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香氏集團中人人都在低調談論楊諾言和謝山靜開始交往的事。不過大家礙著謝山靜的麵子,總算沒有人把他們的「*,終於起火」說得太過下流。


    神知者總部的人和楊諾言早已經十分熟稔,大家在真心替他高興的同時,卻又不禁為金寧感到惋惜。雖然金寧表麵上一點異樣也沒有表露出來,仍然像往常一樣,跟在謝山靜身後當助手,可是現在謝山靜的身邊,已經多了一個楊諾言在和她十指緊扣,卿卿我我,他的感受如何,自然人人也想象得到。


    楊諾言本以為在和謝山靜正式開始之後,金寧就會自動避開,他實在太小覷心鏡會中主子和助手之間的羈絆。不但金寧能把痛苦的感受抑壓下來,堅守助手的職責,連謝山靜也好像覺得談情的時候,有一個身型高大的助手在旁,是一件「本應如此」的事。


    楊諾言對此雖然不滿,可是他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卻不願意貿然得罪女朋友,所以唯有在心中暗暗思量擺脫金寧的方法。他心想:「好吧,既然你死活也要賴在這裏,那我也不介意讓你看,反正傷心的人是你。」


    因此,他常常當著金寧的麵,突然捧起謝山靜的臉深深熱吻,簡直好像想把她吃下肚一樣。每次他這樣做的時候,謝山靜也很乖巧的配合著他,不過說她聽話,偏偏她有時又十分可惡。雖然楊諾言現在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她仍然任由金寧繼續公然對他冷言冷語,從來不會加以阻止,彷佛下定決心不會介入這兩個男人的鬥爭。


    預言者和首席神知者的戀情,很快便傳到甘氏集團,他們的說話可沒有那麽客氣。


    甘氏集團副領導人趙亞義冷冷地說:「想不到香子規為了鎖住預言者,竟然不擇手段得要謝山靜獻身,這姓楊的真是豔福不淺。」


    甘馨如一聽到他這樣說,醋意大盛,問他:「你覺得謝山靜很漂亮嗎?」


    沒有人知道趙亞義心裏到底覺得謝山靜漂不漂亮,因為他立即改變口風說:「漂亮個屁,這種庸脂俗粉,送給我也不要。」


    雖然他把謝山靜踩得一文不值,但甘馨如已經被他觸動心事,靈秀的臉孔哀怨地沉下來。


    趙亞義輕輕抱著她的腰,說:「她連你十份一也及不上。馨妹妹,你才是我的女神…」


    甘馨如嬌嗔地說:「你騙人!我身材是沒有她那麽好啦…」


    成熟的男人要應付吃醋的少女一點難度也沒有,趙亞義假裝生氣,輕輕推開她,板起臉孔說:「你看我是這種膚淺的男人嗎?」


    甘馨如看見他這個樣子,少女心融成一團,反過來哀求他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亞義哥哥,你別生氣…」


    趙亞義歎一口氣說:「想我不生氣的話,你打算怎補償我?」


    甘馨如露出少女羞澀而甜蜜的表情,主動抱著趙亞義,親了他一下。趙亞義笑說:「好吧,這次就原諒你。馨妹妹,你有繼續叫他們監視香氏集團的活動嗎?」


    甘馨如垂下頭說:「有啊。不過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上次費衣去搶東西的時候,香子規已經嚕嗦得很了…」


    趙亞義淡淡地說:「上次我們叫費衣停手,已經是很大的讓步。如果一味忍讓的話,別人會以為我們怕了他們。」


    甘馨如的大眼睛癡癡地看著趙亞義,說:「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亞義哥哥,你知道我總會聽你話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無限癡情。


    趙亞義離開她的辦公室後,立即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放下情深款款的麵具,回複他一貫僵硬冷峻的表情,吩咐部下說:「給我二十四小時盯梢香氏集團,他們一有行動,立即通知我,不容有失。」


