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


    解開封印後,我腦中流入曾經忘卻的記憶。


    我出生時就同時擁有瀨川家的封印之力,以及母親役使妖怪的魔女之力。


    恐怖組織與邪惡的妖怪總虎視眈眈地想得到我的力量。


    因此,我的朋友們不幸成為了犧牲者。


    「啊啊!啊啊!」


    大腦處理速度完全追趕不上瞬間流入的龐大記憶量,一股令人想吐的頭痛朝我襲來。


    此時,我腦中再度響起那道嗓音:


    『取回記憶後,再怎麽懊悔過去所發生的事也於事無補,但是你可以改變未來。』


    「未來……」


    嗓音嘻嘻地笑著。


    『稍後再做詳細說明,請先確認一下目前的狀況。』


    我依她所說,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我看到砍殺魔物的彰人同學。


    屋內雖然充滿大大小小的各種魔物,但彰人同學實力堅強,根本沒有我出場的機會。


    不過,不知何時,他的腹部被長槍刺中了。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彰人同學好像遇上危機了。


    『沒錯,這次一定要救他……不要再像那個時候一樣……』


    嗓音彷佛能讀心般,意味深長地一笑。


    腦中重複地響起朋友們怨恨的聲音。


    「啊啊,這是……」


    感覺非常討厭。


    當我這麽想著時,耳邊傳來甜美的呢喃。


    『那便和我締結契約吧。我跟你母親大人的契約是保護你的性命,隻要不和你直接締結契約,就無法使用超過這用途的力量……』


    她的口氣宛如引誘著我。


    這是為什麽呢?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即使這是個陷阱,彰人同學現在正麵臨危機,我也隻能跳下去了。


    我的答案隻有一個!


    「我想拯救彰人同學!我要和你締結契約!」


    我凝聚力量,這麽想著。


    結果……


    『這樣啊,契約成立了,那麽你將魔力灌注到締結契約的話語之中。』


    「欸?魔力是什麽?不是妖力嗎?」


    『是的,你身體裏麵隱藏著並非妖力的力量,那是繼承自你母親大人的魔力喔。去感覺它,並將之附諸於言語之上,現在的你一定辦得到的。』


    我的媽媽的確被人稱為『魔女』……


    嗯,思考這種事不適合我,而且也沒那種美國時間了。


    「我知道了!我試試看!」


    雖然不清楚作法,但總之先讓自己平靜下來,集中精神試試看。


    此時,過去因封印而無法感知到的某種力量,在我心底深處悄悄地啟動。


    「這樣啊……這就是……魔力?」


    『沒錯!沒錯!快點、快點說出締結契約的話語!』


    嗯?她的語氣好像變了……?


    我心中雖然疑惑,但被童子反覆催促,我口中念出她教我的締結契約話語:


    「吾願成為汝之血肉,令汝寄宿於吾身。」


    欸?這真的是締結契約的話語嗎?


    這念頭也隻閃過了一下,瞬間的寂靜被打破,我的身體立刻被奔騰的魔力與妖力包圍。


    「終於,妾身終於複活了!」


    『欸!?欸欸!!』


    為什麽童子會用我的聲音說話……


    「優衣,你沒事嗎?」


    我詢問突地受巨大力量包覆的優衣。


    「沒事的,妾身現在心情非常地好呢。」


    「嗯,這樣啊,那你是誰啊?」


    「彰人同學,對不起!她是我的守護妖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不聽我的指令!」


    「抱歉啊,妾身好久沒離開封印了,一不小心便過於興奮了。」


    「嗯?這樣的話,倒也情有可原呢。」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見優衣與自己交互對話著。


    優衣雙眼不斷交互變化成緋色以及鮮紅色,總令人覺得非常奇妙。


    「沒錯,所以我現在很懷念人的體溫呢。」


    「啊啊!你想對彰人同學做什麽!這種時候要讓給我啊!」


    優衣自己跟自己拌嘴,突然貼到我身上來。


    「有什麽關係呢,這是睽違已久的他人體溫呢,我們倆的感覺可是共通的喔。」


    「欸?這、這倒也是……不對不對,還是不行!」


    「你在說什麽傻話?又不是處子了……」


    「處子……不對,我還沒做過那種事啦!我還是守身如玉的……」


    「這樣啊,那就更合適了不是嗎?你喜歡這個男孩對吧?彰人,你說如何呢?如果這個處子宿主無法滿足你,那姑且不妨讓妾身露個兩招試試?」


    「呀啊啊啊啊!別、別說了!你在說什麽呢!」


    優衣唱著獨腳戲跟自己吵架的畫麵真的非常奇妙,害我不禁對話裏「露個兩招」的部分有所反應。


    此時魔物發出咆哮。


    「嘎呀啊啊啊!」


    它們似乎以為優衣是傷者,認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


    魔物一鼓作氣地蜂擁而入。


    然而。


    「「吵死了!」」


    優衣與守護妖怪的嗓音重疊……這麽說也不太對。優衣以熟練的手法將箭矢架上長弓,並拉緊弓弦。


    「「不要打擾我們!」」


    她鬆手放開弓弦,箭矢便勢如破竹地射出。


    她瞄準的……應該是站在第一排的魔物。


    嘎喔喔喔喔喔喔!


    射出的箭矢伴隨著螺旋狀的妖力,刨開地麵,將目標魔物的上半身破壞殆盡,甚至還把被硬生生扒開的鐵門整片吹飛,最終消失在屋外。


    「這是什麽?超級作弊的啊!」


    優衣看到自己所射出的弓箭威力,不禁發出呆滯的聲音。


    此時,我怔然的視線與她怔然的視線交疊。


    「這是什麽破壞力啊!?」


    我隻能說出這句話。


    優衣射出的理應隻有一隻箭。


    但是那支箭使卻席卷所有入侵禮品店的魔物,而且彷佛破壞得還未盡興似地,強勁地飛出店門,朝夜空中飛去。


    為什麽呢?


    見到這份應該要感到可靠的力量後,我第一個感到的竟是危險。


    但是——


    「總、總之,先前往正殿吧!爸爸和爺爺一定知道些什麽!」


    見到優衣堅強的微笑,我也暫時拂去心中的擔憂,離開了禮品店。


    戰況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至少對我們而言是這樣的。


    「優衣,射擊!」


    「好的!」


    我切開打前鋒的兩隻暴魔哥布林腹部,對著優衣大喊。


    並立刻逃向一旁。


    優衣的一擊發出巨大的聲響,劃過我的臉頰,將魔物一網打盡。


    由我絆住魔物,再由優衣拉弓給予它們致命一擊。


    雖然是很臨時的戰法,但我和優衣的搭配十分契合。


    「彰人同學,你看看!超級厲害的吧?」


    「嗯嗯……超厲害的……」


    優衣一臉神奇地看著魔物被一掃而盡後的參道,露出非常愉悅的燦爛笑容。我帶著苦笑讚同她。


    優衣解開封印後,竟然變成這麽派得上用場的女孩。


    雖說弓箭威力過強,連道路都被破壞就是了……


    「話說回來,優衣,你手上的長弓是……」


    「是的!這是聖弓!」


    我很佩服她能這麽老實地回答。


    「那可是國寶級的東西吧?可以隨便拿來用嗎?」


    「不要緊的!因為展覽室裏還有一把和原物一模一樣的複製品啊!」


    優衣邊說邊拉緊弓弦,朝撲向我們的魔物放開。


    刺中魔物腳下地麵的箭矢,轟聲燃起一道如同大樹般粗的火柱,波及附近所有的魔物。


    這威力明顯過剩了。


    「彰人同學!彰人同學!接下來要怎麽辦呢?」


    然而,因為有了她的戰力,戰況才能對我們這麽有利,這倒也是事實。


    「……好,就這麽衝去正殿!」


    「好的!」


    我與這份戰力一同前往正殿。


    「冰華大人,敵人攻來了!」


    「第一弓箭隊、第二弓箭隊……放箭!」


    隨著我的一聲令下,數十根的箭矢飛向敵人。


    我留下彰人、優衣同學以及酩酊大醉的阿菊,前往正殿通知將有魔物襲來,並不知為何負責起正殿的防禦指揮。


    我當時一抵達正殿,魔物大軍也恰好襲來。


    遇到這種緊急事態,隻好臨機應變了。


    (過去這裏曾抵擋住妖怪陣營的入侵,現在卻由妖怪負責指揮,這還真是諷刺啊。)


    盡管我有數個必須守護此地的理由,但我的注意力還是不經意地飄向鬧區。


    (因為這裏是瑪那研究所吧,魔物往這裏聚集的速度非比尋常。該不會因為我給彰人的瑪那原石,讓他也……)


    我搖了搖頭,揮開腦中不祥的想像。


    雖然我想立刻衝回他的身邊,目前的戰況卻不允許我這麽任性妄為。


    「冰華大人……魔物們退縮了,該如何是好?」


    一名最為資深的巫女怯懦地詢問我的意見。


    (當然應該要趁勝追擊吧?)


