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在太陽公公快要下山時——


    我在宿舍的澡堂裏。


    雖然現在洗澡稍嫌太早,但那說是特別為我安排的。


    因為我現在從頭到腳全身髒兮兮的。


    隻是這樣的話倒也還好。


    但是……為什麽這群家夥會在男澡堂裏啊?


    今天早上,我的身體狀況特別好。


    這可不是因為……我做了個青春期男生才有的略帶色情的春夢。


    先不管我房間裏多出來的那扇門,早餐好好吃,上課也睡飽飽。


    這一切都令我覺得好像可以更努力做學生會的工作。


    但是,果然這世上好事都不會持續太久。


    倒不如說,女妖們的襲擊持續上演著。


    我走在教室到學生會室的走廊上,遭到突襲。


    「呀哈!彰人,我今天一定要拿到你的精……你的生命啊!」


    「你明明說我是你的宿敵,但剛剛好像講了什麽奇怪的名詞啊!」


    看到臉頰莫名泛紅的女郎蜘蛛喜代,我不禁吐嘈。


    而不知是否已把這種鬧劇當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附近的同學們紛紛走避到危險範圍外觀戰,以免遭受波及,不,不對,眾女妖雖然拉開距離,卻虎視眈眈地覬覦著漁翁之利。


    盡管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


    「吃我這招!」


    我後退數步躲開喜代射出的絲線。


    「別以為那麽簡單就可以抓到我……」


    「哎呀呀,抓到了!」


    正當我這麽想時,手腳就被隱身在樓梯後的黑發給纏住了。


    「嘖!阿菊!」


    「哎呀?被我這樣的美人抓到不應該『嘖』吧?」


    阿菊笑嘻嘻地用頭發拉著我,一點也沒有不開心的樣子。


    「既然被我抓到了,就要遵守約定喔……嗬嗬嗬。」


    「單方麵的決定才不算是約定咧!」


    可不能在這種地方用神鬼之力,畢竟才剛被冰華警告過了。


    但就這樣下去的話,我的貞操就不保了……!這不是在神聖的學校該感到的危機感吧。


    「你們兩個給我……安分點!」


    我轉了轉被纏住的手腕,將掌緣對準黑發,用眼神傳達些許殺氣。


    這是在威脅阿菊,要是我使上神鬼之力,你的頭發可就不保囉。


    「如果不希望頭發被我胡亂切斷,就快點放開我。」


    「哎呀,竟然講出這麽可怕的話……還真是不解風情呢。」


    「你們的妖力才比較可怕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警告見效,阿菊的黑發如潮水般,沙沙沙地回到她身邊。


    「真是的,你隻要躺著數數天花板上的水漬,很快就結束的說。」


    「沒錯沒錯!其他人類男人可是會開開心心地奉上他們的精……精力的說!大概啦!」


    兩人忿忿不平地叨絮著。


    「你們倆到底是來學校幹嘛的啊!」


    「「結婚聯誼(啊)!」」


    「竟給我一秒就回答!而且喜代!對你而言,我不是宿敵嗎?」


    「呀哈!沒辦法啊,對我們妖怪而言,種族的繁榮最重要啊。」


    「留下優秀的後代,這對生物而言,不是最重要的使命嗎?」


    「你們說的話很有道理,但做的事根本就是強盜土匪啊?」


    我橫眉豎目地瞪著她們,卻毫無效果。


    就在這個時候——


    「有機可乘!」


    倏地,我被來自後方的第三勢力給踹飛。


    「遙子!這跟你沒關係吧!」


    「不,雖然奴家也想要優秀的子孫,但看你吃鱉的樣子不是更為有趣嗎?」


    遙子嗬嗬嗬地燦笑著。


    這家夥才是最糟糕的愉快犯啊!


    q彈!


    往後一跌的我被柔軟的豐丘擋住。


    我知道這是什麽。


    我想要掙脫,但這並不隻是因為純情男孩的羞恥心,而是因為本能性地察覺到危險。


    「嗬嗬嗬,抓到了!」


    我被背後伸來的雙手交叉固定住。


    遭人從後方抓住的我,身後被驚人的彈力包圍。


    「來吧來吧,我們開始吧。」


    阿菊不忘微笑地用黑色頭發束縛住我的身體。


    「呀哈!那麽我也該加把勁了!」


    喜代笑著用蜘蛛絲打算把我捆得更緊……


    此時,局勢突然起了變化。


    束縛住我的阿菊,在走廊上迅速地往後退。


    彷佛是在躲著喜代的絲線……


    「…………呀哈?你在幹嘛啊,阿菊,是你說要一起合作抓住彰人的吧?」


    「是沒錯,但我可沒說抓到後也要合作啊。」


    「你是打算背叛我嗎?」


    喜代緩緩發出殺氣。


    「老實說……我可以想到你們要幹嘛,但這狀況不管怎麽看,你們都像是在搶獵物的掠食者喔!」


    我試著出言抗議,卻無法傳到她們耳中。


    「哎呀呀,我可沒打算要獨吞喔,等一小時的幽會結束後,就會乖乖地借給你的。」


    「不要把人當成物品!」


    「呀哈!你這不是明擺著要坑我嗎?隻要是妖怪都知道處男第一次射精最濃,可以增強妖力的啊。」


    (為什她們會知道我是處男?)


    但是,要是就這麽急忙否定的話,反而更像個處男。


    我臉上掛起冷笑,從容不迫地說:


    「哈哈哈,你們兩個蠢貨在說什麽呢?再說你們憑什麽說我是處男啊?」


    但我的一線希望,卻被她們的一句話就給剪斷了。


    「「憑你身上的味道。」」


    原來妖怪可以憑身上的味道就知道這種事喔!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處男處男地大聲嚷嚷啊?


    我羞到無地自容,隻想趕快逃跑,卻被阿菊的頭發緊緊纏住。


    「這樣的話,就隻好用蠻力搶奪啦!」


    「喂、喂!你們……」


    正當我意識逃避現實地四處神遊時,喜代身上釋放出極為淩厲的妖力。


    「哎呀哎呀,要玩真的啊?那麽我也不客氣了。」


    阿菊的頭發先是向上伸展,又立刻像噴水般地往下刺穿地板。


    「這是我的絕對防禦『鳥籠』,你能攻破嗎?」


    毛倡妓嫣然燦笑。


    原來如此,她的頭發的確變得像鐵網一樣。


    「那麽,我們便開始吧。」


    「在這裏嗎!?真是抱歉,但我早就決定好第一次要在可以看到海的西洋別墅中度過了!」


    「嗬嗬嗬,沒問題的,隻要有你在,我到哪都像在天堂一樣。」


    「那是你個人的想法吧!」


    是不是真的要把她的頭發燒成炭呢?


    颼颼颼颼颼颼颼颼颼颼!


    屋內突然吹起一陣暴風雪!?


    而且這道風雪彷佛有自我意識般地朝…………我襲來!


    「呀!」


    阿菊慌慌張張地鬆開束縛。


    鬆脫禁錮,我在地上打滾,順便避開寒氣。


    隨著一聲聲叩叩叩的有力踏步聲,雪女的公主出現在現場。


    「真是的,我想說你和遙子也太慢了……這還真是眾星拱月啊。」


    「這狀況看起來像那樣嗎?」


    「……有哪裏不像嗎?」


    冰華瞄著渾身狼狽像條破抹布的我,沉吟了


    一會兒後,冷冷地別開視線。


    在周遭看戲的學生們,也因冰華的寒氣而紛紛作鳥獸散。


    阿菊與喜代也混進人潮中,腳底抹油拔腿開溜。


    遙子則在冰華出現之前,便已消失得不見狐影。


    「總之,謝謝你在危急時救我一命,但在妖怪的世界中,難不成都是會凍僵被害者的嗎?」


    「這不是很好嗎?你也沒受傷,還保住貞操了。」


    「總覺得無法釋懷啊……」


    「哎呀?難不成是壞了你的好事了嗎?」


    「啥!為什麽要發出那麽強的妖氣啊!走廊都、哇啊!」


    寒氣以冰華為中心點彌漫而出,宛如在走廊上爬行似地瞬間凍住地麵。


    站在這突然出現的溜冰場上,我腳底一個打滑,再度在走廊上翻來滾去。


    今天是到底要我在走廊上滾幾圈才甘願啊?


