間最不可以培養的東西吧!」


    身為教師,她到底在說什麽!?


    「沒關係的,到你畢業之前,都隻有你知我知就好了。」


    「為什麽前提是我們兩個人已經在交往了!?」


    這老師腦子還好吧?脫序得太誇張了。


    「嗬嗬,說的也是,總之,以後我叫你彰人,你叫我千夏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是沒差啦,但不用敬稱稱呼老師有點不好吧?」


    「嗯??那麽就叫我千夏老師吧!請多多指教啦,彰人。」


    山本老師,更正,是千夏老師對我燦爛一笑後,便抬頭挺胸地快步離去。


    「要我叫她千夏老師,到底有什麽意義啊?」


    我的人生至今為止隻有戰鬥,所以別說妖怪的想法,我連人類,尤其是女孩子的想法都不甚瞭解。


    我來學校後體驗過的種種人際交流,都並非在常人想法的範疇內吧?


    「……嗯,回宿舍吧!」


    我腦中千頭萬緒,放棄繼續思考下去。


    我撿起掉落地麵的草莓大福,將牛怪一幹人等留在原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踏上歸途。


    然而,今天似乎還很漫長。


    「呀哈!等你好久了,彰人!今天就要跟你一決勝負!」


    我於出校門旁的山路上遭遇埋伏。


    用手指著我的是極為普通,不對,是一名算是美女的女學生。


    我記得這纏在左腕上的絲線。


    「女郎蜘蛛喜代……」


    「好久不見了啊,我的宿敵!」


    「你根本就不記得我的臉,別突然當我是宿敵好嗎!」


    這家夥好歹也是跟我同班吧。


    「呀哈!沒辦法啊,人類的雄性每個都長著同一張臉,到你使用力量之前我根本就分不出來。」


    喜代眉飛色舞地卷著纏住我手腕的蜘蛛絲。


    「會忘記別人的臉就表示你老……」


    「敢說我變老,就宰了你。」


    正當我想開開玩笑時,卻被她賞了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雖她本來是個美人……但這臉似乎會讓人做惡夢呢。


    「……嗯,抱歉。」


    我先坦率地低頭道歉……


    「出來吧,無太刀!」


    受我召喚出現的刀刃,瞬間斬斷蜘蛛的白絲。


    「抱歉,我想到我還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呀哈!過了五十年,你的態度還是一樣囂張呢,但你要是能擋住我的絲線,你就擋擋看啊!」


    喜代揮下手臂後,無數的蜘蛛絲便朝我襲來。


    「把我的退路都封鎖了,真不愧是老阿……經驗老道便是不一樣呢!」


    喜代如撒魚網般地放出絲線,將我團團包圍。


    要切斷絲線雖然非常簡單,但若漏掉任何一根,便會被她捉住。


    所以我索性朝喜代衝去,揮舞無太刀一劃。


    「來源處聚集著所有的絲線,最方便切斷了呢。」


    我最後拍了拍落到頭上的蜘蛛絲,將刀尖指向喜代。


    「呀哈,真不愧是我的宿敵。」


    喜代放棄抵抗,舉起雙手投降。


    現在是在學校外,也可以一刀斬了她省去以後的麻煩,但現在並非五十年前那戰亂的時代,喜代的攻擊亦無分毫殺氣。


    再說,她和我是就讀同一間學校的學生。


    「別鬧事了,快回去吧!早就過了放學時間了!」


    我垂下無太刀,收起力量。


    「呀哈!的確是呢,但在那之前你可以先享受贏家的特權……」


    「喂、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等等,你為什麽要脫衣服!」


    喜代豪邁地脫掉製服外套,開始解開製服襯衫的鈕扣。


    這家夥到底在幹嘛?