    我拚命壓抑非得在此戰鬥的煩躁感。


    巫女們的弓術一流,值得讚賞,對身為妖怪的我的態度也不會不好。


    這時要是朝她們發泄我的焦躁,就真的隻是遷怒了。


    「我想想,之後在它們有所退縮時,投入僧兵!但是切記不要窮追不舍,一旦驅逐魔物後,便立刻回來!一定要嚴格遵守!」


    我再三地叮嚀,巫女點點頭,快速地離去。


    我站在搭建於正殿上方的指揮用高台,綜觀整個戰場,深深歎了一口氣。


    原本在魔物攻來時,是由清十郎閣下與洋閣下負責指揮。


    但是,在感應到鬧區中出現十分巨大的妖力時,兩人便將一切交付給我,衝了出去。


    「他們總是如此……」


    我正覺得頭疼,結果負責傳令的巫女對我說出類似安慰又類似藉口的話語。


    一起過來這裏的學生們也紛紛助我一臂之力,但我向學園申請支援,卻遲遲沒得到回音。


    我振奮自己漸感無力的心情,俯瞰戰場,確認情況。


    正殿周圍設置著多道融入護符的防壁。


    當然,這是對人類無害的抗妖怪專用防壁。


    然而,此時我腦中卻對這些防壁產生疑問。


    (抗妖怪專用護符對魔物也有效嗎?)


    而我立刻得到了答案。


    沒用。


    魔物大軍毫無障礙地越過了防壁。


    並已破壞五道防壁中的兩道。


    「不要依靠防壁用的護符!那對魔物沒……!!」


    在魔物大軍壓境之際,我不經意地見到了某個東西。


    「我暫時離開一下,請給我指揮用的對講機!」


    巫女雖然對我的指示有所遲疑,卻立刻開始張羅。


    「啊啊,彰人……」


    不禁說出口的話語令我猛然警醒。


    將他冰凍起來後,已經過了五十年之久。


    期間,我也經曆過多次像這樣生死交關的困境。


    然而,是不是因為我變得懦弱,才會又像這樣立刻向他求助呢?


    「嗬,總之,我就盡我一切所能吧!」


    我斥責激勵自己變得懦弱的心,帶著苦笑跑下階梯。


    「嗚哇!這魔物大軍是怎麽回事啊!」


    優衣與我努力爬上通往正殿的石階,我們一見到眼前的狀況,頓時啞然失聲。


    目前守護正殿的隻有融入護符的防壁、使弓的巫女以及使剃刀的僧兵而已。


    而且,數道防壁皆已被破壞,盡管一部分僧兵英勇奮戰,戰況卻不樂觀。


    「優衣,你能在不傷害正殿的情況下放箭嗎?」


    「彰人同學,你在說什麽傻話呢!你覺得我能使出那麽纖細的技術嗎?」


    「……不覺得。」


    我姑且一問。


    優衣解開封印後所獲得的力量,以瞬間火力而言,或許能超越神鬼之力。


    不過,困難點在於無法控製這過強勁的威力。


    「畢竟你很笨拙嘛……」


    「彰人同學,你說什麽!你想說我礙手礙腳嗎?」


    「不,你幫了很大的忙。」


    優衣的弓術確實很強勁。


    在抵達這裏的路上,她用這份力量葬送了無數深淵蠕蟲洞穴、深淵蠕蟲以及其他魔物。


    然而……


    這威力實在強得不對勁。


    「我想解除眼前的這個危機!所以,彰人同學!請盡量使喚我吧!」


    「不不不,你也自己動腦筋想想吧……!!」


    明明是自己的力量,卻全麵丟給我思考。


    優衣過於依賴自己所信任的人了。


    這雖然比得到巨大力量後,便受力量吞噬而大鬧一番的人來得好。


    但當優衣在未來麵臨不得不靠自己下判斷時,是否真的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呢?


    在現在這個狀況下,我腦中不禁浮現這個問題。


    「彰人同學,怎麽辦?」


    優衣打斷我的思考,露出幼犬般的眼神盯著我。


    不是啊,所以我叫你自己想啊!


    因為她的力量是直線性的攻擊,無法預測傷害程度。


    如此一來,不要使用直線攻擊,改成點狀攻擊即可。


    「優衣,你不要直接瞄準魔物,把弓朝上,讓箭可以落在魔物密集處的地麵!」


    「好、好的!」


    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的用意,抑或根本無多做他想……


    「喝啊!」


    看她朝天放出的一擊,我想大概是屬於後者吧。


    高高飛舞於天中的箭矢,在空中描繪出拋物線後,朝著地麵墜下。


    接著。


    嘎嗚嗚嗚嗚!


    箭矢刺中地麵的同時,一道轟音響起,引發了爆炸。


    魔物們紛紛伴隨著爆炸的火焰,不明就裏地被炸飛四散。


    剛才的攻擊是火柱,現在則是爆炸。


    優衣的力量或許與她的性格一致,尚未完全穩定下來。


    「很好!優衣站在這裏掩護我!我去……」


    我這麽想著,環顧四周……突然說不出話來。


    「……冰華?你怎麽這麽亂來!」


    方才的爆炎,映照出身在遠方銀發搖曳的雪女少女。


    她從正殿衝進魔物密集的戰場之中。


    「明明自己叫我不要亂來的!」


    我啐了一聲。


    「優衣躲在障礙物後繼續進行掩護射擊,我去幫冰華!」


    我這麽說完後,便往冰華的方向拔腿衝去。


    ?   ?   ?


    「


    等等啊!彰人同學!雖然我現在變得厲害了……」


    望著彰人同學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的胸口不禁抽痛。


    「但是……我也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


    我也知道小冰她麵臨的狀況比較危急。


    但是……


    「人家也已經……很努力了啊……」


    心中感到無比懊悔與悲傷,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不管我再怎麽努力,我所喜歡的人果然都會從我的麵前消失嗎?


    最喜歡的朋友。


    最喜歡的媽媽。


    爸爸和爺爺然都還在我的身邊,卻也並非能永遠陪著我。


    還有……


    望著彰人同學那已經變成米粒大小的背影,我伸出了手,希望能追趕上他。


    但當然無法觸及。


    「真是的……人家不要啦!這種……這種……」


    眼前雖然有魔物壓境,而大家都努力奮戰著。


    但我卻很想跪坐在地,腦中跟著響起聲音:


    『好可憐的優衣。』


    這是我心裏的聲音嗎?


    我在這種時候到底在想什麽啊?