    「嗬,我是開玩笑的。」


    「可以開對周圍民眾更無害的玩笑嗎!」


    看來她身上似乎搭載著可自動忽略我怨言的功能。


    「哎呀?你怎麽髒得像坨灰塵似的,我們學校裏應該沒有霸淩現象的啊?」


    我這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冰華的冷言冷語便毫不留情地朝我襲來。


    「會霸淩別人的人最會講這種話了!」


    「才這種程度的妖氣,對我而言,就像在輕撫貓咪一樣啊?」


    「用你的妖氣摸貓的話,貓可是會變成冰棒標本的好嗎!」


    聽到我的吐嘈,冰華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破抹布小弟要就這樣進到我的學生會室來嗎?」


    她轉過身來,雙手環胸,用凜然脫俗的神情瞪視著我。


    「真拿你沒辦法,我去吩咐一下,今天你就先回去宿舍好好洗個澡吧。」


    與她冷然的表情成對比,話語之中充滿體貼的柔情。


    「我知道了,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可要感謝我啊。」


    冰華看都不看我一眼,這麽低喃著。


    雖然感到她微妙的視線,卻毫無殺氣,我無視她,徑自走回宿舍。


    「唔…………呼哇啊啊啊。」


    脫長的尾音響徹偌大的澡堂。


    我將肩膀浸泡到稍熱的洗澡水中,我想隻要是日本人的話,都會發出這種聲音的吧?


    而且,這裏的浴池可是寬敞到讓大型妖怪也能進來泡澡。


    「不管來洗幾次都覺得真的是太奢侈了啊,再說,今天我還是第一個進來洗的,而且是包場狀態呢!」


    應該沒有比這更奢侈的事了吧?


    附帶一提,五十年前說到泡澡,可是隻有幾個勉強能塞下一個人的汽油桶可用。


    而且還是放在宿舍外!


    「但是,現在仔細想想,那或許也有一番風雅的韻味呢……不,完全沒有啊!」


    我就這麽泡在浴池裏,享受放鬆的時光。


    「啊!彰人同學!我來幫你刷背了!」


    澡堂的門唰地一聲被人拉開,穿著泳衣的優衣闖了進來。


    而且那泳衣還是布料很少的比基尼啊!


    咦?這裏是混浴嗎?


    「不不不,不會的,這裏可是男子澡堂啊!」


    我這麽低語著,將放在頭上、照理說不可帶進浴池裏的毛巾圍在腰際,搖著頭,希望若這是一場夢的話,就快讓我醒來吧。


    「你反應好微弱喔!身材凹凸有致的正妹穿得這麽清涼來幫你服務,但你這反應也太微弱了吧!」


    我腦中混亂得無法思考,優衣卻無視我,大搖大擺地走近浴池。


    「真是的……人家可是不想輸給阿菊和喜代,才強忍著羞恥心穿上這個的說……」


    我雖然有聽見她的低語……卻刻意忽略地別開視線。


    我已經習慣怎麽應付她了………………………………才怪!


    優衣那快衝破布料、搖搖晃晃的胸部,三不五時就闖進我的視線之中。


    這實在是太羞恥了,讓我無法直視她啊!


    再說雖然寬敞,但這裏好歹也算是密閉空間。


    雖然我睡了五十年,可是身體和心理可都還正值思春期啊!


    在這種地方兩人獨處的話,一不小心就可能鑄下什麽錯事……


    這就跟往饑腸轆轆的老虎籠中,丟進一隻肥嫩山羊一樣。


    但我可不想憑著衝動,讓初體驗就這樣草草了事。


    我也是有原則的……大概。


    雖然很難,但在優衣放棄而離開澡堂之前,隻好一直無視她。


    「所以你快出……」


    嘩啦!


    我還沒把話講完,優衣就這麽跳進浴池裏來了。


    「嘿嘿!彰人同?學,不用我幫你刷背的話,就一起泡澡吧?!」


    優衣完全不想察覺到我的一絲心思。


    「和男生在浴室獨處……你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我瞪著笑嘻嘻的優衣。


    「我知道!沒關係的!」


    怎麽辦?完全無效啊!


    「好、好吧,總之,就請你隻刷刷背就好,別再更靠近我了!」


    不然的話,我的理性就要崩潰了!


    「好的!」


    這便是所謂的開悟的境界,不,該說是放棄的境界嗎?


    我唰地一聲從池裏出來,前往衝澡的地方。


    當然,有用毛巾好好地遮住前麵。


    「客倌!您有哪邊會癢的嗎?」


    不知道她到底在演哪一出,優衣用起泡的毛巾上下刷著我的背部。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我一直都忘了問你……那把突然出現的刀,也是用神鬼之力變出來的嗎?」


    本來默默刷著我的背的優衣,似乎是抵擋不了好奇心的誘惑,問了我這個問題。


    過去這曾是最高機密,但時至今日說出來也沒差了吧。


    而且,雖然我總是把她當白癡,但還真的是受她不少照顧。


    「你是說神鬼之器嗎?那是受神鬼之力使役的鬼。」


    「欸?鬼?我有在課堂上學過神鬼之器的事!」


    「這樣啊,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但平常這些家夥似乎都處於不同次元,一個叫做亞空間的地方,我們稱之為鬼門(影藏幻窖)。」


    我用單手召喚八咫烏,又立刻消掉。


    「嘿?啊!但是二十年前,因有許多神鬼之器失控,而變成違法的外道邪法了呢?」


    欸?我怎麽沒聽說這件事。


    那我的武器在現在的時代不就違法了嗎?


    「而且我在課堂上學到說,要使役鬼,也要是有才能的人,而且在一生當中能做出一把神鬼之器便已經不錯了。」


    「那是騙人的,隻要和鬼締結契約,任誰都能使用神鬼之器,我也使役很多隻鬼啊。」


    「那樣也太作弊了吧!」


    優衣大力吐嘈,刷背的力道跟著突然加強。


    我默默地覺得很痛。


    「但要是一不小心,可是會被吸乾生命力而死的啊。」


    「那就是它之所以列為禁術的原因對吧!怎麽能用那麽危險的力量呢!」


    優衣再度加重手勁。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聽到她否定神鬼之力的話語,還是讓我有點不爽。


    那在現代的時代或許是正確的。


    但為了那些英年早逝的夥伴,我不得不說。


    「優衣,你覺得一個沒用的人的命,和一百個善良的人的命,哪邊比較重呢?」


    「欸!?怎麽突然問我這個!不、不


    管誰的命都是很重要的啊……但是……」


    背後傳來優衣的動搖,我瞭解到她雖有所遲疑,卻知道該選哪邊。


    「沒錯,所以才有了我們。」


    聽到我唐突的話,背後的動作戛然而止。


    「紫苑學園……以前叫做九頭龍學園,這裏曾聚集一群沒有親人,未來隻有餓死一途或是出手犯罪的小孩,如果這些小孩中一個人的命,可以救一百人,不,可以救一千個善良的人,你會怎麽選呢?」


    「…………」


    我知道我的問題很殘忍。


    但我無論如何都希望她能瞭解這件事。


    「因這樣簡單的數學邏輯,就誕生出了我們。」


    「…………」


    「無親無故的我們隻追求每日的溫飽,對大人們言聽計從,任由神鬼之力植入體內,成為人類的終極武器,一個個地被送往與妖怪廝殺的戰場。」


    雖然國家與恐怖分子有所不同,但我們和襲擊冰華的貓耳半妖沒有兩樣。


    「不論對神鬼之力有沒有抗性,我們都不得不使用這個力量,被迫與妖怪戰鬥。」


    「怎麽會……太過分了……」


    這感想非常正確。


    「的確,在現在這個時代,有瑪那這種東西,使得我們可和妖怪平起平坐,但在當時,並沒有這樣的東西,如果不犧牲一些人的話,人類就會滅亡。」


    或許這隻是我想這麽相信而已。


    但,若我不這麽想,便表示我那些命喪沙場的夥伴當年都隻是白白送死罷了。


    「………………」


    優衣徹底地沉默了。


    雖然我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卻不後悔。


    或許這隻是我的自我滿足罷了。


    軟q!


