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程式設計師——遠藤透對於沉在浴池裏麵的「屍體」感到束手無策。


    其實不用說也知道應該怎麽做。


    立刻叫救護車或者是警察——就連不諳世事的他也知道需要做出其中一項對應才行。


    (那麽,如果要找其中之一過來……「我」的事情該如何說明才好呢……?)


    他硬撐著以連續熬夜而昏沉的腦袋思考著該怎麽辦。


    視界不停搖晃。


    不對,不隻是視界,連膝蓋都在晃動。


    把背部靠在牆壁上坐下來後,便用雙手覆蓋住臉龐。


    「為什麽……在這種忙死人的時候,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擅自死掉啊,這個笨蛋……」


    ——這可能是場惡夢,隻是自己沒有發現而已。睡一覺起來之後屍體就會消失,甚至至今為止的人生也全都是惡夢,能夠從小學生的時候重新來過——他以這不可能實現的妄想來逃避,同時試著把屍體從浴池裏拖出來。


    但肥胖者的身體相當沉重,早就因為工作繁忙而腳步虛浮的遠藤,當然不可能有那種力量搬動屍體。


    說起來他的手腳早就不停地顫抖,根本就無法使力。


    束手無策的他,最後隻能把浴池的水放掉並用浴巾蓋住屍體,然後就當成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


    直接爬回到寢室,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床鋪上。


    ——現在隻希望什麽都不想地好好睡上一覺。


    等睡醒再來思考即可。雖然不認為這樣就能想出什麽好辦法,但就算是這樣,現在還是沒辦法睜開眼睛了。


    足以讓感性、心靈與常識都麻痹的疲勞,把他的意識連根拔起。


    (等到明天……等到早上……)


    隔天早上,浴池裏的屍體依然在那裏。


    §


    狗是貓目犬亞目犬科的動物。


    也就是說,擴大範圍來看的話,狗也算是貓。


    熊也是貓目,panda也有大熊貓的稱呼,所以它們也可以算是貓的近親。


    海獅、海象、海豹、海獺也屬於貓目。雖然是海洋生物,但廣義上來說也被分類為貓。至少可以確定比人還要接近貓。


    此外海貓雖然是鳥,但名字裏既然有個貓字,那麽就無法否定它是貓的夥伴的可能性。


    坊間雖然偶爾會出現「十二支裏沒有貓」這種奇怪的說法,但是根據剛才的理由,寅跟戌也幾乎是貓,然後一部分鳥類也是貓這樣的解釋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虎尾先生他真的一臉嚴肅地說出這種話喲。」


    「話說回來,狐狸也是貓目犬科的動物。」


    這裏是星期日的三葉偵探社——不對,是clover’s work security corporation的辦公室,亦即暮居海世的自宅,目前克雷威爾正和那由他在這裏共進午餐。


    午餐裏麵有五目禦飯、味噌湯、淺漬、高麗菜卷等算是相當均衡的餐點。


    五目禦飯與高麗菜卷是那由他帶過來,味噌湯與淺漬也是她在辦公室的廚房迅速煮好的餐點。


    她似乎在開始一個人生活之前就擅長做家事,除了技術純熟之外味道也無可挑剔——雖然無法否定還有她的年齡與容貌等無法忽視的問題。


    現實世界裏的那由他跟遊戲內那種英勇戰巫女的模樣完全不同,喜歡樸素而且沉穩的服裝。


    今天也是簡單的夏季針織衫以及長裙這樣的打扮,可惜因為她異於常人的體態與美貌而看起來不太低調。


    (……這要是被發現的話,一定會被逮捕……)


    和女高中生閑聊著的克雷威爾偶爾會浮現這種想法。


    雖然可以跟天地神明發誓絕對沒有做出什麽可疑的事情,但實在不認為別人會相信自己。


    不知道是否了解克雷威爾內心的恐懼,那由他突然挺直背杆,單手拿著筷子露出楚楚動人的微笑。


    「先不管貓神信仰的司祭大人有什麽論點……我認為跟貓比起來,狐狸應該比較像狗,不過縮在一起睡覺的樣子又很像貓。另外親近人類的方式也比較像貓而不是狗。它們不是太親近人,就算變得熟稔也隻是冷冷待在旁邊而已。」


    「確實不太能想象搖著尾巴跟人類嬉戲,或者把丟出去的球撿回來的狐狸。」


    克雷威爾也逐漸習慣像這樣在用餐當中閑聊的狀況。


    雙方都是自己一個人住,至今為止都過著不太重視三餐的生活。


    那由他表示「沒有幫忙吃的對象,就提不起精神來做菜了」,所以一開始隻是帶三明治等輕食過來當成謝禮,不知不覺間就連如何使用這裏的廚房都很清楚了。


    廚房裏多了幾樣克雷威爾不記得曾經買過的調味料,甚至有種逐漸習慣被喂食的不對勁感覺,不過那由他似乎沒有這種自覺。


    她覺得這隻不過是「幫忙準備學測的謝禮」。


    「一人份與兩人份所花的時間幾乎一樣,隻是提供給偵探先生我自己想吃的料理,請不用太在意。」


    聽她這麽一說,也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其實vrmmo的玩家總是容易輕忽現實世界的飲食生活。


    遊戲內廣受好評的「怎麽吃都不會胖的甜點」也就是「一切營養素都是0的擬似食物」,隻是靠它來獲得飽足感的話,現實世界的肉體將會越來越虛弱。


    這樣的要素當然會產生「利於減肥」的評價,對於增加女性玩家也有貢獻,但同時也造成因為營養失調而倒下這種令人困擾的一群人。


    那由他所說的「一個人的話很容易隨便吃吃」並不全然是玩笑話,一個人生活的大學生與年輕社會人士,經常可以聽見因為遊玩vrmmo而損及健康的例子。


    就連克雷威爾自身——繁忙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叫「喵碗子蕎麥麵」的外賣來掩蓋空腹感,然後再繼續工作。


    這樣的光景被待在遊戲內偵探社的那由他看過一次之後,她帶來的禮物就明顯從輕食升級成主食了。


    身為年長者的克雷威爾雖然感到不好意思,但老實說還是很感謝那由他。姑且也已經交給她比較豐裕的材料費了。


    「啊,我會把五目禦飯做成飯團。之後會放在冷凍庫裏麵,想吃宵夜時就拿去吃吧。」


    「……謝謝。真是太好了。」


    喂食似乎對狐狸也有效果。


    那由他謹慎地啜著味噌湯,然後微微歪著頭說:


    「回到剛才的話題……狐狸的臉龐和體型明明與狗相近,但看起來還是比較像貓。應該說,感覺狐狸就介於狗跟貓之間……難道隻有我這麽認為嗎?」


    聽見那由他可愛的意見之後,克雷威爾終於忍不住露出微笑。


    「印象的問題嗎?我能了解你的想法。狗是對人類忠心的動物,而貓是不隸屬任何人的自由派。兩者都是在人類身邊生活的寵物,卻給人完全相反的印象。至於狐狸……雖然不與人類親近,但是有『替神明服務的動物』這樣的印象。這應該是稻荷信仰的影響,不過以結果來說,在『替某個勢力服務的動物』這一點上和狗比較接近,在『不與人類親近』這一點上給人的印象則是跟貓接近,所以你的內心才有這種感覺——你認為這種想法如何?」


    那由他像感到很驚訝般用手遮住嘴角。


    「……感覺好像突然能理解了。狐狸對我來說,稻荷大人的印象確實比野生狐狸更強烈。小曆小姐則是說『狐狸好像狗,和貓完全不同』,這種認識上的差異真的很不可思議……我想對小曆小姐來說,狐狸是像狗那樣的可愛動物。嘴巴很大,鼻子也整個凸出,以長相來說確實跟狗的共通點比較多。」