    『是妾身啊。』


    這是童子發出的聲音。


    『妾身是你的守護妖怪,你若感到不幸的話,妾身也會難過的。』


    正值悲傷時,聽到這番溫柔的話語,令我不禁更覺淒楚。


    『你也才剛解開封印,使用不習慣的妖力與魔力一路戰鬥過來了,現在應該覺得很累吧?怎樣?就把身體交給妾身,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就交給妾身來辦。』


    童子對我說出更加溫柔的言語。


    聽到她的聲音後,我的憤怒不知為何平複下來,總覺得非常安心,又非常想睡。


    「這樣喔?我的確有點累了。」


    『沒錯,剩下的就交給妾身,你好好休息吧。』


    「嗯,謝謝,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晚安了,你好好睡……好好睡啊……』


    我彷佛被童子溫柔的話語所籠罩,意識沉到深深的暗處之中。


    當優衣陷入沉睡之後。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終於、妾身終於得到這個身體了!」


    優衣的雙眸浮現凶狠的鮮紅精光。


    「而且憑這丫頭的身體,還能操縱這把令人憎恨的聖弓呢。」


    童子玩弄著手中的聖弓,以優衣的臉孔狂妄地笑著。


    此時——


    她麵前突然出現兩道人影。


    是洋和清十郎。


    「優衣,你的封印解除了……不對,你是!?」


    「這個妖氣是……鬼姬?靜華!」


    與緊張的兩人相比,童子——靜華露出微笑。


    「沒錯,這丫頭以為我是那女人的守護妖怪,自己傻傻地把身體交給我了呢!」


    「你這妖女竟敢欺騙優衣……!」


    洋拉緊手中長弓的弓弦,卻無法對自己愛女的身體放箭。


    「洋,你退下。我來爭取時間,你趁現在快去準備封印的儀式。」


    清十郎比劃著剃刀,但靜華臉上的笑意依舊不改。


    「事情會這麽順利嗎?妾身那時候雖然被你封印了,但現在妾身可是有這把弓和最強的守護妖怪喔?」


    語畢,四周一陣搖晃,靜華腳邊的地麵急遽隆起。


    「現身吧,白骨骷髏!妾身命你全力保護優衣的身體!」


    「喔喔喔喔!靜華!」


    清十郎為不讓靜華得逞,不顧地麵震動,衝上前試圖與靜華進行肉搏戰。


    但是——


    「哈哈哈哈!太遲了,已經太遲了!」


    清十郎的剃刀被巨大骨骸的手骨所阻擋。


    不僅如此,一具巨大人型骷髏摀碎地麵,現身在眾人麵前。


    「唔,白骨骷髏……」


    洋用力緊咬下唇,嘴唇幾乎滲血。


    眼前的妖怪是不幸慘死的魂魄集合體所形成的強大骷髏,這是洋的妻子所役使的妖怪之中,最具攻擊與防禦力的一個,可稱得上是最強的妖怪。


    「但這家夥腦子不太靈光,所以才會這麽容易就被靜華騙了吧……」


    此時,靜華踏上白骨骷髏的手,被它引導至位於心髒位置的球體中保護著。


    「嗬嗬嗬,那麽這次真的要把這個地方變成妾身的了!」


    伴隨著靜華的厲笑,巨大的骷髏朝著正殿緩緩前進。


    「冰華!你為什麽在這裏啊!」


    往左看,往右看,都是滿坑滿穀的魔物、魔物、魔物。


    我站在魔物大軍的正中央大喊:


    「我也沒辦法啊!因為我就是看到了嘛!」


    冰華這麽說著,視線望向緊抱著縮成一團的人類孩童、保護著他的飛鳥,以及在飛鳥肩上的可樂波古精靈?剎那,他揮舞著植物莖所做成的小槍,發出「喝啊!喝啊!」的聲音威嚇周圍魔物。


    「我、我並沒有……不對,拯救擔負國家未來的孩子,這才是身為綾小路家一員應該做的事!」


    「你怎麽老是在幹這種事啊?」


    「這、這不是理所當然嗎!貴族的義務就是拯救毫無抵抗之力的庶民!」


    「真是的,還是這麽亂來呢……」


    飛鳥嚇得腿軟,癱坐在原地無法動彈。


    然而,雖然自己都嚇得沒力了,她卻還是緊緊抱著懷中的孩童,真的很有她的作風。


    明明大家都被魔物包圍,眼前的情景卻不禁令人莞爾一笑。


    「我理解狀況了,我就先省略說明,總之現在威力大增的優衣應該會掩護我們,我們就趁這個機會一口氣跑回正殿!」


    「優衣同學的威力大增……就各種意義而言,這聽起來都很厲害呢!」


    「沒問題的!你就相信……我和優衣吧!」


    我信誓旦旦這麽說完後,暫時抵擋住魔物攻勢,但是……


    「彰人,剛才是我的幻聽嗎?並沒有任何掩護攻擊助陣呀?」


    我背對著冰華冰冷的視線,用無太刀刺穿魔物的胸口。


    「那家夥到底在幹嘛啊!?……沒辦法,我殺出一條血路,冰華就帶著飛鳥和那個小孩……!!」


    我心想至少要救出這個小孩,但此時我的腳邊突然陷落。


    沒錯。


    這個戰場上充滿魔物,使我無法察覺一股悄悄靠近我們腳邊的氣息。


    接著,深淵蠕蟲讓我和周遭的魔物一同掉到洞窟之中。


    「彰人!」


    冰華下意識地對我伸出手……卻無法構著。


    「我馬上回去!你就帶飛鳥他們……欸!?」


    是不是因為睡了五十年,導致我察覺危機的能力下降了呢?


    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居然會因為深淵蠕蟲夥伴的魔物也與我一同墜落,而誤判下方應該是個洞窟。


    實際上,我們墜落的終點是深淵蠕蟲的血盆大口。


    「可惡!」


    我目送魔物一個接著一個掉進深淵蠕蟲的口中,並用無太刀刺中它那如鯊魚般尖銳密集的齒縫,這才逃過一劫。


    我本來是這麽以為的。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


    張著口器的深淵蠕蟲驟然發出咆哮,吹飛我這個卡在齒縫裏的食物殘渣。


    「lucky!這樣就。唔啊!」


    本來以為是逃出生天的契機,但此時我的腹部卻被深淵蠕蟲的利齒狠狠刺中。


    「彰人!」


    冰華見狀,原本打算立刻跳進洞來救我,卻看到


    深淵蠕蟲貌似痛苦地發出吼聲,咬著我衝出地麵。


    這是因為我用焰魔皇焚燒它的口器內部所致。


    「快放開我!」


    我用焰魔皇插進它牙齦之中熊熊燃燒,深淵蠕蟲這才張開了嘴。


    我沒有錯失這個良機,踩著它的牙齒,從深淵蠕蟲的口中飛出。


    「這是剛才的回禮!」


    我一邊墜落,一邊用焰魔皇插進深淵蠕蟲的腹部,順勢往下切開。


    「咕呀啊啊啊啊啊啊!」


    深淵蠕蟲發出臨死前的慘叫,重重地倒在地麵上,發出巨響後死去。


    被卷入的魔物們也跟著倒下。


    「彰人,你還好嗎!竟然傷得這麽重……」


    冰華朝我奔來,俏顏上露出夾雜著憤怒、擔憂與安心的複雜表情,溫柔地冰凍起我的傷口。


    「嗯嗯,抱歉了,比起這個,飛鳥和那個小孩……」


    「沒事了,我已經拜托前來支援的遙子幫忙了,那小孩毫發無傷喔。」


    「這樣啊……太好了……」


    我很想暫時休息一下,雖然有許多魔物被深淵蠕蟲壓死,不過卻還有更多魔物活蹦亂跳地張牙舞爪著。


    我將焰魔皇收回鬼門(影藏幻窖)之中,並召喚出無太刀取代它。


    接著……


    「那是啥啊?」


    那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戰場上竟出現一具巨大骷髏。


    骷髏妖怪橫掃腳邊的魔物,打倒阻擋去路的深淵蠕蟲,直直地往正殿前進。


    「冰華,那個骷髏該不會是……」


    「沒錯,那是白骨骷髏,曾聽說過它已被人類役使了,但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呢……」


    冰華也難掩驚訝之情。


    「總之,那是……夥伴對吧?」


    被人類役使,就表示他是聽從人類指令的囉?