    驀地,背後傳來溫暖雙峰的觸感。


    「喂、喂!優衣小姐?你在幹嘛啊?」


    但我是知道的。


    雖然我知道,卻因背部必須伸展閃躲優衣的胸部,而無法不出聲問她。


    「嗯!嗚嗚,彰、彰人同學是這些舍棄性命拯救世界的英雄的代表,就讓我心懷感恩地好好服侍你吧!」


    「不,我不是為了這樣才說的啊!」


    「嗯,我是知道的。」


    優衣語帶鼻音,讓我無法再說下去。


    「彰人同學……那時候也是明明才剛蘇醒,卻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救了脫隊的我啊!」


    優衣似乎是想起我們初次相遇的事……


    「呀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慘叫,從積雪的山坡上滾落下來。


    我和夥伴分散,已在雪山徘徊了兩小時。


    『優衣,你今天會有命運般的邂逅喔!』


    我想起出發前,朋友用塔羅牌為我占卜的結果。


    「不過隻是來野外訓練,竟然還會碰到通緝中的妖怪,我才不需要這種命運般的邂逅啦!」


    我邊射擊嚇阻對方,邊朝天大喊抱怨,在雪山中奔走。


    「誰、誰來救救我呀!」


    我曾在課堂中學過,在雪山中大叫可以造成回音,讓妖怪無法確認對方的位置。


    雖然知道負麵情感會讓一部分的妖怪更加興奮,但我還是無法不亂吼亂叫。


    畢竟,我正麵臨關乎生死存亡的危機。


    這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然而在這個寒冷卻又美麗的世界之中,卻出現格格不入的畫麵。


    因裝備的重量使我在雪地中難以行走,卻還是努力奔跑,身後追著一隻一公尺以上的鼬型妖怪鐮鼬,他避開我射出的子彈,輕輕鬆鬆地在雪地上移動。


    這是一種動作迅速令人無法察覺,再以銳利雙爪撕裂對方的妖怪。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妖怪據說隨著年歲增長,動作會愈來愈快,被尊為長老的鐮鼬甚至可發出真空波。


    雖然人妖戰爭早已結束,但並不代表和所有妖怪都和解了,而且也並非所有的妖怪都通曉人語。


    我在腦中某個角落,想起這些被校方千叮萬囑的事情。


    「呀啊!」


    鐮鼬出現在慢吞吞逃走的我麵前,並迅速地穿過我的身邊。


    就僅是這樣而已。


    「嗚啊!」


    肉眼無法看到的一擊劃開我的腹部,流出令人不敢置信的大量鮮血。


    我無法忍受疼痛,在雪地上倒了下來。


    純白的大地瞬間便被鮮血染紅。


    (……啊啊,我就要……在這裏……)


    我雖身為學生會長,卻老是被說腦子少一根筋,不擅長戰鬥,但因為成績優秀而被政府交付任務,這讓我非常開心。


    我隻不過是因為這麽單純的理由接下任務的……


    暈乎乎的腦中出現各種過去的回憶。


    (咦?這該不會是走馬燈吧?)


    不要!


    我還不想死!


    「誰……誰來……救……」


    我試圖求生,呼喚救援,就這樣眼神四處搜尋時……看到一道黑影。


    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生。


    他留著一頭好像才剛睡醒、四處亂翹的黑發。


    他穿著「會讓人想再三確認這裏是雪山對吧?」的輕裝,身形纖細。


    但是,卻用一種似乎非常成熟超齡……不對,是一種獵人看著獵物的眼神看著我。「救……救命……!!」


    我向那樣的眼神乞求援助。


    即使他是惡魔也好。


    我不禁想將我的一切賭在這雙黑眸之上。


    「………………」


    我吐著血,口中喃喃低語。


    (咦?我剛剛,說了什麽?)


    意識已斷斷續續。


    我似乎低喃了什麽自己都不瞭解意思的話。


    但我不後悔。


    我的心有種踏實的感覺。


    此時,少年向我說了第一句話:


    「唉,才剛睡醒,還想要調整一下身體狀況……」


    ……我的白馬王子似乎是個沒幹勁的瞌睡蟲呢。


    鐮鼬朝著瞌睡蟲少年發出「嘎呀!」的聲音。


    他好像認定了少年是敵人。


    鐮鼬在雪地上快速地不規則移動。


    看到這畫麵,我的希望瞬間變為後悔。


    區區人類是無法對抗動作這麽敏捷的妖怪的。


    再說,沒有防身武器,像這種剛睡醒的人一擊便會被打垮。


    我詛咒著自己妄自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任性。


    但是——


    「真沒辦法呢,無太刀!」


    少年默默地低喃著。


    下一瞬間,他手上便出現一把反射著黑色光澤的日本刀。


    雖然我此時已兩眼昏花,快要失去意識,但身為一個求助的人,必須要醒著看看結果究竟如何。


    「撕裂吧!」


    「嘎啊!」


    少年持刀隨意橫向一劈,鐮鼬跳向空中閃躲。


    但這似乎在少年預料之中。


    「太天真了!」


    鐮鼬隨著重力加速,將銳利的尖爪朝向少年的身體。


    「喝!」


    但少年用眼睛所無法捕捉的神速,霎時之間,反手逆刃朝鐮鼬的軀體一劃。


    「嘰呀!」


    鐮鼬發出一聲臨死前的慘叫,滾落在新雪之上。


    「呼,大概隻有六十分吧?」


    好、好厲害。


    他竟然隻花幾分鍾便幹掉了那麽恐怖的妖怪!


    對現在的我而言,他真的就是在生命危急關頭


    ,瀟灑出場來拯救我的白馬王子。


    他籲了一口氣,在確認鐮鼬已死後,往無法動彈的我走來。


    此時,我的手已無知覺。


    (好不容易碰到我命運中的王子了,我可不要就這樣死去!)


    我憑著這樣的執念,勉強保持著意識清醒。


    我的血從口鼻中不斷流出,不是張可以見人的臉。


    盡管這樣我還是不斷地祈禱。


    但是,我的傷勢早已回天乏術。


    鐮鼬的斬擊,在切開我腹部的同時,撕裂了我的內髒。


    不管再怎麽樂觀,這都已經不是包紮便可活下去的程度了。


    但是——


    「嗯?你的身體很奇怪啊。」


    在我彌留之際,少年不知念著什麽。


    「氣的流動好像被什麽給幹擾了,但這種程度的話,憑我現在的力量也可以……」少年嘴裏念念有詞,伸手摸著我的腹部。


    (啊啊,好溫暖啊……)


    雖然在這種狀況下,他的手仍讓我覺得安心。


    (如果這麽溫暖的話,去天國也不是件壞事……)


    我這樣想著,便失去了意識。


    在那之後,少年使用力量治好我的傷,我在他沉睡的洞窟中醒來,和他講了許多話。


    少年曾是妖魔狩獵者。


    他受了傷,在這裏睡了五十年。


    當他睡著時,這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包含日本,數個國家與妖怪締結同盟,半數妖怪已非人類的敵人。


    為加深與妖怪之間的互相瞭解,九頭龍學園改成了人妖合校的紫苑學園。


    妖怪陣營當中,致力於與人類共存的是雪女的現任公主。


    她擔任著紫苑學園的理事長……


    最後,我和少年一同下山,與過去曾是他後輩的校長商量(威脅?),回到我現在在學的紫苑學園中上學。


    「嘿嘿嘿,那時候的彰人同學,真的就像騎著白馬的王子一樣呢!」


    優衣嗓音柔和地這麽說,用那對凶惡的柔軟雙峰壓迫我的背。


    雖然我們在講正經的事,但我的身體卻對她身上傳來的體溫有所反應。


    「好了,背後洗完了,現在可以來洗……前麵……」


    「說什麽傻話!?那、那未免也太……」


    「沒問題的!我心中已有所覺悟!」


    「是什麽鬼覺悟啦!」


    年輕男女在澡堂獨處就已經夠糟糕了,再繼續下去,連我都無法壓抑本能了。


    優衣拚命想讓我轉向她,而我則屈著身子抵死不從,兩人之間的攻防戰愈演愈烈。


    「快點呀,我也很害羞的啊,快轉過來我這邊!」


    「你覺得害羞的話,就快給我住手啊!」


    「有時候放棄也是很重要的。」


    「那你就先放棄啊!」


    戰況陷入膠著。


    叩囉叩囉!