    他的部下知道他要求極嚴格,不接受任何借口的犯錯,連忙說:「是的,趙先生。呃…請問在通知你之後,還要通知甘小姐嗎?」


    趙亞義冷冷地說:「通知我就可以了。甘小姐一向把事情交給我處理,你不知道嗎?」


    他的部下嗅到危險的味道,忙不迭說:「我知道,趙先生。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保證香氏集團的一舉一動,也在我們掌握之中。」


    趙亞義毫無鼓勵的神色,隻是微微牽動嘴角,木然地說:「非常好。」


    。。。


    在香氏集團的神知者總部,有一個叫梁銳的追蹤者到訪。


    謝山靜正和楊諾言在看一本飲食雜誌,研究城中有什麽新餐廳,讓他們外出約會的時候去嚐試。


    楊諾言指著一篇介紹一間日本餐館的報導,說:「這間日本料理好像不錯啊…你看這張圖片,海膽堆得像一座山…」


    謝山靜一臉不相信,說:「可是我不知聽誰說過,廣告圖片都是騙人的啊。而且我不是特別喜歡日本料理啦…」


    楊諾言搔搔頭說:「我總是以為女生都很愛吃壽司,可能因為我的表妹很愛吃吧。」


    這個時候,一個神知者帶著梁銳來到他們麵前,打斷了他們對日本料理的討論。


    「山靜,追蹤者部門的梁銳想來借人。」一個部下說。


    這個梁銳近年在追蹤者部門的表現突出,算是頗有晉升希望的人之一,他這次被司徒夜行派來向謝山靜借神知者。


    梁銳的禮貌十分周到,先對謝山靜欠一欠身,再對楊諾言和金寧也點頭問好,然後雙手遞上批文說:「謝小姐,追蹤者部門發現一個新人,打算現在就行動了。我的主管司徒夜行派我來向神知者部門借兩個人,事出突然,他未能親自到來,請接受我代他致歉。」


    禮多人不怪,謝山靜看見這次司徒夜行派來的人言談得體,覺得沒有拒絕的理由,點頭說:「沒問題。」然後在批文上簽了字,高聲點了兩個神知者的名字,吩咐他們配合追蹤者的行動。


    楊諾言好奇地問:「其實追蹤者是怎樣發現有天賦的新人?在城中盲目地亂逛,看看啥時遇到嗎?」


    謝山靜笑說:「當然不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詳細的運作,始終部門的內部事務,很少會讓外人知道得太多。我隻知道他們其中一個方法,是密切注意著所有精神科診所、療養院、瘋人院之類。」


    楊諾言一怔,問:「為什麽?」


    謝山靜說:「因為很多天賦在發展初期,症狀和精神病都很相似。就以神知者為例,如果一個人從來未聽說過神知能力,卻總是覺得自己好像接收到別人的想法,說不定就以為自己出現妄想症,之後可能會求醫。追蹤者隻要留意著精神科醫院,就很容易找到他們了。」


    楊諾言不禁想起,自己當初開始有預言能力的時候,也以為出現幻覺,做過不少檢查,甚至吃過精神科藥物。謝山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明顯對於楊諾言之前去心理醫生處看病的事早就一清二楚。


    楊諾言看見她這個神情,伸手摟著她,嘻笑地說:「我也是個瘋子,你要小心一點,喜歡我的話自己也會變成瘋子的。」


    謝山靜笑說:「不要臉,誰說喜歡你了?我才不愛神經病呢。」


    謝山靜想輕輕掙脫他,楊諾言卻不肯放手,笑嗬嗬地說:「你不愛神經病,但神經病愛你。你別想逃啊…起碼讓我親一個…」


    謝山靜笑著呼叫:「才不要!走開…」


    兩人摟著嘻嘻哈哈,真是正宗的打情罵俏,玩了一會,楊諾言說:「不知道今次他們找到的新人是什麽天賦呢?」


    謝山靜說:「你有興趣嗎?早點說嘛,我們去看熱鬧啊。」


    楊諾言笑說:「也好。我們跟過去,看看那瘋子有沒有我瘋。」


    於是,楊諾言、謝山靜和金寧,連忙趕上已經準備出發的追蹤者隊伍。


    那數個追蹤者看見謝山靜指派了兩個神知者後,居然還親自隨行,大為緊張,請示帶隊的梁銳要不要通知司徒夜行。


    梁銳看了謝山靜等人一眼,心想:「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是和男朋友來玩玩而已。」因此搖頭說:「不用了,無論有誰行隨,我們都是一般辦事。」