    抬頭一看,隻見白骨骷髏正如字麵所述,不斷踢飛魔物。


    「是吧,至少現在看起來是這樣……欸?優衣同學?」


    冰華的視線落在白骨骷髏的心髒之上。


    我也循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發現那裏有個透明的球體,而且優衣正在內部大笑著。


    「欸?是那家夥在役使它嗎?她竟然會這種高級技巧……?」


    「天、天曉得,但那的確是優衣同學……?」


    冰華以疑問回答我的疑問。


    總覺得心中有什麽不祥的預感……


    「總之,如果那個白骨骷髏是夥伴的話,這場仗多少還打得下去吧……?」


    「是啊,雖然無法毫發無傷地回去就是了。」


    仔細一瞧,便發現那具骷髏每走一步,地麵就會裂開,燈籠也因移動的震動而紛紛倒塌。


    「唔……!為了使傷害降到最低,我們也過去吧!」


    「好的!」


    戰況已演變到最差的這步田地,我望著點了點頭的冰華,一起趕緊跑向正殿。


    「喂喂喂,優衣和那個白骨骷髏為什麽在攻擊正殿啊!?」


    當我們抵達正殿之時。


    白骨骷髏邊攻擊聚集在腳邊的魔物,邊伸手碰觸正殿外的防壁。


    然而,防壁卻冒出大量的火星子,拒絕白骨骷髏入內。


    真不愧是二峰神社。


    防壁雖對魔物無效,對妖怪卻有強力的效果。


    但是,卻不知道那能撐到什麽時候。


    「趁現在快回到正殿!」


    「嗯嗯,我知道的!」


    我追在冰華身後。


    「這魔物數量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像比剛才還多?」


    我砍倒魔物,試圖接近類似失控的白骨骷髏,卻發現魔物數量比剛才還多,根本無法靠近。


    「該不會多了新的地下道了吧?」


    冰華蹙著眉,不解地歪著頭,但因如潮水般湧來的魔物不斷來襲,也沒有能好好確認的時間。


    別說是接近白骨骷髏了,我們反倒因為加勢的魔物而往後退。


    我與冰華都位於魔物的背後,難以出手攻擊。


    此時,正殿上空傳來一陣噪音。


    我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仰望夜空。


    隻見那裏出現一架直升機,旋翼發出比一般直升機安靜許多的聲響,並漆上能避開雷達偵測的特殊隱形迷彩。


    這毫無疑問地是雪女一族的直升機。


    「終於來了。」


    冰華鬆了一口氣,拿出對講機,也分給我一支。


    直升機靠近正殿滯留在空中,咻咻地拋下繩索,數道身影從機上降落至地麵。


    但是——


    嗯?隻有這點人數?


    『久等了!』


    正當我感到驚訝時,耳機中傳來達也輕浮的嗓音。


    「達也?你們的武裝呢?一共來了多少人?」


    『還是一樣都不會先問候一聲的啊!隻有我和黑狛過來正殿,悟美和喜代也在。武裝等級是c,而且我們帶了在場所有人份一起來喔。還有,新任理事長托我告訴你「這戰力已足夠應付那種程度的威脅了吧?」』


    「那老頭還是一樣毫不留情!」


    這還真是令人懷念啊。


    『不投入過度戰力。』


    這是老爺子的基本方針。


    也是人數較少的妖魔狩獵者得以應付神出鬼沒妖怪的戰術。


    依過去戰役中所得知的敵方誘敵戰術,我方也從中學到某些教訓,不投入過多戰力,但這次申請支援後,不巧同時遇上魔物增援以及優衣失控的狀況,人員完全不足。


    不過,若有以大型槍枝為主的c級武裝,應該多少可以應付吧?


    「算了,反正我老是遇到這種危機啊。」


    我盡量小聲地低喃,不讓對講機內的其他人聽到。


    接著,我打開對講機的共通頻道。


    「大家聽好了!現在戰鬥指揮交給我——前任妖魔狩獵者彰人!」


    ……過了一會兒,沒聽見任何人出言抱怨,也沒聽到應該會有所意見的洋叔叔與清十郎當家出聲。


    我身旁的冰華默默地點了點頭。


    似乎沒有人反對這件事。


    我用力地咬緊牙根,心中下了對在場所有性命負責的覺悟。


    「各位邊謹守自己的崗位邊聽我說。或許各位會覺得竟然由我這種小毛頭負責指揮,但我的外表,是因為我沉睡了五十年,看起來才這麽年輕;我在沉睡之前,曾以一名妖魔狩獵者的身分與夥伴征戰過無數沙場,也曾遇過多次像這樣的危機,但我依然存活至今,也從未輸過任何一場戰役!所以這次也一定會勝利!」


    雖然這種話語無法大幅提升士氣,但有說總比沒說好。


    我本來是這麽認為的。


    『沒錯!彰人閣下可是比封印鬼姬的我還要強呢!』


    『沒錯,但是論及弓術可是我們比較厲害呢!讓我們向過去的英雄好好證明這點吧!』


    清十郎當家與洋叔叔出聲支援我。


    而真不愧是二峰神社的精銳。


    即使眾人四散各地,依然能聽到四周傳來振奮軍心的歡聲。


    「好!請各位向位於正殿的學生領取c級武裝後,各就各戰鬥位置,狙擊隊使用飯店屋頂,僧兵隊先待機,弓兵隊撥出最少人數進行威嚇射擊,剩下的人補給箭矢。在這段期間內,請維持結界使出最大力量!五分鍾後進行總攻擊,現在就是決勝關頭!讓我瞧瞧二峰神社的力量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氣大振。


    我望向身旁的冰華。


    「唉,就算我說


    不行,你也會去吧?我也一起去就是了……把我交給你的瑪那原石還給我。」


    冰華抬頭望著我的眼神彷佛狠狠在瞪著我,又彷佛擔心著我。


    「別那麽生氣嘛,在這種狀況下,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你身上該不會被下了吸引麻煩事的詛咒吧?」


    明明你自己身上有更為棘手的詛咒,我聽到她這戲論的語氣時,不禁露出苦笑,並將拿著瑪那原石的手放在她伸出的手上。


    「全員,開始攻擊!上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確認大家各自做好準備後,朝對講機奮力地下達指令,如同響應我的氣勢一般,耳內立刻傳來各方洶湧澎湃的回覆。


    這具對講機的功能極佳,卻因眾人聲音過大,依舊出現幹擾噪音的回授現象。


    但是——


    宛如訴說這點回授音根本不算什麽般,正殿之中陸續傳來怒吼咆哮、轟然槍響以及箭矢劃破空氣的鳴聲。


    子彈與箭矢逼退魔物的同時,僧兵立刻趁隙衝入敵陣。


    魔物們遇上這突然其來的反擊,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正殿上。


    「要上了!」


    「好的!」


    而我們則從魔物後方突襲。


    目標是優衣所在的白骨骷髏。


    「大氣與大地之眷屬啊!狂亂肆虐吧!」


    順應冰華的命令,大氣之中的水分凝結成冰刃,冰柱接連從地麵之中竄出。


    這些攻擊紛紛朝魔物襲去。


    「來吧!無太刀!焰魔皇。」


    我也不甘示弱地揮舞著使用神鬼之力的利刃撕裂著魔物,並以焰魔皇的黑炎將之燃燒殆盡。


    「僧兵暫時退後,飛鳥!朝我所在地的兩百公尺外射出榴彈!炸裂後,再由弓兵隊一齊掃射在那附近嚇呆的魔物。學生們掩護僧兵後退,別想著要殺死魔物,攻擊方便瞄準的軀幹,阻止它們追擊即可。」


    我揮舞著無太刀與焰魔皇,環顧四周,下達指示。


    我方最高火力的攻擊,以及少數精銳的後方突襲戰術,成功使魔物大軍陷入混亂狀況。


    「那麽,就去找最終大魔王吧!」


    我斜向劈開高舉著棍棒的哥布林,與用刺劍貫穿狗頭人胸膛的冰華四目相交。


    她輕輕地點頭。


    「大地之眷屬啊!化身冰壁,開拓吾道吧!」


    接著,她朝前方一直線地釋放出妖力,立刻製造出一道圓柱狀的冰壁,並卷入兩旁的魔物,往前開了一條可供一人通過的隧道。


    「真是華麗的通道啊。」


    「這樣的話,就不必無謂浪費神鬼之力了吧?」


    她還真是過度保護我。


    但是,我也無法忽視她的好意。


    「我負責引開魔物,所以……優衣就拜托你了!」


    我背對冰華聽著她的要求,穿越凍結魔物的冰晶隧道,為了拯救優衣,朝白骨骷髏奔去。


    「呀哈哈哈哈……戰鬥果然很有趣。」


    透明球體中,響起優衣瘋狂的笑聲。


    「這誕生在賣弄小聰明家族中的蠢丫頭,完全中了妾身的計謀了呢。」


    優衣親近的人若聽到這番話,必定會覺得不對勁,心想『她的聲音有這麽冷淡嗎?』……


    「那麽,現在這具骷髏也以為妾身是它的主人(優衣)了,差不多該開始了呢,真正的戰鬥!」


    與優衣熟稔的人見到她現在抬起的臉龐,一定會說——


    『她的笑臉是這麽無情決絕的嗎?』……


    「開始愉悅地、愉悅地虐殺吧!」


    而即使是與優衣沒什麽交情的人也能看得出來。


    『這並非人類的笑容』……


    巨大骷髏那空洞的眼窩之中燃起不祥的血紅火焰,往前邁步。


    「啥!?這是什麽情況啊!!」


    我一穿過隧道,便發現這裏的戰場正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雖感到混亂但尚保有戰意的魔物,也都開始逃竄。