    用力拉開門的是用浴巾包裹著雪白冰肌的冰華。


    「哎呀,你怎麽……還在……啊?」


    冰華那略帶羞澀卻又自信滿滿的嗓音,在看到眼前狀況後,愈變愈小聲。


    「為什麽瀨川同學會在這兒呢?」


    別看我啊!我也想知道啊!


    然後我也想問問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欸……」


    優衣眼神閃爍,來回看著我和冰華。


    「你今天不是說你身體不舒服,所以沒來學生會嗎?」


    冰華一如往常,聲音中充滿自信,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我、我、我今天是因為個人的緣故才請假的!而且冰華會長為什麽也在這裏啊!這裏可是男生澡堂喔!」


    「輪不到你來說!」


    我口中吐嘈她那莫名其妙的理由,卻把握機會拉開和優衣的距離,迅速跑進浴池中。


    當我奔跑時,身體是往前傾的,但這點就別再提了。


    「啊!人家還沒洗前麵啊!」


    優衣的聲音大到引起一陣回音。


    「不用洗也沒關係!」


    「還沒洗前麵……瀨川同學,你該不會幫彰……他刷背了吧!?」


    不知為何,冰華對這部分最有反應。


    而優衣則回答:


    「沒錯!我幫身心倶疲的彰人同學把背後刷得清潔溜溜的!」


    她挺著胸膛,神氣地說著讓人搞不懂意思的話。


    「是嗎……刷背啊……」


    冰華口吻平靜無波,但神色卻有些寂寞。


    但也僅有那麽一瞬間而已。


    「算了,你們讓開。」


    冰華突然話鋒一轉,拿出一個藍色的小瓶。


    「那是……」


    在我問完之前,冰華便已經拔開瓶蓋,將液體倒入浴池之中。


    「雪女可是很怕過熱的洗澡水的,但如果是特別的藥浴就沒問題了。」


    從那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可看出她演技到底有多差。


    「喂,冰華,雖然我相信你,但那藥是什麽?」


    這不是什麽奇怪的藥吧?能讓人類變得言聽計從之類。


    啊,該不會是想用戀愛魔藥對我予取予求吧?若是這樣的話,我現在泡在這裏麵,我這已經瀕臨失控的下半身不就……!


    「看來你似乎是在想著什麽下流的事,但很可惜,這藥沒那種功效,你就乖乖泡澡吧。」


    「我、我才沒有……」


    我急忙起身,想直接離開澡堂。


    「你就乖乖給我泡在裏麵,拜托你了……」


    驀地,冰華用苦苦哀求的眼神盯著我。


    我順從地泡回浴池裏,兩眼與她四目交接,無法移開視線。


    在這幾秒鍾,耳中隻傳來陣陣水聲……


    「等等等、等一下!不要忘記我的存在啊!欸!?呀啊啊啊啊啊!」


    嘩啦!


    水花打破沉默的氣氛,誇張地濺起。


    無法安分不說話的優衣試圖闖入我們之間,卻在浴池前跌了個狗吃屎,一頭栽進浴池之中。


    「嗚啊!噗!要、要溺……嗚噗……」


    浴池雖然比一般人類用的還深上一些,卻非能淹死人的地方,優衣竟這樣就溺水了。


    「唉,你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啊!」


    我從浴池中揪起瘋狂撥水、全身亂動的優衣。


    「呀啊!彰人同學,對不起……啊!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


    「真是的,就不能讓我清閑點嗎?」


    「……是,對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丟臉,優衣不隻臉頰,連身體都開始漲紅。


    我打算就這麽帶她到浴池邊……


    「…………」


    冰華用一種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眼神望向我。


    我感到她的妖力每秒都不斷在提升。


    「冰華?你怎麽突然那麽生氣……」


    在我話講完之前,全身傳來一股刺痛的危險訊號。


    「抱歉了,優衣!」


    「欸!?呀啊啊啊!」


    我將優衣丟出浴池,自己則往空中一跳。


    而同一時刻,冰華跪在地上,伸手探入浴池之中。


    嗶嗶啵啵!


    原本溫度適中的洗澡水,瞬間被凍了起來。


    「你到底在幹嘛……哇啊!」


    我落在冰上。


    腳底當然沒有防凍裝置,盡管掙紮卻依然在冰上開始滑行。


    並朝著冰華而去……


    「冰華,快閃開!」


    「欸?」


    我努力想避開撞擊,但身體反而因我過於慌張而失去平衡。


    接著。


    啪!


    灼熱的某物打在冰華的臉上。


    「欸……?唔……呀……」


    本來以為她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而嚇傻了,卻發現她抱著自己的身體蹲下,呼吸困難。


    「你……你……我、我的臉……你那……」


    大腦重新開機的冰華驚恐地低喃著。


    沒錯,正是如此。


    眼看我身上便要猛虎出閘的某物,竟不偏不倚地打中冰華的臉!


    她摸著臉頰盯著我。


    「不,這是……這是不可抗力啊!」


    我開始找藉口,但冰華的臉卻彷佛快要融化般地愈漲愈紅。


    「啊啊,你是因為害羞才臉紅……不是這樣的吧?」


    我牙一咬,心一橫,出聲詢問。


    「……你有對……其他人做過這種事嗎?」


    冰華俯著身子,流泄出勉強可聽見的低喃。


    「完全沒有!這是不可抗力,而且是第一次啊!」


    我可沒有那種奇怪的性癖啊!


    因冰華蹲低身體,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看向她抖動的肩膀……這果然是在生氣吧。


    「……是嗎?那姑且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彌漫在她四周的寒氣消失殆盡,而不知是怎樣的原理,剛剛被冰起來的洗澡水也恢複原樣。


    正當我想著難道沒有任何責罰,覺得未來一片光明時——


    冰華抬起頭來,再度聚集妖力。


    「過三十分鍾就會解凍的吧。」


    濃縮的妖氣滲入我的身體——不,是我泡著的洗澡水中。


    「……嗚啊!」


    我的下半身瞬間被凍住。


    「……呼,總之,目的達成了,就這樣吧。」


    冰華說出令人不解的話語,帶著優衣,腳步踉蹌地離開澡堂。


    欸?你的目的是把我的下半身冰起來?


    而且,總覺得我重要的分身部分被冰得最徹底啊。


    ◇ ◇ ◇


    隔天教室之中。


    「唉,總之還算活著。」


    不論是我的命,還是我身為男人的尊嚴。


    我對一般而言被視作未開封、我的搭檔的複活感到鬆了一口氣。


    「當發現冰華連蓮蓬頭都凍起來時,我真以為我就要那樣掛了……」


    平心而論,那對男人而言,簡直跟死沒兩樣,但不知為何總之我的身體並無大礙。


    而且,泡過那冰澡後,身體反而變輕了。


    冰華倒進浴池的藥裏,難不成有什麽對身體很好的成分嗎?