    「呀哈!輸家必須聽從贏


    家的任何要求,來吧,你可以盡情享用我的身體!」


    「享用你個頭!我才不想要你的身體咧!」


    「你想要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喔?」


    「……不不不,不行!」


    望向繼續寬衣解帶的喜代,我瞬間思考了一下。


    但是這樣不行。


    回過神來,喜代已脫到剩下內衣。


    事到如今,不論是對她動武,或要她穿衣服都是不可能了。


    畢竟我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沒錯。


    我單純是在害羞。


    我並不討厭女孩子。


    說實話,也有點興趣。


    但是,自我懂事開始,每日都投身於戰鬥,並不瞭解何謂男女之間的交往。


    尤其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主動強勢的女人。


    這若是戰鬥或作戰會議,我便能思慮清晰地擬訂計劃了……


    「來吧,隨便你想怎麽做喔。」


    現場隻有無言以對、不敢動彈的我,以及滿臉通紅、別開視線的半裸女學生。


    若是被誰撞見,一定會以為我是個變態。


    此時,能采取的對策隻有一個。


    我不被喜代發現地,在雙腳積蓄勁道。


    「喜代,穿成那樣小心感冒啊!」


    我用力蹬地,衝過她的身旁。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我選擇全力逃跑。


    「呀哈!竟然害羞了,真是可愛啊。」


    要你管。


    ◇ ◇ ◇


    「嗬嗬嗬,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彰人同學都沒注意到我的魅力了!」


    「啊,是喔。」


    早上第一堂課下課後,我聽到優衣充滿自信的聲音。


    我今天也一大早就被女妖們追著跑。


    而正當我以為甩掉她們時,這群蠢貨卻不斷大聲嚷嚷些下流的字眼,開始找我。


    與我擦身而過的同學,紛紛對我投以充滿敵意或等著看戲的眼神。


    我因遭受各種精神打擊而疲倦不堪,所以對優衣的回應自然毫無感情,這有什麽不對嗎?


    但素以白目聞名的優衣,絲毫沒注意到我的態度,繼續笑嘻嘻地說下去:


    「沒錯!原因就是!我是現代的女高中生!所以我昨天看了以前的動畫,做了一番研究!」


    為啥是靠動畫?


    我心中充滿不祥的預感。


    「彰人同學!請用這個吧!」


    優衣完全無視我滿臉困惑,遞給我一把……團扇?


    「沒錯!然後請用力地掮我吧!」


    「……不要。」


    「欸?拜托你啦!等下買草莓大福給你!」


    「好!我掮!」


    雖然我心裏有千百個不願意,但這一切都是為了草莓大福。我拿著團扇朝優衣猛力一掮。


    「「「呀!」」」


    瞬間,一道強風吹過,惹得教室內一陣騷動。


    但不知為何,優衣卻在我麵前站得直挺挺的。


    她的短裙受強風吹襲而飛了起來。


    瞬間——


    「討厭?!優衣好害羞!」


    「………………………………」


    時間靜止在優衣壓住裙子露出勝利笑容的這一刻。


    這是為什麽呢?


    我現在有種被當白癡耍的感覺……


    「彰人同學,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心癢難耐呢?」


    「不,完全不會,反而覺得莫名煩躁啊!」


    「欸?!這可是那個傳說中,全家人一起看時,都會變得超尷尬的動畫啊!我很努力地調查的說!」


    「那到底是什麽鬼傳說啦!為什麽要選這樣的動畫!然後不要一臉得意的樣子!看了就火大啊!」


    我使盡全力吐嘈她,但對優衣卻毫無作用。


    她一點都沒反省之意。


    「這樣子啊……果然彰人同學比較喜歡變身時衣服會全破掉的那種呢……我知道了,我會再回去研究的!」


    「研究前至少先聽我說話啊!」


    驀地,在這段和平(?)的下課時光中,校內廣播突然響起。


    『接下來是臨時集會,請老師與學生於二十分鍾內到體育館集合。重複一次——』


    「啊!不好了!我剛被叫去教師休息室的說!那彰人同學,我們待會兒見囉!」


    優衣精神飽滿地衝出教室。


    這學校的學生會真的還好嗎!?


    「唉,總之先去體育館吧。」


    我放棄思考了。


    這學校的體育館比一般學校的大上三倍。


    緊急時,可在體育館內進行守衛戰,地下還有一個避難所,可容納數千人,且儲備的食物可供妖怪生活兩年。


    學生手冊上是這麽記載的。


    所有教職員和學生聚集於此。


    『現在開始召開緊急會議,首先,有請理事長講幾句話。』


    教職員與學生會的成員,在台上一字排開。


    話說回來,原來學生會含優衣才隻有三個人啊?