    就連位於正殿的人類(包含少部分的妖怪),即使在與魔物的戰鬥中已經占了上風,卻也陷入混亂之中。


    「我穿過隧道的這十幾秒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答案就在我眼前。


    白骨骷髏用那雙巨大的骨手抓住倉皇竄逃的魔物,投擲它們去撞擊張開防壁的梁柱。


    當然,包含沒丟準的在內,半數魔物都已喪命,這一帶地麵上滾落著大量魔物變化成的瑪那原石。


    而貼滿護符的防壁柱也確實漸漸被破壞。


    「喂喂喂,優衣……不對,那不是她。」


    位於白骨骷髏裏的是占據著優衣肉體的某物。


    白骨骷髏踏平深淵蠕蟲所開鑿的洞穴,堵塞住四竄魔物的逃生路線,抓住困惑的獵物不斷朝正殿投擲。


    這雖是極具效率的攻擊方式,但這種戰法不論戰術或戰略,都未曾斟酌考慮過人心。


    這是一種即使想到,也不可以執行的戰法。


    「優衣!你醒醒啊!」


    見到這種慘狀,我忘了要出其不意地偷襲她,朝著占據優衣肉體的某物大吼。


    但是——


    「不封印鬼姬的話,優衣是不會醒來的!」


    回答我的問題的人,是氣喘籲籲地跑來的清十郎當家。


    「沒錯,那外貌身體雖然是優衣,卻毫無疑問是鬼姬呢。」


    拿著長弓的洋叔叔悄然無聲地站在我身旁。


    (這該不會是因為我解開了優衣的封印吧?)


    看著親人身體被妖怪占據,依然保持翩然自若氣度的兩人,我懊悔地咬著牙,緊握拳頭,力道之大使得指甲幾乎刺進肉中。


    「對不起,清十郎當家、洋叔叔……就算當時遭逢危機,我也不該解開她的封印的……」


    當時,要是我不在意自己壽命長短,拚命地攻擊魔物,便不需要解開封印了。


    我感到後悔,深深地低下頭,呈現九十度鞠躬。


    但是他們兩人卻……


    「哈!孫女婿你在說什麽呢?無論如何,鬼姬的封印都會被解開啊。」


    「沒錯,你可別告訴別人是你解開我們的封印的啊,我可是真的會生氣的喔?而且……是那孩子要你這麽做的吧?」


    他們毫不在意,背對著我瞪視著白骨骷髏,不對,是瞪視著附身在優衣體內的鬼姬。


    「那麽,雖比預定的還早一些,但就在這裏斬斷和鬼姬的孽緣吧。」


    「沒錯,而且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這裏有優衣帶來的瑪那原石,盡管戰況再怎麽不利,也能和鬼姬戰到同歸於盡吧!」


    父子兩人朝著白骨骷髏露出充滿覺悟的笑容。


    我猛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兩人的臉。


    我過去曾經多次看過像這樣的神情。


    所以我很明白,他們那份覺悟到底有多深,意誌有多強。


    但是,即使被兩人怨恨或因此與他們敵對,我還是不得不說,我必須阻止他們二人。


    「……覺得『犧牲自己的性命拯救他人』這種行為很瀟灑的人還真多呢。」


    我靜靜地卻又極端刻意地大歎一口氣,聳了聳肩。


    即便隻是這樣做,給人的印象也已經夠差了。


    「……你想說什麽?」


    洋叔叔的眼中冒出殺氣。


    我卻不肯乖乖閉嘴。


    「難道不是嗎?畢竟他們明明知道犧牲自己所拯救的那個對象,必定會一輩子背負著這份創傷,這難道不是一種終極的自我滿足嗎?」


    我露


    出充滿嘲諷的笑容,腦中卻浮現昔日種種。


    吉井,身負重傷,卻為了讓隊友逃走,自願成為誘餌。


    今田,為了守護未婚妻而殯命。


    他們的行為非常高尚,他們也肯定心無一絲悔恨地離世了。


    ……至少我心中希望是這樣的。


    不過,他們卻無法守護被遺留下來的人的未來。


    因戰友的犧牲而苟活,不禁感歎自己太沒出息,之後數次參加極度冒險的作戰計劃,終致戰死沙場。


    為了保護自己而死的未婚夫死守貞潔,成為一名修女,寥度殘生。


    由於自己的緣故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夥伴、戀人,即使如此還是活了下來。


    他們與她們的人生真的幸福嗎?


    我曾與無數妖怪戰鬥,葬送他們的性命。


    現在則與魔物互相殘殺。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種話。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這麽期盼。


    期盼一個誰都不需殺人、誰都不需被殺的世界。


    因此,我不吐不快。


    即使已經下定為他人舍棄生命的決心。


    即使覺得犧牲自我是一種高尚行為!


    「洋叔叔或清十郎當家若為了拯救優衣而死,那該由誰來為她擦拭眼淚?」


    「這種事情我也知道!」


    洋叔叔揪住我的領口,殺氣騰騰地狠瞪著我。


    「但是我和妻子約好了,會守護優衣!絕對會讓她過著幸福的日子!」


    洋叔叔言語之中充滿著對優衣與對妻子的愛。


    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糾正他一廂情欲的偏差想法!


    「那麽,如果優衣或您夫人為了守護您而死……您會過得幸福嗎?能開心歡笑度過之後的人生嗎?」


    「這……」


    我反握住揪著我領口的手。


    「洋叔叔,當您身旁有著珍惜您的人時,您的性命就不是您自己一個人的啊!」


    我深知這並非不瞭解如何去愛、也不知道該如何被愛的我有資格講的話。


    然而……


    「如果有這麽值得珍惜的人在身邊,就絕對不可以死!不論遇到多麽絕望的狀況,不論要活得多麽卑微,也要死命掙紮,直到最後一刻,都該為了自己珍惜的人,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這才叫做珍惜對方啊!」


    我強硬地撥開洋叔叔的手,有點粗魯地推開了他。


    同時,我順道趁隙偷偷a走他身上帶著的巨大瑪那原石。


    我可不希望這得來不易的瑪那原石被拿來自殺啊。


    此時,洋叔叔望著我的視線之中已不見殺氣。


    「嗬嗬嗬,洋啊,看來我們想讓優衣幸福的決心,方向可有點走偏了呢。」


    清十郎當家用那隻布滿皺紋卻強而有力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洋叔叔的肩膀。


    「沒錯,正如彰人閣下所說,遇上這點危機,就想著要犧牲性命,我可也有點老糊塗了呢。」


    「老爸……」


    由剛才還口出惡言的我來講雖有些不妥,但洋叔叔望著清十郎當家的眼中開始出現希望的火苗。


    「……的確是,比起死在這裏,我倒還更希望能在看到孫兒的臉之後再死。」


    「沒錯,我也想在命終之前看看曾孫的臉呢。」


    ……我的說服奏效,兩人的臉上紛紛浮出想活下去的決心。


    但是他們為什麽要朝著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啊?


    「既然這麽決定的話,那就來打倒附身在優衣體內的鬼姬吧!孫女婿!」


    「沒錯,雖然我還不願意承認,但趕快打倒她之後,就大家一起舉杯慶祝吧,彰人同學!」


    嗯?


    清十郎當家剛是不是講了什麽奇怪的話?