    「當年把我凍起來,現在卻擔心我的身體?」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等等,五十年前她把我冰起來時,也好像說了些什麽…………」


    「你還會痛嗎?」


    一句關心我的話打斷我的思考。


    優衣坐在隔壁位子上,交互看著我和我的下半身。


    「有沒有凍傷啊?要是痛的話就不要勉強喔!」


    「嗯嗯,沒事的。」


    雖然很感謝她關心我,但也要看一下地點啊,很丟人的。


    「話說回來,今天還沒看到冰華呢,又去開會了嗎?」


    因此,我刻意強硬地轉換話題。


    冰華很少出現在班上讓我都快忘了,但她跟我同班。


    畢竟,即使辭掉理事長,她也還是妖怪代表,必須常去世界各地奔波。


    「但是啊,沒看到小冰傳簡訊說不來學生會呀?」


    「那家夥明明是妖怪,還會用手機啊?」


    連我都沒有手機的說。


    而且,優衣對冰華的稱呼默默升級成「小冰」了。


    還真是會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呢。


    「這跟妖怪沒關係吧……學校裏沒有手機的人,大概就隻有彰人同學了喔?」


    「欸,是這樣嗎?」


    「對啊,所以下次我們兩個一起去買吧!」


    「不用了,我也不是非常想要……而且我也沒錢。」


    雖然感到一股輕微的疏離感,但其實我也沒那麽想要手機。


    「話說回來,這表示現在冰華是在學校裏吧?」


    「應該是這樣……彰人同學,你到底為什麽那麽在意小冰啊?」


    優衣一臉不爽地瞪著我。


    我想起我沒對她說,把我冰起來睡了五十年的人就是冰華。


    「有一些原因啦。我隻跟你說喔,那是因為那家夥是……」


    當我心想告訴優衣應該無妨,而準備說出口時——


    『雖然很突然,但待會要召開臨時集會,請全校師生於十分鍾內至體育館集合。重複一次——』


    「又是臨時集會?也太頻繁了……欸?怎麽都沒人事先通知我們啊?」


    我們好歹也是學生會雜務和副會長吧。


    「竟然沒在通知一般學生前先通知我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或許是來自校外的委托。」


    「校外?該不會這學校還在幫政府幹什麽骯髒事吧?」


    「骯髒事……不,你不要說,我不想知道啊!」


    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優衣,竟然難得地退縮了。


    應該是之前我講的話,在她心中造成陰影了。


    「你也不用抗拒成那樣……」


    「哇啊啊啊啊!我什麽都沒聽到!快!我們快去體育館吧!」


    優衣用雙手搗住耳朵,從位子上站起來,邊發出怪叫邊衝出教室。


    「我倒覺得現在的鬼故事還比較可怕耶。」


    我嘴裏這麽念著,追在優衣身後前往體育館。


    來到體育館後,我看到冰華站在台上。


    她露出有點不悅的神情,身旁的教師們也紛紛皺著眉頭。


    『那麽我們便省去前言,現在召開臨時集會。被我叫到名字的人,就快點上台來!冰華!瀨川優衣!漆原明!遙子——』


    千夏老師站在台中央,一個個地叫著學生的名字。


    然後——


    『最後是香阪彰人!』


    我也被點名了。


    「剛被點名的應該都是……這學期的成績優異者,不知道為什麽彰人同學和小冰也在裏麵呢,這果然應該是政府委托的任務呢。」


    的確,台上還站著並非教師的外人。


    「我就當你沒兜圈子地說自己成績優秀好了,但我才入學幾周,的確是還沒什麽成績。」


    『此外,冰華作為代表學生的學生會長,也是致力於解決日前恐攻事件的一員,所以依我個人的獨斷和偏見,推薦她參加這次任務。誰有意見可以到教師休息室來找我!』


    我的疑問被千夏老師充滿威壓感的回答打斷。


    而且,對那些看來是政府高官的人,她也依然滿不在乎地瞪視回去。


    「果然是那個大叔的孫女呢。」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跟在優衣後麵走上台。


    包含我,共有五名人類。


    而包含冰華,妖怪也共有五人,我們在台上整齊地一列排開。


    『他們接下來要去執行來自政府的任務,前往調查日前發現的瑪那反應來源處。』


    「哦?並不是非官方的,而是來自政府的正式委托啊。」


    「彰人同學!唬!唬?!」


    「你的噓還比較大聲好嗎!」


    你看吧,被千夏老師給瞪……


    欸?竟對我微笑?


    『包含我在內,雖有其他老師陪同前往,但並非都沒有危險——』


    千夏老師充滿氣勢地繼續演講。


    但我此時已開始在想別的事情了。


    去那種沒什麽危險的地方,為什麽要組隊帶這麽多人去?


    「好歹也算是實戰演練。」


    「有這種沒什麽難度的實戰演練嗎?」


    「有,但是我第一次見到彰人同學也是在那樣的實戰演練中,所以也並非都沒有危險的喔?」


    「那是因為你運氣太背吧?但以結果而言,我和你都得救了,也可算是運氣好。」


    「因為那是我們命運般的邂逅啊,超幸運的!」


    優衣當時受了那麽嚴重的傷,現在卻還能滿臉笑容地這麽說,讓我不禁覺得有點害羞。話說回來,總覺得對這「任務」沒什麽幹勁啊。


    「要是有津貼的話……」


    此時,千夏老師的一句話,完全戳中我毫無幹勁的心。


    『最後,因為這是政府的委托,所以跟平常一樣,在任務結束後都會得到獎勵金,其他同學下次也——』


    「欸,有錢可拿喔!」


    我眼睛瞬間變得炯炯有神。


    「在彰人同學大睡特睡時,課堂上都有講過的啊,優秀的學生將被指派執行政府的特殊任務,成功完成後可得到獎勵金。附帶一提,我和彰人同學初次見麵之後,也得到打倒鐮鼬的特別報酬喔!」


    「喂,那是我打倒的吧?」


    「那時候彰人同學還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啊,所以無效。」


    「但你拿了那筆錢吧?」


    「那是……和隊上的夥伴去玩……也買了想要的衣服……還想存點錢……」


    優衣肢體僵硬地避開我的視線。


    這家夥嘴裏說著我是救命恩人,卻從頭到尾沒告訴我錢的事。


    似乎必須好好和她促膝長談一下才行呢。


    「……算了,現在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從這次的遠足回來後,也會發給我獎勵金吧?」


    「是的!到時候我們再去約會(走走)吧!」


    優衣露出做作的甜笑。


    「好啊……但要各付各的喔。」


    「彰人同學,這怎麽可以!男生要請女生才行啊!」


    「我是男女平等派的!」


    「你們不能安靜點嗎?」


    我們刻意壓低聲音講著悄悄話,卻被不知何時站在旁邊的冰華罵了。


    「……附帶一提,我是可以請客的喔。」


    「欸?」


    「……沒事。」


    而千夏老師的笑容從剛才開始便有些抽搐。


    『——所有宣布事項如上,散會!』


    雖然我都沒在聽,千夏老師的演講在不知不覺中已結束了。


    之後,我和優衣被千夏老師叫到教師休息室,被念了快一個小時。


    但我是被請到會客室,和千夏老師喝著好喝的紅茶,歡樂地閑嗑牙。也和她約好要一起外出,嗯,因為她說要請我吃好吃的東西嘛……


    當然,優衣則被叨叨絮絮地碎念了一頓。


    此時,冰華露出一種像是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我,就當是我自己太多心了吧。


    ◇ ◇ ◇


    在鳥兒都還沒起床啼叫的淩晨時分。


    天空一片陰霾,我們穿戴好實戰裝備,在中庭集合。


    「自衛隊的直升機一抵達,我們便一起移動到自衛隊基地,再從那兒步行前往探測出瑪那反應的山區。我們已經確認過沿途的安全,但大家還是不要放鬆警戒喔!」


    耳邊響起千夏老師精神抖擻的嗓音。


    人類的學生有我、優衣、飛鳥、明和一個沒看過的男生。


    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麵……不對,因為他昨天也有一起到台上來,說有看過也是有看過,隻記得就是個看起來很會打扮且受女生歡迎的油條男,大概馬上又會忘記吧。


    妖怪則有冰華、遙子、戀南,以及之前被我打倒的牛怪。


    名字似乎是叫牛大排。


    最後則是完全沒見過的讀心妖悟美。


    這裏聚集著成績優異的十名學生與千夏老師,還有……


    「喔!小鬼!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啦!」


    獸人用力地拍著我的背。


    「這不是自稱保鑣的黑毛野狗嗎?」


    「自稱和野狗都是多餘的吧!我可是血統純正的狛犬啊!而且……喂!不要無視我!」


    我才懶得搭理這隻亂吠的笨狗。


    「早安啊,各位平民老百姓……啊!彰人公子!」


    穿著學校指定的迷彩服,肩上掛著小型槍枝的西洋人偶,背著一個比自己還大的背包,小跑步跑到我的跟前。


    「哦?你也會打扮成這樣啊。」


    「欸?什麽意思?」


    (我以為大小姐都有執事跟著,而且也不用自己提行李。)


    因沒辦法這麽跟她說實話,我隻好打迷糊仗應付過去。


    「沒有啊……就很適合你……這樣吧?」


    我不禁用疑問型回答她的問題。


    「這、這樣啊……」


    聽到我的話,飛鳥不知為何紅了臉頰。


    我講了什麽不該講的嗎?