    梁銳不愧是被看好的人才之一,比甘氏集團的哨兵有腦袋得多。甘氏集團那些奉趙亞義之命監視香氏集團所有行動的人,看見他們這一個隊伍,以為是謝山靜率領神知者和追蹤者去執行任務,勞駕她親自出馬的,想來也是重量級的工作,連忙通報趙亞義。


    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的節奏出了名急促,生活壓力大得讓人喘不過氣,患精神病的人數簡直兵敗如山倒地增加,報章上屢見不鮮類似的報導「某某調查顯示精神病患者持續增加」,或者「某學者指出十年後多少十萬人患精神病」等等。大家對於有人在街上失控發瘋,都已經見怪不怪。


    不過,楊諾言卻沒有料到,他們來到目的地後,看到的會是一個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瘋婦。


    那個瘋婦獨個兒站在街角中大喊大叫,頭發打結,雙目通紅,牙齒發黃,看真了年紀並不老,大約也隻是二十餘歲。途人全部都遠遠避開,惟恐她暴起傷人,禍及無辜。


    梁銳也在對麵街道上觀望,看了謝山靜幾眼,謝山靜明白他的意思,搖頭說:「你不必理我,我隻是來看熱鬧,你照常下命令可以了。」梁銳點點頭表示明白。


    楊諾言心裏奇怪地想:「這個瘋婦就是新人?她瘋得那麽厲害,要怎樣把她帶回去?」


    這個問題,梁銳何嚐不是在考慮?就在他躊躇不定的時候,在街道轉角處傳來一把冷冷的聲音:「你們到底要不要過去?不去的話,那個人就歸我們了。」


    眾人陡地回頭一看,說話的人正是甘氏集團的副領導趙亞義。不但趙亞義在這裏,就連矜貴如公主殿下,不食人間煙火的領導人甘馨如小姐也大駕光臨這個平凡的街角,他們身後同樣率領著一隊人馬。


    楊諾言第一次在元旦會議看到趙亞義的時候,身邊有太多新鮮的人和事,並沒有細心留意他的樣貌,隻覺得他樣子還不錯。直到這次第二次見麵,才發現衣冠楚楚的趙亞義長得非常英俊,連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他的打扮仍然一絲不苟,穿著白色襯衫,一雙丹鳳眼略顯冷酷。


    梁銳突然看見甘氏集團的領導人和副領導,愕然得一時不知怎反應。謝山靜在一旁觀察著形勢,知道梁銳和甘氏集團等人的身份太過懸殊,根本無力抗衡,如果自己不出麵的話,這次的新人就勢必被甘氏集團搶去。


    可是,她這個時候出手的話,就等於承認自己是這次任務的負責人,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為這個是追蹤者部門的任務,如果謝山靜越權去管追蹤者的事,司徒夜行一定會勃然大怒,兩個部門在元旦會議時建立的丁點兒同仇敵慨,不免付之一炬。


    最理想的做法,當然是由梁銳通知司徒夜行,讓他們自行處理這次的衝突。但眼看趙亞義搶人蓄勢待發,實在不可能拖至司徒夜行趕來。謝山靜在心中權衡著這些事情的輕重,對她來說組織大於一切,始終覺得要以整個集團的利益優先,踏出一步,身後的金寧卻拉住了她,一臉警告地搖搖頭,示意她不能把此事扛上身。


    謝山靜明白他的意思,也搖搖頭,表示「別無他法」。此時眾目睽睽下,金寧知道無法阻止她,隻能暗自著急。


    謝山靜態度尊敬地說:「甘小姐,趙先生,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你們。我們正在執行任務,不方便多說了,你們請便吧。」