    我本能性地察覺到不能再追究下去,遂決定先集中精神在解救優衣這件事上。


    「由我張開結界,絆住他!老爸和彰人同學趁隙去優衣那裏。」


    「我知道了。冰華,傳達給正殿的人,要他們吸引白骨骷髏的注意力!」


    『瞭解,暫時由我負責正殿的指揮!全員攻擊!吸引它的注意力!』


    白骨骷髏雖對我們使出強力防禦與出乎意料的反擊感到震驚,但立刻便恢複攻擊正殿的模式。


    我因為剛才自己口中說出的說教,不自覺地心想:


    「那些魔物會不會也有家人呢……」


    事到如今,我卻浮現出這樣的情感。


    「總之,我也隻能盡己能了。」


    我這麽說服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驅除妄念。


    「誓願即靜,成願為寂;給予邪思惡人靜寂之時!」


    不一會兒,洋叔叔已完成結界的施術。


    「好了,去吧!」


    定睛一看,不對,肉眼雖不可見,但白骨骷髏的腳確實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絆住,動彈不得。


    「要上了!」


    趁白骨骷髏失去平衡的時候,我與清十郎當家同時衝了過去。


    白骨骷髏雙膝跪地,慌慌張張地用手支撐……


    但這隻是假動作,它朝我們揮動手臂。


    「「嗚啊啊啊啊!」」


    遭到這出乎意料的攻擊,我與清十郎當家分別用手上的武器避開直擊,依然被比大樹還粗的手臂揮倒,雙雙彈飛。


    「老爸!彰人同學!」


    洋叔叔不禁出聲大喊,卻發現魔物朝他飛去。


    「喂!?等等!!」


    洋叔叔被魔物撞飛了。


    「嗬嗬嗬,那種程度的反擊,妾身早就預想到了!」


    白骨骷髏彷佛露出佞笑,雙眼顯露紅光,朝我們走來。


    「呼哈哈!膽敢反抗妖怪的人的下場,你們就乖乖在那兒趴看著吧,等等再慢慢掐死你們。」


    確認我們無法動彈後,白骨骷髏宛如刻意要讓我們看清楚似地,緩緩地把臉朝向正殿。


    接著——


    「嘎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傳來一陣能刺破鼓膜的咆哮。


    「唔!不會讓你得徑的!」


    洋叔叔即使被壓在魔物的屍體下,也依然沒有解開白骨骷髏腳下的封印。


    「您不要緊嗎!」


    我撞上被破壞的鳥居柱子,邊擦拭嘴角的血漬,邊挪開壓在洋叔叔身上的魔物。


    「……糟了。」


    清十郎當家也在不知何時來到身邊。


    「您說糟了是指剛剛的咆哮嗎?」


    「沒錯,那對彰人閣下沒用嗎?」


    清十郎當家露出險峻的表情,望著正殿。


    我不解其意地歪著頭,與清十郎當家看向同一個方向。


    「嗯!?怎麽了?為什麽正殿的攻擊暫停了?」


    不對,正確而言並非攻擊暫停,而是變少了。


    不隻如此,即使遠眺也能看到甚至還有人喪失戰意,頹然地坐在地板上。


    「這是鬼姬的詛咒嗎?」


    洋叔叔似乎也知道這是什麽。


    「沒錯,鬼姬是力量強大且極具智慧的妖怪,隨著白骨骷髏的咆哮,她施展了引起恐慌情緒的妖術。」


    鬼姬似乎使用了讓人喪失戰意的詛咒。


    「是啊,而且我並沒有訓練他們該如何對抗這種詛咒。」


    現在連負責防禦的結界師都低下頭去。


    但是……


    我卻完全不感到悲觀。


    「的確,在妖怪無法進入的這個地方,是不需要進行對抗妖術的訓練的,但反過來想……清十郎當家、洋叔叔,請在開始反擊前,暫時恢複一下體力吧!」


    「這是什麽意思?」


    見我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兩人紛紛露出疑惑的神情。


    下一秒鍾。


    「給我站起來!你們這樣也算是二峰神社的精銳嗎丨」


    一道淡漠卻澄澈響亮的嗓音從正殿方向傳到我們耳裏。


    在那冒起陣陣煙塵崩落的防壁之上,站著揮舞冰晶刺劍對抗白骨骷髏的冰華。


    「明明眼前有個這麽巨大的敵人,但你們的工作卻是倉皇逃竄嗎!」


    冰華充滿威嚴的凜冽嗓音,製止了邊尖叫邊逃竄的人們腳步。


    放棄抵抗蹲坐在地的人們也緩緩地抬起頭來——


    聚集眾人的視線於一身的冰華,從容不迫地點了點頭。


    「現在在你們眼前與巨大敵人作戰的人是誰呢?不是讓你們憧憬、也期許自己能成為的英雄嗎?」


    聽見她的質問,沒有人敢回嘴。


    「明明你們的英雄都賭上性命在下麵作戰了,但憧憬他們的你們卻隻會為了求救四處逃竄嗎?這真的是能與我們妖怪平起平坐,甚至締結同盟的人類力量嗎?」


    雖不是特別針對誰,但冰華臉上充滿挑釁的意味。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地說了,身為雪女一族公主的我,並不認為這種卑微的人類是我們的盟友,我不認為你們有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看來你們隻能單方麵地受我們保護了呢!」


    冰華站在陷入一片沉默的戰場上繼續出言挑釁。


    「別小看人類了!」


    此時,傳來一道再也無法忍耐的聲音。


    那道聲音來自至今為止一直嚇得腿軟發抖的年輕僧兵。


    但是——


    以此為契機。


    「不過是個妖怪,你懂什麽啊!」


    「從你們手上守護這塊土地的可是我們人類!」


    各式各樣的抱怨奚落朝著冰華飆去。


    真是有夠暢所欲言的。


    不過,他們卻沒發現。


    本來隻能看著地麵逃竄的眾人,現在卻紛紛抬起了頭,露出充滿力量的眼神瞪視著冰華。


    「這樣啊,那就證明給我看啊,證明人類不比我們妖怪低等!證明下一世代的英雄就在這裏!」


    冰華宛如連續劇裏的反派千金似地,刻意對位於正殿的人們露出侮蔑的笑容。


    「別瞧不起我們!讓你瞧瞧我們人類可不是無能為力的!」


    「我們剛剛隻是在休息而已,即使賭上這條性命,也絕不會讓入侵者闖入半步!」


    這雖是針對冰華的惡言惡語,卻大為提振了位於正殿部隊的士氣。


    「是嗎……那麽你們能跟得上我的攻勢嗎?」


    確認眾人的士氣提振,冰華臉上綻放出一抹人間難見的絕美冷笑,朝白骨骷髏衝去。


    「喝!這裏可是人類的聖地?二峰!自己的聖地由自己守護!」


    清十郎當家厲聲鼓舞因冰華的笑容而被奪去心神、呆住數秒的僧兵。


    結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宛如驅趕走什麽似地,僧兵陸續發出吼聲,紛紛跟在冰華身後衝了出去。


    不對,他們是想趕緊追上並超越她。


    「老爸,這些僧兵們過於單純了,等結束後可得要重新好好訓練一番。」


    「是啊,但你訓練的弓兵和結界師,現在的表現可都比聽從你的命令時還要更為出色,他們也需要再教育一下哪。」


    父子倆人露出苦笑,四目相交。


    「冰華犧牲自己扮黑臉提振了士氣,我們這些人類要是浪費了她的美意,之後可不知道會被她說些什麽呢。」


    我無視全身的疼痛感,用無太刀支撐著身體站起來。


    「嗬嗬嗬,沒錯呢,我可不能輸給年輕人啊!」


    看到爭先恐後衝進戰場的僧兵,清十郎當家也麵帶愉悅地站起身來。


    「是呢,但先別說我了,彰人同學可比爸還老啊。」


    洋叔叔不懷好意地笑著。


    「那麽,我們就去打鬼吧!」


    盡管身體嘎吱作響,但我們無視疼痛,再度衝了出去。


    「可惡!為什麽、為什麽妾身的妖術無效啊!」


    來到白骨骷髏的一旁,便可聽到優衣憤怒的吼聲。


    但那也隻是音質相近,實際上與她原本的聲音十分不像。


    站在高聳的瓦礫堆上與白骨骷髏對峙的,是手持冰晶刺劍、銀發隨風搖曳的非人美少女。


    與她背後跑來的僧兵相襯,構成一幅彷佛救世主少女降臨此地的畫麵。


    然而,隻有一點與救世主十分不符,那便是這名少女此時正怒不可遏。


    「你這家夥!」


    白骨骷髏燃燒著怒火朝冰華揮出骨拳,卻被冰華優雅地轉身閃過。


    接著……


    「你好像感到很煩躁……但我可也很生氣啊!」


    如同要彰顯她的怒氣一般,手中的冰晶刺劍變得愈來愈長、愈來愈粗。


    「可以不要再用我的、那個……摯、摯友……朋友的臉和聲音做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了嗎?」