    克雷威爾隨著苦笑點了點頭。


    「這時候如果再加上狼、熊以及狛犬等的分析,感覺就要進入民俗學的領域了。此外還有像我這種嘴巴和鼻子都很普通,隻是因為眼睛比較細小就不知道為什麽被人當成狐狸的人存在。人類所擁有的印象,老實說其實很模棱兩可呢。」


    那由他立刻搖了搖頭。


    「啊,沒有啦。偵探先生之所以像狐狸,其實不隻是眼睛而已,纖細的體型以及無法完全隱藏的可疑氣氛與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潔感等等,都有努力扮成人類的妖狐感……所以是綜合各種要素後給人的印象,絕對不隻是因為眼睛很細的緣故。」


    「……別說那麽一大串。我沒辦法反駁每一個指謫。」


    其實這怎麽說都是那由他懷抱的印象,所以應該沒什麽反駁的餘地,但就算是這樣,還是很難接受這種說法。


    看見示弱的偵探,那由他就發出輕笑聲。


    「但我卻因為偵探先生而對狐狸的印象變好了。另外還學會不能光因為外表就覺得對方很可疑……不對,話雖如此……」


    克雷威爾一臉認真地啜著茶。


    「等等,外表很重要喔……當然因為對方長得好看就立刻相信對方的話也不行,但隻要稍微覺得有點可疑、奇怪,還是相信那樣的直覺比較好。在警察世家成長的你應該能理解才對,世界上的壞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很容易成為目標。看來你似乎很信任我,而我也完全不想背叛你的信任,但還是不要忘記保持警戒。」


    那由他露出曖昧的微笑。


    「我能了解你的話,然後也會小心。隻不過,警戒過了頭的話……我可能真的得一輩子孤零零地過生活了——」


    這無從反駁起的論點讓克雷威爾聳了聳肩。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所以說真的很難拿捏。嗯,有什麽問題就來找我商量吧。很難對我開口的事情找小曆也可以。尤其是這幾天……你看起來似乎有什麽煩惱。」


    即使知道這樣很魯莽,偵探還是直接指出這一點。


    那由他因為驚訝而瞪大了眼睛。


    「……咦,奇怪?我表露在臉上了嗎……?」


    「果然如此。因為你看起來像是在強顏歡笑,所以我就試探了一下。」


    其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算沒猜中也隻要笑著把事情帶過即可,所以就隨口問了。


    那由他這時以手掌覆蓋自己的額頭。


    「……啊……說得也是。偵探先生就是這樣的人呢……沒有啦,其實也不算什麽煩惱的事情……」


    她難得出現這種吞吞吐吐的口氣。


    克雷威爾在茶杯裏加上茶水,耐性十足地等待對方的反應。


    「……其實,那個——之前和偵探先生一起到超市購物時,好像被學校的朋友看見……」


    「……嗯?」


    案件發生的報告,讓克雷威爾整個人僵住了。


    那由他的聲音變小了。


    「……當然沒有讓老師之類的人發現,不過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我有年長男友的傳言……而且偵探先生跟我在一起時也被偷拍下照片了……」


    偵探的臉龐完全失去血色。


    「……等……等等。隻不過是去買食材而已吧。不是什麽可疑的狀況。」


    「……我也這麽認為,但是被偷拍下來的照片看起來比想象中還要親昵……心裏想著『咦?在他人眼裏看起來是這樣嗎?』,就感到有些驚訝……對不起。這種事情不應該特別找你商量才對,隻是偶爾會突然想起來。啊,已經確實向對方說明過偵探先生是『哥哥的朋友』了,所以我想應該不要緊了才對。」


    那由他雖然露出堅強的微笑,但是聲音聽起來有點空虛。


    克雷威爾畏畏縮縮地問道:


    「……那麽,你的說明解開誤會了嗎?」


    那由他默默地移開視線,靜靜把蕪菁的淺漬放進嘴裏。


    「……味道好像有點太淡了。下次加重一點味道比較好嗎?」


    「……不。我覺得這樣剛好。」


    兩個人一起逃避現實,這個話題也就這麽結束了。


    像是要消除用餐之後依然有些尷尬的氣氛一般,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


    今天應該沒有客人會來訪。而且周日公司也放假。


    「哎呀,是誰呢?」


    克雷威爾鬆了一口氣,從位子上站起來。


    對講機的液晶畫麵上映照出一名看起來是小學生的可愛少女。


    克雷威爾不認識該名少女。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是誰……?以前客戶的女兒……還是誰的親戚嗎……)


    來訪的客人本身不會太多。會到這裏來的隻有幾名朋友,或者是客戶的相關人員。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這裏不是小學生會來的地方。


    於是偵探就先以麥克風向對方搭話。


    「你好。這裏是clover’s work security。小妹妹,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嗨,暮居。是我啦。因為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抱歉假日還來打擾,快點開門吧。」


    攝影機範圍之外傳來年輕男性的輕薄聲音。少女的視線也隨著聲音往旁邊的上方看去。


    克雷威爾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是楢伏嗎,今天又怎麽了?」


    「……沒有啦,別生氣嘛,暮居小哥!之前在這裏抓兔子是我不好!」


    聲音的主人楢伏彌彥是大學同學。也和那由他的哥哥很熟,不過並非sao生還者。


    他對遊戲沒有什麽興趣,當克雷威爾他們被卷入死亡遊戲裏時,也在就職的公司日以繼夜地忙碌著。


    現在兩個人還是朋友,他偶爾會出現,喝醉了就會吐吐工作上的苦水。


    「那由他,抱歉。我朋友來了。可以讓他進來嗎?」


    那由他點了點頭。


    「我當然是無所謂……那個,如果會礙事的話我就先回去吧?」


    吃午餐前已經稍微請偵探指導過數學,所以就算現在離開也無所謂。


    但是克雷威爾卻刻意將那由他留下來。


    「不,他應該不會待太久。而且也想介紹給你認識一下——他是我和大地的大學同學。」


    那由他的肩膀震動了一下。


    那由他過世的哥哥·櫛稻田大地——舉行葬禮時,楢伏似乎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直接放聲大哭了起來。


    被囚禁在遊戲內的克雷威爾無法出席葬禮,之後是從其他人那裏聽到這件事。


    (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楢伏的話多少能幫上她的忙吧。)


    雖然沒有會危害到性命的事情,但也可能遇上天災或者交通事故,總之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真的很難說。為了以防萬一而拓展品質良好的人脈對那由她來說也是一種保險。


    請她幫忙收拾餐桌後,克雷威爾就到玄關前麵去迎接朋友。


    「楢伏,我剛好有客人來。大地的妹妹現在在這裏。」


    戴著眼鏡的瘦削青年·楢伏彌彥一邊脫著鞋子一邊露出吃驚的表情。


    「啥?大地的……?咦?等等,為什麽會……你們兩個原本就認識嗎?」


    「詳細經過下次再告訴你。總之你不要嚇到了。而且我也沒有對女高中生下手,你不要亂開輕薄的玩笑。」


    以略顯嚴肅的表情如此提醒之後,楢伏也小聲地沉吟道:


    「這個嘛,嗯……我記得大地的葬禮時,她因為交通事故而住院——已經沒事了嗎?」


    「嗯。現在過著正常的生活。那麽……這個


    孩子是誰?你的親戚嗎?」


    克雷威爾將視線移到楢伏帶來的小學女生身上。


    「怎麽可能。是我們事務所很受歡迎的童星喲。你不知道她嗎?」


    少女很有禮貌地輕輕低下頭來。


    「初次見麵,我是霧原真尋。平時就受到楢伏先生很多照顧。」


    楢伏的職場是中等規模的藝能事務所。


    當然,在這之前他從未帶旗下的藝人來到這裏過。


    雖然感到納悶,克雷威爾還是彬彬有禮地低下頭來。


    「你太客氣了,小妹妹。初次見麵,我是暮居海世。抱歉,我平常沒有什麽時間看電視……」


    童星少女淡淡地回應:


    「沒關係。我的工作主要是在給小孩子看的時尚雜誌裏擔任模特兒,以及舞台和臨演等等,你沒看過我也是理所當然。」


    以小孩子來說,她的聲音相當沉穩。沒有特別諂媚或者緊張的感覺。


    克雷威爾終於忍不住按住眼頭。


    「原來如此,兒童雜誌的模特兒嗎……楢伏,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先問一下吧。你為什麽認為我會知道她呢?」


    「沒有啦,因為你不是蘿莉……」


    「滾回去。我和你無話可說。」


    冷冷地轉過身之後,楢伏立刻就纏了上來。


    「啊,抱歉!暮居小哥對不起嘛!楢伏我撒了個小謊!因為你明明長得那麽英俊,卻一點緋聞都沒有……!所以才覺得你不是同性戀就是蘿莉控啊!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應該也不是隻喜歡二次元,因此才以消去法……!啊!難道是……獸人控……?」


    老友以一臉擔心的表情壓低聲音,克雷威爾則是用冰冷的視線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腦袋裏突然閃過小曆露出傲慢笑容的模樣。


    「……我最近呢,因為一些事情而認識了一個波長跟你很合的女性。但湊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很煩人,我絕對不會介紹你們認識……」


    楢伏哈哈大笑了起來。


    「真的嗎?波長跟我很合的話,應該是又漂亮又可愛又溫柔,懂得察言觀色,會耍寶會吐槽的超完美大小姐吧。糟糕,我開始想挖角她了。」


    他那七分玩笑三分認真的言行舉止,讓克雷威爾開始感到頭痛。


    「……你根本沒有挖角的權限,隻是一般的經紀人吧。」


    「我經常會招攬明日之星喲。我們公司本來就人手不足。雖然沒成功過就是……了……」


    在互開玩笑的情況下帶領兩人進入房間後,楢伏就不自然地閉起嘴巴,眼鏡底下的眼睛則是瞪得老大。


    另一方麵,那由他也像是嚇了一大跳般愣在那裏。


    幾秒鍾後,雙方同時發出聲音。


    「……小姐!你對演藝活動有沒有興趣……」


    「……咦?『鬼姬』……?」


    感到驚訝的克雷威爾把視線放到小學女生身上。


    楢伏帶來的童星·霧原真尋——


    她的容貌有種莫名的似曾相識感,這時候克雷威爾也終於發現原因。


    五月的連休中,那由他在「飛鳥帝國」內入手的「鬼動傀儡·鬼姬」。


    她的模樣就類似小學生左右的少女。


    雖然鬼姬看起來似乎給人更稚嫩一些的印象,不過可以判斷是因為服裝與表情的關係。


    關於眼睛與嘴巴的形狀則給人相似到嚇人的印象。


    插圖p185


    因為這莫名的偶然而嚇了一大跳的克雷威爾,忍不住跟那由他麵麵相覷。


    少女童星則是露出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並且歪著頭——在保持沉默的情況下,跟「鬼姬」一樣佇立在現場。


    §


    「哎呀,真是嚇了一跳……想不到大地的妹妹會是如此的美人……那家夥老是不給我看照片,還以為一定是因為長得不怎麽樣,想不到是相反嗎……因為太漂亮了,不想聽我要求『介紹給我』才藏起來的嗎……」


    結束各自的自我介紹之後,楢伏就說出這樣的抱怨。


    「不,沒這回事……我很老土,也非常怕生……」


    隻因為對方是偵探和哥哥的朋友,那由他才勉為其難地露出親切的笑容。


    或許是因為那樣的笑容而會錯意了吧,楢伏從桌子前探出身體。


    「那麽,櫛稻田小姐,我再問一次,你對演藝工作……」


    「沒有興趣。絕對沒有。」


    幾乎是立刻就如此斷言。


    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回答,楢伏不禁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偵探忍不住噗哧一笑。


    「很符合你個性的反應,但光是這樣他是不會放棄的。到底是什麽理由呢?」


    那由他淡淡地回應: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就是沒有興趣,也不喜歡引人注意。不想唱歌或者演戲。說起來我是那種討好別人就會累積壓力的個性,所以是天生不適合吃這行飯。」


    那不是以半吊子的覺悟就能生存下去的世界,但那由他不要說「覺悟」了,根本連「想試試看」的願望都沒有。這個時候會有什麽回答就已經決定了。


    「但……但是至少到現場去參觀一下……!」


    望著毫不掩飾遺憾之情的楢伏,偵探像狐狸般笑了起來。


    「放棄吧,楢伏。我也反對。你大概是想讓她拍攝穿泳裝的宣傳照吧,我不認為大地會允許這種事情。」


    那由他也繼續追擊。


    「別說泳裝了,我甚至不喜歡拍照。而且我不想停止到這個地方來……經常到單身男性家裏的女性演藝人員,公司應該不會接受吧?」


    這次換成偵探僵住了。


    楢伏以怨恨的眼神凝視著克雷威爾。


    「暮居,你這個家夥……我算是能夠理解這種事情的……我不會拿條例之類的出來壓你,也不想把好友出賣給警察……不過呢,你千萬不要做出對不起大地的事情……」


    「我什麽都沒做,你閉嘴吧。而且現在是在小孩子麵前喔。」


    側眼看著三個人並且茫然喝著紅茶的少女童星,這時露出特別冰冷的眼神,帶著虛假的笑容說道:


    「沒關係,請不用顧慮我。等你們談完之後再討論我的事情就可以了。」


    很明顯能夠看出她早就受不了大人們愚蠢的對話了。


    那種冰冷的表情果然和「鬼姬」十分相似。雖然還是有發色與眉毛的形狀等許多不同的地方,但是眼睛和嘴巴給人的印象很深刻。


    那由他再次轉向少女。


    「抱歉,我們這邊的話題其實打從一開始就可以結束了……可以把你到這裏來的理由告訴我們了嗎?」


    霧原真尋點點頭,端正姿勢後表示:


    「我……正在尋找失蹤的爸爸。」


    這不怎麽平穩的發言讓那由他愣了一下。


    偵探也皺起眉頭來瞪著楢伏。


    「這是怎麽回事,楢伏?這應該是警察的工作吧……」


    楢伏聳了聳肩,以視線催促真尋繼續說下去。


    真尋微微低下頭來。


    「我的父母親離婚了。我和媽媽住在一起,爸爸則是會定期用電子郵件跟我聯絡——但一個月前左右突然接到『沒辦法見你了』的郵件,然後就沒有消息了……」


    斷斷續續敘述著的聲音很讓人同情。


    「雖然跟警察商量過了,但果然不被受理。好像是說不能搜索以自身意誌失蹤的人。所以才會想到能不能委托偵探事務所……」


    克雷威爾歎了一口氣。


    「小妹妹,真的很抱歉,這裏是——」


    楢伏


    插嘴表示:


    「等一等,暮居。你的偵探事務所僅限於遊戲之內,不調查現實世界的案件對吧?這我知道。也不是說要委托你進行調查……單純是想聽聽原本是警察的你有什麽建議。像是這種情況雇用偵探能不能找到人,或者如何分辨正派的偵探之類的……如果你認識什麽評價良好的偵探,希望你能介紹給我們。今天是來找你談這些事情。」


    克雷威爾以沉思的表情撫摸著下巴。


    「……我一個一個回答吧。首先關於能不能找到失蹤者,我隻能說是case by case。也會受到失蹤者的狀態所影響。如果隻是逃到老家或者朋友那裏就很好找,但逃到海外,或者……說出這樣的例子或許不太適切,不過如果是被卷入某種事件而過世的話就很難找到了。」


    即使偵探提出可能死亡的例子少女還是沒有動搖,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然後我當然還是有從事偵探業的熟人……但擅長的是外遇與品行調查。沒辦法幫忙尋找失蹤者。也可以再請他介紹其他同業者——不過,老實說我不建議這麽做。」