    我再三確認,的確隻有優衣與人類、妖怪的女學生各一人。


    這學校真的還好嗎?


    我愣愣地想著,突然間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叩、叩、叩。


    一道硬底鞋聲,回響在整座體育館內,令喧囂吵雜的體育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我也下意識地望向腳步聲的主人。


    「冰華……」


    台上站著銀發搖曳的冰華。


    雖還未問出她當年到底為什麽要把我冰起來,但我也不想就這麽衝上去,那樣實在太出風頭了。


    再說,這也不是在一大票老師和學生麵前可以問的事。


    我按捺住性子,決定仔細觀察她。


    『大家早安,我是理事長冰華。』


    全場師生側耳傾聽冰華那沉著冷靜的嗓音。


    一點都沒變,她的個性很適合麵對這種場合。


    話說回來,或許我選錯身分了。


    雖然學生身分較不受限,可自由活動,卻與身為理事長的冰華毫無接觸機會。


    「至少也該強迫優衣讓我加入學生會嗎……」


    我後悔地小聲嘟囔,不知為何,台上的冰華卻有所反應。


    但這或許隻是我的錯覺,之後她立刻說出令人驚訝的發言。


    『今天請大家齊聚在此,是為了我個人的私事,還請見諒,從今天起,我將辭去理事長職位。』


    「欸?」


    全體學生不解地歪著頭。


    優衣身為學生會長,應該事前便已得知了吧,連眉毛都沒動……不對,她似乎十分動搖。


    話說回來,這樣可麻煩了。


    如果她要離開學校,我就失去留在這裏的意義了。


    我仔細聆聽,想掌握她之後的去處。


    『我至今以來的目的,是人類與妖怪的共存以及更美好的校園生活,而那目前已有一定程度的成果。』


    (真的假的?)


    我不禁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向台上,但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人類與妖怪之間尚存在隔閡,不隻是前幾天少數過激分子的襲擊——據說昨天校內也發生妖怪與人類學生間的鬥毆事件。』


    這該不會是在說我和牛怪的事吧?


    我望向台上的千夏老師,她卻不敢和我對上視線。


    『我常覺得僅憑教職員的身分,無法迅速應對這類學生間的衝突,認為學生之中也需要有人能獨立判斷不良行為


    ,及早發覺及早應對。』


    她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體育館內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為了讓各位能過著更安全的校園生活,我將理事長的職位交給後繼者,今後將與各位一起在學校接受教育。』


    這是今天第二次大家一起說「欸?」了。


    包含我在內,每個學生都露出一臉茫然的蠢樣。


    『並且,未來將加強學生會權限,追加維護校園治安的職責,我也將成為其中一員參與運作,今後將以學生身分致力於讓這間學校變得更好,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於大家條件反射性的拍手聲中,冰華離開講台。


    之後,校長兼臨時理事長的敏明上台開始說明。


    但我耳中卻聽不進半個字,隻想起我曾經說過的玩笑話:


    『如果妖怪和人類的戰爭結束的話,我還真想去學校上學,交個女朋友,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而有那麽一個人這麽回答我:


    『可以的,如果你是這麽期望的話……』


    她的態度是那麽地真切。


    「不、不不不……她可是把我冰了五十年的元凶啊。」


    我搖著頭,將這樣天真的想法驅趕出去。


    ◇ ◇ ◇


    隔天。


    「啥————?我變成學生會的雜務人員?」


    我看著貼在校門上的公布欄,發出奇怪的叫聲。


    學生會長:冰華


    副會長 :瀨川 優衣


    書記  :永井 葵


    會計  :遙子


    雜務  :香阪 彰人


    「為什麽會這樣!?」


    「那又有何所謂?還不趕快在此簽名哪。」


    瘦狐狸遙子找上我,愉悅地將學生會入會申請書儺在我麵前。


    而且,那上麵還加了一句似乎是冰華寫的話。


    『作為在校內引起暴力行為的懲罰,命令你成為學生會雜務,進行校園服務活動。』服務活動?誰要做那麽麻煩的……


    不,等等。


    隻要加入學生會的話,自然便可碰到冰華。


    這不正是一個可問出當年原委的大好機會嗎?