    她這樣說,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甘氏集團不會來明目張膽搶新人。可是趙亞義根本就是存心來找麻煩、顯威風,聽她這樣說,漠然地說:「我不清楚你們來執行什麽任務,不過我是來帶對麵那個瘋女回去的。少陪了。」


    趙亞義說罷竟然就帶隊過馬路,向那個瘋女走去。謝山靜連忙跟了過去,急急地說:「趙先生,這個人是我們先發現的。你這樣…」


    趙亞義冷笑一聲,說:「謝山靜,你好會說笑啊,這個人明明是我們的追蹤者發現的。你們後知後覺,可以怪誰?」接著向甘馨如打個眼色。


    謝山靜強忍怒氣說:「可是……」話未說完,甘馨如向著她踏前一步,喝令說:「謝山靜,你別不知羞想搶我們的功勞!」


    其實根本是甘氏集團看到香氏集團行動才跟過來的,此時竟然惡人先告狀,真是無恥之極。謝山靜自幼在心鏡會中耳濡目染,乃是真心尊敬上級,加上性格關係,甚至可以說是愚忠,至此也對甘馨如態度恭敬,說:「甘小姐,如果你們堅持要把這個新人搶去,會大大傷害我們兩個集團之間的關係,還請你三思。」


    甘馨如顯然受了趙亞義的吩咐,要擺出領導人的架子擋著他們,冷冷說:「你是什麽身份?一個主管也配來要我三思?」


    謝山靜知道他們不會善罷罷休,甘馨如始終也是上級,還是請示香小姐比較穩妥,轉頭對楊諾言說:「打電話給香小姐。」楊諾言立即取出電話撥號。


    「喂?諾言?」電話中傳來香小姐斯文的聲線。


    楊諾言看謝山靜一眼,在電話中對著香小姐簡略地交代了目前的情況。其他人也不由得暫停腳步,望著他和香小姐通話。趙亞義不由自主伸出手來整理襯衫的袖子,似乎多少有點兒不安,而甘馨如的眼光卻開始遊離到旁邊的街道,表現得對此事不甚投入。


    「是,香小姐,我知道。」楊諾言對著電話響應幾句,接著提高聲線,環顧在場的人說:「香小姐已經了解發生何事,要我代表她處理這個情況。」


    趙亞義心想:「我看死香子規無論如何也不肯跑出來曬太陽,沒想到她會授權給楊諾言代表她。且看看這小子怎樣說。」


    楊諾言朗聲說:「香小姐的意思是,大家同樣都是心鏡會的成員,無論這個新人跟哪一方回去,也絕對不能為此而傷了和氣。」


    那個瘋女突然抱頭大叫:「救命啊!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救我啊!」


    楊諾言此刻是香小姐的代表,兩個集團的人都站著默默聽他說話,就如香小姐親臨一樣,不敢失敬。他們看來就像一群圍觀瘋女的閑雜人,身邊人來人往,車來車去,誰都沒有特別注意他們。


    趙亞義冷冷地說:「小弟不才,想不出有什麽可以不傷和氣的辦法,請預言者賜教。」


    大家聽見趙亞義的說話,眼光都落在楊諾言身上,連謝山靜心裏也很好奇他打算怎樣回答。


    楊諾言心想:「香小姐既然千叮萬囑要以和為貴,如果我說我們堅持要帶走這個瘋女,甘氏集團一定會競爭到底。但如果我拿主意把瘋女讓給甘氏集團,我們的追蹤者部門,還有山靜也一定深深不忿。我得想一個萬全的方法,令輸了的集團也心服口服。」


    於是他考慮了一下,說:「我認為香氏集團和甘氏集團也是屬於心鏡會,無論哪一個集團收留這位女士,都無傷大雅。既然大家同時發現她的存在,又在同一時間抵步,那不如就讓她自己選擇跟誰走吧。」


    此言一出,大家馬上在心中暗自估量可行性,居然連趙亞義一時也沒有異議。


    楊諾言見沒有人提出反對,連忙說:「既然大家也同意,那就請各施各法,看看這位女士願意跟誰走吧。不過前提是不可以傷害或者威嚇這位女士。」


    這個方法雖然簡單,卻實在是唯一公平又可行的法子,大家仍然沒有意見提出來,算是一致默許了。楊諾言向來運氣十足,竟然一擊成功,暫時平息了兩個集團的衝突,偷偷鬆一口氣。