    「謝、謝雪、泥……喔、喔嗬嗬嗬!」


    正當我這麽想時,她突然抬起頭來,講話瘋狂地咬到舌頭,尖聲大笑揚長而去。


    她是吃了什麽髒東西嗎?


    「彰人同學,你跟飛鳥講了什麽啊?」


    飛鳥離去後,換優衣走了過來。


    「隻是打個招呼而已。」


    冰華則在遠處看著我們。


    「…………」


    她今天也很認真地在監視我呢,雖然我感覺到她視線之中還夾雜著些刺人的訊息。


    「嗨!香阪彰人!」


    耳邊傳來一道沒聽過的聲音,我移動視線……


    「是油條男啊。」


    「第一句招呼就是這個啊……我是村上達也,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講話吧。」


    嗯,實在是提不起勁啊……


    感覺馬上就會忘記他的名字。


    「好歹我們也是一起執行任務的人類夥伴,你可以對我再更有興趣一點嗎?」


    直升機還沒來嗎?


    好久沒在山間行軍了,總覺得有點期待。


    「你看,給你五百圓喔!」


    「哇,是達也同學啊,有什麽事嗎?」


    「好快!雖然是我自己講的,但你反應也太快了!」


    沒辦法啊,窮鬼是沒有尊嚴的。


    「但是……你也太……」


    「…………」


    「你們兩個幹嘛那樣看我啊?」


    冰華和優衣的視線刺進我的皮膚之中。


    「好了,閑聊就到此為止了!真是的,別隨便跟我的彰人大人講話啊,小女孩們!差不多該出發囉!那麽我就裝得若無其事地坐到他的身邊……」


    千夏老師出現得正好,但是……


    「小千她剛把心聲全講出來了吧?」


    如優衣所言,她一臉正經地說著什麽啊?


    話說這家夥連稱呼老師都加個「小」啊……


    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下降,我便默默地開始準備移動。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從學校搭直升機飛了兩小時。


    雖時序已進入四月,但在深山裏的基地卻留有許多積雪。


    我們沿著未開拓的山野,從那兒前往出現瑪那反應的地方


    ……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為什麽這裏有開好的山路啊!」


    我對雖還沒到嘻嘻哈哈,卻完全當任務是遠足的同學們大吼。


    「沒錯!自衛隊員們很努力地把路給鋪好了!」


    「…………」


    優衣笑容可掏地為我說明。


    「目的地附近都是整齊的山路喔。」


    優衣……我想聽的並不是這樣的解釋。


    「我知道是山路,但還真的有路的喔!」


    虧我都已經把免費拿到的柴刀磨利,現在卻毫無用武之地,根本就不必劈開草木,自己開條路出來。


    「但是,離目的地還有段距離,今晚必須要露營了。」


    「不是都要這樣嗎?」


    「才不是呢!今天沒辦法洗澡了啊!」


    「在溪邊衝一衝不就好了?」


    「那樣不是超冷的嗎!」


    這女人真是超任性的。


    這家夥竟然是全校第一!?


    看來我的想法似乎全寫在臉上了。


    「人類的家長們對學生權利可是很囉唆的喔。」


    看到優衣的反應,冰華小聲地對我說。


    「家長?這間學校不是住宿製嗎?為什麽家長管得到啊?」


    我問了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我想是你誤會了,就算是住宿製,但並不代表必須完全遵守教師的命令,或學生完全沒有人權的喔?」


    「欸?是這樣的嗎?」


    看來這也是個世代鴻溝啊……


    「我覺得這並非世代間的鴻溝,而是你的想法和一般人都不太一樣。」


    她識破我的心思,而且還順便損我沒有一般常識!


    「而且,如果這裏可以挖掘到瑪那的話,最終而言,還是得修條路過來,隻是差在早晚而已。但這次任務似乎無法當作學生們的訓練呢。」


    對校方而言這樣好嗎?


    「這次的目的比起訓練,更著重於調查,要是累到漏東漏西的,可就不好了。」


    「是這樣的嗎?」


    「就是這樣的。」


    雖然我總覺得難以釋懷……而正當我這麽想時——


    「呣呣呣……彰人同學和小冰感情很好嗎?」


    「才沒那種事。」


    「是啊,才不好。」


    優衣突然插嘴問話,被我和冰華即刻否認。


    但我卻被冰華瞪了一眼。


    這是為什麽啊?


    「瀨川同學,為什麽會覺得我和這個……某某人感情好呢?」


    「喂,在五十年前,以及現在在學生會裏,我們不是常見麵嗎!我不知道你是在堅持什麽,但差不多可以叫我的名字了吧!」


    「…………」


    「你說話啊!還是說你看起來年輕的隻有外表,其實早已經是個老……」


    「哎呀,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楚呢。你再說一遍看看。」


    她蒼冰色的美眸透露出「你敢說就拿命來換」的狠勁。


    「呣!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呢!」


    優衣臉頰漲得氣鼓鼓的。


    我們打打鬧鬧地在整齊的山路上前進。


    今天一整天都花費在移動上,什麽事都沒發生。


    勉強要說的話就隻有休息時間又長又多而已。


    明明可以一整天都用來走路。


    真當這是遠足啦?


    而且今天睡的是……


    「這帳篷真大呢……而且是在整地過的廣場上一人一個,優衣雖抱怨這個太小,但對我而言,這可算是頗為豪華的呢……」


    其他學生也紛紛進入自己的帳篷,我看著他們的身影,獨自低喃。


    「現在竟然還會配給這樣的帳篷……在我昏睡的五十年間,這世界也進步得太快了吧!」


    沒人回答我的問題……才這麽想時——


    「是啊,發生了很多事呢。」


    「冰華?」


    我回頭一看,發現消除自己氣息的冰華站在我身後。


    我不發一語地哼了一下,將視線重新移回排列整齊的帳篷上。


    「……你很努力呢。」


    「欸?」


    聽我低聲這麽說,冰華難得發出驚訝的嗓音。


    「我想知道在我睡著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查了很多資料。」


    這世界變得很方便呢,在網路上也可輕易查到妖怪相關的資訊。


    但內容可疑的東西還是得在圖書館找資料。


    「不論是網路或圖書館,任何資料上都會看到你的名字,說你是改變世界的核心人物。」


    「……是嗎?」


    「少裝蒜了,是你讓世界半數的主要國家和許多妖怪部落締結同盟的吧。」


    我轉回頭來,直勾勾地看著冰華。


    「五十年前有個笨蛋做白日夢地說『想看到一個妖怪和人類互不爭鬥的世界』,明明自己就是個和妖怪賭上性命戰鬥的人。」


    「…………」


    「而隻有一個人沒有嘲笑那個笨蛋的夢想。對吧,冰華?」


    「我……我……」


    我朝向冰華走了一步,她的身體震了一下。


    「冰華,難不成你是為了我嗎?為了我改變了世界……把我冰起來也是有什麽原因……」


    「彰人……」


    我又再往前踏了一步,而冰華也緩緩地接近我。


    我倆距離近到眼中能映出彼此的身影。


    「冰…………」


    我下意識地朝她伸出手,而她也將手伸……倏地,她停下了動作。


    「你、你在說什麽傻話?我隻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已,而且我是個把你冰起來的女人啊,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就這樣醒過來了。」


    冰華彷佛大夢初醒般地搖著頭,對我投以銳利的目光。


    她用力地咬緊下唇,讓我確定她一定隱瞞著什麽。


    「是、是這樣啊!我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你就忘了我的話……但希望有天你能跟我把事情全部講清楚說明白。」


    我說完便轉過身,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你喜歡現在的世界嗎?」


    從我身後,傳來冰華微弱的囁嚅。


    「嗯!我很喜歡現在的世界。」


    我笑著回頭看她。


    「……這樣啊。」


    冰華臉上擺出一如往常的冷漠神情回望我。


    但她的嘴角似乎略微上揚,不知道是否隻是我想太多了?