    克雷威爾伏下細長的眼睛。


    「警察不采取行動,就表示是自殺的可能性不高,犯罪性較低的案件。你的父親既然表明是因為某種理由而自己選擇失蹤——具備一定程度的判斷力與思考力的大人認真躲起來的時候,要把人找出來其實並不容易。」


    真尋緊閉起嘴唇。


    楢伏一邊撫摸著她的肩膀,一邊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克雷威爾。


    「你又何必說得那麽直接……難道沒有什麽辦法嗎?那可是她的爸爸耶。這麽可愛的女兒在尋找爸爸,本人卻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喔。一般來說都會想幫幫忙吧。」


    克雷威爾露出露骨的厭惡表情。


    推測出他內心想法的那由他也產生同情之心。


    (這孩子的父母親已經離婚,就表示……)


    雖然不太願意這麽想象,但她的父親可能已經有新的家庭,所以為了隱瞞這件事而斷絕聯絡。


    「你爸爸是想從你身邊逃走」——


    對尋找父親的少女點出這種可能性實在太過殘酷了。


    現在偵探就是在隱瞞這種可能性的情況下來進行對話。


    楢伏可能沒有注意到——或者沒有是顧及逃走方的隱情。


    是以「爸爸失蹤了」「那就得把人找出來才行」這樣單純的動機在幫忙少女。


    克雷威爾凝視著真尋的眼睛。


    「小妹妹。你找到爸爸後想做什麽?隻是想跟他說說話,還是想拜托他什麽事,又或者隻是想確認他平安無事就可以了……希望你仔細想一想,然後老實地回答我。」


    真尋歪著頭說:


    「……小孩子想跟爸爸見麵是那麽奇怪的事情嗎……?」


    克雷威爾的眼頭稍微產生扭曲。


    「抱歉,是我的問法不對。比如說,因為工作上的關係而移動到海外去的話,就算能通電話也很難見麵。即使是那種狀態,也隻要確認對方平安無事就可以了——還是說,你會想到國外去見他呢?」


    真尋閉上嘴巴。


    想說什麽卻又感到猶豫,最後在沒有發出聲音的情況下陷入沉思。


    看見她的反應後,那由他突然靈機一動。


    現在這個時代——存在不把「海外」這個距離當成一回事的特殊設施。


    「真尋小妹,難道說……你經常——跟爸爸在『vr空間』裏見麵?」


    真尋的肩膀震動了一下。


    克雷威爾像是能接受這個說法般點了點頭。


    「啊,原來如此……違背了離婚條件經常會有的麵會條件嗎,所以才這麽難啟齒。」


    離婚的時候,有許多人會加上「兩個月麵會一次」的限製。


    「不用擔心,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的母親。我會守口如瓶,你就告訴我實話吧。根據你所說的內容——我能提供的建議應該也會有變化。」


    偵探的聲音一直相當溫柔。說不定他很會哄孩子呢,這時候那由他就因為奇怪的部分而覺得感動。


    真尋猶豫了一陣子,最後才微微點頭。


    「……我和爸爸經常在遊戲裏見麵。父母親離婚之前,他就說『有什麽困難的事情就跟我聯絡』,然後偷偷把寫著電話的紙條交給我。我感到寂寞而打電話後,爸爸就說在遊戲裏麵可以盡情地見麵——媽媽當然不知道這件事。在她麵前,我和爸爸已經是一年多沒有見麵了。」


    克雷威爾的眼睛發出細微光芒。


    「……那款遊戲是頗有人氣的alfheim嗎?還是……」


    「是『飛鳥帝國』。」


    聽見正如預測的回答後,那由他終於和偵探交換了一下眼神。


    與鬼動傀儡「鬼姬」神似的少女和「飛鳥帝國」搭上線了——這不太可能是偶然。


    「那個……就算不能見到真正的爸爸,就算隻能在遊戲裏麵,隻要能確認他的安全就可以了。隻是找不到人商量連在遊戲裏也找不到他了該怎麽辦……這樣的話……我就得確實把他找出來……」


    從看起來沉穩的真尋口中吐露出來的說明,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斷斷續續。


    這同時也是表示,她的答案還包含了微妙的猶豫。


    如果可以的話,也想在現實世界跟爸爸見麵——應該是隱藏了這樣的心思。


    偵探微笑著說:


    「原來如此。你身邊的大人都認為你的父親是主動失蹤,已經沒有跟你見過麵了。這樣的話,跟警察商量一事就……」


    「不,那是真的。楢伏先生代替媽媽跟我一起去了……」


    楢伏點著頭,同時不斷搔著少女的頭部。


    「但是跟警察說明狀況後,對方還是表示沒辦法搜索。隻說她應該好好跟母親商量……嗯,當然警察說的一點都沒錯。不過要是能這麽做的話,也輪不到我出麵了……」


    真尋露出感到困擾的苦笑。


    「媽媽認為已經離婚了,似乎不太想再跟爸爸扯上關係——爸爸的話題在我們家是禁忌。楢伏先生不在的話,我根本沒辦法找警察商量了。」


    偵探輕輕拍了一下手。


    「好吧。再多說一些關於你父親的事情。首先是名字與照片——順便也給我看看最後一封電子郵件吧。」


    「啊,好的。嗯……」


    少女從書包裏拿出智慧型手機。


    「名字叫作山代宗光——今年三十五歲,做過係統工程師和程式設計師等數位相關的工作。這是他的照片。」


    真尋遞出來的手機上,顯現出一名和藹的年輕男人,懷裏還抱著年幼時的她。


    看見照片後,偵探微微皺起眉頭。似乎發現了什麽事,但是沒有說出口。


    為了幫偵探爭取思考的時間,想辦法不讓場子冷下來的那由他開始跟少女閑聊。


    「你爸爸好年輕喔。這是……真尋小妹妹五歲左右的照片嗎?」


    「是的。爸爸和媽媽還沒離婚的時候……雖然獨自調派外地而經常不在家,但偶爾回來時都會一直陪我玩……是個很溫柔的爸爸。」


    她感到有些寂寞的聲音裏,透露出對至親的擔心。


    「……小妹妹。也可以給我看看電子郵件嗎?」


    「好的。嗯……是這個。」


    那由他也從偵探旁邊窺看顯示在畫麵上的電子郵件。


    「真尋,我的工作很忙,有一陣子沒辦法跟你聯絡。幹脆就趁這個機會不要再見麵了。我不能再違背跟媽媽之間的約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13、b6p、宗光。」


    ——內容本身幾乎跟偵探預測


    的差不多。


    問題是末尾那些明顯是暗號的內容。


    「真尋小妹,這些英文與數字是什麽?13、b6p……」


    真尋微微歪起頭來。


    「我也不知道。以位置來看,我原本以為是日期打錯了……但是其他的電子郵件裏都沒有寫日期,即使回信詢問也都得不到回音……好像是寫信給我之後就跟信箱解約了。」


    那由他觀察著偵探的樣子。從他沉思的側臉散發出演員般的氣息。


    「13……b6……p……嗯?其他的郵件結尾都是『爸爸留』。隻有最後的郵件寫著名字『宗光』。」


    「是的。這也讓人有點在意……有點懷疑會不會是由他人所代筆的偽裝郵件——」


    但如果是那樣,反而應該跟過去的郵件一樣使用統一的結尾。實在沒有必要刻意改變。


    楢伏一臉不高興地噘起嘴來。


    「對啊對啊。總覺得很可疑……這樣警察還不采取行動也太奇怪了吧?經常可以聽到民事不介入原則,但是搜尋失蹤者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聽見這種粗暴的意見後,那由他就曖昧地歪起頭來表示:


    「不,也不一定是這樣……失蹤者的搜索其實有許多困難的地方。找人的這一方不一定全是好人,比如說也有dv的加害者或者跟蹤狂尋找受害者的例子。即使是親兄弟也會有金錢紛爭,或者想從親人身上榨取好處,也有人是因為遇上了這種麻煩才會失蹤——這次雖然都不是這些情形,但是逃走的人似乎也有一定程度的苦衷——」