    我暫時考慮了一會兒後,便在申請書上簽名。


    接著,我的肩膀馬上被人啪地打了一下。


    「早安啊,彰人同學!不對,是學生會雜務彰人同學!」


    笑容可掬的優衣臉上明顯寫著「從今天開始你就認命吧!」這句話。


    我該不會做錯決定了吧?


    「雜務小弟,這個拿去教師休息室影印三十份回來喔?」


    學生會書記永井葵撩起蓬鬆的栗色長發,緩緩地朝著我遞出文件。


    「喂!雜務!你從圖書館借這張紙條上寫的書回來!」


    將一頭金發綁成雙馬尾,身為會計的妖狐遙子狠狠地衝著我遞出紙條。


    再來是——


    「……」


    冰華那道彷佛在監視我似的冰冷視線。


    放學後,我照計畫前往學生會。


    學生會室約有一般教室一半大小,中間擺著一張長桌與椅子,牆壁旁則是一排排塞滿各式書籍的書櫃。


    而且,學生會室的門前,站著負責看門的黑狛,使閑雜人等無法輕易靠近學生會室。


    據說是,即使冰華辭掉理事長職位,但因她依然身為妖怪與人類共存派中的重要人物,必須做好萬全的保全措施,不過她卻認為「這樣會造成普通學生的困擾」,所以大幅減少護衛的人數。


    經她極力爭取後,目前護衛隻留下遙子與黑狛而已。


    嗯,這兩人身手很好,所以女妖們也無法進來這裏。


    隻是我本來以為在這裏終於可以緩一口氣了……沒想到竟遭人這樣使喚!


    我在這兒被呼來喚去,已經一小時以上沒休息過了。


    「彰人同學,再給我一杯茶!」


    似乎是要報複我平日的作為,優衣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對來回奔走於學生會內外、忙得團團轉的我伸手討第三杯茶。


    「你這家夥,倒個茶而已,好歹也……」


    「欸?彰人同學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學生會呢??視你的回答,可能會害學餐免費卡被停權喔?」


    「……是因為暴力行為的懲罰……!」


    我已經開始後悔加入學生會了。


    「嗬嗬嗬,真沒想到可對那傳說中的彰人頤指氣使呢。」


    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時——


    妖狐優子(校注:應為『遙子』)喝著我泡的紅茶,朝我露出絲毫沒有惡意的笑容,但我可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她是冰華的護衛,所以自然巧妙地也成為學生兼護衛。


    乍然一看,她擁有和狐狸型態時一樣的金色長發與緋色雙眸,是個西洋風的美少女。


    不清楚她真麵目而妄然搭訕的人已破三位數。


    但都會被她吸乾生氣,卻不會被殺死。


    這是為了不要被人類當作危險妖怪。


    過去,我曾多次和她交手,但她卻總是從容不迫,從未露出最後底牌,是個不好對付的家夥。


    這隻妖狐現在正以美少女的姿態,朝我露出挑釁的微笑。


    「對啊?彰人同學的動作很快呢?」


    永井葵緩緩地回應遙子的話。


    永井葵被稱作校園第一療愈係美少女,很受其他學生歡迎。


    她也總是很溫柔地對待我,是名看起來很普通的女學生。


    但不知為何,她老是帶著長劍。


    她果然有哪裏異於常人吧。


    「對吧對吧!彰人同學跟其他男生可是不一樣的!」


    優衣得意洋洋地回應永井的讚賞。


    呃,所以說為什麽你要耀武揚威啊!


    「這樣就?大概完成了?啊!冰華會長,時間到了喔?」


    永井將視線從文件上挪開,以慵懶的視線輪流看向時鍾與冰華。


    「嗯?要去哪裏啊?」


    我望向站起身來的冰華。


    「是呢,那麽這裏就麻煩大家了。」


    竟然完全無視我!


    「冰華會長因為之前的恐攻事件,被召集去自衛隊的基地呢。」


    優衣悄聲代為解答。


    「前些日子才遭襲擊,希望至少能帶一名護衛隨侍在側……對了!彰人,你當護衛正好吧?」


    「欸?我嗎?護衛的話不是有遙子或黑狛嗎?」


    這是一個能和冰華講話的大好機會,但明明已經有其他護衛了,為什麽還需要我呢?