    兩個集團的人開始聚精會神地看著那個瘋女,不斷盤算著可以令瘋女自願跟自己回去的方法,過了很久,也沒有人采取任何行動。


    在他們思考的期間,那個瘋女一直歇斯底裏地狂叫:「我不想聽啊!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聲音了!誰來救救我?」


    其實,看著她的瘋狂的外表和神經錯亂的言行舉止,大家心裏都想著同一個問題。不過把這個問題問出口的,卻仍然是楊諾言。


    楊諾言忍不住問:「你們…肯定她是一個有天賦的人?」問完後就看著謝山靜。


    謝山靜心想:「無論怎看,這個女人也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口中卻說:「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


    梁銳知道分辨誰是有天賦的人,是追蹤者的責任,於是他堅定地說:「我們追蹤者一致同意,這是有天賦的人。我們相信她是一個靈聽者。」


    趙亞義立即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部下,他的部下點點頭,表示同意梁銳的判斷。


    楊諾言悄悄問謝山靜:「靈聽者是什麽?」


    謝山靜說:「靈聽者是可以聽到死者聲音的人。不過這是一種未經證實的能力,因為他們聽到的聲音都不是十分清晰和完整,除了靈聽者自己深信是死去的人的聲音外,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去支持這個說法。」


    楊諾言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瘋女不停叫喊「我不要聽」,就是因為她的確聽到了一些不知道來自哪裏的怪聲。


    趙亞義卻不相信靈聽能力真的可以聽到來自死者的聲音,又厭又惡地看著那瘋女,心想:「這根本是一個有幻聽的精神病人,他們通報時卻說得好像發現了什麽珍貴的天賦一樣,害我和馨妹妹巴巴趕過來聽這些瘋言瘋語。回去後不處罰他們,我就不姓趙。」


    他不禁狠狠瞪了部下一眼,他的部下知道闖禍,嚇得雙腿發軟。


    這時候,一陣風吹來,把那瘋女的打結的長發吹起,大家才看到原來她的兩隻耳朵已經割去,兩頰旁邊隻餘下兩個黑漆漆的恐怖深洞,盡皆駭然。


    甘馨如「哇」一聲尖叫,連連後退幾步,不敢再看那個瘋子。謝山靜雖然不至於驚呼,可是看見那兩個耳洞,也不禁踏後一步,用金寧的半個肩膀擋住自己。


    那瘋女用手蓋著耳洞尖聲叫說:「我不要再聽!不要再聽了!」


    大家麵麵相覷,均想:「想來她是長期受怪聽折磨,終於自己割去耳朵。」


    兩個集團的人看到這個情況,其實都已經不想和她扯上關係。甘馨如膽子十分小,哀求地看著趙亞義。趙亞義心念電轉,想:「馨妹妹既然害怕,如果我強行帶這嘔心的瘋子回去,她一定又會鬧別扭,要我千方百計哄她。再說,得到這個瘋子也毫無用處,反而還得花人力物力去安置她,真是得不償失,不要也罷。」想到這點,當下就說:「甘氏集團人微力薄,實在沒信心可以容納這位能人異士,你們香氏集團精英輩出,相信一定有辦法。勞煩你們把她帶回去了。」


    趙亞義和甘馨如互望一眼,竟然就此帶著部下離去,留下香氏眾人和那瘋女。


    梁銳見甘氏集團自動放棄,不禁鬆一口氣,擾攘多時,他們終於又回到起點。


    粱銳走向那個瘋女,對她說:「這位小姐,我們是來幫你的,你不用…」他話未說完,那個瘋女看見他,就已經瘋聲尖叫:「別過來!你別過來!」然後就發狂似的亂踢亂打,完全無法靠近她身邊。