    直截了當地說到這種地步之後,那由他就閉上嘴巴。接下來的內容不應該讓現在的真尋聽見。


    「……好。我知道了。」


    像要幫那由他的失言打圓場一般,克雷威爾有所行動了。


    他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名片並交給真尋。


    「我把我的名片交給你。之後把剛才的照片與最後的郵件拷貝並且傳給我。信箱就如上麵所寫的。」


    「要幫忙介紹偵探嗎?」


    麵對少女帶著期待的聲音,克雷威爾閉起一隻眼睛。


    「不,我改變主意了。我就先接下這次的委托吧。之後再介紹真正的偵探。那個時候我會把所收集到情報移交給該名偵探——對了小妹妹,你搜索的預算是?」


    真尋靜靜舉起在膝蓋上並攏的雙手。


    「先十萬圓左右……期間要是變長的話,最多可以使用到六十萬日幣。」


    克雷威爾輕吹了一下口哨。


    「原來如此,有這麽多經費確實可以雇用真正的偵探了。把這些錢保留到真的需要用的時候吧。能不用就解決的話當然最好。至於我的經費……就跟楢伏申請吧。你應該有這點骨氣吧?」


    楢伏露出驚慌的表情。


    「咦?啊……嗯……那個……拜托……這麽熟了你會給折扣吧……」


    「不用了,不用擔心,楢伏先生。由我來付就……」


    貼心的真尋在旁邊這麽呢喃,結果楢伏就以抽搐的笑容拍打胸脯說:


    「……不……不行!你別擔心!是我帶你來這裏的,這家夥不會趁火打劫!大概……是這樣吧?」


    克雷威爾發出竊笑聲。


    「之前委托我做事的客人。光是成功報酬就付了一百萬喔。包含訂金和事後服務在內,合計共有兩百萬的收入。」


    那由他感到相當驚訝。他說的應該是矢凪吧。


    「收了那麽多錢嗎?這樣實在……」


    「嗯。雖然說了『隻能收取契約上的酬勞』。」


    克雷威爾聳了聳肩。


    「但剩餘的不是給我的報酬——而是今後我想要幫助某個人,而那個人又明顯有資金上的困難時,就把這些錢拿來當成委托費……我就連同這樣的遺言把錢收下來了。因為實在無法拒絕。那種人就是所謂的雅士吧。」


    ——十分符合矢凪個性的貼心舉動,讓那由他的眼睛有些濕潤。


    當她急忙取出手帕時,偵探已經重新轉向楢伏。


    「但是這和那是兩回事,我一定會從你這裏收取費用,放心吧。至少要付之前在這裏吐了之後的房屋清潔費,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啊哈哈。哈哈……好吧。那時候真的給你添麻煩了……」


    真尋臉帶微笑,看著互相調侃的兩個人。


    剛來到事務所時那種莫名冰冷的眼神,現在可以看得見屬於小孩子的安心感。


    注意到那由他視線的真尋,小聲地問道:


    「那個……話說回來那由小姐,我剛到這裏來時你說了『鬼』什麽的對吧……」


    一瞬間猶豫該不該回答,不過她似乎也是「飛鳥帝國」的玩家。這樣的話應該聽過鬼動傀儡的傳聞才對。


    「這個嘛,最近遊戲裏不是有『鬼動傀儡』的傳聞嗎?我持有的『鬼姬』這種個體,是年紀與你相近的女孩子傀儡……氛圍也與你相似,所以有點嚇到了。」


    那由他一這麽回答,少女就疑惑地歪起頭,而旁邊的楢伏也皺起眉毛。


    「真尋小妹,你應該沒有接到那種工作吧……?」


    「嗯。長得跟我很像的傀儡……嗎?」


    「嗯。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在遊戲裏碰麵,我拿給你看呢?如果有中意的任務,也跟你一起攻略吧。」


    那由他認為這樣或許可以幫真尋解悶,不過在真尋本人回答之前,偵探就從旁邊插嘴:


    「嗯,請務必這麽做。因為好像得去挑戰一個有點麻煩的任務。」


    唐突的說話內容讓那由他感到困惑。


    「……咦?那個,偵探先生……那跟這次的委托有關嗎?」


    克雷威爾閉起一隻眼睛。


    「說起來我的偵探工作僅限於遊戲當中。現實世界的調查並非我的專長,這個方針不會改變。在這個前提下之所以還接受委托……是因為推測她父親的提示是在『飛鳥帝國』裏麵的關係。」


    在摸不著頭腦的那由他等人麵前,克雷威爾在牆壁的白板上寫下「13」。


    「最後一封郵件的結尾。一開始不知道是在說什麽,但後來就有點想法。你和爸爸經常在『飛鳥帝國』裏見麵對吧?現在正在舉辦的活動『百八之怪異』中,第十三個發布的任務……就是『十三層樓的地下迷宮』。」


    那由他忍不住發出「啊」一聲。


    「十三層樓的地下迷宮」是初期發布的任務當中以最高難度而惡名遠播的棘手任務。


    恐怖度比較高,出現的中魔王們也很難對付,而且迷宮更是又深又廣。


    此外不是得一層一層攻略的迷宮,而是橫跨複數樓層的大量階梯錯綜複雜地分布於其中,讓人難以掌握整體的構造,而這也造成難度更上一層樓。


    「13、b6p——我推測b6是『地下六樓』的意思。那個任務的地圖,每一層樓都細分為a區到z區。基本上a區與區有存檔點,z區則有中魔王存在……樓梯的配置和魔王無關,不用打倒魔王也可以下到地下十二樓。要進入被封鎖的最底層,就必須打倒所有的中魔王,這次的目標是地下六樓的p區——那裏應該『有些什麽』才對。也有可能是我會錯意,最後隻能空手而回,但隻是到該地去的話也不用跟中魔王戰鬥,因此我想率先去確認。」


    那由他急忙詢問偵探。


    「請等一下。我不是很懂。在遊戲中設置提示,這隻有遊戲開發者才能……啊……」


    真尋也同時瞪大了眼睛。


    真尋的父親是「飛鳥帝國」開發小組的某個人——


    這麽想的話,許多線索就能一口氣連結在一起。


    「真尋小妹,見麵的地點選在『飛鳥帝國』裏麵是爸爸的指示?」


    聽見那由他的問題,真尋就輕輕點頭。


    偵探在桌子上交叉起手指。


    「這隻不過是我的推論。但工作是程式設計相關、指定在『飛鳥帝國』裏碰麵、和小妹妹長得一模一樣的『鬼姬』、露骨的謎樣暗號——如果是偶然,要素實在太齊全了。於是我判斷值得作為調查的第一步。」


    真尋以極為煩惱的表情深深低下頭來。


    「……拜托你了。請幫忙……找出我爸爸。」


    那由他靜靜地從後麵把雙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別擔心。偵探先生雖然看起來很可疑,不過是個值得相信的人——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


    同時也是為了給偵探壓力的那由他這麽呢喃完,真尋身邊的楢伏就沮喪地垂下肩膀。


    「……我說暮居啊……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才能讓這麽漂亮的女高中生如此信任你呢……?這真的太奇怪了……搞什麽啊?你用了催眠術嗎?還是握有什麽弱點?」


    「隻是因為我素行良好。還有……對了。聽說我可疑到看起來像npc。或許因為這樣才不太受到警戒吧。」


    出乎意料的玩笑,讓真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對……對不起……不是的,那個……!」


    「我才沒說那麽過分的話呢。隻說第一印象像是在『狐狸嫁女』裏出現的妖狐。」


    「噗呼……!」


    在「百八之怪異」裏發布的「狐狸嫁女」任務,是要一邊守護狐狸的新娘,一邊擊退化作英俊青年的卑鄙狐狸這種民間傳奇般的任務。


    看來真尋也已經玩過這個任務,所以對那由他的比喻有莫名的認同感。


    當她蓋住臉龐笑得肩膀不停震動時,楢伏就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她說:


    「……啊,你們別看真尋小妹好像很冷淡,但她其實很愛笑……沒有這個特點的話,就可以多增加一些綜藝節目的工作了。不過這種畫麵可能會變成播出事故……」


    那由他撫摸狂笑著的少女背部,同時對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有太大落差而露出苦笑。


    身為傀儡的「鬼姬」絕對不會笑,不過有一張很適合露出笑臉的容貌。長得極為相似的真尋一笑之後,就又給人更強烈的親近感。


    凝視著這種融洽景象的克雷威爾,嘴角也稍微浮現出笑意。


    §


    楢伏和真尋離開辦公室之後——


    那由他與偵探並肩站在廚房裏洗著碗盤,這時那由他靜靜對著偵探呢喃:


    「……那麽,偵探先生。剛才所說的話裏麵,你到底隱瞞了什麽事情?」


    偵探在手上全是泡泡的狀態下聳了聳肩。


    「看來你果然比我適合當偵探。還是我太不小心了?」


    「偵探先生是那種一旦動搖就很容易表露在臉上的類型。如果不想說的話,我就不追問下去了——」


    克雷威爾搖了搖頭。


    「不,還是先告訴你吧。在這之前……你注意到我撒了什麽謊了嗎?」


    「感覺偵探先生本身應該認識那個孩子的父親。看見照片的時候,你的表情整個僵住了。」


    克雷威爾搖晃肩膀笑了起來。


    「如果要跟你比賽打撲克牌,我一定會全力逃走。那張照片裏的女孩的父親——是我認識的名為『遠藤』的技術人員。原本應該是在飛鳥帝國的開發小組裏工作,聽說四月左右離職了。」


    那由他似乎也在某個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那是……虎尾先生以前提到過的人吧?因為與『鬼動傀儡』相關的混亂而生氣,最後被別的公司挖角並且離職……」


    那由他對於虎尾曾經說過與「鬼動傀儡」實裝相關的混亂狀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嗯,正是那個人。根據虎尾先生所說,似乎是對待遇感到不滿而離職……但聽過剛才的話之後,覺得實在不像是那樣。」


    「應該不是外表長得很像而已吧?從照片看起來,真尋小妹的父親似乎不是那種太顯眼的類型——」


    「我跟對方也不是那麽熟,所以也很有可能隻是長得像。因此剛才才會一直保持沉默……不過我怎麽說原本也是警察。為了不認錯犯人的長相,曾經接受過一整套的講習。」


    「——這樣的話,一定就是他了。名字之所以不一樣,可能是入贅到別人家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難怪他會想從真尋身邊逃走。


    偵探眯起眼睛。


    「但不隻是姓,連下麵的名字都不一樣。我認識的技術人員名字叫作『遠藤透』。」


    那由他擦拭小盤子的手停了下來。


    多少要花點時間,才能理解偵探所說的話具備什麽樣的意思。


    「……不是筆名或者創作者的假名嗎?」


    「首先必須跟虎尾先生他們確認這件事情。隻不過,聽完真尋小妹的話後得到的印象是……也有種被卷進什麽危險的感覺。不過這隻是我的直覺,所以沒辦法對他們說。或許隻是我杞人憂天。」


    名字不一致,但長相相同的技術人員失蹤了——


    在警察世家長大的那由他,這時候隻能浮現負麵的聯想。


    「……偵探先生。這該不會不隻是警察……而是屬於公安的案件吧?」


    他國的情報員使用綁架或者殺害了的日本人戶籍,然後假扮成那個人——其實日本也實際發生過這種事件。


    那由他危險的擔心讓偵探曖昧地對她點點頭。


    「我想應該不至於那麽嚴重,不過這也是應該考慮的可能性之一。隻是我個人——懷疑他可能是『逃犯』。」


    那由他聽著水龍頭的水聲並皺起眉頭。如果是有犯罪可能的案件,警察應該不會放著不管才對。


    偵探似乎看透了她的困惑,壓低聲音說道:


    「也考慮過或許是商業間諜,但實在沒必要把間諜送到對於技術不甚重視的『飛鳥帝國』。或許是跟派遣間諜到製藥公司與軍需產業不同,性價比太低了。如此一來——就很有可能是尚未被發覺的犯罪逃犯或者逃亡者,不隻是借用別人的名字,還決定邊工作邊潛伏在裏麵。」


    克雷威爾毫不停頓地淡淡表示:


    「比如說跟暴力集團或者宗教團體等危險組織有金錢糾紛,所以必須隱藏行蹤——如果離婚也是因為這樣的理由,也難怪母親會不喜歡女兒和父親交流。是單純的侵占並且帶著贓款逃走嗎?又或者是因為投資而令其蒙受損失、沒注意到對方是屬於犯罪企業直接對其發動詐欺而惹怒了對方……這些都是有可能的情況。」


    那由他的肩膀震動了一下。


    在剛才和真尋簡短的對話當中——從那麽一丁點提示裏,克雷威爾的思考似乎就已經推論出如此豐富的結果。


    雖然這隻不過是擅自的想象,但這確實很合理。


    「如果是帶著這種苦衷而失蹤,當然不能隨便拜托附近的偵探進行搜索。對方的通緝情報可能已經在偵探們的網絡裏分享出去了。如果這時候我們還把真尋小妹的重要情報帶過去……我實在不願意想象會變成怎樣。」


    背肌感到一股寒氣的那由他,仰頭看向身邊的偵探。


    「剛才之所以阻止真尋小妹他們『委托其他的偵探』……」


    克雷威爾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嗯,不是因為偵探派不上用場。雖然素質參差不齊,但絕對不能輕忽他們的搜查能力。也有警察退休之後才從事偵探業的例子,各地都有據點的大公司也是行動力十足。最恐怖的是,他們對於『委托者的委托內容』相當忠實。


    當然還是有能做與不能做的事情,而且也有偵探業法的束縛……但是業者之間也有倫理觀與守法精神的差異。」


    偵探把洗好的最後一個盤子交出去。那由他一邊擦拭盤子,一邊小聲問道:


    「偵探先生對剛才的推理有幾成的自信?」


    「沒有自信喔。情報仍然不足,而且正如你所說的,可能隻是創作者的假名。因此呢,那由他——剛才說的還不要透露給真尋小妹知道。可以的話也想從她母親那裏打聽一些消息……但是連女兒都沒有說的事情,我不認為她會告訴一個陌生人。就算問了也得不到回答吧。我看還是先按照那個暗號來完成任務攻略吧。我個人——預測那是隱藏為了向女兒說明失蹤經過的文書。」


    那由他對這個見解存在無法接受的部分。


    「你說的經過……那不應該托付於暗號,而是要由爸爸親口告訴女兒才對吧。」


    克雷威爾露出曖昧的微笑。


    「可以的話,當然不想把自己的弱點與恥辱暴露在疼愛的女兒麵前——我可以理解做父親的這種心情。老實說不想透露,但如果女兒甚至願意浪費自己的時間拚命開始尋找的話,也不能夠一直隱瞞——即使難懂也要留下提示,應該是他身為父親的兩難之處吧。」


    那由他這個時候注意到偵探刻意沒有說的最壞情況。


    「……隱藏在那裏的應該不會是『遺書』吧?」


    「如果是的話,就已經太遲了。他已經失蹤超過一個月。隻不過……如果是遺書的話,就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地隱藏起來。既然都要死的話,隻要放在房間裏麵就可以。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