    「黑狛太有威嚴,會令對方過度警戒,奴家也因為另一件事而被禁止進入基地……」


    「你都幹了些什麽好事啊?」


    「嗬嗬嗬,這是秘密。」


    遙子臉上露出狡獪的賊笑,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繼續問下去絕對會後悔。


    「在說什麽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聽到我倆的對話,冰華對我和遙子投以拒絕的冰冷目光。


    遙子則俐落地接近她。


    「哎,這不是很好嗎?都把人家安插到身邊了,若不好好溝通,什麽都無法解決的喔?」


    她在冰華耳邊輕語。


    接著——


    「……我知道了。」


    冰華沉吟了一會兒後,彷佛下定決心似地離開座位。


    「嗯,這樣就對了哪。」


    眼神帶著玩味之意的遙子被冰華冷冷地瞪了一眼,卻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愉悅地別開視線。


    「那麽……雜務小弟


    ,我們先講好一件事,護衛中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可以插嘴或露出殺氣,你可以這麽發誓的話,就帶你去。」


    我被心情欠佳的冰華狠瞪,卻也沒反對的理由。


    「是是是,小的哪敢忤逆公主您呢,護衛這種小事,還請您放心交給奴才吧。」


    這好歹也是個能和她獨處的機會,還是別打草驚蛇吧。


    「是嗎?那就快走吧。」


    冰華沒給我休息的時間,迅速地走出學生會室。


    「彰人同學,你慢走……」


    優衣發出略帶寂寞的聲音為我送行,我趨前跟上冰華的腳步。


    「搞什麽鬼!那家夥的態度也太惡劣了!」


    從基地回學校的路上。


    自衛隊基地負責人的態度,令我滿肚子火地捶打接送用裝甲車的門。


    雖然我控製了力道,還是在裝甲上留下一個拳頭大的凹痕,讓負責開車的自衛官嚇得肩膀一震。


    但我依然無法止住怒火。


    「什麽叫害學生陷入危險之中啊!這間學校本來就是這種地方吧!不想害同學陷入危險的話,就趕快派援軍來!」


    對自衛隊的報告,始終都是冰華(妖怪方)的說明。


    「再說,那台飛機也是從自衛隊被偷走的吧?為什麽不問問他們到底都在幹什麽啊!」


    我為尋求同意,將話題拋給冰華。


    「…………說的也是呢,但你可以安分點嗎?駕駛員可是對妖怪(我們)抱持好感的一人喔。」


    與氣急敗壞的我完全相反,冰華冷靜地用責怪的眼神瞄了我一眼。


    「……抱歉,請跟校長申請損害賠償。」


    「不,我會當回程時不小心撞到的。」


    自衛官笑著回頭看了看一臉臭臉的我。


    駕駛員心胸這麽寬大,害我那天生短缺的罪惡感不禁升起。


    「總、總而言之,除了那個叫尾關的家夥以外,都對你的說明有一定程度的諒解,但為什麽就隻有那家夥……」


    「那是因為他討厭妖怪。」


    「就因為這樣也……!」


    「據說他的家人死在妖怪手下……」


    我硬生生地吞回我的話。


    「就算是這樣,也不是你殺了他的家人吧?」


    我最終還是又吐出了這麽一句。


    五十年前的雪女一族,在妖怪之中標榜著穩健的作風。


    應不會參加防衛以外的戰鬥。


    所以與日本締結同盟也進展得很順利。


    「戰亂之中,哪會知道家人是被哪個妖怪給殺死的呢?」


    針對我的回應,冰華露出略帶寂寥的冷笑。


    我懂她想說什麽。


    但是——


    「可是,這就是戰爭啊。人類也殺了妖怪的家人,要是因個人私情再度掀起戰……」


    「所以他也在忍耐。盡管妖怪與人類締結同盟,現在卻還是處於這種膠著的狀況啊。」


    現在我才察覺到。


    為什麽冰華剛才不反駁尾關,為什麽要我發誓不做多餘的事,這都是為了不讓反妖怪派與挺妖怪派的人類之間產生嫌隙。


    但是,即使是這樣……


    「總之,你能乖乖聽話,真是幫了大忙。」


    無視咽不下這口氣的我,冰華四兩撥千斤地轉移話題。


    「畢竟要是身為護衛的我亂來的話,麻煩的可是你啊,我也是有這種常識的!」「……是嗎?」


    冰華的神情似乎不再那麽緊繃。


    要問那件事的機會就隻有現在了。


    「哎,冰華……」


    我用坐在我身旁的她才聽得到的音量說:


    「那時候為什麽要把我冰凍起來?」


    我盡可能地露出最真誠的態度,傳達想理解她真意的心情。


    「…………」


    但是,冰華僅是別開視線,一言不發。


    「你不說話我怎麽會知道呢,你還會想再把我冰起來嗎?」


    聽我這麽說,她這才與我對上眼。


    我稍微與她拉開距離,明顯露出警戒的神色。


    「封印……若非出其不意時……是不可能成功的。」


    看到我的態度,冰華低下頭去,嗓音帶著些許寂寞。


    「是嗎……如果我不放鬆警戒的話,就可以繼續在這世界活下去吧。」


    「咦?」


    聽到我的低語,冰華疑惑地抬起頭來。


    「為什麽擺出那麽吃驚的臉?我還滿喜歡現在這個世界的。」


    這是一個妖怪和人類互不殘殺的世界。


    這裏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世界。


    「是嗎……是呢……」


    冰華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開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呢?


    「是啊,想好好活在這個世界的話,每天都要早睡早起,不可以偏食,還要好好刷牙,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要趕快去保健室報到,還有就是……別再用神鬼之力,要好好遵守。」


    剛才的聲音不知去哪兒了,冰華冷淡地對我這麽說。


    「我知道了,我不會隨便使用神鬼之力,會好好照顧身體的。」


    「沒錯,這樣就對了。」


    此時,冰華宛如放下胸中大石般地,僅在轉瞬之間,露出一個彷佛聖母般的溫柔微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那之後,在這黃昏晚風依舊寒冷的歸途中,總覺得似乎有些溫暖。


    當晚。


    我因不熟悉的學生會業務而累得筋疲力竭。


    我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等我一回過神來,竟發現身上有個小女孩!


    (欸?一點兒殺氣和妖氣都沒有……!?)


    我放鬆到甚至無法為自己辯駁。


    沒想到竟然栽在這種小孩子手上……


    昏暗月光映照出一個小女孩,穿著樣式奇特的短版和服,身高恐怕還不到我的肩膀。


    從這身打扮來看……是座敷童子嗎?


    小女孩對我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


    「大哥哥的表情好恐怖喔。」


    小女孩笑得純潔無垢。


    我明明被她壓製在身下,處於不利的位置,卻因她的笑容而放鬆了心情。


    畢竟,座敷童子也不具備可一擊打倒我的妖力。


    我放鬆警戒,對她笑了笑。


    「小妹妹,你是迷路了嗎…………!!」


    倏地,我想起這房間的門用的是自動鎖。


    但無奈為時已晚。


    「嘻嘻,中了我的妖術了吧!」


    「唔!這是……」


    我本以為是小女孩的妖怪,露出藏在身後的手,用電擊棒戳向我。


    「嗬嗬嗬,這是咲咲給我的電擊棒喔,連妖怪都能一擊ko唷!」


    「別對……我這人類……用那種東西啊!」


    我身體麻痹,無法動彈。


    「我太大意了……沒想到被這種小女孩給……」


    「我叫戀南!不是小女孩,人家已經是大人了說!看起來年幼,是因為我用的妖術啦!」


    聽我這麽說,小女孩氣鼓鼓地發怒著。


    不不不,外表也就不說了,你連表情和動作都非常像個小女孩啊。


    我對前幾分鍾還這麽想的自己感到後悔。


    「所、以、說,我也可以做到這種事喔!」


    這個名叫戀南的小女孩這麽說著,看了一下手上的小抄後,便對我露出媚笑,還舔了舔嘴唇。


    我感到危險,一股戰栗襲向全身,卻無法動彈。


    她


    對著我說:


    「如何呀,這裏有感覺了嗎?」


    戀南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絕妙地念著好像在哪兒聽過的色情台詞,並開始到處觸摸我的身體。


    「你快說說怎樣了啊?」


    「不,你到底在幹嘛啊?」


    戀南雖然講出色情台詞,卻莫名地輕拍著我的胸口、肚子或腳,力道恰好介於捶打和撫摸之間。


    她到底想幹嘛啊?