    其他追蹤者見梁銳失敗,也用不同的方法嚐試接近她,可是她的反應始終如一,令眾人一籌莫展。他們身邊雖然有當初金寧給小思吃的那種藥丸,可是如果不能說服那瘋女自願加入,即使強行把她帶回去,她醒來後也必大吵大鬧,衍生其他問題。再說,這時候如果有人想喂她吃藥,很有可能會被她咬斷手指。


    楊諾言突然說:「說不定她怕男人。」


    梁銳所帶來的追蹤者,和謝山靜指派的兩個神知者,都恰巧是男性,聽見這句說話,大家不約而同向在場唯一的女孩子望去。


    謝山靜想起那瘋女深不見底的耳洞,就害怕得不得了,她用求救的眼神看著金寧,金寧卻一臉躊躇,一時想不出辦法幫她。


    她是在場的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她不願意的話,其實沒有人能勉強她。可是眼看除此之外,別無安撫瘋女的方法,再加上大家看著謝山靜的眼神,都是懇求而不是逼迫,令她十分為難。


    謝山靜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覺得要以組織的利益優先,深呼吸一口,說:「我試試看。如果不能的話,我也沒辦法。」


    梁銳感激地說:「謝謝你!」


    謝山靜擠出一個盡量親切的笑容,慢慢一步一步地靠近那瘋女。那個瘋女本來一直也在尖叫,可是看見謝山靜,卻出奇地安靜下來,隻用布滿紅筋的眼睛瞪著她。謝山靜看見那瘋女初時隻有上半身轉過來,過了兩秒,就連下半身也移動至麵向自己,似乎並不抗拒她,於是鼓起勇氣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個瘋女隻是瞪著她,好像根本聽不到她的問題。當大家以為這個策略不成功的時候,那瘋女卻忽然開口,用叫得嘶啞的聲音說:「我叫文冬琪。」


    謝山靜心想:「沒想到這瘋子的名字倒很好聽。」臉上維持和藹可親的笑容,說:「你好啊,冬琪,我們是你的朋友,是來幫你的。」


    文冬琪突然哭了起來,哭聲震天,說:「我聽到很多恐怖的聲音,你知道嗎?你知道嗎?真的很恐怖!」


    金寧看見文冬琪似乎又開始發瘋,暗自戒備,惟恐她會傷害謝山靜。


    楊諾言卻想:「這個女孩其實很可憐啊,如果我們可以幫助她就好了。」


    謝山靜上身微微前傾靠近文冬琪,以示友好,柔聲說:「冬琪,你聽到的不是普通的聲音,如果你跟我們回去,會認識到很多和你一樣聽到這些聲音的人,你就會發現自己並不孤單。冬琪,你願意跟我們走嗎?」‘


    她在對話中頻密地稱呼對方的名字,是有原因的。人對於自己的名字總是有特別的感情,即使在多吵鬧的環境中,隻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我們都一定能察覺。在這個情況下,謝山靜頻頻叫著文冬琪的名字,是希望她能夠精神一振,集中注意力聽自己說話。在心鏡會中,神知者和追蹤者也受過類似的訓練,以便更有效地招攬有天賦的人。


    當初他們說服楊諾言的時候,就派出了香氏集團兩個高手,甘寧和王申雪,有策略地軟硬兼施,令意誌力本來就不甚堅定的楊諾言,很快就同意加入心鏡會。


    文冬琪哭哭啼啼地說:「他們說我生病了,但是我沒有!我真的聽到!真的!」


    謝山靜知道文冬琪已經漸漸受控,大膽地握著她指甲尖長,而且藏滿汙垢的手,柔和地說:「冬琪,我們這不是生病,而是一種…一種別人沒有的能力,代表我們是特別的。我們並不寂寞,也不是異類。我們會成為很好的同伴,讓我們一起回去,好嗎?」


    謝山靜在言談間不再對文冬琪說「你」和「我」,而是改口說「我們」,進一步拉近彼此的關係。


    文冬琪又哭了好一會,終於點點頭。


    大家看見謝山靜成功了,都呼出一口長氣。梁銳心想:「謝山靜果然有過人之處,為了任務,能放下自己的感受,以大局為重,光是這點就很令人佩服了。追蹤者部門對她的種種控訴,看來不是事實的全部。」