    克雷威爾散發出比平時更加強烈的氣魄。


    不過也隻有一瞬間,臉龐上立刻就轉換成妖異的微笑。


    「就算不想看到,也不能因為感情就扭曲預測。但老是做最壞的打算而老早就放棄掙紮也不行。說不定——隻是每天的工作讓人心煩,於是到附近的網咖打混睡覺罷了。」


    即使知道是機率不大的願望,那由他還是點了點頭。


    「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時候就隻能期待偵探先生的幸運值了。」


    「那我真是責任重大——那麽,或許已經沒有上英語會話的心情,你覺得呢?要不要練習一個小時?」


    說起來那由他是以請偵探幫忙指導學測的名目而來到這裏。至於帶來的料理原則上是當成謝禮。


    上午已經讓偵探指導了一個小時的數學,所以就算直接回家也不算沒有收獲。


    「不了,我今天就先回去吧。偵探先生也想立刻開始事前的調查吧——我接下來打算星期三過來,有沒有想吃什麽呢?」


    帶著好意這麽問完,克雷威爾的臉就微微扭曲了起來。


    「不,我沒有特別想吃的……」


    「那我就做燉牛肉嘍。因為我自己想吃。」


    即使大概已經知道偵探想說什麽,那由他還是用和藹的笑容把他的話擋了回去。


    飲食也是生活中相當重要的一環。


    對於那由他來說,與其一個人單調地吃飯,倒不如跟克雷威爾一起用餐還比較開心。思考菜色時也增加了期待感,最近日常生活也充滿幹勁。


    靠著三寸不爛之舌一點一點爭取到的特權,她完全沒有打算放棄。


    「啊,偵探先生,你敢吃青椒嗎?我們家煮燉牛肉時都會加青椒,但有些人不敢吃,所以還是先問一下——」


    「青椒是沒有問題……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感覺好像有更基本的問題存在。我在飲食方麵確實比較偷懶,能吃到你做的菜真的很感謝……不過,以你的年紀來說,家庭主婦的能力會不會太高了一點?」


    麵對偵探這個遲來的問題,那由他隨即歪著頭回答:


    「會嗎?我自己一個人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純粹是因為習慣了的關係。中餐都在學校的餐廳填飽肚子,晚餐至少得好好地吃才行——尤其是偵探先生隻要一個不注意,三餐應該就會隨便吃吃就算了吧。」


    「……等等,你是家庭主婦嗎?」


    或許是有受到狀況影響的自覺吧,偵探的吐槽聽起來有些無力,那由他則是無視他的反駁直接離開辦公室。


    搭乘電車加上步行,往返於克雷威爾的辦公室與那由他的住處隻需三十分鍾不到的時間。


    到了晚上比較晚的時間,偵探有時也會開車送那由他回家,那由他也會為了不打擾偵探工作而看準時機返家。


    歸途的電車當中,那由他接到來自偵探的訊息。


    「真尋小妹妹來找我商量時間。剛才提到的攻略,應該會在周三晚上進行。楢伏不會來,我們就找小曆小姐來參加,四個人一起行動吧。」


    原本想要回信的那由他,突然想到一個惡作劇。


    「那我就連同食材一起把amusphere帶過去吧。需不需要做過夜的準備呢?」


    「這樣的話,我就到附近的網咖過夜。」


    那由他對於偵探的古板浮現負麵的感動,同時單手拿著手機發出輕笑聲。


    §


    度過星期一、星期二這兩天一成不變的無聊日常後,那由他終於迎來星期三的夜晚。


    隔著餐桌麵對麵而坐的那由他與偵探,前麵放了一鍋冒著熱氣的燉牛肉。


    「即使是市販的調理塊,隻要加入一點紅酒果然就不一樣了。獨居的高中生當然無法買酒——但是這個也沒辦法用味醂來代替。」


    偵探一隻手拿著湯匙並發出歎息。


    「你真的什麽都會耶……不但手法純熟,味道也相當好。沒想到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做出這麽地道的燉牛肉。」


    「隻要有材料和壓力鍋,不論是誰都辦得到喔。我的話,就隻是因為買不到紅酒而感到困擾……雖然曾經想過用葡萄汁與味醂來代替,但實在提不起勁來嚐試。」


    「真聰明。要好好珍惜這種穩健的感性。」


    即使是無聊的事情偵探也以一本正經的口氣加以回應,結果讓那由他感到很可笑。


    克雷威爾歪起頭來表示:


    「但這真的很美味……你沒有加什麽隱藏版的調味料嗎?像是巧克力還是香草之類的。」


    「沒有特別加什麽——啊,也沒有加經常聽人說的『愛情』,所以請放心地吃吧。」


    偵探隻能發出幹笑來回應那由他的玩笑。


    雙人晚餐結束之後,偵探就緩緩卷起袖子。


    「好了,還要一會兒才到跟真尋小妹約好碰麵的時間。收拾的工作就交給我,你趁現在先回家……」


    另一方麵,那由他則從書包裏拿出amusphere。


    「那麽就恭敬不如從命,收拾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因為我跟小曆小姐約好要先跟她會合做說明……快沒時間了,我就從這裏登入遊戲吧。」


    不管偵探的意願,那由他以熟練的手勢完成連線設定。


    「不是,你等一下……」


    不理會聽起來慌張的聲音直接躺到沙發上,最後對偵探送了一個秋波。


    「不用擔心,我不會在偵探先生以外的人麵前露出這種毫無防備的模樣。這樣就可以知道我有多信任你了。」


    完全潛行中,肉體將陷入跟失神一樣的狀態。跟nervgear不同,amusphere的安全裝置受到外界的刺激時會有某種程度的反應,但是胸部被稍微摸一下應該不會覺醒。


    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它是不應該在家人與除了戀人之外的異性麵前使用的道具。


    「像這樣單方麵的信用隻能算是盲信。你等一下。至少到可以從裏麵


    上鎖的房間……」


    「開始連線。」


    那由他的意識甩開現實,飛向虛擬空間。


    感覺視界角落的偵探似乎抱住頭部,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必在意這種事了。


    登入之後,就出現在妖異橫丁裏頭霄暗巷弄的貓稻荷前麵。


    隻要是以前到過的城市就大概都可以選擇,不過最近登入到這裏的機會比較多。除了距離三葉偵探社最近之外,也不像外麵的大路那麽擁擠,所以很適合在這裏碰麵。


    鳥居的下方可以看到小曆的身影。


    「啊,那由小姐!哈囉!」


    那由他接住立刻飛撲過來的她,臉上跟著露出微笑。


    忍者小曆的身高幾乎跟小學生真尋一樣嬌小,但怎麽說都是年長的社會人士。


    「小曆小姐怎麽這麽早就到了。等很久了嗎?」


    「沒有。十秒左右前登入,正想要傳訊息給你呢。那個叫真尋的女孩還沒來嗎?」


    邀約小曆時,已經把大致上的經過告訴她了。


    「好像三十分鍾後會來三葉偵探社。我們也到事務所去聊吧?」


    「嗯……啊!那我們去『喵碗子蕎麥麵』吧!晚餐雖然吃了糖醋排骨,但就想吃些清淡的東西來收尾。那由小姐晚餐吃了什麽?」


    「燉牛肉。我用壓力鍋做的。」


    當然沒辦法說是跟克雷威爾一起用餐。


    兩人走在霄暗巷弄裏時,小曆似乎不斷搖晃著看不見的尾巴,拚命地討好那由他。


    「哦~燉牛肉嗎?真好……我也好想吃喔。倒是那由小姐很了不起耶。一個人住的話很容易隨便吃吃就打發一餐了。」


    那由他自己一個人的話確實會隨便吃。但這時候要是不小心這麽說的話,跟偵探之間的各種事情就會被發現。


    雖然不想瞞著小曆,但是這件事也跟偵探的立場有關。


    貓又們擔任店員的蕎麥麵店,「喵碗子蕎麥麵」就在三葉偵探社附近。


    坐到深處的位子上後,小曆點了蕎麥涼麵,那由他則是點了甜點蕎麥冰淇淋。


    「自助式的配菜種類變多了。魚板、櫻花蝦、雞肉天婦羅、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啊,那同時也是店員的食物。也就是貓飼料。」


    感覺這好像不能跟蕎麥麵店的配菜放在一起。


    小曆吸著蕎麥麵條,那由他則是舀起冰淇淋,兩人就這樣邊吃邊談論今天晚上的工作。


    插圖p217


    「……也就是說,那個女童星的爸爸是山代先生,而山代先生又假冒成名叫遠藤的技術人員,但是卻突然失蹤了……那麽,我想問一下,那個真正的『遠藤先生』到哪裏去了?」


    小曆這極為單純的問題讓那由他僵住了。


    想假冒他人,就需要那個人的個人情報。


    想以這個名義就職,也需要戶口名簿或者個人號碼等身份證明。光是準備虛假的名字沒辦法冒充他人。


    那由他等人隻被委托尋找真尋的父親一個人,至於他冒名頂替的「遠藤」這個人物則仍是一無所知。


    「……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喔?」


    「是啊。真是不可思議。」


    小曆有時候會像這樣銳利地突破那由他容易疏忽的盲點。


    (也就是說,有兩名失蹤者……嗎?)