    「咦?奇怪了……咲咲說這樣做的話,大部分男人都會很開心的啊……」


    不知道她想幹嘛,戀南哭喪著臉,繼續拍打著我。


    這種程度還不夠看……雖然我這麽想,但被年幼卻十分可愛的女孩東摸西摸,再加上她騎在我身上,那接觸麵傳來的震動令我感到些許危機。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我立刻出聲製止。


    「好了,不知道該怎麽辦的話就別勉強了,這種事對小孩而言還太早——」


    雖然我想把狀況帶向好的局麵,可是……


    「沒問題的!我好歹也已經是一個女人了!」


    我這是弄巧成拙了嗎?


    戀南用力地壓在我身上。


    「咲咲說雖然會痛,但隻有剛開始的一下下而已!」


    為什麽啊?她的身體變得像石頭一樣,愈來愈重。


    但是,我不能就這麽放棄。


    我繼續動嘴攻擊她:


    「不不不,據我所知,如果太勉強的話,可是會喊出『要壞掉了』、『要裂開啦』,甚至是『會死掉啊』等等的喔!」


    這全是來自於朋友或朋友的『寶物』中的情報。


    我的攻擊似乎立刻見效,幼小的襲擊者臉色鐵青。


    她是否願意就這樣放過我呢……?


    「就算是那樣……我還是要變成獨當一麵的妖怪!」


    她大聲喊叫,身體順勢屈了下來。


    中計了吧!


    雖然身體還很麻,但還是可以趁其不備賞她個頭槌!


    碰!


    「喚!」


    然而倒下的卻是我。


    「什……這是什麽……鐵頭啊。」


    我嚐到令人說不出話來、卻會痛到流下眼淚的撞擊。


    「咦?我沒說嗎?我是子泣爺爺一族的妖怪啊。」


    「你……為什麽……不早點……說啊……」


    最大的失策便是我用盡全力撞了下去。


    我一邊感到後悔,一邊感到自己的意識漸行漸遠……


    「我、我也不會總是都不成氣候的!」


    看到彰人(目標)昏了過去無法抵抗,戀南下定決心。


    「這樣我就可以獨當一麵了……」


    戀南緩緩地扒掉彰人的衣服。


    「我聽說去泡男人洗完澡後的浴缸,就會有小孩。」


    戀南為了把彰人弄進浴缸裏,努力脫掉他當作睡衣的t恤,再伸手打算脫掉彰人下半身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是——


    「欸?好像……卡到什麽了?」


    彰人雙腳間的某個東西卡住四角褲,讓戀南無法如願地脫掉它。


    「這是什麽?」


    戀南盯著那個自己沒有的東西,戰戰兢兢地摸了摸。


    抖動!


    「呀!動、動了!」


    戀南下意識地從彰人身上逃開。


    但視線依然緊盯著那條不明物體。


    她帶著防備心,又摸了兩三次,發現某種變化。


    「這、這怎麽好像……變大了!?」


    盡管彰人本人昏厥過去,但他那依然因外在刺激而膨脹的某物,徹底引發戀南的好奇心。


    「這是什麽啊?」


    當他正想再度碰觸那不明物體時……


    颼颼颼颼颼颼颼颼!