    冰華明顯露出怒火,手中的武器已成為超越樹木的巨大冰樁了。


    「趕快給我從優衣同學身體裏出來!」


    彷佛感覺不到巨大冰樁的重量般,冰華奮力擲出手中武器。


    「咕嘎……!!」


    白骨骷髏反射性地用手揮開冰樁,左手立刻凍結成冰柱。


    「唔!區區冰棒!」


    「唉呀?看來懲罰得還不夠呢?」


    雪女公主麵露冷笑,朝狼狽的巨大骷髏陸續投擲出無數冰樁。


    白骨骷髏的腳骨、肋骨、腰骨,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凍結。


    真是的,讓人完全看不出來到底誰才是惡鬼。


    我把這件講出來會惹她生氣的事藏在心底,朝著動作變得緩慢的白骨骷髏奔去。「喔喔喔喔喔!」


    我用無太刀砍向它凍結的雙腳。


    「嗚嘎啊啊啊啊!」


    隨著一道啪哩的清脆聲響,那凍結的腳骨開始碎裂。


    「我也在呢!」


    清十郎當家奮力揮舞長槍,橫向劈了過去,粉碎了一部分的肋骨。


    「你這個……」


    「冰華!」


    不知道是不是是狗急跳牆了,白骨骷髏用尚未凍結的另一隻手臂朝冰華揮了過去。


    「唔!」


    這宛如貨車迎麵撞來的衝擊使得冰華……


    「說過了吧?我現在可是很生氣的喔。」


    她沒被白骨骷髏打飛。


    冰華緊緊抓住白骨骷髏的手指。


    她用雪白纖細的手指拭去嘴角流淌而下的豔紅鮮血,那動作實在過於妖冶,彷佛夢魔般絕美冷豔,使她完全不像是站在戰場之上。


    不,她的確是妖怪沒錯啦。


    「真是的,明明叫別人不要亂來,自己卻亂來!」


    我一抱怨完,洋叔叔的箭矢便發出尖銳的聲響,射中了骷髏的腦門。


    『我來掩護大家!』


    飛鳥射出的榴彈在骷髏頭部側麵炸開。


    「咕呀啊啊啊啊啊!」


    遭受這一連串的攻擊,白骨骷髏不禁後仰掙紮著。


    「彰人同學,我掩護你,優衣……我女兒就拜托你了!」


    我望著露出嚴肅表情的洋叔叔,刻意勾起嘴角說道:


    「好!我和優衣都會活著回來的!」


    我見到洋叔叔也露出苦笑後,大喊:


    「優衣————!」


    我


    發出大吼,爬上停下動作的巨大骨骸身上。


    目標是——


    那個總是不會看人臉色。


    總是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總是露出能讓人覺得幸福的笑臉。


    ——優衣!


    我一直做著夢。


    不對,這不是夢。


    這是……被稱為鬼姬的人的記憶?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我好像與鬼姬共享彼此的記憶了。


    好久好久以前,靜華誕生於家境富裕的村長家中,受溫柔的家人與年紀相仿友人包圍,過著幸福的日子。


    靜華的摯友是一個爽朗大方的女孩,有時如姊姊般地溫柔,有時又如妹妹般地體貼相待,兩人總是膩在一起。


    靜華在這個朋友的介紹之下,認識了一名男子。


    兩人立刻陷入熱戀。


    男子出身於代代擔任領主重臣的權貴世家,人品端正,受到許多女性的青睞。


    然而,他卻與靜華訂下終身。


    盡管兩人之間並非門當戶對,但他依然非常珍惜靜華。


    靜華也不因自己的美貌而顯得驕矜,盡心盡力為男子付出一切。


    等待她的隻有一片光明的未來。


    但是這份幸福卻未持續太久。


    正當靜華要與男子舉辦婚禮時,傳出了靜華與人私通的流言蜚語。


    未婚夫一開始雖說毫不在意,傳言卻愈演愈烈。


    終於有一天,靜華遭到男子悔婚。


    理由是找到了那個與靜華通奸的男人。


    雖然這完全是空穴來風,但靜華卻無力對抗奸夫的證言及傳得繪聲繪影的流言。


    未婚夫以為自己被靜華欺騙,憤怒地拔刀在靜華臉上留下了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傷痕。


    而且,因為臉上帶傷而失去利用價值,靜華慘遭雙親拋棄。


    此時,出現在每天以淚洗麵的靜華麵前的是,那個非常溫柔的青梅竹馬摯友。


    摯友笑著道出一切,她現在成為男子的未婚妻、私通的傳言以及雇用人扮演奸夫——這全是因為她嫉妒擁有一切的靜華所布下的局。


    沒錯,靜華被打從心底信任的摯友所欺騙了。


    遭摯友背叛、被家人與未婚夫舍棄、臉上又留下了無法抹滅的刀傷。


    陷入絕望之中的她萬分憎恨,變得無法相信人類。


    之後,她便淪為以言語巧妙地欺騙世人、為害世間的猖狂惡鬼……


    「怎、怎麽會……怎麽會……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在看完她的記憶後,我不禁開始哭泣。


    『你為什麽要哭呢?』


    見我放聲哭泣,靜華困惑地問我。


    因為、因為……


    「小靜你完全沒做錯什麽啊!」


    我哭泣著,想將我的想法好好化為言語傳達給她。


    「這明明是在無法說謊的心中世界呢……嗬,你真是個奇怪的丫頭呢。」


    為什麽呢?


    雖然我隻能聽到她的聲音,卻感到她好像露出溫柔的苦笑。


    「小靜!和、和我成為朋友吧!我不會背叛你的!雖然你過去發生了那種事情,所以現在應該很難馬上相信我……嗚嗚!但是我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啥!?你在說什麽啊?妾身把你……」


    「優衣!」


    一道嗓音打斷小靜的聲音,呼喚著我的名字。


    (簡直就像夢裏才會發生的事呢。)


    正因為這樣嗎?


    所以我一睜開眼睛,便看到我所喜歡的人。


    「優衣!你快起來啊!不然就給我緊咬著牙!」


    嗯。


    這個粗魯的語氣。


    毫無疑問就是彰人同學!


    「彰人同……呀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感到開心想要呼喚他的名字,我的世界瞬間宛如被雷劈到似地晃動了起來。


    「優衣!緊咬著牙!」


    我朝優衣所在的透明球體使出渾身力道。


    當然是用刀背而已……


    但如我所預期的,球體連個傷痕都沒有。


    不過,球體因為受到衝擊,從白骨骷髏中飛出,優衣在裏麵滾來滾去,這應該會對她造成什麽傷害吧……


    「你、你竟然對這家夥的身體……要是發生什麽事的話,是要怎麽辦啊!」


    優衣眼中閃著紅光,邊滾邊在球體之中嚷道。


    「吵死了!這對她來講隻是家常便飯而已!比起這個,快把優衣還來!」


    「不,這種攻擊……還隻是家常便飯……這家夥竟然能活到現在啊……」


    不知為何,靜華露出難以理解的微妙表情。


    盡管我的動作有些粗魯,但這是因為我跟冰華一樣生氣啊。


    這樣的攻擊還隻是前菜而已呢。


    「哼,這丫頭的意識已經不複存在了。」


    「少說謊了,剛剛我叫她名字時,她的身體明明就還有反應。」


    「嘖……但是,這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這丫頭的意識就快消失了,而你則會在那之前就死了!」


    靜華釋放怒氣,從球體中跳了出來,朝著我射出箭矢。


    「喝!」


    我低喝一聲,用無太刀輕鬆地將之劈成兩半。


    被我斬斷的箭矢飛到背後滾落在地,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


    「什麽?」


    「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隻要看著箭尖和你放箭的瞬間,就能輕易辨別弓箭的軌道了。」


    但令這家夥感到驚訝的應該不隻這一件事。


    「啥!?為什麽?為什麽妖力沒爆炸?」


    「誰知道呢,天曉得。」


    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用無太刀吞噬了靜華的妖力,卻不明講出來。


    她是個充滿猜忌心的妖怪,若能製造讓她覺得不明就裏的狀況,對我可是很有利的。


    接著……


    「你應該在想『為什麽附加在箭矢上的妖力不會爆炸』,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吧?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靜華充滿困惑,我朝她理所當然地露出黑色的刀身。


    「唔……你到底做了什麽!?」


    靜華朝發出鈍色反光的刀身露出恐懼的視線。


    「誰知道了?或許是這把刀幹的?又或許不是呢。」


    「不要把人當白癡耍!」


    「你就給我好好思考一下吧!」


    「唔唔唔唔!閉嘴!閉嘴!你這種小鬼頭才阻擋不了妾身的憤怒呢!」


    靜華失去冷靜,連續朝我射出第二、第三根箭矢。


    我則輕易地用無太刀劈開它們。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這怪物!」


    「哈,輪不到你來說!」


    戰況對我有利。


    但是,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有沒有能直接傳達到優衣心中的……有了!