    把這件事情放在腦袋角落後,那由他她們就走出「喵碗子蕎麥麵」。


    就在附近的三葉偵探社,事務所是位於二樓。


    走上樓梯後,高達三公尺的黑貓大佛就迎接兩個人的到來。


    這尊每次看到它時都擺出不同姿勢的奇妙貓像,今天是把拿著冰淇淋的一隻手高舉向天,另一隻手則抱著漫畫雜誌來貼在胸口。


    「啊。是自由女神。」


    「實在太過自由,我都不知道該從何吐槽起了。」


    不再理會露出驕傲表情的黑貓大佛,那由他她們打開了偵探社的門。


    飄蕩紅茶香味的室內,已經可以看到克雷威爾的身影。


    「嗨,來了嗎?真是準時耶。」


    從辦公桌後麵舉起手來的偵探,正麵坐著一名做武士打扮,長得很像「鬼姬」的少女。


    從沙發上站起身的她,對著那由他與小曆行了一禮,然後發出符合童星身份的凜然聲音。


    「晚安。我叫『真尋』。今天還請多多指教。」


    看見對方打招呼的可愛模樣,小曆馬上露出笑容。


    「好……好可愛!嗚哇!真的跟『鬼姬』一模一樣!咦!真的好可愛!好可愛喲!那由小姐,這女孩子好可愛!」


    那由他不去在意她貧乏的語匯能力,苦笑著推了一下小曆的肩膀。


    「真尋小妹,我們才要請你多指教呢。這個人是忍者小曆小姐。是年紀比我還大的姐姐,所以可以有事可以找她。」


    那由他沒有說謊。至少那由他很倚賴小曆。


    穿著日式褲裙的真尋,上半身裝備著鎧甲、護肩、護手,背上則背著一把打刀。


    因為身材矮小,背負著的刀子看起來特別長,不過作為武器的尺寸其實相當普通。


    和傀儡鬼姬不同,她除了是黑發外眉毛也比較細,不過長相的確很像。雖然不至於像雙胞胎,但也像是姐妹或者表姐妹了。


    小曆像跳動般大步跑了過去,直接抱住真尋的肩膀。


    「請多指教喲!真尋小妹的職業是武士?」


    「不,我是『兵法者』。因為防具而看起來像武士就是了——」


    兵法者的技能雖然比武士多,但每種技能所設定的使用前提條件與傷害增加條件相當繁雜,是需要高超戰鬥技巧的上級職業。


    會因為戰鬥方式而產生更勝於武士的爆發力,但隻要一有前提崩壞就隻能發揮出跟下級職業差不多的戰力,因此被認為是需要習慣的浪漫職業。


    從真尋的裝備來看,她基本上是讓自己擔任坦克的角色。


    (……感覺剛好跟「鬼姬」相反……)


    鬼動傀儡的鬼姬被設定為後衛的支援角色。和擔任前衛的真尋合作的話,應該能成為攻守平衡的小組。


    當小曆維持興奮狀態纏著真尋不放的期間,偵探就悄悄在那由他的耳邊說道:


    「……我等一下有事情要跟你說。」


    似乎是剛剛在他眼前戴上amusphere那件事。


    「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麽,不過說起來原本就是偵探先生不好喔。」


    以極為理所當然般的態度如此反駁後,偵探很難得露出了真正感到驚訝的表情。


    「竟然說是我害的,實在聽不下去了……」


    「因為偵探先生老是說害怕冤罪、害怕嫁禍、害怕女高中生,完全不信任我這個人。如果我不主動用態度來明確主張自己很信任偵探先生,你就不會改掉這個壞習慣——所以才會下了這樣的猛藥。」


    克雷威爾漂亮地整個人僵住了。


    「……原來如此。確實是我害的。」


    思考時總受到半吊子理性的強烈影響,所以對於正確的言論沒有抵抗力,而這也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等等,但是,就算是這樣好了,像那種行為……」


    「我可以繼續這個話題沒關係,不過會被小曆小姐聽見喔。」


    小聲丟出這句呢喃後,偵探立刻閉上嘴巴。


    看來他沒有那種在爆裂物旁邊烤肉的愚蠢興趣。


    這時小曆剛還轉過來。


    「那由小姐、那由小姐!讓這個孩子看看『鬼姬』如何?戰鬥中突然出現的話,可能會因為長得太像而嚇一跳吧!」


    那由他點點頭,從道具選單裏指定了「鬼動傀儡」。


    一看見在那由他身邊綻放光芒並且出現的「鬼姬」,真尋就立刻瞪大了眼睛。


    「……真的耶……長得跟我一樣……」


    兵法者與陰陽師,雖然職業剛好是前衛與後衛而完全相反,但是站在一起就會覺得十分相似。


    傀儡凝視著空中一動也不動。


    另一方麵真尋也驚訝到呆立在現場,看起來也像是傀儡一樣。


    最後她便呢喃了一句:


    「這個人偶……應該是爸爸做的。」


    聲音裏帶著些許笑意。


    「很久以前,爸爸曾經問我『想要什麽東西』,而我則是回答『想要一個妹妹,和她一起玩遊戲』——隻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形式……嗬嗬……正式實裝到遊戲上時,我也得努力入手才行了。」


    「這樣啊……」


    那由他露出曖昧的微笑。


    ——身為實際製造「虛假的家人」並且陷入依存狀態的人,不由得考慮起這麽做到底對不對。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反對,也無法毫無條件地鼓勵。


    真尋的情況和那由他有很大的差異,剛才那段話應該也隻是在訴說回憶,不過年幼的她想要見到爸爸的心情絕對無庸置疑。


    ——關於她的父親「山代宗光」,偵探事前調查之後的結果,似乎沒有什麽太好的消息。


    離職的技術人員「遠藤」的行蹤,營運公司也不甚清楚。


    失蹤之前承租的房間已經退租,也不清楚搬到哪裏去——沒有人知道他被挖角到哪個企業去,隻能得到「他本人是這麽說」的證言。


    如此一來,連轉職這個事實都變得很可疑了。


    也就是說,僅得知「光靠兩三天的調查無法獲得任何情報」,那由他聽見這個結果後,逐漸有了遇見最壞結果的心理準備。


    ——霧原真尋的父親「山代宗光」是一名小小的技術人員,假冒「遠藤透」的名字加入「飛鳥帝國」的開發小組。


    雖然仍不清楚他失蹤的理由,但可以確定他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異變。


    雖然不像偵探和那由他的預測那麽具體,但真尋應該也稍微感覺到什麽了,可以看到她臉上不安的表情相當濃厚。


    結束小隊登錄,那由他等人就離開事務所。


    目標是「十三層樓的地下迷宮」,地下六樓——那裏應該有「某種東西」存在。


    在踏出的腳尖上灌注決心後,那由他就悄悄握住纖細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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