    彷佛在對戀南說冷靜點一般,一陣冷風撫過她的臉頰。


    戀南驀地回過神來。


    碰!嘩啦啦啦啦。


    下一瞬間,分隔男生宿舍與女生宿舍的牆壁隨著一道轟聲,被震飛個老遠。


    而出現在裂縫中心的,是一名銀發搖曳的美少女。


    「哇!理事……學生會長!」


    冰華放出非比尋常的殺氣,蹬蹬蹬地走向戀南。


    戀南被冰華的殺氣嚇到雙腿發軟,無意之間便坐到彰人身上。


    「戀南,因想要神鬼之力而非法入侵別人房間一事,這也是因為我們妖怪的天性,實在是無可奈何,但是……」


    冰華身旁的冷冽妖氣狂亂吹旋。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戀南感到一股恐怖又冰冷的殺氣,反射性地跳開。


    「消失吧!」


    但在那之前,比冰雪還寒冷的言語化作妖力,襲向戀南。


    匡啷!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氣襲向戀南,將她砸向窗戶拋出室外。


    「……這女孩好歹也是個妖怪,從三樓掉下去……也不會死人的吧。」


    臉頰承受破窗吹進的冷風,少女低聲呢喃著。


    ◇ ◇ ◇


    「發生什麽事了?」


    隔天一早。


    我做了個怪夢起來後,隻見本是牆壁的地方卻變成門了。


    附帶一提,不管是拉還是推都打不開它。


    看來無法從這一側開啟。


    「這是為了監視我而裝的嗎?」


    但我找遍整個房間都沒找到竊聽器或針孔鏡頭。


    我坐在床上,摸不著頭緒,呆愣愣地望著這扇門。


    嗶嗶!


    此時,伴隨著一道輕快的電子音,一道開鎖聲響起。


    而從門後現身的是一名銀發的美女。


    「哎呀?你起來了啊。」


    「是啊,話說這門是幹什麽的?」


    我隨意打了個招呼後,便直搗黃龍地詢問冰華。


    「竟然能發現這是一扇門……真是有你的呢。」


    「你當我是笨蛋嗎?不,你那眼神分明當我是笨蛋啊!會有哪個笨蛋把這門當作餅乾的嗎……喂!不要看我!」


    但是,沒想到我房間隔壁就是女生宿舍啊。


    而且——


    「我把你的房間和我的連在一起了,由我來監視你。」


    冰華淡淡地講出不得了的事。


    「為什麽我會變成監視對象啊?」


    「為了得到你體內的神鬼之血,不是有許多女孩想對你霸王硬上弓以懷下孩子嗎?對她們而言,學校的確就是一個找老公的地方,這我無法否定,但凡事總有個限度。所以你就變成我的……該說是變成學生會的監視對象了。」


    原來如此,讓我做學生會雜務也是同樣道理吧,但是我心中瞬間浮現某個假設,眼神銳利地瞪著她。


    「你也想要這神鬼之力嗎?」


    雖覺得她和其他妖怪都不一樣……


    「我對那種力量毫無興趣,不如說還希望它消失呢。」


    冰華斬釘截鐵地否定我的假設。


    「呃,我瞭解你對我的力量毫無興趣,但你也回答得太快了吧?這力量還滿好用的啊。」


    我鬆了一口氣,卻感到冰華眼中帶著一絲憤怒,不禁出言挑釁。


    聽我這麽說,冰華斂了斂神色,哀戚地低喃:


    「從今以後,不需要這種消耗生命力作為代價的力量,我也不會再讓你用了……」


    冰華緊握著拳頭,不知這是代表她的怒氣,抑或是……


    「總之,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了。」


    她強硬地結束對話,轉身關門離去。


    「果然那是一場夢啊?」


    我盯著她離去的門,這麽低語。


    昨晚我作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夢。


    (我現在是在作夢嗎?)


    我迷迷糊糊地這麽想。


    被妖怪小女孩襲擊,然後……


    不不不,那才不是我內心的欲望啊!


    即使身為男人,我也希望能自己決定初體驗的對象。


    沒錯,不是那種染指了就會被抓去關的小女孩,而是要更……


    我吃力地掀起異常沉重的眼皮。


    在那裏的是!


    (對啊!果然要做夢的話還是要這種的!)


    在我夢中的視線彼端,是一名好像在哪兒見過的銀發美少女。


    乍見冷淡的表情,此時卻雙頰緋紅地撫摸著我的身體,倏地,她停下了動作。


    似乎是我的身體對她時不時流泄出的性感聲音有所反應。


    她的臉變得更紅了。


    「身體似乎沒有異常,但這裏竟然因那樣的小孩變成這樣……該不會是性癖有問題吧?」


    我看著羞澀又困擾的她,拚命地尋找否定的話語,卻又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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