    「嗬嗬嗬,彰人同學好像睡了呢。」


    深夜,在我的帳篷前,傳來可疑的嘁嘁嚓嚓聲。


    「這聲音……是優衣……」


    她還真是個做什麽都很容易被抓包的家夥。


    但是——


    「欸?哇!」


    優衣發出小聲的尖叫後,氣息便消失了。


    「怎麽了?」


    我不發出聲響地從睡袋中翻身出來。


    「優衣,你還好嗎?」


    我聲音裏一點也沒擔心的情緒,迅速地拉開帳篷出口。


    「你中計了!今天一定要得手!」


    下一秒鍾,一個人影飛快地竄進帳篷裏。


    「不,你的手法也太明顯了!」


    「哇啊!」


    我冷靜地賞了入侵者戀南一記手刀。


    當然,我已經拿捏力道了。


    「我說啊,你也給我……」


    「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可是很困的。」


    而另一名入侵者卻把我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照亮腳步的光源隱隱


    約約照出一個少女,她比戀南高出一個頭,留著略帶藍色的黑發,綁著馬尾。


    「我的思考被看穿了?話說回來,這次成員中有讀心妖呢。」


    讀心妖並非賣弄自己的能力,隻是淡淡地說出我的想法。


    「哼,我也不想用這個能力,但這也是為了戀南……」


    讀心妖狠狠瞪了我一眼。


    「還有我才不叫讀心妖,是悟美,我可也是有名字的。」


    「真不愧是讀心妖,不對,是悟美。但話說這家夥竟意外地有人望啊,不,不對,是妖望?」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戀南。


    「不會讓你動戀南一根寒毛的!」


    彷佛要保護戀南似地,悟美大步往前。


    如果不想讓我碰她的話,是不是就該先阻止她啊?


    「我可以讀你的心,自然也能看穿你的攻擊,所以你是打不到我的。」


    「這樣啊……你要試試看嗎?」


    這不是在跟她嗆聲,而是單純想試試心思被看穿的話,是否真的就無法攻擊到敵人。


    「……要上了!」


    此時,我還太小看有讀心能力、但妖力與殺氣都稍嫌不足的悟美。


    之後,我便被悟美從背後銬上手銬,逮了個正著。


    「怎麽會這樣?」


    「我說我可以讀你的心了啊,隻要掌握對方的殺氣,就能先看見攻擊的軌道。」「就算是這樣好了,但你也無法輕易消除你的殺氣吧?」


    「我又不想殺你,隻是戀南想要你的精子而已。」


    對了。


    她們的目的不是要取我的性命,而是要取我成千上萬的精子(生命)!


    「嗬、嗬、嗬,身為讀心妖的我,你的感覺我可全都一清二楚呢。」


    她的表情雖沒什麽變,卻給人一種得意洋洋的感覺。


    我確認一下手銬的型式,這果然是捕捉妖怪專用的特殊手銬。


    「沒錯,沒這個的話,你可是打不開手銬的。」


    悟美手指上掛著手銬的鑰匙,像炫耀般地對著我轉啊轉搖啊搖。


    「可惡!我到底會被怎樣……不對,我是知道的……」


    我實在不想在這兒用上神鬼之力,但就這樣下去的話……


    正當我想像著不久之後將發生的悲劇(喜劇?)時——


    「哇!天啊!你、你在想什麽啊!」


    悟美忽然雙頰緋紅,對我投以困惑的眼神。


    「不是啊,我隻是想到之後會被你怎麽樣……」


    啊,是這樣的啊。


    抓到突破的關鍵,我閉上雙眼,在腦中動員所有以前聽過看過的情報,用妄想的力量……不對,是用想像力讓那畫麵在腦中呈現出來。


    結果——


    「欸!?欸!?什麽……這……」


    即使在昏暗環境中,我也可以知道悟美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


    「這招果然有效啊,那就!。」


    我更加努力地想像。


    「哇!不要!用嘴巴……那麽大的……」


    「這招又如何!」


    「啊!啊啊啊!那麽……激烈的話……會壞掉的……不要啊啊啊啊啊!」


    悟美讀著我的心思,身體輕微地痙攣了兩下後……


    「人家不行了??????……!」


    她發出慘叫後,便在原地倒了下去。


    刺激過於強烈而昏過去的悟美臉上,似乎浮現出非常滿足的神情。


    「呼,雖然當時真的覺得很煩很討厭,但沒想到被逼著看的影片竟然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當初說為了拉近隊員間的距離、增進彼此感情,於是我被逼著一起看了某個影片,真沒想到那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那我今晚終於能好好睡覺了吧?」


    我從悟美手中搶過鑰匙打開手銬後,便把昏倒的悟美與戀南丟出帳篷外,迅速地回到睡袋中。


    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麽……但應該是我太多心了吧。


    我便像什麽也沒發生似地,數分鍾後便進入夢鄉。


    ◇ ◇ ◇


    遇上莫名其妙襲擊的隔天一早。


    我們一行人終於抵達出現瑪那反應的地點附近。


    「哈啊啊個瞅!」


    今天從一早便是個萬裏無雲的大晴天,氣溫頗為溫暖,但不知為何,優衣卻抖了抖身體,似乎很冷一般。


    「瀨川同學,淑女可不能發出那種打噴嚏聲。」


    冰華一如往常地用冷淡的嗓音輕聲喝斥優衣不雅的舉止。


    總覺得她今天似乎心情特別好。


    「哈噗啊嚏!」


    「以前的搞笑短劇中也會出現這種噴嚏聲呢。」


    優衣再次打了個噴嚏,我不禁說出我心中的感想。


    「這還不都是因為,昨天晚上有人把被囚禁的公主丟在帳篷外不管的關係!」


    優衣似乎火上心頭。


    「嗯?你說你在我帳篷前睡死的事嗎?你睡相也太差了。」


    「就算我睡相再怎麽差,一個清純少女也不會睡到帳篷外的好嗎!被小千發現之前,氣溫都冷得要命,而就算被發現,也被她狠狠地念了一頓……」


    「那麽,敢問清純少女是為什麽會睡在那種地方的呢?」


    驀地,吹起一陣寒風。


    「欸?小冰,這是因為那個什麽啊!就是清純少女才有的那個什麽嘛!」


    「你是不是以為隨便講個什麽,就可以敷衍過去啊?」


    「才不是呢!朋友之間都可以瞭解我是在講那個什麽的嘛!」


    優衣打算用這個莫名的藉口蒙混過關。


    「朋……友……?我跟你嗎?」


    「對啊!我們感情已經好到可以互叫小冰、小優了啊!」


    「不是吧,剛才冰華明明叫你瀨川同學。」


    「……之、之後就會互叫小冰、小優了嘛!」


    「……」


    相比強硬地要拉近兩人之間距離的優衣,冰華僅不發一語,用觀察奇珍異獸般的眼神看著她。


    「話說回來,彰人同學沒有同性的朋友嗎?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是自己一個人吧?」


    猛烈對冰華推銷朋友情誼後,優衣忽然對我這麽說。


    「啥?我也是有男性朋友的好嗎……」


    我立刻反駁她,但仔細想想我至今的校園生活。


    人類的男性我隻認識油條男,以及笑容爽朗卻性格可議的家夥。


    黑狛則是……寵物?