    「優衣!你差不多該給我醒過來了吧!你的身體正被人隨便使用喔!」


    我斬斷朝我射來的箭矢,心生一計,往靜華的方向縮短距離。


    我確認了一下收在懷中的某樣物品。


    妖力與神鬼之力都能依思念的力量而提升威力。


    那麽,帶著人們思念的物品是不是也具有同樣效果呢?


    隻要用瑪那增幅的話……


    我逼近為架上下一支箭而露出短暫破綻的靜華。


    「——把這份思念傳達到她心裏吧!」


    我將從洋叔叔身上a來的特大瑪那原石、他托付給我的信件以及神


    鬼之力全數塞到優衣的胸口之中。


    「這、這是什麽……唔!這、這種壓倒性的力量……啊!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靜華的動作戛然而止。


    而且,她竟然發出那種女孩子氣的尖叫,雙頰緋紅地動彈不得。


    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我的妙計似乎奏效,現在就是大好機會!


    「優衣,快回來吧!我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啊!」


    我將神鬼之力施加於言語之中,傳遞進優衣心中。


    咦?又是這個夢?


    沿著牆壁延燒的橙色火焰熱辣辣地灼燒著肌膚,吸進肺部的熱風亦焚燒著喉嚨。


    不論我再怎麽逃,這畫麵都依舊糾纏著我。


    我還沒得到原諒嗎?


    「呀啊啊啊啊啊!」


    我耳邊傳來女學生的悲鳴。


    有毒的火焰以及催促逃生的同班同學的慘叫。


    「優衣!幹嘛傻傻站在那裏!快點逃啊!」


    咦?她應該會罵我的才對啊……?


    摯友露出緊張的神情,牽著我的手,要我快點從出口逃走。


    為什麽呢?


    「優衣你在幹嘛呀!快點逃啊!」


    明明都自顧不暇了,卻還是選擇先關心我的摯友……佳奈。


    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我現在能清楚記得她的臉、聲音以及所有細小的動作。


    「小佳!」


    我忍不住抱住她的手臂,使她自然地露出微笑。


    「真是的,明明就很遲鈍,拜托不要慢吞吞的好嗎!」


    佳奈邊抱怨邊溫柔地摸著我的頭。


    「對啊!像你那麽遲鈍,就要乖乖待在我們身邊喔!」


    安奈也抱住了我,充滿黑汙的臉朝我露出笑容。


    「你們在幹嘛啊!不要在那裏搞什麽三人世界了,快點從這裏逃出去吧!」


    保護著我們三人,一名男學生朝出口前進。


    沒錯。


    他是常跟我們玩在一起的典昭同學。


    「沒錯!快逃吧……優衣!」


    「呀!」


    驀地,我被炸飛,跌到地板上轉了一圈,並撞上牆壁。


    下一瞬間。


    轟隆隆隆!


    天花板突地發出了無新意的崩毀聲響,朝他們身上落下。


    我的背後傳來陣陣刺痛,但我還是努力站起身來。


    當然,這是為了確認他們的安危。


    「啊……啊啊,小佳……小安……典昭同學……」


    而我所見到的卻是被瓦礫掩埋的摯友身影。


    「對不……起,為了……我……」


    我邊哭邊搬動瓦礫。


    此時,被壓在瓦礫下的小佳卻用力地抓住我的手。


    接著。


    「不要……管我們了……你快點……逃走吧,因為你、在我們之中、總是最沒自信的那個,最……遲鈍……所以……」


    不知是不是因為臉頰受傷,小佳半邊臉染上鮮血,嘴裏這麽說著,推開了我。


    「小佳!」


    我雖然無法立刻站起身來,還是努力爬起,想靠近他們。


    「不行啊……優衣!」


    聽見小佳嚴厲的聲音,我不禁縮了一下身體。


    「優衣!我不是一直告訴你嗎!因為你很遲鈍,所以就要努力去貫徹一件事啊!勇往直前!」


    「沒錯,你這麽笨拙,所以不要以為自己能同時做很多事情啊。」


    「對對對,快想起……我們平常對你說的話啊!」


    小佳看起來非常嚴肅,小安露出苦笑,典昭同學則態度輕佻地說。


    大家明明被瓦礫壓住動彈不得,照理說應該很痛苦才對,卻盡量維持平常的語氣跟我說話。


    所以我也……


    「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嗚……嗚嗚,就算跌倒,也要匍匐向前……一心朝著前方邁進!」


    我口中念出能為毫無自信、又總是感到迷惘的自己加油打氣的魔法咒語。


    「沒錯,優衣,這種瓦礫對我們而言,不算什麽的。」


    「優衣,不要緊的,你這個人就隻有運氣很好,所以一定能逃出去的。」


    「你不快逃的話,我們就要追上你囉!」


    沒錯。


    沒時間猶豫了。


    「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就算跌倒,也要匍匐向前!」


    我大聲念出魔法咒語,跑了過去。


    「優、優衣!你在幹什麽啊!?」


    小佳發出尖叫,小安與典昭同學則呆若木雞。


    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我正打算搬開壓在他們身上的瓦礫。


    「你是白癡吧?雖然我一直覺得你是白癡,但你還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啊!」


    小佳露出真的發火的臉。


    老實說,我非常害怕,所以很想逃走。


    但是,我不會逃的。


    「喂?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就算看到小安麵露五秒後就要發飆的笑容,我也毫不退縮。


    「喂,優衣……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因為你們都這樣跟我說的啊!要我下定決心後就勇往直前!所以、所以我要為了拯救大家而勇往直前!」


    我打斷典昭同學的話,邊大吼大叫邊不斷搬開瓦礫。


    「優衣,危險啊!」


    在我大吼大叫時,小安也發出尖叫。


    天花板再度崩塌。


    但是——


    「……優衣……為什麽!?」


    典昭同學一臉呆滯。


    這也情有可原,朝我落下的瓦礫卻像避開我似地往左右裂開。


    「不要緊的,我隻有運氣很好啊!」


    實際上當然不是因為運氣好。


    實際上是因為媽媽給我的守護妖怪才得救的。


    但我卻假裝毫不知情。


    因為……


    我很害怕。


    我的力量和大家都不一樣。


    與大家不同的力量不論好壞,都會被視作異端,被稱為怪物……


    所以,所以我不需要這樣的力量。


    我雖多次請求爸媽封印我的力量……


    我邊哭邊搬開瓦礫。


    而不知道是誰的手輕輕地摸到我的手。


    是小佳。


    「優衣,我知道你的覺悟了,但你也、接受我們的、覺悟吧!」


    小佳的手用力推開我的身體。


    這並非被瓦礫埋住的人所能使出的力氣,小佳為我使盡了全力。


    「小佳!」


    非常好運地,我跌到了出口附近。


    而天花板轉眼之間便要崩塌下來。


    小佳是為了救我才推開我的。


    要是立刻逃走的話,我就能得救了。


    然而我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並沒有能拯救他們的力量。


    也無法分擔他們的痛苦。


    但是——


    我可以和他們在一起。


    我蹲在原地。


    神明、佛祖,就算是惡魔也好,請聽聽我的請求吧。


    「拜托,不管是誰都好,請幫助小佳……幫助大家吧!」


    我隻能這麽強烈地祈求著。


    我能做到的事情有這樣……隻能和他們待在一起,隻能流著眼淚……


    『我知道了,也幫助,優衣的朋友。』


    「欸?」


    直接傳進我腦中的聲響,讓我立刻抬起頭來。


    下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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