    為了避免文冬琪忽然失控,謝山靜在回程時一直留在她身邊,其他人則遠遠跟在後麵,不敢刺激文冬琪。謝山靜趁文冬琪沒注意的時候,向楊諾言裝個鬼臉。回到心鏡會後,也沒有成員圍觀他們,大家對於有新成員甫來報到的情況,早已經司空見慣。謝山靜帶文冬琪到醫療室,交由總務部的人接手。


    梁銳的追蹤者任務全靠謝山靜才成功,他誠懇地說:「謝小姐…不,山靜,感謝你無私的協助。以前我和很多追蹤者對你存有成見,是我不夠客觀,請你不要見怪。謝謝你」


    謝山靜對他嫣然一笑,說:「不用客氣。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在寫報告的時候,可以不提起我的名字,我會很感激的。」


    要在報告中如實紀錄由甘氏集團挑釁直至成功把文冬琪帶回心鏡會,而不提及謝山靜這個人,是件很困難的事。不過梁銳仍然篤定地說:「我會盡力的。」


    謝山靜不想司徒夜行覺得自己在插手追蹤者的任務,所以含蓄地要求梁銳替她隱瞞。楊諾言一向也支持香小姐那套「一團和氣」的理論,在回到神知者總部後,他笑著稱讚謝山靜說:「山靜乖乖,完全不提及自己的功勞,真是了不起。」


    熱戀中的男女甚少理會別人的感受,謝山靜心中高興,用兩隻手臂圈著楊諾言的脖子,整個人軟綿綿地掛在他身上,抬頭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說:「你才了不起呢,替香小姐和平地解決了這次的事,連趙亞義也沒辦法駁斥你,你的功勞可真大啊。」


    楊諾言本來沒想過什麽功勞,可是被她用崇拜又多情的目光看著,不禁覺得飄飄然,抱著她的纖腰,得意地說:「這也沒什麽,我的女朋友是首席神知者,如果我不是有一、兩項長處,又怎配得起你呢?」


    謝山靜被他逗得「格格」笑起來,楊諾言見她笑靨如花,和她深深擁吻。


    金寧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他們,覺得又是黯然,又是寬慰,想:「她在害怕的時候,始終還是躲在我身後。」


    。。。


    在甘氏集團的頂層辦公室,甘馨如受驚過後,久久不能平複下來。


    趙亞義心中非常討厭脆弱膽小的人,可是臉上當然一點也沒有表露出來,還輕輕摟著甘馨如,像哄小孩子一樣溫柔地拍拍她的背部,低聲說:「馨妹妹,要你受驚了,真對不起。」


    甘馨如伏在他懷中,感受到他的體溫和氣息,心神俱醉,嬌怯地說:「我…我沒事。亞義哥哥,你為了我,竟然放棄和香氏集團爭奪新人…你對我那麽好,我…我好喜歡你…」


    事實根本不是這樣,趙亞義心想:「這是你一廂情願,我可沒有騙你。」他當然不會笨得糾正甘馨如的想法,說:「為了你,我有什麽事不能做?」


    甘馨如對他癡心一片,這樣的陳腔濫調居然也聽得大為感動,說:「亞義哥哥,我對你也是一樣。為了你,再苦的事我也願意做。」


    趙亞義一早算準她會這樣說,打蛇隨棍上說:「我怎忍心要你受苦?今天那些白癡害你受驚,我已經很生氣了。你頒個口喻,授權我去處罰他們吧。」


    甘馨如其實心地不壞,她遲疑地說:「那又不用處罰吧?他們隻是一時犯錯,反正我也沒受什麽傷,不如饒了他們?」


    趙亞義堅定地說:「不可以,這是原則問題。作為領導人,賞罰必須分明,做錯事的人如果不用處分,對那麽沒犯錯的人,就很不公平了。你現在快快簽個授權書,我去速去速回處理這件事,然後再回來陪你。」


    他的最後一句說話,對甘馨如來說有無法抗拒的魔力,於是她身不由己般拿起紙筆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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