    「……」


    我抬頭望向天際,強忍男兒淚,此時,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


    「彰人同學,你還有我,不是嗎?」


    一回頭,便看到漆原明露出親昵的微笑,真是超級可疑。


    「你?」


    對明這突如其來的朋友宣言,我不禁皺起眉頭,但他依然麵帶微笑地忽視我。


    「優衣同學,可以把你家彰人同學借給我一下嗎?」


    他爽朗地笑著。


    「呀!討厭啦!竟然說是我家的彰人同學!漆原同學你還真是的!」


    優衣任意解釋明的話,說完「隻可以一下下喔!」後,便滿心歡喜地邁步離開,與我們拉開距離。


    「……」


    冰華則是瞪了明一眼,便無言地跟著優衣離開。


    「抱歉啊,彰人同學,難得你正和女生們打情罵俏的。」


    「不……才沒……」


    麵對這種個性難以捉摸的人,我選擇打安全牌,含糊地帶過。


    「希望你不要太提防我呢,我隻是想


    跟五十年前的英雄說說話而已啊。」


    明爽朗一笑,看似無害。


    但是——


    「九頭龍學園對妖魔特殊鬼兵班1,通稱『死鬼隊』的隊長,在失蹤前據說曾獵殺三百隻以上的妖怪,是傳說中的妖魔狩獵者。」


    「你想說什麽?」


    我感到獵殺一詞中充滿令人厭惡的氣息,反射性地對他投以銳利的眼神。


    「不要誤會啊,我不是你的敵人……」


    明四兩撥千斤地揮揮手,撥開我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嘛,但我可是非常喜歡現在的世界,你隻要記住這點就好。」


    我說完想說的話後,便徑自離開。


    「距離目標還有兩公裏!」


    數小時不斷走著類似健走行程的山路。


    太陽已高高掛在天空,天氣暖和得讓人輕微冒汗。


    黑狛手拿手機般大小、可探測瑪那反應的特殊裝置,開心地向千夏老師搖著尾巴。


    「這景象……怎麽看都是在跟主人玩的……」


    「狗對吧?」


    冰華難得與我意見一致。


    「……好,我們休息三十分鍾!輪流負責警戒!」


    依照千夏老師的指示,雖人類與妖怪自動分成兩邊,但還是決定好負責警戒的人選,輪班休息。


    「彰人大……彰人,班上的同學們狀況都還好嗎?」


    當我一個人在發呆時,千夏老師走到我的身邊。


    「這種遠足行程就不需要聽我的意見了吧?」


    「真是嚴格呢,和你比起來大家當然還不到火候,但他們好歹也是學校用心栽培的菁英分子呢。」


    「這群沒什麽緊張感的家夥是菁英啊……」


    雖然我沒那個意思,卻不小心用類似瞪人的眼神看著千夏老師。


    這真是一大失策。


    「啊嗯!彰人,不要用那種冷淡的眼神看我!我、我!」


    我身邊似乎都隻有這種怪咖人類與怪咖妖怪。


    「如果你是在問我他們的戰力如何的話,實在是還不到火候呢。」


    我冷靜地說出評語。


    「嗯啊!你的話語怎麽這麽冷靜又冷然!真是太折騰我了!」


    「不,我並沒有任何要折騰你的意思啊?」


    怎麽辦?


    我到底該拿這家夥怎麽辦啊?


    「老師,彰人也在啊,那正好!」


    在這無解的狀況下,黑狛單手拿著瑪那探測裝置跑了過來。


    「喔!忠犬!怎麽了嗎?」


    「我不是忠犬!是狛犬!」


    黑狛對開玩笑的我這麽說,拿裝置給千夏老師看。


    「……這是什麽啊?瑪那……複數的瑪那在移動著……?」


    千夏老師變回教師的神色,蹙著眉頭。


    「我雖然不清楚,但瑪那的確是礦物吧?礦物會走來走去的嗎?」


    想當然爾,這世界上不存在會走路的礦物,五十年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是野生動物把它吃下去,所以裝置對胃中的礦物有所反應嗎?


    但目前為止,還沒找到以瑪那為食的動物。


    裝置上的瑪那反應的確在移動。


    而且,是朝著我們而來。


    是有人正在搬運瑪那嗎?


    「千夏老師。」


    「我知道的,大家!休息結束,采取一級警戒隊形!」


    耳邊響起千夏老師幹練的聲音。


    「欸!這也是訓練嗎?我還想休息一下的說。」


    油條男首先發難,其他人也紛紛開始抱怨。


    「這就是菁英啊……」


    看到這群家夥毫無緊張感的模樣,我不禁語帶諷刺。


    但是,千夏老師僅冷冷地說了句:


    「這樣啊,你們想永遠休息下去是吧?」


    一股令人戰栗的寒意襲上背脊。


    「不愧是大叔的孫女呢。」


    聽我這麽說,千夏老師當作是稱讚,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這不是訓練!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應付所有狀況!不然就等著被我說教吧!」


    「「「是的!長官!」」」


    眾人似乎打起精神來了。


    同學們一改方才頹廢的模樣,手腳俐落地進行準備。


    「彰人隻要準備自己的裝備,你可以繼續休息,剩下都交給我和其他同學吧!」「我也是學生啊。」


    「這也是前理事長的囑咐喔。」


    千夏老師丟下這句話,便和黑狛商量情況去了。


    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認真的神情與話語的內容,我隻能默默地準備著自己的裝備。


    「那麽出發了!」


    千夏老師一聲令下,我們便移動前往附近的瑪那反應來源。


    我們分成妖怪與人類兩個小隊,為了以最短距離抵達目的地,穿越茂密的樹林。


    「好!是到我表現的時候了!」


    達也一臉神氣地轉動雙手上的柴刀。


    刈!刈!


    但,我早已走在前頭割草開路。


    「好厲害喔,彰人同學!」


    優衣因為一點小事而一臉崇拜。


    「喂喂喂!彰人!難得輪到我表現了!」


    「誰知道啊!而且你不要打亂隊形。」


    我隨便應了達也兩句,在昏暗森林中默默地走了一小時。


    「那是什麽?」


    一離開森林,我們發現對麵山腰上竟有一座巨大的鳥居,不,是類似門的物體。


    雖從這裏看不出材質是什麽,但外型看起來類似城堡的城門,高約十幾公尺,寬約數公尺,是一扇往兩側開關的門。


    門稍微敞開,但從這裏看不到門內有什麽。


    「什麽啊?巨大的任〇門?」


    「但也太美輪美奐了吧。」


    一行人紛紛說出自己的感想,正當我們打算朝著門移動時——


    「等等,瑪那……朝著我們接近了!」


    千夏老師的視線朝向搖晃的山白竹叢。


    「是動物嗎?還是小偷?總之先搶先裸啦!」


    被我搶去表現機會後一直悶悶不樂的達也,不知何時,手操雙劍,飛奔而去。


    「村上,等等!」


    耳邊響起千夏老師製止的聲音,但達也速度過快,無法突然停下。


    不,他根本沒想停下。


    「來吧!」


    達也站在草叢前,草叢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沙沙!蹦!


    「欸?」


    達也發出脫線的聲音。


    草叢中跳出一隻野兔。


    「喂喂喂,該不會是這兔子把瑪那……?」


    達也露出苦笑。


    不對,那隻兔子是在躲著什麽。


    下一瞬間——


    「咕嘎呀呀呀!」


    草叢中竄出一個追捕野兔的黑影。


    「啥!?這家夥是什麽!」


    咬住野兔的是一個與其說是野獸,不如說是更接近人類的生物。


    但要將之稱作人類,卻又未免過於醜陋。


    「彰人,這是什麽妖怪?」


    達也問我。


    「不,我從未看過這種妖怪!」


    我發出疑惑的聲音。


    這東西呈人型,看起來像矮胖的小孩體型。


    膚色是髒兮兮的紅褐色,口中牙齒參差不齊。


    手中拿著粗糙的短槍,但看起來更接近一端尖銳的木棒而已。


    長相十分醜陋,近似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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